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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数不清，自己究竟受过多少次，像今天这样的折磨了……」他的声音中带著哭腔，明显地颤抖著。「我好厌恶这样的自己、这样无能的自己……我想成为像上官学长那样的人……被拥护著、被崇拜著……我真的……真的好想──！」说到最後，他几乎是用手掩著脸庞，虽然极力压抑，却仍是哭出声。
上官旬不自觉地伸出手，轻柔地摸摸他的头发。
「如平……每个人在这个世界上都是独一无二的……」他皱眉。「你不可能成为我，而我也不可能成为你呀……」
为什麽，他看著自他指缝间滑下的泪水……会感到心底一阵闷痛……？
「……可是我好痛苦！我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我不想被人看不起！」姬如平的脸埋在掌心里，失控地吼出声。「我这个人没什麽才华……又没什麽人缘……个性又懦弱……」
「如平，」他开口。「你知道吗？想不被人家看不起的第一步──就是自己要先看得起自己──」
他的话才刚说完，就看见他抬起不满泪痕的脸庞，愕然地望向他。
上官旬的表情异常认真，将手伸进口袋里拿出一条白帕，递给他。
「当你口中说的那些人在欺负你的时候，你的心里在想些什麽呢？你是不是想著：『啊……反正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个性懦弱，又没人缘……』……如平，你这样是自己先看不起自己。」
姬如平只是楞楞地接下他递来的白帕，吸了吸鼻子。
上官学长说得也没错……
他一直都是厌恶这样的自己，自暴自弃地──
看著他有些发傻的表情，上官旬不禁笑了出来。
「你先擦擦脸吧！一个大男生哭成这样，丢不丢脸呀~~~！」他原本只是想要缓和一下现在的气氛，逗他放松地笑一笑，不过却没有达到他想要的效果。
姬如平只是轻轻地点了个头，沉默地擦著脸。
「今天放学的时候……究竟是谁去找你的麻烦？」考虑许久之後，上官旬仍是问了。
姬如平低垂著头，像是在考虑到底要不要老实说出口。
「……几个二年级的学姊……要我和你保持距离……不要再去纠缠你……」细微的声音，像是鼓起勇气之後才决定说出口。
上官旬没想到，原来今天的事情竟是和自己有关？
他想起了利雅对他所说的警告，原来就是这麽一回事？
姬如平一直不敢抬起头看他，继续说著：「我也这麽觉得……上官学长是学校里这麽有人气的人……我这样一直缠著你，根本没有资格……而且是自不量力……我自己还傻得以为，我们俩是朋友呢……」
听他这麽说，上官旬终於有些不悦。
「是谁跟你说的？什麽叫“没有资格”？什麽又叫“自不量力”？我们两个本来就是朋友呀！」生气的原因，一半是因为他口气中那自暴自弃的味道，另一半则是因为那些无聊女生──
像是被他的怒气吓到，他缩了缩肩。「上官学长……其实我认识你之後，就一直很羡慕你……羡慕你是这麽一个十全十美的人……可是我却是怎麽也没办法变得像你一样──」
上官旬蹙紧眉头。「我并不是十全十美的……」
「才不是……对我来说，上官学长一直是我憧憬的目标……」
看著姬如平白净的脸庞，他专注地望著他，接著才轻叹了一口气。「如平，其实你的毛病，是出在你自己对於自己不够有自信的原因。」
他无言。
「你只要想著：『我要怎麽做好我自己。』不就行了吗？而我，也许并不是像你想得一样那麽完美……」语毕的同时，他下意识地咬了咬下唇。
「……做好我自己……？」他喃喃念著。
上官旬点点头。「请你对自己多一点自信，拿下眼镜的你，长得也蛮可爱的~~~」他轻笑出声。
不到一秒的时间，他注意到他几乎是在他说完话的同时，耳根红了起来。
「对了……糟糕……我的眼镜被弄坏了……」他的手因为没有触摸到那副自己熟悉的眼镜，感到些许不安。
「别担心了，」他再度摸摸他的头。「明天放学後我再陪你去配一副新的吧！明天上课时，可能要委屈你先忍耐一下了。」
他的话令姬如平安心下来。
