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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戒急得满头大汗,大声道:许施主,小僧虽然与他相识不久,却知道他为人性善,决计不是什麽奸诈淫妄之徒!
尤鹤四惨白著脸,捂著眼睛自顾自附和道:就是,人缥缈仙何等美貌他都能坐怀不乱,奸诈淫妄之辈要有这种定力,我尤鹤四少头一个喊他爷爷!不过话说回来,有他那个豔福的没他那般定力,有他那般定力的没他那个豔福,唉,这年头,作恶的想稍微定一下也不容易啊。
普戒著急道:施主,都什麽时候了你还满口妄语。
普戒劝一句,尤四便叫嚷两声。眼见许埠席几个起落,一转眼便到了面前。他俩依旧吵声越大,全然不顾其他。秦纵凤眼朝这边淡淡一扫,脸色微变,身法一变,手掌翻飞,但听啊啊啊啊无数惨叫,他身侧一圈人等已然倒下一片。萧无稽本在他掌风边缘,眼见他身法变化,杀气大盛,全然不似先前戏弄之姿,顿时高叫一声:老曲,小心右边!曲自通被他一叫,情不自禁左侧避开,这一避正好退到萧无稽身侧。萧无稽顺手一拉,将曲自通牵到面前,恰逢秦纵迎面一掌,曲自通被拍中肩头,当下连退数步,喷出一口鲜血,朝著萧无稽怒道:你!萧无稽哼了一声,随手又拉过一人,引著他长刀递上,一刀穿透曲自通心口,冷冷道:我可不许别人随便败坏我名声。
秦纵冷笑道:什麽名门正派,不过尔尔。
他腰身一折,长发随风而舞,身姿翩跹如燕,眨眼间便已在十步之内。许埠席见秦纵跟上,脸上肌肉微微跳动,手掌翻转,覆在我顶心厉声道:站住,快将那经卷交出来,不然我拍碎他天灵盖!
秦纵瞥了我一眼,轻轻叹息:你不下手,他也活不成了。只不过……
那双斜飞的凤眼慢慢抬起,眼神凌厉如刀,虽然脸上笑意盈盈,口里说出来的话语,却是一字一字,清晰无比。只听他轻笑道:他若是死在你手上,哪怕不是你下的手……我也不会放过你哦。
萧无稽得了空子,抢了剑飞身扑至,却让秦纵身子一让,轻轻巧巧避了开去。
许埠席抓著我退後一步,齿间微微打颤:你,你。
秦纵低声笑道:好一个偷袭的蝴蝶谷主。
他手掌一翻,萧无稽沈下脸,如法炮制捉了一枚肉盾,连退数步。
秦纵欺身上前,微笑:你还真是个正人君子。
萧无稽身上背了一人,速度更降,他自知轻功不及,忽然回身一推。那肉盾双手得了自由,正在欢喜,蓦的惊觉自己正砸向秦纵,大骇之下,双掌拍出,却不料被秦纵掌风扫个正著,当下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便一命呜呼。秦纵微微一怔,跟著寒光一闪,竟让萧无稽隔著那人尸身刺进小腹。
许埠席欢叫道:得手了!
秦纵伸手一掌,将那两人拍出十丈,慢慢垂下眼帘,微笑:可惜衣服脏了。
许埠席大骇道:你,你居然。。。
萧无稽隔著尸身受了一掌,侥幸逃得一命,当下想也不想,顺著掌风掠出数丈,拔脚便逃了。
秦纵略微闭了闭眼,周身气流剧烈涌动,袖袍真气盈涨,衣袂飘飘,傲然而立。再抬头,那双凤眼已是一片猩红之色,唇角微勾,嫣然笑道:你说,杀一个人,和杀一百一千个人,又有什麽区别!
他身影一闪,许埠席颈子上的脑袋咕噜咕噜滚了下来,鲜血长喷,身犹不倒。
远远一干躺在地上装死的,见了这场面,顿时不顾得许多,纷纷爬起来便逃。
尤鹤四张口接舌,双眼闪闪发亮:好厉害!
普戒脸上不忍,低头合十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秦纵将我抱起,探了探我脉搏,忽然身上一僵,似是呆住了。
怀清颤声道:容宣,你,你说那天在地道里的到底是他不是?
他见秦纵不答,心中越发犹疑,凄厉叫道:地道里那些碎布衣衫,到底是谁的!
风呼呼的刮过,天地间只剩下一片朦朦灰色。
我轻轻叹了口气,一根冰冷冷的链子套头而下。
边上一白衣人低斥道:好了,死都死了,你还想看他到几时?
