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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出了考场,我知道尽管自己作出了属于自己的选择,可要过妈这一关太难太难了。果 不其然,在我上高中的头一天,妈拖着重病,从40多里外赶到学校,硬是把我拖出了教 室。当时我完全不知所措,只有眼泪在我脸颊上流淌。我多么不愿意离开学校,可看着母亲 那近似乞求的目光和不可抗拒的神色,我无可奈何地跟着她走出学校……
当走出校门时,我知道这回可能是永远告别读书生涯了。那之后的日子里,我天天同母 亲一起下地,可站在田野里的我,望着苍天和黄土,整天发呆。母亲或许看出我的心思,便 开始给我张罗相亲的事。有一天,她带着我越过一道又一道丘,翻过一座又一座山,来到海 原县的一个农户家。我见到了那个“对象”,她比我还大两岁,一看那傻乎乎的样,我心里 就别扭。回家的路上就对妈说我不同意这门亲事。妈则开导说,山里的姑娘聘礼要得少,我 们穷人家能娶上一个媳妇就是造化了,你还有啥嫌的?
可我说什么也不愿。没法,我便偷偷跑到学校找到了高中的班主任,诉说了自己的心 思。班主任同情我,他又找到我姐,俩人坎坎洼洼跑了几十里路找到我妈。那天他们在屋里 说事,而在外面的我就像经历了一场命运的生死抉择。我记得清清楚楚,天快黑的时候,班 主任从屋里走了出来,他见我蹲在墙角处,便直径走过来。他说的话让我整个心儿都感到震 颤:“你妈太不易了!王文喜,好好学习吧,千万不要辜负了她老人家……”
我听后呜呜地大哭起来,我是跪在地上哭的。当时我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再比我母亲更 伟大的人了,她的那份恩爱我一辈子都还不完!
这是我第四次缀学后又重新进了校门。但是,穷人家的孩子进了校门未必就能把书读完 读好。说句实实在在的话,高中三年,为了不再使缀学的恶梦在我身上发生,我完全是用自 己的肉体验证了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我新上的学校是中宁县鸣沙中学,离我家很远。平时没有钱买回家的车票,所以每逢周 末和节假日我都不回家。我是这个学校唯一的外县学生。同学们一周回家一次,带足了伙食 再来上课。可我一个学期只回一两次,每次从家背一小口袋妈炒好的熟面和一壶咸菜要准备 过好几个月。学校里同学们吃饭都得把自己带来的食物蒸好后上灶去端,每逢这时,我可怜 极了。
因为我总是两手空空,所以开饭时同学们争先恐后去灶前端饭时,我就装着自己根本不 饿似的跑到教室里伏在桌子上睡觉。实在饿极了,我就等课间同学们玩的时候一个人悄悄跑 到宿舍抓一把炒面用水冲一冲、搅一搅便吃了,也不管水开不开。日久天长,我的胃得了 病,现在还没好,一疼起来浑身冒汗。一到星期天、节假日,同学和老师们回家后,宿舍里 就孤单档地留下我一个人,日子便更难过了。一两天吃几把面糊糊是常有的事,夏天还好 些,有些同学家里需要人手干些农活,我就跟他们回家帮忙也能填个肚子。可冬天就惨了, 白天吃不上,晚上宿舍里冷得厉害,我只好夜里起来到操场上跑步取暖。时间长了,到高三 时,我身体顶不住了,经常头发晕。后来好心的班主任看我实在太可怜,便让我到他家,每 周末使我能吃上一顿饱饭……
就这样我读完了高中。由于长期在贫困与压抑的状态下学习、生活,又临场没发挥好, 第一年高考没考上。妈知道后说什么也不让我再进校门了。
这回我又忍忍心没听她的,重新补习,终于在95年以当地前几名的成绩考上了中国农 业大学。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我又是惊喜又是悲伤,惊喜的是我终于考上了大学,悲伤 的是妈妈此时已成了个躺在病床连说话都没多少力气的69岁老人。在我离开家准备到北京 上大学与她告别时,老妈只有流不尽的眼泪和一双颤抖不止的手在拍打床铺……
王文喜说到这儿再没往下讲,那发颤的双唇叫人看后钻心地疼。
“你妈现在怎样?”
“我已经很长时间没见她了。姐姐来信说她病一直很重,就是舍不得花钱去看病。”
“她有钱看病吗?”
