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岐山神宫的登基大典上,奚朝大祭司为新王奉上了象征王权的七和剑,鹤玉双手接过。
大祭司曾经在新王幼年的时候见过他,那时候的他只是一只善良的小猫咪,可爱而温顺。而今,少年已经长大,有些变化让大祭司为之惊奇。
鹤玉的样子不如他的父亲般方正英挺,而是那种特别的清秀。尖下巴,细而狭长的双眼,挺直的鼻梁,一道薄唇。给人的感觉很清淡,近似忽略,让人似乎永远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待人却是宽厚中暗隐的锋利,臣下接受他的恩典,却在时刻担心恩典背后的别有深意。
天威难测。
肃亲王轩辕桀,那是他父亲的摄政王。从摄登基初始就拥兵自重,威震朝野。可是他的儿子肃王世子轩辕濠却是在大郑宫中长大,是他的兄长,也是好友。
“阿濠,他老了不是吗?戎马倥偬一生,到了晚年应该安享清福,这样也是我们做儿女应该孝敬的。子欲养而亲不在,这是我的缺憾,我不希望你也有这样一生无法弥补的遗憾。”
鹤玉的手搭在肃王世子的肩上,口吻真挚,表情温和。但是御苑中的轩辕濠却十分明白鹤玉的意思。如果让老肃亲王颐养天年,而轩辕濠继承他父亲的一切,这本身并不能说明朝廷的剥夺权力或者说寡恩,但是却在隐然之间打击了贵族的势力,削减了他们的权力。
主少国疑,世家的权力更迭也是如此。
威望,权谋,甚至人脉,各个方面,二十岁的肃王世子和老谋深算的肃亲王没有任何的可比性。
可是,是男人就是有野心的,轩辕濠也不例外,做世子和做亲王犹如云泥之别。
老肃王面对外人可以全力反抗,但是如今他面对的是他的儿子,他唯一的世子,他无力可为。
鹤玉事半功倍。
雪夜的大郑禁宫暖香萦绕,御膳案前的两人安静吃着个人碗中的菜肴。
“这份鸡汤做的好,再给张相盛一碗。”鹤玉笑着对身旁的太监小墨说,今天册封了新的肃亲王,他感觉自己神情愉快。
张翊已经晋为内阁大学士,他一听连忙站起来,“谢郑王赏。”
没有人看见鹤玉脸上的表情凝住了一下,他马上宽和地笑了。
时至今日,他对待张翊,可以像一个郑王对待他倚重的臣子那样了,至少在所有人眼中 是这样的。
可是当那天夜晚,张翊退出禁宫之前问他,“……,王,您恨张家是吗?”
张太后依然威风八面,而张家依然权倾朝野。
他抽中自己的配剑,销落了旁边的屏风。
张翊从他身后抱住了他,那一晚,是所有事情发生后,鹤玉第一次哭。
无声的。
郑王鹤玉十年,张太后死在上阳宫,她的葬礼哀荣之极。
至此,后宫中再也没有纤纤玉手,朝堂也没有了威压天子的摄政权臣。
站在长城的烽火台上,西疆漠北一片广袤的土地尽在眼底。那里曾经也是大郑的疆土,而今却被人分裂开来。张翊给他披上了披风。
鹤玉长高了,少年的柔软已经被属于男人的坚强取代,可是人依然是那样的消瘦清淡,从生命中透出的苍白。
他握住了张翊的手。
十五岁后,张翊开始教他舞剑,虽然技艺已经无法达到完美的地步,但是这些年下来,已经足够给他迥异于文弱气息的强悍。
鹤玉的眼底出现征服的渴望还有微弱的嗜血光芒。
这个人的心永远向前看,而他本人,则早就已经属于了他的天下。
“翊,如果有来世,我想只做你一个人的鹤玉。”
张翊没有说话,站后了半步。
第二天,郑王的诏书以克扣军饷,为祸一方为缘由赐死张氏家族在军队中几员将领,而新选派的人都是郑王嫡系。
从那以后,鹤玉再也没有私下单独见过张翊。
曾经有他的谋士劝过他说,“王,张相毕竟是张家的人,不可不防。”
鹤玉笑而不答。
他是高明的。
如果他答,那么他就是用人不疑,而如果他不答,……
其实我相信他,就如同相信我自己一般。
张翊,如果爱我,请相约来世。
但是,如果没有来世呢?