我低声下气:无常兄弟,再瞧一眼便好,最後一眼,以後我便再也不瞧了。
黑无常不耐烦道:情啊爱啊这些俗事烦恼,全都敌不过一碗孟婆汤。等到了奈何桥,喝了汤一切都干净了。
他那链子一拉便牵得我不由自主跟著走。
眼见脚底越腾越高,白无常忽然低声道:不好,他九转即成,又堕入妖魔道,再不走只怕我们便要叫他发现了。
却听一人冷冷道:已经迟了。
我抬起头,只见青衣长发,红眼妖唇,心中五味陈杂,百感交集。
那人盯著我道:我说过,你可别随便死了,我还有话要问你。
白无常厉声道:妖魔,速速让开,不让别怪我哥俩不客气!
秦纵微微一笑:尽管不客气好了。
第94章
白无常将我一推,沈声道:你先拘了他离开,我来收拾这妖孽。
黑无常应了声好,跟著道:凡事不可恋战。
他那拘魂锁链一扯,我便不由自主被他牵著鼻子跑路。
秦纵哼了声:想得美!
他正要发足追来,白无常挡在他面前,厉声道:妖孽,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他那个期字尚未唱完,便被秦纵一掌击在胸口,顿时连退数步,又惊又怒。黑无常听得声响不对,弃了我转身便拿了招魂幡冲了上去。
老子原先叫他擒在手里,一条链子绑著,像个孙子一样管东不敢西。他手上力道突然一撤,顿时让我失了重心,一个不稳跌倒在地,七荤八素,四脚朝天。以前为人时,磕碰跌倒难免会有疼痛之感。如今肉身已灭只留魂魄,踩在地上,如登云堆。即便跌倒,也是无知无觉,无声无息。
却听一人高叫道:无常兄弟,速速罢手!
那黑白无常本是与秦纵缠斗在一起,听了这声音,立即各自退出三丈。秦纵收了手遥遥望来,他眉目遮掩在云雾里,看不真切。
黑白无常恭声道:崔大人。
秦纵微微一笑:今日倒是开了不少眼界。
崔判笑道:开眼界的还在後头。
他击掌三下,风云之中隐隐浮现怒杀之意,天地之间远远传来厮杀之声。不消片刻,牛头马面便率了数十名鬼卒围抄上来。
秦纵淡扫左右,不露声色道:原来是有备而来。
白无常让他打了一掌在胸口,恨恨道:四十年前交锋一次,让你打伤我兄弟,这一次可要你加倍偿还。
秦纵皱眉道:什麽四十年前?
崔判道:秦纵,若是束手就擒的话,不妨饶你一条性命。
秦纵冷笑:我秦纵这辈子宁可死了,也不要人饶。
我忍不住开口:崔判,你这是什麽意思?
崔判道:四十年後,人世间长生不老九转莲一,一切渊源,尽在他身上。眼下这人九转初成,又甫坠妖魔道,此时不除他,待到虎翼形成,未为晚矣。
我道:莫非大人将我重入前尘,为的便是这一刻麽?
崔判点头道:我冥府官差本不问斩妖除魔之事,只是他扰乱公干,打伤无常,乱我冥府常序,罪不可恕。今日拘他,也是名正言顺,天经地义。
我冷笑:那麽之前与我说的那些话,都是骗骗我说著玩的麽。
崔判从怀里掏出一枚铜镜,叹了口气:前尘往事,你不妨自己看看,到底我有没有骗你。
他念了声“著”,那铜镜自己大了数倍,立在地上,一如过往。
秦纵咦了一声,只见那镜子里面怀清躺在石洞里面,衣不蔽体,面色惨败,咬牙道:淫贼,让我死了罢。
里面一人微微笑道:你越是要死,我越是不让你死。倘若你死了,便算是你赢,若是我让你活下来,你以後做什麽可都要听我的。
那人眉目娟致,宛然便是秦纵。
秦纵瞧得脸上越发惊异,我默不做声,暗暗叹道:天意。
镜子里面光阴荏冉,这两人一个拼命寻死,一个拼命不让他死。待到後来,怀清每每绝食都让秦纵强行喂了下去,他越发绝望,秦纵便越发得意。马面说的对,这两人是天生的冤家,不知不觉中相互吸引。一个月後,怀清终於认了命,秦纵欢喜不已,握著他手柔声道:可算是我赢了麽?