上官旬看了看手表。「好吧，我该送你回去了。你先穿我的衣服回去，脸上的伤我帮你处理得差不多了……等会儿我跟伯母解释看看，就说是我不小心把你的眼镜弄坏了，明天我会赔你一副……」
他站起身，伸长手臂欲拉他起身。
在姬如平的眼中，眼前的身影是模糊的，因为他的近视，而不是泪水。
他放心地将手放上他的掌心上，一股力量将他拉起来。
「你要……赔我？」像是要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姬如平怯怯地出声问道。
「是呀，今天会发生这种事，跟我也有关系吧~~~」上官旬放开他的手之後，走到秋千旁牵了脚踏车。「再说……你也不希望你母亲担心你吧？放心，我会帮你的。」
他帅气地跨上脚踏车，示意要他也上车。
「……学长……」很感动的情绪溢满了整个胸膛，姬如平觉得自己似乎从这一刻起，体内多了一股叫作勇气的力量……
他毫不犹豫地跳上他的车，抓紧了他。
车轮缓缓转动起来，入夜的凉风迎面吹来，手心下，隔著衣服布料，传达过来的温暖体温，让他的心也温暖了起来……
上官学长……他真的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了……
※※※※※※
不用一个星期的时间，姬如平这三个字，连同他整个人，成为M学园里人人都知晓的一年级新生。
他的成名，大半原因是因为前一阵子，高三的上官旬放出风声，不准任何人去找他的麻烦。
另外的一小部分原因，则是因为他的改头换面，让班上那些常欺负他的同学们都认不太出是他本人，也不敢随便去招惹他。
上官旬带他去配了一副新眼镜，与先前那副厚重又显得很呆的粗框眼镜截然不同，他戴上新眼镜之後，原本白净的脸庞毫无遮掩地重现在众人面前，还添加了一股斯文气质。
除此之外，上官旬还不顾他的反对，硬拖著他去换了一个新发型，虽然原本那个发型还没有糟到什麽程度，但换过之後的新发型，比原本那个要好看多了。
“自信呀自信！我一定要建立起你的自信！”
他还记得上官学长总是将这句话挂在嘴边。
不过，外表的确是改变了，但他的个性想在短时间之内改变，却不是那麽容易的事。
姬如平明显地有所改变，这是上官旬乐见的，但隐藏在背後却有一件令他担心的事……
中午时分，他们两人已经会相约好，到教室大楼的顶层一起吃饭。
顶楼的风很强，但今天因为天气不太好，没有炙热的太阳。
上官旬提著塑胶袋，将里头的盒装牛奶以及菠萝面包拿出来。
姬如平坐在不远处，小心翼翼地也拿出一个塑胶袋。
「咦？你今天吃什麽？」上官旬一边随性地往乾净的水泥地上一坐，一边问他。
「呃……牛奶加面包……」他自塑胶袋中，拿出和他一样的食物。
上官旬一怔。
没错，这就是他担心的。
姬如平朝他笑了笑，注视著他。
那是一种崇拜的眼神。
他记得他说过，他是他憧憬的目标。
他想要的只是帮他找回自信，不是像现在这样……
如果他看他的眼神是崇拜的话，那他自己呢？他又是用什麽眼光去看他……？
与姬如平相处得越久，他越是无法解答这个问题……
上官旬没再说话，默默地咬了面包一口。
姬如平也没开口打破沉静，低头吃著面包。
直到顶楼的铁门被人打开，发出声响之後，两人都同时看向声源处。
「果然在这里──」秀气的脸上扬起笑容，来者身穿高三制服，正是利雅。
「利雅……？」
姬如平发现上官学长似乎认识对方，便好奇地瞧了他一眼，但那人似乎也和他一样，视线打量著他。
「旬，我有点事情想跟你谈谈，你有空吗？」
「嗯……那……我们下去说吧！」
两人就这样丢下了姬如平，走下楼。
姬如平知道自己刚刚没听错，那名学长叫上官学长“旬”……？
一定是很要好的朋友吧……？
莫名的情绪，扰得姬如平对面包失去了胃口。
他无助地抱住双膝，静静地听著耳边的呼啸风声，任胸口里那异样的感觉蔓延……
崇拜〔4〕
「你怎麽还和他在一起？」
走下楼梯之後，先开口的是利雅。
上官旬看了他一眼，明白了利雅的意思。
他是要劝他吗？劝他别跟姬如平走得太近？
「我们只是普通的朋友。」这句话，是解释给利雅听，也同时想说服自己……