“有些。我给的。”
“你?你连填自己的肚子都成问题,拿什么给她寄呀?”
“总是有办法的。再说学校和同学们给我不少帮助……”
“寄多少?”
“每月50来块吧。”
我觉得这事发生在一位几个月只吃百十来元伙食的大学生身上,简直不可思议。但他确 实坚持这样做到了。
“姐来信说,妈拿着钱从来不用。邻居去看她时,她便把钱拿出来说,你们看,我娃上 大学挣钱了……”
“老人家多么可怜哟。”我对天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不知如何表达对这样一位中国母亲 的感情。斜阳下,校园绿色的草地上,倒拖着王文喜细长细长的身影,“瞧你这个样,何必 非那样做么?”我指的是他寄钱回家的事。
王文喜坚定地说:“我只想让苦了一辈子的母亲知道儿子是有出息的……”
唉,还有什么可说的——一个让人心疼的母亲。
一个让人心碎的儿子。
“李骏,祝贺你成为我市今年高考状元!”1997年度的高考成绩在市报上公开后,以 672分高分取得理科第一名的李骏,一时间成了苏北盐城的“新闻人物”。老师和同学们纷 纷前来向他祝贺。
“状元有什么好的?念不起还不照样白搭!”谁知李骏把高高兴兴的一帮人给噎了个闷 棍。
“李骏,这是怎么回事?你不仅是咱盐城市状元,而且也是全江苏第三名,复旦大学又 以第一志愿录取了你,应该高兴才是呀!”李骏的班主任有些生气了。
“老师,我不是成心的,你不知道我家… ”李骏说着,鼻子就酸了起来。他把头扭到 一边,不想让大家看到自己的伤心。
“家里怎么啦?”
“您就别问了,我根本就念不起… ”李骏知道再说下去,非哭出来不可,便借故甩下 老师和同学径直回了家。
唉,这就是我的家!李骏望着自己家的那间即将搬迁的小平房,强忍住泪水。他弯下身 子走了进去,见奶奶正在吃力地从小阁楼上把他6年中学期间获得的一大叠奖状证书取出来 整理收拾。“孙儿,听说快要搬迁了,奶奶帮你把这些宝贝给理一理!”奶奶一边用布轻轻 地擦着那些红皮的、蓝皮的、烫金的各式各样证书,一边用欢喜的口吻问孙儿:“都在说你 成状元了,状元可了不得呀,旧时那状元郎要接到皇宫里,皇上还要亲自颁匾哩!孙儿啊, 现在兴啥?就兴让你上啥复旦?复旦是哪儿?”“奶奶,在上海。”李骏大声在奶奶耳边大 声说道,然后反问道:“奶奶,你说我们上得起复旦吗?”奶奶不明白,问为什么考上了大 学咋还上不起?“奶奶,入学通知书上说了,一年光学费就是4000元,还要每月好几百元 的生活费呢!”李骏尽量给奶奶说得清楚些。“咋这么多啊?”“对,所以,奶奶,我们上 不起大学了!”白发苍苍的老奶奶不明白这个理:“那你状元还算不算了?”孙儿无奈地朝 老祖宗说:“算!状元还算!”“算就好。
算就好… ”奶奶一听这,就放心地继续干她手上的活。李骏则长长地叹着气,两眼无 神地落在这间伴他度过了20年的小屋。这是他和父母及奶奶4口人长年居住的家——一间 不足15平米的小屋。因为拥挤不堪,从中学起的6年里,李骏便住在用一块木板架起的 “小楼”上。那是一块上不能伸头、下不能蹬腿的蜗牛地——李骏这么称自己的天地。但就 在这块小蜗牛天地里,李骏默默苦学,先后拿下了16项(次)全国、全省的数理化竞赛 奖,成了班上年年优秀的好学生。李骏知道自己家贫寒,所以他从不嫌弃自己家里的每一块 地方尤其是那小阁楼,只是如今想到自己无力去上大学而觉得有愧于为他学习作出了那么多 贡献的一板一凳…
