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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槿一眼就看到前院回廊下一溜儿站着二十几个宫装美人,个个豆蔻芳华,桃羞杏妍,楚楚动人。还没来得及问个端倪,那些美人们已经看见他进来了,齐齐跪下施礼,一片莺声燕语,呖呖娇音:「奴婢们见过襄平王殿下!」
朱槿皱起了眉毛,不悦地问道:「这是干什么?都给我起来!丹若,谁叫她们进来的?」
「原来您还不知道呀?那我们真是冤枉了您!」丹若撇着嘴冷笑道:「她们都是皇上赐给你的,襄平王!啧啧,这些美人刚才和那块匾一起由大内段公公送来的!」
「什么?」
朱槿立刻明白大事不妙,上次不过是跟龙千夷随便开了个玩笑,说皇上要赐自己十名美女做侧妃,他当场翻脸就要离开,现在二十个美人活色生香地出现在眼前,龙千夷岂不是要被气死了?
想到这里,朱槿心中一阵慌乱,连声叫苦:「我半点都不知道还有这回事!再说、再说刚才皇上也没有提起过呀!糟了,糟了!千夷他一定要发脾气了,他人呢?他在哪里?我去跟他解释!」
朱槿说着就往后边跑,被丹若一把拉着袖子拖了回来,问道:「那这些美人可怎么办呢?总不能让她们一直站在这里……」
「连这也要问我?」朱槿不耐烦地挥手道:「叫她们统统回去!」
「你说得倒轻松!」莫远在旁边大叫:「她们可都是皇上赏赐的!你敢不要?脑袋还要不要了?」
「我不管!」朱槿心中烦躁,对着莫远没好气地吼道:「谁愿意要谁叫领回去!」
他冲进后院,四处寻找,却怎么也不见龙千夷的影子。
朱槿抓住丹若的肩膀一阵乱晃,差点把他抖散了架,连声问道:「千夷呢?他在哪里?」
「我怎么知道!」丹若有气无力地嚷嚷:「你先放手……我、我要死了……莫远救命──」
在一片混乱嘈杂中,忽然插进来一个冰冷的声音:「朱槿,你不用找了,千夷他不会回来了。」
朱槿转眼看到苍澜立在书房滴水檐下,心中一喜,立刻抛下丹若,飞奔过去,谁知还没等他开口相问,苍澜却抢先说道:「朱槿,千夷临走时要我转告你一句话,他说:『小猪,对不起,我失了约,不能带你出海找仙岛了,你自己保重。』」
听了苍澜的转述,朱槿心中顿时一阵酸楚,脑海里一片空白。他恍恍惚惚地看着苍澜发了会儿呆,才涩声问道:「他……他就说了这么一句话?为什么不等我回来解释?」
苍澜冷冷地看着朱槿,不以为然地说道:「无论如何,是你让千夷伤心了。他一向骄傲又任性,师傅也惯他,我们几个师兄都宠着他,千夷从来没有受过半分委屈,可是今天……朱槿,你大概想不到他对你的感情有多深,他眼里不揉砂子,他的心里也容不下第二个人。刚才的圣旨我们都听得明明白白,外面那一大群女子是皇上特意赏赐给你的,朱槿,你要千夷他怎么受得了?我本来是要杀了你的,可是千夷不让;他要杀你,自己却下不了手,所以他就走了。我劝你也不用找了,他不会再见你的。」
「可是你们当真冤枉我了──」朱槿欲哭无泪,有气无力地分辨道:「刚才在宫里,皇上一个字也没跟我提起过,不然我就是死也要推辞掉……」
「她们都是皇上赏赐的,现在已经送到这里了,你还敢说不要么?」苍澜平静地说,「朱槿,世上有很多事情,是你无法改变的──就好比你的身分,还有千夷的脾气,这些都是老天的安排。所以……我看还是算了吧,天下本来就没有不散的筵席,现在事已至此,我也该走了。」
莫远想要伸手拦住苍澜,但是丹若却拉的他衣袖,轻轻地摇了摇头。
再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苍澜的背影扬长而去。
他走得潇洒,不带一丝人间烟尘。八月的清风从他肩头拂过,扬起一缕柔软的乌发,在阳光下散发着金色的光彩。
朱槿一下子坐在书房前的台阶上,眼神空洞而迷茫,他望着辽阔无限,一碧如洗的天空。
唯有长叹。
在别人看来,他是什么都有了。名位,爵禄,美女,皇帝的赏识,众人的艳羡……他翩翩年少,前途无量,应该感到春风得意,意气风发,可是朱槿却只觉得从未有过的空虚。
龙千夷走了,苍澜也走了,假如他们从来没有在朱槿的生命中出现过,那么现在的他,又会是个怎么样子呢?