何雨半夜被纷扰的电话声惊醒了,他拿起听筒,听见对方说话不是很清晰,还有斯拉斯拉的声音。
“喂,是何雨吗?你好,我是丽江公安局,……,喂,对,不是,不是。没有,只是张先生现在昏迷,已经送医院了,……,没有,没有,不是抢劫,也没有外伤。急救医生说,可能是疲劳过度,……”
“对,麻烦你通知他的家人过来一趟,噢,带上医药费,……”
何雨手中的听筒,吧嗒一声,掉到了地上。
他连忙收拾东西,乘坐最早的一班飞机到昆明。
这个傻瓜,……
张翊娶妻,然后有了一个儿子,张府的灵珂公子曾经誉满雍京。但是对于飘荡在回忆天空的他来说,这个灵秀少年只一句话,算是责备他。
对于家人来说,他并不称职。
“老爹,你英雄一世,最后却没下场。”
这样话遥远而又熟悉。他眼前清楚地看到儿子的脸,在香案之后。
灵珂手中擎着三柱香,嘴里念念有词。
“老爹,安心走吧。儿子已经长大了。人们都说死了,死了,估计我说什么你也听不道了。这也好,你也知道我对你颇有异议,不过都不和你说了。老爹,过了奈何桥,自己照顾自己,见了阎王小鬼多笑一笑,改掉你的臭脾气,希望能托生到一户好人家,……”
儿子应该是怪他的,他了他一个并不正常的人生。富贵的少年时代,而动荡的后半生。但是这些他从来没有抱怨过。
“老爹,那是你的人生,你有权让自己不快乐。”
“噢,还有,做父子都是有今生没来世的,我就不多说什么,你自己保重,不送。”
说完,把香插在了香案上。
做父子,兄弟都是有今生没来世,那为什么独做恋人就生生世世?
那,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话语吧。
西疆的战争旷日持久,鹤玉御驾亲征大漠。在碎榆关外一战,叛军的流矢伤了鹤玉的肩,而后也许是长期劳累,竟然高烧不退,一度昏迷当中。有时他也会醒来,却不是分清醒,只是无意识地说着,“……,翊,翊,……”
众臣恍惚。一,一?
那是说的谁?王子序号吗?难道郑王要传位?可是郑王后位悬空,目前只有一个儿子,他的母亲就是漠北昊族族长的女儿。是说的他吗?
只有郑王内侍,跟随鹤玉二十年的墨公公知道,郑王在说谁。
不能叫他来,他一出雍京,那么后方就彻底空虚了。
可是,要是郑王万一熬不过去,就是永别。
塞北的雪卷开了郑王大营的帐篷,外面进来一个人,摘掉了头上的风帽,露出一张温和而憔悴的脸。
是张翊。
“郑王伤势如何,雍京不用挂心,我是快马两天两夜赶到这里来的,过了今晚,我还要回去。”
墨公公看着他们,没有说话,侍候好一切,他退出了帐外。
有二十年来吧,如今的鹤玉三十出头,正当年华,可是揽过他肩的张翊却看到了他鬓角有些白头发了。无意识的鹤玉和从前一样,猫咪一般蜷缩在张翊的怀中,一直骄躁不安的情绪也平静了下来。他细细的手指时不时抓一下身边的人,后来被张翊握紧了。
很难说清楚,当初的大祭司的卦,说明了什么。
如果鹤玉不曾即位,现在的他还是那个一说话就害羞脸红的少年吗?或者,只是一个闲散而不得志的蕃王。在张翊权倾天下的时候,他们也许会在哪个贵族的家宴上相遇,然后,两个人也许会碰一杯酒,不疼不痒地说上两句话,各自散开。
擦肩而过,或者站在彼此最遥远也是最靠近的地方,哪个更好一些呢?
