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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周之燕a-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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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这事,她不由得恼然,“你知道的,当了,死当,赎不回了。”
“当时送你骰子时,我让人捎话给你,记不记得我说了什么?”
她还记得那句莫名其妙的话。
他说,不是每场赌博都会输得一无所有,那要看,是跟什么人赌。
“阿醺,敢不敢跟我赌一赌?”他问。
“赌什么?”
“赌你的真心,也赌,”他执起她的手贴上他的心窝,“我的真心。”
                  第八十章 惊变 1
流云居的桃花一夜之间开了,三月初的晨曦微露,片片桃花艳极风流,桃叶落尽而更显满树繁花。
流芳醒来时便已经嗅到那带着微甜的香气,以为是哪个丫鬟打翻了新买的香粉,弥漫了一室。
枕畔空空落落,竟不知道他是何时离去的。她拥着被子坐在床上发呆,里衣的衣结完好地绑在那里,他不曾越雷池一步,昨夜耳鬓磨斯现在想起依然有些恍惚如梦。
爱情就是一场赌博,她败过。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
如今他说,跟他赌,赌彼此的真心,敢不敢?
她不敢。
男人要放弃一个女人的话,理由实在太多了。为国为民,为名为利,再坦率一点,便是为那死而不能复生的爱情,或是另一段新生的情爱。
她怎么敢重蹈覆辙?尤其,对象是容遇。
可是他很高明,棋在局外。
不知何时起,他已骗她下了注;忽然某一天才问她,你敢不敢跟我赌?
她不敢。可是已经下注了。
两年前若即若离的相伴,两年间不算刻骨铭心的挂念,两年后暗流汹涌的重逢,他用时间撒下了一张大网,一孔不多,一孔不少,恰恰把她网到了自己的身边,名正言顺,顺理成章。
他给了她一段婚姻,给了她一个挡风遮雨的家,还给了她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是一个姿容平常的女子,不过心性比别的女子要清高一些,心要比别的女子玲珑一些,眼角眉梢比别的女子聪慧一些而已。他看上了她,焉知这是不是就是爱情?
而自己呢,对他动的情,又有多深?
她想得头都有点昏沉了。
一掀开被子起床,才发现自己来癸水了。整一日,腰有点酸,小腹有点疼,萱儿要请傅青蓠来给她看看,她连忙摇头,只问萱儿平日疼痛都吃的什么药,萱儿说她吃的是陵州福济堂的凝香丸,药效比较好。
萱儿所说的凝香丸,大小颜色就和她以前吃过的乌鸡白凤丸没两样,一个大泥丸,还透着药味。开始时她不肯吃,后来痛得没法了,才让萱儿把丸切小,搓成小颗,黄酒送服了。
抓着枕头睡得昏昏沉沉的,忽然听到一个声音问:
“怎么不让大夫来看看?”声音中带着严厉。
“王爷息怒,王妃不让,她说,她这不是病……”萱儿有些委屈。
“你哪里不舒服?”他扳过她侧向里卧的身子,便看见她苍白的脸色,“萱儿,让傅青蓠过来一趟。”
“不要!过一个晚上就好了,以前又不是没试过……”她声音弱弱的,如飞絮,如游丝,直绕得他心里难受。
“把傅青山叫来!”他吩咐道,萱儿马上去办了。流芳把被子拉高蒙过头,他也不去拉她的被子,只是说:
“知道自己这副模样见不得人?老实说,我刚刚都被你吓了一跳,平日趾高气扬的一张脸如今丢盔弃甲般颓败,本来已经不是什么佳人,现在更是……”
“容遇!”她气愤地拉下被子,“你是在说你没品味吗?昨夜说的难道不是人话?!”