此生谁料。
朱槿想起了那次重病,龙千夷带他去找何今非,那时候他躺在狭小的船舱里,浑身噪热难忍,龙千夷划着小船,说他是一只香喷喷的烤小猪,还唱了一曲「折杨柳」的小调给他听……那一刻,朱槿曾经感到心中无比快乐,从未有过的安宁与平静,他很想一辈子就那么躺着,永远都不会再想别的了。
朱槿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何今非一定要离开朱棠,其实他和朱棠两个人彼此都很牵挂对方──而现在,龙千夷也离开了自己,难道说,这也是师傅教出来的吗?他曾经向何今非保证过,今后要好好对待千夷,决不让他伤心失望。为了龙千夷,无论做什么朱槿都是心甘情愿──可是为什么,龙千夷只不过看到几个不相干的女子,就能立刻忍心抛下他离去,连等他回来解释一下的耐心都没有了?
朱槿又是伤心,又是绝望,只顾坐在台阶上发呆。丹若过去想去劝他回屋子里,也被朱槿挥手赶走了。
他现在只希望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待一会,也许还可以动动脑筋,想一想有什么办法找到龙千夷,然后劝他回心转意……就算死皮赖脸地求他好了,朱槿心想,反正我在他眼里从来不值一文的臭小猪,根本用不着身分体面,假如他肯见我,那我连这个唠什子的襄平王都不要做了……无论他要打我多少下,踢我多少脚,我保证不躲不闪,只当让他出气好了。
想到这里,朱槿突然一阵鼻子发酸,几乎就要哭出来了。他抱着头,把脸埋在胳膊里,不想让别人看见他流泪的样子。
有人从里面走出来,在朱槿身边坐下,轻轻地推了推他,朱槿没有任何反应,也没有理会。
然后,过了片刻,一个怯生生的声音问道:「小叔叔,你怎么了?」
原来是朱汶。
朱槿偷偷擦去脸上泪水,抬起头来看着他,勉强笑了一下,问道:「你怎么出来了?今天天气真好,是不是?」
「是啊……」
朱汶刚才一直躲在书房里,对外面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虽然觉得朱槿神情透着古怪,去没有想到其中缘故。他拿出一个圆圆的东西,扥在掌心里,笑着递到朱槿面前。
「小叔叔,你猜猜看,这是什么?」
朱槿一眼就认出,那是龙千夷常用的暗器铁莲子。他心中一阵激动,一把从朱汶手上抢了过来,连声问到:「你从哪里弄到的?是千夷让你交给我的吗?他有没有对你说什么?」
朱汶被朱槿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了,微微张开嘴巴,不解地望着他,轻轻问道:「小叔叔,你……你这是怎么了?」
朱槿握住他的手,紧紧捏着那枚铁莲子,声音颤抖地说道:「你先告诉我,这铁莲子是从哪里来的?」
「这个啊──」朱汶轻松地笑了起来,指着铁莲子说道:「当然是千夷拿给我看的啦!后来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跑出去了,就忘了把它带走。小叔叔,你都想不到,这东西可好玩了,它竟然可以打开;千夷更有意思,居然在里面写了字,甚至还画了一幅画呢!小叔叔,要是你看到了,一定也会笑出声来的!」
朱槿仔细一看,手上这枚铁莲子果然是空心的,龙千夷有时候会来装一些急救药粉,也曾经装过他写的药方。朱槿找准机关,用力一捏,那铁莲子「啪」的一声弹开了,然而──
里面空空如也,什么东西也没有。
朱槿原本以为,龙千夷肯定会给他留下一张纸条,哪怕仅仅是支言词组也好,但是……
他不解地抬头看着朱汶,朱汶却只着两瓣莲子壳,笑着说:「你仔细看,这上面有什么?」
朱槿拿起一片铁莲子翻了过去,对着耀眼的阳光,他终于看清楚,原来在那上面,用小刀刻着两个字:
朱槿
在另一半莲子上,刻了一只肥头肥脑的胖小猪,咧着嘴在笑,憨态可掬,尾巴还打了两个卷儿。