怀中的人动了一下,鹤玉睁开了朦胧的眼睛。
“醒了?”张翊的声音总是和煦的。
鹤玉笑了,“我知道是你,其实我已经过了那条河,也看见彼岸开的花,但是我还是回来了。”他的手指攥紧了张翊的衣领,“我不想让你这样失去我,张翊,我不能死在你前面,让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所以我回来了。”
然后,他的手臂揽住了张翊的肩,和他们第一次相拥一般。
那个夜晚,塞外的风雪狂沙也没有熄灭炽热的两个人,带着绝望味道的激|情。
常年的劳累,损耗的不只是鹤玉的健康,张翊已经开始咳血。
一年之后,郑王奏凯班师,他让大郑的疆土越过大漠,到达了前人从未到达过的地方。等他回到了雍京,他在岐山北面修建了七层白塔,底座是他亲自书写的四个大字‘永镇山川’,这些和六世郑王的功绩一起载入大郑史册。
同一年,张翊病逝。
张府的花园种的大多是一些牡丹,春天的时候,开的满院子都是。张翊已经不能下床了,他让家人打开了后面的窗子,看着外面的景致,嘴角不知觉当中就翘了起来。
忽然一片寂静,他回头,鹤玉一身朝服站在门边上。
九爪金龙,黑色的缂丝锦缎龙袍,依然年轻的郑王却带着伤感。
“翊,我来看你,只有我一个人。”
张翊笑了,依然温和。
“郑王,您恨张家是吗?”
坐在他榻上的鹤玉没有看他。
“这么多年了,二十多年了,鹤玉,难道你真的要让张家灭门吗?这些年我做的还不够吗?”
“……,杀了我的母亲,强暴我吗?”
张翊听完,忽然感觉胸口一阵甜腻,温热的血顺着嘴角流了出来。鹤玉上前抱紧了他,而他,则笑了。
“……,你说过,如果我爱你,只能和你相约来世,……,如果没有来世呢?”
鹤玉把头埋在张翊的肩上,很久之后,他说,“……,我会等,直到你不再爱我的那一天。”
“如果没有来世,……”
翊,我们这一生,其实并没有错过,不是吗?
因为张翊推行的新法得罪了很多贵族,在他死后,法律得到了保留,但是为了平息那些王公贵族的怒火,张氏一族被灭门,不过张氏的嫡亲血脉,曾经是名冠京师的灵珂公子却下落不明。
六世郑王鹤玉是王朝历史上的传奇,这样一个清瘦的人,用自己的精力和生命,把整个王朝带到了空前绝后的鼎盛繁荣。不过他也没有享受到那似乎是盛极难继的荣华,在张翊死后的一年后,鹤玉驾崩。那个时代的很多故事,永远成为了谜,隐藏在大郑辉煌的历史之后。
睁开眼睛的张亦看见眼前是点滴白色塑料管子,在侧了一下眼睛,旁边是何雨惨白的脸,还有,……
一镇剧烈得晃动,何雨指着他就开始骂,“你这个笨蛋,从来没有见过比你还要笨的笨蛋,居然在逛街的时候都能摔到河边,要是,要是你摔进去,……”
何雨吓地说不出来话来,到最后只能抱住他,哭了出来。
在他印象中,何雨是一个很克制的人,从来不会这样,他苦笑着,稍微抱开了一些何雨,“……,嗯,别这样,让外人看见不好。对了,你怎么来了,这里是哪里?”