怀清闭了眼,握著半枚玉佩的手终於放了开来。
两人情动之时,鸾帐长垂,被翻红浪。至此以後,秦纵看向怀清的眼神越见温柔,举手投足,眉宇之间,全是爱怜之意。他对怀清一腔柔情,却不料怀清并非锺情於他。待到秦纵完全相信对方无心寻死放松警惕後,怀清寻著个空子,握著半枚玉佩跳了崖。死前许了个愿,只盼来生与那另一半玉佩主人再续前缘。
这一打击叫秦纵几欲疯狂,不惜踏入地府与无常抢魂。
後面的事情诚如崔判所言,怀清决决而去,秦纵痴痴而返。我贺云天於他,不过是个路人。只因持了那半枚玉佩,叫秦纵想出一个法子再见怀清,於是便有了邪佛三戏贺云天。几番往来,待我情根深种,一心一意只想与他相伴。秦纵言辞之间隐隐流露孤老之意,於是姓贺的这个呆子情愿修习那长生不老的九转莲一,舍了性命也要奉陪到底。
我闭了闭眼,低声道:收了镜子罢,我可不想再往下看了。
崔判叹道:可惜你与他四年情义,傅颜丹一现,立即断得干净。
我笑道:本来便是镜花水月,作不得数的。
崔判瞧著我道:这也未必。
人世间最伤人的莫过於背叛。
怀清伤了秦纵,秦纵伤了贺云天。贺云天这个不成熟的,万念俱灰之下,以为死了就透彻了。却不料无常兄弟让秦纵打怕了,姗姗来迟,让秦纵一道无量回魂,终是抢先一步给救了回来。
如此四十年,过往尘灰,历历在目。
秦纵微笑道:这没完没了的,崔判可真是费心了。
崔判道:大家也是各尽其职,没有办法的事。
秦纵上前一步,淡淡道:可惜这些对我来说,都是没有发生的事。随你们怎麽讲,我一概不信。
他凤眼微转,忽然瞧向我,一字一字道:我只有一句想问你。
我道:如果你想问那天是不是我伤的怀清。。
迟疑一下,终於叹了口气:你猜得不错,我便是那个淫贼。
秦纵长发飞舞,眼神凝重。
只听他慢条斯理道:别人的事我懒得管,我只想问,那天……在瀑布前的是不是你?
第95章
黑无常沈声喝道:是不是他,你自己前尘镜里瞧瞧不就知道了?
秦纵恍若未闻,上前拉住我道:回答我。
他的手向来是优雅得体,每一片指甲都晶莹如玉,圆润光滑。姓傅的小白脸若是拿到这里与他一比,简直是云泥之别。我低头看了半晌,终是叹了口气,这手我梦里头不知握过多少回,如今却只有看看的份,当下嘿嘿笑了起来:老兄,劳烦松下手,老子还赶著去投胎呢。
秦纵一怔,手上力道顿时缓了下来。我得了这个空子,稍稍用力一扯,便将衣袖从他指尖一寸一寸的抽出。
崔判叹了口气道:贺兄弟,走吧。
我叮叮当当的将铁链握在手里,率先大步迈开。
秦纵冷笑:你以为能走得了麽。
黑白无常挡上一步:妖孽,先关心下自己罢!
崔判跟在我後面,忍不住赞道:天底下痴情人我见了多了,像兄弟你这麽率性的倒是第一回瞧见,还以为你要与他再一番纠缠,若是那样,这案子便不好办了。
我哈哈一笑:崔大人巨眼如电,铁口直断,名不虚传!
崔判摇头道:就这麽走了,当真不回头瞧瞧麽?
背後风起云涌,群鬼捉妖。
我笑了笑:有什麽好瞧的。四十年前,情愿他不认得我。四十年後,情愿我不认得他。大人说得对,姓贺的与他本来便应该是路人。
崔判长叹一声,拉著我一阵腾云驾雾。
作鬼就这两点好处,心里再疼痛,眼角也沁不出水,手上再用力,掌心也握不出血。
不知行了多久,但见阴雾森森,鬼气寒寒。崔判见入了地府,方才低声道:前面便是奈何桥。你与他人不同,功过审判早已定下,无需再去森罗殿,直接去孟婆那里讨碗汤便可。
我奇道:听说萧无稽与花恋蝶在地府盘桓许久,说是要将生前欠下的债偿清了才可投胎。我左思右量,他俩无非就闹了个通奸。老子可是奸杀淫虐无恶不作,怎的却直接上了奈何桥?
崔判道:你与许广玉那段公案,人家说了不怪你,你们俩各自又没有婚姻羁绊,这奸字嘛……你情我愿算不上。
我微微苦笑:当真是你情我愿也就罢了。
他浑然未觉,自顾自摸出生死簿子,沾了口水翻了几页,拉长声音道:至於你在宝盖峰上所犯下的杀人重罪……诶,这次擒杀秦纵之後,哪里还会有什麽广明教。没有广明教,哪里又谈得上宝盖峰围山擒秦?