李骏的父亲李立林是下乡知青,回城时,小李骏才6个月。母亲蔡苹虽然解决了户口, 但一直没工作,且有先天性残疾。全家的经济来源只有靠在锅厂工作的父亲那几百元的微薄 工资。李骏的父亲后来因腰椎盘突出而长期请病假,工资就更少了。3年前锅厂又因效益不 好,基本停发了李骏父亲的工资。打那以后,全家人就靠上街卖报纸为生。李骏懂事,虽说 他生长在这么困难的家庭里,但他从不自卑,刻苦努力,学习成绩一直在班上名列前茅。为 了帮助父亲分忧解愁,他用稚嫩的双肩分担家里的重负。
放学回家,他帮奶奶洗菜做饭,吃完饭后又上街替换卖报的母亲。别人家的小孩子,逢 年过节又是玩来又是吃,他李骏就一整天一整天地跟着父母在大街上卖报吆喝。就是在高考 前3天,李骏还在帮着母亲卖报。更令人难以相信的是,在参加高考的3天里,李骏天天还 要抽时间替换母亲回家吃饭。
然而现实对这位勤奋而贫苦的“状元”太不公平了。他接到复旦大学录取通知书,还没 来得及高兴一下,即被上面的4000元学费和未知数的生活费给惊呆了。哪来那么大的一笔 呀?父母栉风沐雨、起早摸黑一个月也就是三四百块钱,仅维持全家4口的生活就已经极其 艰难。李骏学的是理科,他对自己家眼前的景况和一旦上大学后的这两笔帐太清楚了,所以 从接到入学通知书那阵起,他的“状元”之喜,早已烟消云散。
当那些比他成绩差一大截、录取学校也非重点的“准大学生”,一个个喜气洋洋地串门 走客、设宴阔请时,李骏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似的照常跟着他的妈妈在大街上卖报吆喝。倒 是一些好心人却在为他悄悄做着事… 不几日,《盐阜大众报》记者将他因家庭经济困难无 法进复旦大学的事刊登在报纸上。一时间,引起盐城人民强烈反响。与此同时,一位在盐城 工作的复旦校友给母校领导反映了李骏的情况。
李骏的命运一下发生了巨变。
“你是李骏吗?我是复旦大学学工部应岳林老师啊,你的情况我们学校已经知道了。校 领导非常重视,让我转告你三点:只要你努力学习,我们复旦不会让经济困难的学生辍学 的;二是我们有减免学费的政策,你的情况我们核实后一定会妥善解决好的;最后我们学工 部已经为你准备了一些生活用品,其它事你来了再说。记住:一定要来报到… ”9月13 日,李骏突然接到这一令他喜出望外的电话。虽然当时他心里仍没底,但第二天他还是简单 收拾了一下行李后,直奔上海。
15日早晨刚到7点,复旦大学学工部副部长应岳林家的电话便已经响起:“什么?你 是李骏同学呀!好好,你在校门口等着,我马上就去!”
之后的几个小时里,李骏就像是在做梦:他先被领到学工部新生报到处报到,然后又在 应老师的协助下把宿舍安顿就绪,中午前他刚到校门口品味一下自己是否真的进了“复 旦”,即被几位记者团团围住,请他讲讲作为一个新大学生对刚刚召开的党的十五大的感 想。
“我……我要为中华民族崛起而读书!为新世纪祖国建设而读书!”
李骏终于激动地掉泪了。因为他知道自己真的进了大学,而且在代表复旦万余名大学生 向祖国倾诉衷怀。
第二天的《人民日报》(华东版)刊出了李骏在复旦校园的大幅照片,这回“状元”真 的露脸了。
李骏的“状元”没白当。但像他这么幸运的人毕竟不多。赵永均就比李骏的命运差多 了。
赵永均在内蒙古赤峰老家的那块地方,成绩也是响当档的。方圆几十里,哪听说谁家的 孩子考上大学了,而且是名牌大学?
可赵永均那天到南京的东南大学报到时他好心酸。
场面好热闹,他赵永均长这么大还真是头回见:如车的汽车,如车的人流……赵永均开 始不明白出了什么事,后来反应过来都是家长们成群成队来送新生报到来的!乖乖,车真 好!瞧,那学生的后面简直是个“运输大队”呀!啧啧,不知哪个地方来的娇小姐,跟爸妈 分手时还来个吻别!