朱槿握着那枚铁莲子,想象龙千夷当时是用什么样的心情,一点一点刻出了他的名子和那只小猪;然后又是用什么样的心情,把那枚铁莲子天天带在身上──他只觉得心头一阵刺痛,眼泪再也遏制不住,刷的一下子流了出来。
朱汶被吓坏了,连声问道:「小叔叔,小叔叔,你怎么哭了?」
朱槿闭上眼睛。
仰起头来,眼前唯剩一片红艳艳的血色。
「……没什么,是阳光……太刺眼了。」
第十章 皇城宫阙回头尽 他生未卜此生休
龙千夷离开襄平王府,一时间不知何去何从。镜湖是暂时不能回去了,假如被师傅知道事情经过,说不定还会笑话自己;而且想到朱槿也许会南下镜湖,龙千夷一赌气,就决定动身前往漠北,去甘州寻找大师兄「朱雀」。
他原本天性乐观挚纯,又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的,从不会觉得孤单寂寞,也不知道世上何谓忧愁烦恼;只是这番愤然离开朱槿,实非心中所愿,寒晨月夕,孤身赶路,常常生出莫名的形影伶仃之感。偶然回想起朱槿凝然微笑的容颜,心中又恨又痛,似乎从未被尘世沾染的心灵,也开始渐渐品尝到一些属于人生的无奈与哀伤。
这天傍晚,龙千夷来到一个叫做「狼儿滩」的地方,那是黄河上一个渡口,因为附近常有狼群出没,因此得名。过了这个渡口,就进入漠北苦寒之地,再往前行,那便是西北第一军事重镇──甘州。
龙千夷在渡口上一家小客栈住了下来。原本想连夜过河,可是摆渡的艄公说什么也不干,声称自古黄河不夜渡,上千年的老规矩,就算给多少银子也不能冒这个险。龙千夷无法,只好暂时先住下来,等天明再说了。
谁知日落以后,西边的天空很快涌起浓云,像是被谁不小心打翻了一缸墨汁,乌黑翻滚,汹汹而来。客栈的老掌柜颇有阅历,看了那云的形状势头,刚叫了一声「伙计们不好,快收东西!」,密集的雨点子就劈哩啪啦地砸了下来,中间还夹杂着黄豆大小的冰粒子,没头没脑地泼向整个黄河渡口。
外面的人顿时浑身湿透,一群来不及驱赶入圈的绵羊,被那冰粒砸得「咩咩」哀叫,整个渡口乱作一团。
龙千夷自幼生长在江南,水乡温柔之地,从未经历过这般风雨突变,雨雹交加,起先觉得惊心动魄,想不到风雷之威竟至于斯;他胸中忧愁烦闷郁积已久,被这天地造化激荡感慨,突然哈哈大笑,纵身跃入暴雨之中,任凭那冰凉的雨水冲刷全身──几个月来,第一次感到心情放松,就连呼吸也畅快了许多。
他站在客栈之外,透过时浓时淡的雨雾,远远望见几个人飞奔而来,看他们脚下速度,似乎身手不弱。龙千夷虽然在南方八省颇有势力,仅凭「镜湖青龙」四个字就可以畅行无阻,但是眼下他不愿意跟这些江湖人物打交道,于是悄悄闪在了一边,让他们冲进客栈去了。
最后一人擦肩而过时,龙千夷忽然感觉此人有些面熟,似乎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仔细回忆了片刻,印象中却又一片模糊。最后终究是年少好奇之心占了上风,他悄悄绕到客栈另一侧,从屋檐下挂着的几顶斗笠中摘了一顶,戴在头上,拉低帽沿遮住面孔,然后不声不响地走进客栈,装作是刚刚从外面进来避雨的样子。
客栈里人很多,嘈杂喧闹,多数都在谈笑吃喝,谁也未曾留意,刚才跑出去的少年又回来了。
龙千夷一眼就看到,刚才进来的几个人坐在角落里一张桌子旁,交头接耳,窃窃私议,显然是不想让别人听到他们的谈话。
他贴着墙壁,从人群里挤过去,隔着两张桌子找了个空座。龙千夷曾经苦练过听风辨音,那些人的谈话虽然压得很低,但是一字一句,全都逃不过他的耳朵。只是其中几个人带有浓重的漠北口音,他听不懂在说什么──其中倒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胖老头,他讲一口地道苏杭官话,夹杂在人群中特别明显,龙千夷越听越是起疑:这声音,分明就是在沐园被他识破身份而逃走的那个空归!