「普通朋友？」聪明的利雅，怎麽可能轻松地让他用这几个字带过？「你是指他当你是普通朋友？还是指你自己只把他当普通朋友？」
上官旬偏过头，不想回答他的问题。
利雅耸耸肩，为他回答了这个问题。「在我看来，他不像是把你当成普通朋友……」
听了他的话，上官旬终於有些不悦地将视线转回看向他。
利雅不在意他隐约的怒气，继续说著：「……他看你的眼神很不一样，不是“普通朋友”的那种……我想，你应该也察觉到了吧？他看你的眼神是一种──对於同性的崇拜──」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麽！」他直觉地想逃。
利雅拉住他的手腕。「旬！你自己应该也清楚不是吗？他不会喜欢上你的──」
「放手──！」他用力地想甩开他。
「旬！」他还是抓得紧紧的。「他知道你的事吗？你有告诉他吗？他知道吗？」
利雅也激动了起来，不自觉地放大音量，楼梯间回盪著他的声音。
上官旬像是被他这麽一吼之後，才冷静了下来。
「我没有说……他当然也不知道……」相较於刚刚利雅的音量，他此时的声音显得微弱。
利雅将他拉近自己，已经看出了他的烦恼。
「旬，他跟我们是不同世界的人，你明白吗？你对他的好，根本就没有办法改变现实……」缓缓地，他将他纳进怀里。
上官旬没有反驳他的话。
利雅轻轻地拍拍他的头。「我看得出你很照顾他，前所未有的照顾他……但是，这样只是会让你越陷越深……」
上官旬反覆地在心里思考著利雅的话。
也许是吧……？他好像真的……越陷越深了……
没错，他只喜欢男人，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同性恋。
他怎麽可以自私地以为，姬如平会接受他的感情……？
这只能怪他自己……不知道是从什麽时候开始……就喜欢上他了……
「趁你还没被伤得太深之前……」利雅的声音又陆陆续续传进他耳里。「和他划清界线，不要再去找他了吧！」
上官旬搂住他的力道，在听完他的话之後，不自觉地加重。
没听见他的回答，利雅不禁轻叹。
「旬，崇拜并不等於爱情，也不会变成爱情──」他抬起他的下巴，在他的双唇上落下轻吻。
上官旬并没有推开他，反而搂住他的颈，像是要寻求慰藉一般，加深了彼此间的这个吻……
※※※※※※
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维持这个姿势坐了多久，姬如平直到下午的第一堂上课钟声响起之时，才回过神。
脑袋里只是一片空白，什麽也没有去想，就这样兀自出神……
他看了一眼被留在地上的面包和牛奶，一份是上官学长没吃完的，一份是自己的。
对於自己无意识地模仿起上官学长，他苦笑了。
其实他根本就不喜欢面包跟牛奶……只是因为上官学长喜欢，所以才勉强自己喜欢的……
不只是中午的面包、牛奶，连一些生活上的细节，他都观察过上官学长，拼命地想学会……
但上官学长浑身上下所自然散发的那股自信，他却怎麽也没办法做到像他那样，让自己耀眼且引人注目……
「唉……」站起身，他收拾了一下地下的东西，决定先去上课。
提著塑胶袋，他一边走著，一边继续想，刚刚上官学长跟那位学长之间的关系……
他一步一步地走下楼。
直到快要到三楼时，他听见了一些奇怪的声音──
他的脚步忽然顿住──
楼梯之间的墙角边，那对相拥在一起的人影……
是上官学长……？
他不敢相信眼前所看见的，想举起脚步，却又无法动弹，只能僵在原地。
他们并没有发现他。
利雅背抵著墙，秀气的脸庞上泛著淡淡的粉色，制服不整地挂在身上，露出完美的肩线。
上官旬拥著他，身上的制服较为整齐，正缓慢地为他扣上制服松开的金色钮扣。
「怎麽？眉头还是皱得死紧？」利雅轻笑著，手指抚上了他的眉心。
他沉默著，帮他穿好了制服。
「旬，你不要这样，笑一个给我看看好不好？」他说完，自己先露出一个漂亮的笑容。
上官旬的脸上还是没有笑容，只认真地问了句：「这次你要多少？」
这个问题一问出口，也不见利雅有任何难堪或是错愕的表情，他马上侧头考虑了一下，然後说了一个不低的金额。
「OK……」上官旬也豪爽地掏出皮夹，拿出他要的数目。