我道:那其他人呢,尤鹤四,傅颜丹,柳敬言他们呢?
崔判道:没有了秦纵,便没有人能教九转莲一。习不成九转莲一,他们也不过是普通人。生老病死,势不可挡。
话语间,已然行至奈何桥畔。忘川河水滚滚不息,桥上一座土台,上面朱砂勾墨,寥寥三字:望乡台。
我笑道:後面的路我自己走好了,大人公务繁忙,赶紧回去罢。
崔判道:不急,先送你一段。
他上桥时略一停顿,指著边上一堆巨石道:世人前世今生,姻缘爱恋,皆在於此。
我看了一眼,道:太多了,却不知哪个才是自己的。
崔判道:常人眼里一般只看到自己那一块三生石。自己都顾不了,哪里还顾得了其他?
桥上孟婆正佝偻著腰身,舀了一碗浊汤,见我们来了,笑眯眯道:饮一口可解忧,饮一碗可忘愁。公子,要不要尝尝?
我接过碗,却听孟婆低声道:婆子这汤,要慢慢喝,喝得时候,站在望乡台上,一边看,一边喝,直到眼泪跟著碗一道掉下来,落了地,跌碎成一片一片时,那些劳什子情仇爱恨,悲喜烦忧也都一齐烟消云散。
我道了声谢,顺著桥身走了下去。
崔判道:你不去望乡台上看看麽?
我笑笑,端著碗慢慢喝下一口。
人说喝一口,可忘却痛苦。喝两口,忘却情爱。喝三口,忘却今生所有。
很难讲喝下孟婆汤是什麽感觉。人世间酸甜苦辣,没有一样跟我不是老冤家。
却听崔判长叹道:有些话,作判官的不能对在世为人的贺云天说,也不能对历劫度厄後的仙君讲。这奈何桥上有个规矩,喝汤时候,不算前世不算今生。趁著你喝汤的机会,我且说个故事给你听,而这汤,不妨慢慢喝。
他也不顾我答不答应,径自接著道:昔日佛母大金耀孔雀明王座下有个粗心大意的童子,西天朝拜时,不慎落下卷经文。这经文本是仙家之物,凡人修习,可得长生不老,倘若流落人间,定然是一场浩劫。那童子心知犯下大错,便自告奋勇下凡寻找经文,以求将功补过。话说这经文在人世间几经辗转,终於落在了凤翔秦家手里。那一代秦家家主养了个极为聪明的孩儿,别人都看不懂的东西他一眼便能瞧个透彻。那家主对这孩子奉若至宝,将这卷经文当作古董赠与了他。那孩子天赋异禀,不知不觉修习成了九转莲一第一重。几年中别的孩子都长大,唯独这孩子生长极为缓慢,但心智日渐成熟。渐渐的,人们发觉这卷经文的好处来。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凤翔秦家因为这卷经文,终於弄了个家破人亡。那孩子一下从众星拱月变成了落地凤凰,满门被灭,处处追杀,只得躲入深山中,衣不裹体,食不果腹。很多年後,他成了天下最厉害的高手,也成了所有人眼中的邪魔歪道。
崔判说书说得不赖,谈吐清晰,铿锵有力。
我慢慢的喝下第二口。汤很烫,想喝得快都不行。
在他的故事中,时日变迁,星转斗移,都是弹指功夫。那个天才少年在练就第九重时,一不小心走火入魔,移命双修之际,无意伤了一个书生的性命。为了避免堕入妖魔道,他千方百计将那人救活过来。每日如同珍宝一样爱惜,生怕一个不小心,那条脆弱的性命便化为灰烬。不知不觉中,心思勾动,情根暗种。无奈的是,情之所锺,喜欢得越深,伤得便越痛。尤其是骄傲如他,在意识到心爱的人另有所爱後,那种妒忌,怨恨,愤怒,不甘,齐涌上心头。
偏偏苦於自己九转已成,杀戒律身,只能眼睁睁的看著那个带著半边玉佩的人上来问路。几次杀机大现,终是给硬生生的压了下去,化作一个更绝的法子惩戒情敌。一而戏,二而戏,三而戏。可恨那人老实又正直,不知不觉中竟然戏出了真情。四年情义,更深於前。
可惜所谓的花好月圆,也不过是昙花一现。四年後的一天,少年公子偶过山下,神情举止绝类书生。阴错阳差,被戏的人终於发觉了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