他跑到黄河渡口来干什么?
只听空归小声说道:「此番我们去京城,那是非比寻常,诸位都要格外谨慎些才好──否则一旦事情败露,我们几个的性命赔进去还不要紧,将军可是再无生还之望了。」
其余几个人纷纷点头称是。显然空归便是这一伙人的头目。
龙千夷听到他提起「将军」二字,心中已经料定八成说的就是谢不凋,更加留神细听,想要知道空归到底在策划什么行动。
空归又道:「不说将军于我有救命之恩,你们在座的诸位,哪一个不是他从刀口下救出来的?古人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知道诸位都是热血男儿汉,断不能地眼睁睁看着将军人头落地,血溅三尺!」
「半点不错!就是这句话!」
坐在西北角上一个大汉神情激动,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引来周围几道好奇的目光。空归拉了一下那人的衣襟,做了个眼色,那大汉自知失言,连忙捂住嘴巴,一声也不吭了。
空归道:「过去一个多月,我已经打探清楚,大理寺并没有公开审理此案,看来朝廷是想把这件事悄悄地压下去──不管他们给将军定个什么罪名,那也要等到秋后才能处决,所以我们几个不妨先扮作贩运牛马的客商,分头潜入京师,在南门外老纪号车马店会合,然后再去大理寺刑狱周围打探消息,踩踏地形,寻找机会下手──此行务必要做到万无一失!」
龙千夷听了这几句话,恍然大悟,原来他们竟是要到京城去援救谢不凋,将他从牢狱里劫持出来。
「 …… 单凭他们几个的身手,只怕还闯不过虎贲卫那一关,更不要说进大理寺刑狱救人了。」龙千夷暗中思忖,「可是看这些人的神情,个个勇往无畏,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空归这个家伙,虽然以前做事不大地道,可是他这份侠肝义胆却也难得。要不要帮他一把呢?」
转念一想,眼下谢不凋已经不是大将军了,就算他离开牢狱,也不会再掀起多大风浪,既然如此,何不帮助空归救他出来,也算是替朱汶了却一点心愿。
自从离开杭州之后,朱汶一直为谢不凋的生死担忧。虽然朱槿想方设法对他封锁消息,告诉他谢不凋的性命暂时无虑,但朱汶毕竟是做过皇帝的人,对帝王之术多少也有些了解,而且他又深知光武帝为人阴狠刻毒的一面,内心里总觉得谢不凋一定会被秘密处死。朱汶很容易相信身边的人,这些心事也不瞒着龙千夷,一五一时地向他和盘托出。
但在那时,龙千夷的身边还有朱槿。他无忧无虑,虽然也从内心里同情朱汶,但是他却体会不到一个人为另一个人日夜担忧的滋味──而现在,境况轮替,身不由己,他深深地明白了,原来那种担忧可以把人折磨到想要大哭大喊,濒临疯狂的边缘。其实在他内心深处,始终忘不了京城里还有一个人,同样令他牵肠挂肚,放不下,抛不开,难以割舍。
那暴雨来得猛去得也快,过了半个时辰,转成淅淅沥沥的小雨,不到半夜就完全止住了。
第二天,云散日出,晴空万里。
空归等人一早动身赶路,龙千夷从客栈伙计那里买了一顶斗笠戴在头上,在他们后边不远不近地跟着。走了将近三十里,空归终于发现异常,吩咐几个兄弟停下来等在路边,要看看是什么人竟敢盯他们的梢。
龙千夷肚中好笑,却仍是慢悠悠地向前走去,到了近前,突然掀开斗笠,冲着空归笑道:「你好呀,空归大师!好久不见,你这顶新的假发套可没有原先那个漂亮。」
空归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竟然会在这里碰到他,脸上的神情,又尴尬又吃惊,龙千夷却伸手拍了拍空归的肩膀,一派轻松地说道:「别紧张,昨晚你们在狼儿滩的密谋我可是一字不漏都听到了,正好我也要去京城办事,大家顺路而已──放心!本来我也是个江洋大盗,绝不会坏了道上的规矩,到官府去告发你们。」
刚才龙千夷去拍空归,出于练武者的本能,他以为龙千夷想动手,臂上关节「咔嚓」一响就要反击,但是龙千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