他一点也不生气,笑着俯身抱起她让她靠在自己的怀内,“还有力气骂我就好,不过,我真看不惯你这个样子,”他伸手没入她的里衣,触到她凉凉的小腹,不由得蹙眉,这时林敞在外间求见,说是仪仗队已经准备好,问王妃是否要去审阅。
流芳想要起来,容遇却冷着一张脸,对萱儿说:“告诉林敞,把祭祀推迟半月。”
傅青山匆匆赶到,给流芳号了脉,“王妃只是受了一点凉,没什么的;待癸水尽了再吃些补血益气的药便可。”
说罢意味深长地看了容遇一眼,神色之中带着些玩味。
接下来的两天,容遇都只是在流云居中看书,有时让容青搬来一大堆文书批阅,疲累时便让流芳念给他听,他自己则斜躺在贵妃榻上半眯着眼小寐。
“陵北与赵州交界处有流民作乱,占山为王已成小股势力,抢掠劫杀来往客商,近日赵王上送繁都与彰元帝的生辰纲千手佛在边界被劫,陵北守备宋桥求请韩王派兵清剿……”
容遇想了想,“协查不剿。”
流芳执起朱砂笔,“我写?”
“你写。”
“为什么不剿?”
“一般的山贼怎敢劫赵王的纲?说是小股势力,当中必有能人,贸然派兵,只怕是有心人在盘查陵州的兵力。”
“容青,让府中的徐先生到陵北一趟,与赵王协商此事,把生辰纲经由蔚海运至繁都,将此事跟紧了,然后回府复命。”他悠悠地说道,“下一封。”
流芳打开另一份公文,看了几眼,不禁失笑,“这是歌功颂德的,说是陵州的龙母庙祭祀将到,说什么韩王功德泽被惠民,神木繁茂,佑我陵州……神木,神木是什么东西?”
“神木是一棵树,龙母庙里有三宝,分别是龙母金身、万年石龟和千年神木。据说五百年前曾有百里氏先人曾在树下飞升,得道成仙。这也是百里氏一族得以在陵州屹立不倒的原因之一,陵州人都相信,这块土地从来都是属于百里氏的。”
“树龄有千年之久?”流芳很是惊讶,竟对那神木有些许向往了。
“没有一千,都有八百了。一棵树的生命,比千千万万的人还要长久许多。”
流芳看着容遇,轻声笑道:“原来你也会感慨人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
“你错了,我从不伤春悲秋。”他说,“我只会争取我能争取到的东西,如果一个人一辈子都得不到他想要得到的东西,命再长,又有何用?”
流芳张张嘴,想问他究竟想得到些什么,可是又把话煞住了。拿起另一份公文,念道:
“陵州军营需要之粮草报备……军衣和武器报备……二十万……”后面的,流芳念不下去了,数字不是一般的庞大,她望着容遇,容遇面不改色,只说:
“责令有司速办。”
“要打仗了吗?”她问。
“也许。”
“和谁开战?朝廷吗?”她隐隐有些不安,“你想要这个天下?”
他黑眸张开,眸光深沉幽暗,“记得百里煜吗?他死的时候,几乎只剩下一堆骨头了。想想无为,至今不能言,这是因为他在母胎中已经中了毒,能留着一条命活到今天已是侥幸。你问我想要的是不是这个天下,我只能告诉你我只是想改变些什么或是保全些什么,至于其他,我还不至于忘记了自己是个什么人。”
流芳沉默了半晌,他的脸色依旧平静,可是她却知道这平静背后藏着多少痛苦酸辛。因为那高高在上的皇权,几乎家破人亡,一个少年背负着这样的仇恨隐忍多年,出入皇宫还与仇人之子女言笑晏晏差点有了白头之约……
当初若是娶了公主,想必也只是因为另有所图吧。
她放下朱笔走到贵妃榻前跪坐在地上,头枕着他的手臂,说:
“就算你想要的是这个天下,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容遇闻言似是一震,不置信地看了她一眼,她笑笑说:“选好了一条路,义无反顾地走下去,即使失败了,也总比那些庸庸碌碌不知为什么活了一辈子的人要好,不是吗?在我们那儿,没有所谓的天子授命于天,人人平等,有些国家还是有不同的党派轮流执政……别用那么奇怪的目光看我,什么大逆不道?那是愚民的一套说法。”
他没有言语,只是用手抚上了她的那头黑发,动作轻缓中带着一丝颤栗和不易察觉的爱怜。
“只是,打仗了,就会有人死去,这倒是我很不愿见到的……”她喃喃地说,“容遇,你到底,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相信我吗,我就一定能保密?”