「谢啦~~~！」
「你先回去吧！」他放开他。
利雅点点头，最後又在他的唇上留下一吻，才摆摆手表示先离开。
将这一切全都看在眼里的姬如平，在这一瞬间完全明白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他有一种像是失去了什麽东西的感觉，从刚刚那一刻起。
胸口很闷，不明白这是什麽心情，也不明白究竟是失去了什麽东西。
他只知道……他最崇拜的上官学长──
双脚终於可以靠自己的意识动了，他毫不犹豫地奔跑起来。
朝向顶楼。
崇拜〔5完〕
飞奔著回到顶楼的姬如平，脸上不知不觉地已经布满了泪水……
这是怎麽样的感觉？
为什麽他觉得他的胸口好难受、光是看见上官学长和别的学长在一起，就让他的心情起了如此大的变化？
姬如平无力地靠在顶楼的栏杆旁，不可自制地掩面哭了起来。
他不知道这种感觉究竟是怎麽回事。
上官学长对他来说，是一个遥不可及的目标，而他总是一心想成为像他一样受欢迎、又充满自信的人……
但是现在他的心情……当他看见上官学长与别人在一起时，他的心情──
是对他的崇拜吗……？还是已经──
「如平……？」
回到顶楼准备拿走未吃完的午餐，上官旬一打开顶楼的铁门便看见蹲坐在栏杆旁的他。
这是第二次，他看见他哭泣。
「怎麽了，如平？发生什麽事？」被他的泪水扰乱了思绪，他直觉地想到，该不会是又有人来找他麻烦？
这些日子，他看著姬如平从先前的性格当中，慢慢变得开朗，脸上也多了点笑容。
没想到他今天又哭了起来，难道真的是发生了什麽事？
发现上官旬出现在他面前，姬如平慌忙地擦去眼泪，接著用哽咽的声音说道：「上……上官学长……你讨厌我了吗……？你……觉得我……」话说得断断续续地，最後一个字结束的同时，他的眼泪又掉落下来。
上官旬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会难过伤心的理由，是因为他觉得他讨厌他了吗？
「如平，你在胡说什麽？我怎麽会讨厌你？我没有讨厌你的理由呀！」他连忙靠到他身边，蹲下身认真地看著他。
姬如平抬起脸与他相望著，他的双眼哭得红肿，脸颊上有著未乾的泪痕。
「我总是黏在你身边……又常常给你带来麻烦，造成你的困扰……你一定对我感到厌烦了吧……」
「谁说的──」上官旬靠向他，像之前安慰他一样，轻轻地摸摸他的头。
他多想告诉他──“我喜欢你都来不及了，怎麽可能会讨厌你……”
但是他还是压抑住将这句话说出口的欲望。
姬如平没有理会他，继续说著。「你一定觉得当我的朋友很无趣，所以讨厌我了吧……？其实我都看见了……我看见你和那个学长在楼梯那里……」
上官旬在听完他的话之後，原本放在他头上的手停顿住。
姬如平感觉到他的变化，眼泪掉得更厉害。「讨厌我可以跟我说呀……如果觉得跟我做朋友很无趣，可以跟我说呀──」
下一秒，上官旬突然出其不意地抱住他。
他愣住。
「我终於听懂你的意思了……」他将他搂得紧紧地，没有丝毫空隙。「你以为我不想和你在一起，所以才跟那学长在一起吗？」
在他的怀抱中，姬如平无法正常的思考，只傻傻地点点头。「……我……我以为你真的讨厌我了……我很害怕……我不想要看到你跟别人在一起……」
「那如果我说，我其实不讨厌你，我喜欢你呢？」
「啊？」姬如平想从他的怀抱中抬起头看清他的表情，但他抱得太紧了，他根本挣扎不开。
他说他喜欢他？他有没有听错……？
「……你……你知道你在说什麽吗……？」胸口里有鼓动的情绪，让他的声音一说出口，都颤抖得厉害。
「我、喜、欢、你。」一字一字地，他希望他此时的态度，可以让他了解到，他不是在开玩笑。「我指的不是那种普通的喜欢，而是那种想紧紧抱住你，想吻你的那种喜欢──」
「……上官学长……」不可否认地，姬如平真的被他话吓到了。
随即，姬如平用力地挣扎著想离开他的怀抱。
他的挣扎伤害了他的心。
……原来……真的如同利雅所说的……
他对他的感情放得越重……只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