好奇。新鲜。目不暇接……但等赵永均清醒过来,他猛然发现自己与这里所有的人格格 不入。看看,人家也是新生,却在父母和亲人们的簇拥下个个像进宫殿的小皇帝那样趾高气 扬,而我赵永均孤单档地穿着一身绉巴巴的衣服,手拎两只塑料旧包,整个就像“流浪 汉”,充其量也是被人看作“打工仔”。他顿时脸上火辣赖的,慌乱地低下那颗从不轻易低 下的头,像做什么错事似地靠着路边走。兴许因为只顾盯着自己的脚尖而没有注意前面,他 突然猛撞了一个与他同年龄的新生。那新生嘀嘀娇地尖叫了一声,于是旁边的一位满身珠光 宝气的中年妇女看样子定是作母亲的,狠狠地朝赵永均白了一眼:“走路怎么不看人哪?” 说完,那女人拉起自己的宝贝大学生远远地躲开赵永均,嘴里嘀咕道:“怎么大学里还让叫 花子进来么?”这话赵永均听得清清楚楚,他顿时全身像被触电似地僵在那儿……
许久,他那颤动的手不自觉地伸到口袋里——没错,是与别人一样的入学通知书!赵永 均仿佛一下有了救命的力气,他看看从自己身边匆匆走过的人流,张开嘴巴就喊:“我不是 叫花子,我也是大学生!”
可他发觉怎么也喊不出声,只有那苦涩的泪像决堤的潮水涌出眼眶……
这是为什么?不就是因为我的这副行当寒酸么!不就是因为我没有父母护送着跟来报到 么!我父母……赵永均一想起在大草原上的父母,再也没了想喊的力气。
赵永均忘不了那天在接到入学通知书后的情景。
“妈、爸,我被东南大学录取了!”赵永均最先把入学通知书给了妈看,然后又给继 父。他想这回得让辛辛苦苦好几年供自己上学的父母大人好好高兴高兴,但却半天不见老两 口说一句好听的,继父干脆长叹一声后背着手出门去了。
母亲更怪,躲到一边竟抹起眼泪来。
赵永均一愣,问:“妈你咋啦?”
母亲抬起泪眼说:“孩子,家里哪付得起那么多钱呀?”
儿子听这话,才明白了一切。父母是被入学通知书上的4000多块学杂费给闹的。赵永 均低下方才还是那样骄傲的头颅,泪水一下溢满了眼眶,但他倔强地没让它流出来。他轻声 地说道:“我知道这……”
赵永均确实知道父母在哀叹中没有说出的苦处与难处。6岁那年,赵永均的生父去世, 当时母亲一个人带着连他在内4个小孩,最大的还不能帮她干活,最小的才刚刚会走路,日 子过得非常苦。许多年后,继父才走进了赵永均家。在这片贫困的草原与山丘组成的边远乡 村,人们祖辈过着以放牧养畜为生、自给自足的部落式生活,交通的闭塞、信息的落后等等 客观条件制约,即便你守着一座金山又能怎样呢?何况赵永均知道自己家连像样的几头马都 没有,家人的生活每年都有三四个月的短缺。如果不是他自己咬着牙坚持上完小学上初中, 上完初中又上高中,他早该到了跟人去远山相媳妇去了。赵永均心里明白,在他家乡,在他 家里,像他这样一门心思想上学的人,除自己想法子外,不会有其它办法。至于家里,能不 拖你后腿就是最大的支持了。
第二天开始,赵永均就开始自己想辙。
他赶了几十里路,先到了乡政府,人家告诉他乡里没地方拿出这笔钱,再说也不能补你 一个人。看着人家根本没把他这个“状元”放在眼里,他发誓再不进这衙门。
他还是采用了像上高中时的老办法——上亲朋好友那儿借。
“你怎么老借没见还呀?”朋友早已生气了。
“我、我不是刚高中毕业嘛。”赵永均每逢此时,总觉自己的底气特不足。
“那就赶快上山里圈个草场啥的,要不出山上南方打工挣大钱去嘛!”
“我都去不了……”
“咋?”
“我考上大学了。”
“嘿你小子,有出息啦!”
“所以想借些钱……”
“多少?”
“学费共4000多块,你看着给借吧。”
“唉!这一借是没个期限啦!”朋友长叹一声,拿出500块钱:“日后发达了可别忘咱 山里兄弟呀!”
“不会。谢谢了。”
赵永均又跑到亲戚家。
“伯伯、伯母好。我考上大学了,想借… ”赵永均刚说这儿,伯伯、伯母就把门一 关,里面传出一句难听的话:“咱家又没菩萨,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