“既然是赌,我总不能一点诚意都没有吧?”他长臂一揽把她搂上贵妃榻,贵妃榻本来就不大,此时,流芳害怕自己会掉下来只得侧着身子紧紧地抱着他的腰,他在她耳边细声问:
“阿醺,你现在有没有一点点喜欢我?”
流芳笑着躲开,摇头。
他也笑了,下巴抵着她的额发,“没关系,来日方长。”
“王爷——陵南急报!”容青匆匆走进来,一看见此情此景,不由得低下了头,噤声,在一旁候着。
                  第八十一章 惊变 2
容遇起身,稍稍整理一下衣冠便到了书房,这一去就是半日。流芳带着萱儿捧着饭食送到书房,还没踏进门便听得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说:
“王爷,陵南决堤淹没万亩良田,这次还淹没了几处村庄,陵南守备何礼成正忙于安顿灾民,如果不及时抢修,也不知是否过得了这春汛……”说话的正是谋士成吉安,时常出入王府,流芳也见过好几次。
“上回抢修的堤经不住雨淋和河水的冲刷,这次关键在于解决如何修堤的问题……”
流芳走进去,书房中的几个人顿时安静了下来。成吉安傅青山等人行过礼后,流芳对容遇说:
“王爷,已过中午,再忙也不能耽搁了大家用膳的时间啊!我让人在大厅备了饭菜请各位先生用膳,你不如……”
“你放下吧,议事完毕我会安排的了。”容遇还是淡淡的表情,坐在正中的椅子上,面前是一卷洋洋洒洒的灾情详尽记录。
流芳走到容遇身边,拿开了那卷宗,把饭菜放到他面前,说:“先吃饭!”
“萱儿,送王妃回流云居。”他的话语带着命令的语气,有些不善。
“好,我走。本来还想给王爷讲个故事佐饭的,现在看来不必了。原来不吃饭就可以解决问题,我今日才知道王爷的本事有那么大呢!萱儿,把饭菜拿走,我们回流云居!”
容遇眉头一挑,正想叫住她,可是在场的几人中有个年青一点的谋士沉不住气了,张嘴便说:
“王妃可知道,陵南如今有多少万灾民无家可归流离失所食不裹腹?早一刻解决问题,便可早一刻让他们脱离水深火热,王爷有抚恤下民之心……”
流芳打断他的话,“詹先生,我只问你,不吃饭就能解决陵南的问题么?你只需要回答是或不是。”
詹明新有些懊恼,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古人教训得极对,像这个顾六,便是听不进别人的话的小女子。当下他只得答道:“这个固然不能。可是……”
“好了,各位先下去用膳。”容遇站起来,看着流芳,“你留下。”
流芳抬抬下巴,瞥他一眼,说:“留下来干什么?”
“讲故事。”
傅青山拉拉詹明新的衣袖,与成吉安一道出了书房。詹明新有些怨气,傅青山却皱着眉头思索着什么,成吉安走了几步忽然停了下来转身往回走,詹明新一把拉住他问:
“你想干什么?”
傅青山会意地拉过成吉安,笑笑说:“当然,是去听故事了!”
听墙脚是不大道德的,可是詹明新拉不下这个脸,于是他们几个便悄悄拿了椅子坐在书房的窗外,听故事。
“猜一猜哪个菜是我做的,猜对了我就开始讲。”
他们皱眉,这顾六会做菜?能吃吗?怪不得听说王爷最近肠胃不佳,想必她就是罪魁祸首。
几秒钟后,忽然听得顾六一声轻呼,有些恼怒地说:“吃饭也不正经……好了,我讲就是了!”