“是丽江市的医院,你被警察送过来的,他们还以为有人打劫游客,结果送过来后,全面检查,医生才说,你是疲劳过度,只是晕倒了。”
噢,……
重新躺下的张亦这才想起来,现实的事情。
因为他和何雨住在一起,总是被人指指点点,而且因为何雨比较秀气,所以总是被人说三道四的,这让他心里也不舒服。于是就想买大一点的房子,远离人群,这样至少可以不让何雨受到那么直接的伤害。他原来曾经是张氏的总裁,现在那个光环虽然没有了,不过理财方面还是专家,预算报表乃至账目无一不通。最近可能挣钱心切,活接的多了,脑子得不到休息,这才容易产生疲劳幻觉,更严重的是,他居然在丽江流水边上晕倒了。
丢脸,丢脸。
“最近做了几个跟妆,又接了一个大投资的电影,我们的钱很够用了,你这是为什么这么拼?”何雨一脸的不高兴。
哦,对了,忘了和他说,他的美好愿望了。
可是?
印象中的何雨不是这么厉害的人物,至少不会掐着自己的脖子用力摇晃。
“汗,……,这个嘛,不是这么回事。让你住在那里,面对三姑六婆的指点,你心里不高兴嘛,就想换一个大一些的房子,和周围邻居的距离拉开,这样,至少,……”
“喂,你不要哭,要是不同意,那我们去旅游好了,……”
张亦手忙脚乱的开始擦何雨的眼泪,可是,……
“咳咳,你不要掐我的脖子,谋杀亲夫啦,……”
“你真是个笨蛋。”
忽然病房的门被打开了,张伯远带着妻子有些尴尬地站在门口。
张亦连忙住了手,“爸,妈,你们怎么来了?”何雨站开去,看着他们。
老头没有走过来,还是张亦的妈妈走进来,帮着收拾东西,淡淡说了一句,“……,算了,回家吧,……”
张家派来的汽车上。
“妈妈,怎么了,……”
“楚空来找了你爸,他说,孩子有孩子的人生,辛酸艰辛成功还是失败,他们有自己品尝的权利。还说了一句,让你老爹也别生气了,这样就气死的话,那不是英雄一世,没下场吗?”
“哦,话是不错,可是,楚空是谁?他怎么这么多管闲事?”
“怎么,你不认识楚空?”张伯远也很奇怪。
“楚空,就是让你来丽江的人。”何雨说。
因为他一上车就低着头,而且一直很沉默,所以他一说话,大家都看他,他还是低着头,看不清楚表情。
“哦,好象是噢。是一个叫楚空的人给了我七万,让我过来画一个图纸。”
“图纸呢?”张伯远严肃的声音中带着关心。
“交货了,所以想在丽江多玩一玩,结果就晕倒了。真是奇怪。更奇怪的是,我还做了一个梦,好象还是一个故事,还有开始有结束的,怪怪的,……”
张亦看着外面,“哦,爸妈,你们看,这里就是大理,那边呢,有三座白塔,据说金庸的《天龙八部》就是写的这里,张大胡子拍的电视也在这里,就是那边噢,……”
似乎有些阴,天边的云压了过来,苍山洱海都呈现出深蓝色。忽然,厚重的乌云中开了一到缝隙,阳光射了下来,一道金光笼住了那个白塔,塔上面的字仿佛被赋予了生命一般。
“永镇山川。”何雨清冽的嗓音慢慢念了出来,张亦看着他。
清秀的少年,挺直的鼻,尖下巴,一双细长的眼睛。
“怎么了。”张亦感觉握在手中的手指是那样的冰凉。
“没事。就是感觉这四个字写的真好。”
紧扣住了他的手指,少年已经开始成长,不再柔软的手指带了一些骨节分明得硬。
“亦,你喜欢那个故事吗?你梦到的那个故事?”
“不喜欢,怪怪的。”
“我也不喜欢。”
“……?”张亦忽然想到了什么,疑惑地看着眼前之人,“我好象并没有对你讲我的那个梦?”
何雨从窗外收回了视线,倚在靠背上,没有回答。
“看你,……”张亦看他的脸色不好看,知道他晕车,也就没有再追问,揽过了他,“睡一会,快到大理城了,我们马上就住下,……”
黑色房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