“西方有一个遥远的有一大片海峡群岛的国家,有天岛上的一座灯塔失火烧毁了,影响无数船只的航行。于是政府命令工程师史密顿用最快的速度重建这座灯塔。”
“史密顿立即通知将石灰石运往灯塔所在的小岛,以便烧成石灰后将岛上产的石头黏合起来重砌灯塔。”
“石灰石运到后,史密顿才发现这些石灰石带有黑色!它混有太多的土质,可是,没有调运优质石灰石了,史密顿只好将就着用这些劣质原料进行烧制。”
“然而用这批石灰石烧出来的石灰,性能居然好得出奇,将石块黏结得从来没有过的结实,史密顿又惊又喜,冷静下来一想,检验之后发现这些石灰的确不纯,其中含有多达约五分之一的黏土。 ”
成吉安倏地站起来就想走到书房里去,傅青山一把拉住他用眼神示意他冷静下来。又听得顾六说:
“史密顿后来就有意识地把黏土同石灰石适当地配合加以煅烧,后来有另一名工匠联想到曾有古人为加强石灰的黏接力,曾在石灰中加入火山灰的做法……”
詹明新再也忍不住了,站起来就向书房门口走去。傅青山和成吉安也跟上,一进书房詹明新便向流芳行了一礼,急急地问:
“王妃,这火山灰为何物?”
流芳被打断了,也不恼,反而笑眯眯地说道:“听闻东庭西边边境有一座怒山,怒山爆发时;岩石或岩浆被粉碎成的细小颗粒,就是火山灰。”
“可是王妃,陵州境内并无火山灰……”成吉安说。
“火山灰是岩石高温熔烧后的产物,但不常见。那么,把陶器、砖瓦的屑片磨成细粉,是不是也跟火山灰差不多呢? 又或者是冶炼用的煤渣、矿渣?这名工匠反复实验,把石灰、黏土、矿渣等各种原料按照一定比例盛产出一种名为水泥的混合料,凝固后比石块还要坚硬。”
“王妃,这比例是多少?”詹明新问。
流芳摇摇头,“我不是工匠,只是讲故事的。詹先生有兴趣知道不妨亲自一试,王爷,故事讲完了,我也该回去了。只是不知王爷今夜是否要用晚膳……”
“好,本王准时用膳便是。萱儿,送王妃回流云居休息。”
流芳走了,成吉安也拉着詹明新去把匠人找来实验刚才流芳所说的水泥的制造方法。书房里只剩下傅青山一人。
“你有话说?”容遇问。
“你让她知道、参与我们的事,你不担心?说什么她也是繁都顾家的人……”
容遇蹙眉,“青山,她是我的妻,韩王妃!”
“阿煜,你不要瞒我了。你和她之间并无夫妻关系,她仍是完璧之身。”傅青山望着容遇,容遇的脸色变了变,冷声说:
“傅青山,你不觉得自己僭越了?!”
“我傅家的家传把脉手法不会出错。她月事疼痛是非病理性的,只是生理性的,这种女子成亲后症状便会得以改变,可是很明显,她没有。阿煜,我劝你一句,她的人她的心若不是你的,你怎敢保证她有朝一日不会出卖你?有些事如果一旦泄露,动辄便是十数万人的性命啊!”
“这个难道我不知道?我不须你来提醒!”
“顾怀琛上月以雷霆一击之势将我们在漠北的势力连根拔起,他不动声色了如此之久,可见此人心机之深沉。我们辛苦经营十几年,到了如今,更是一点细微的疏漏都忽略不得,只怕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她是顾怀琛的妹妹,也是太子妃的妹妹,阿煜,这个女人若不能把握则不如毁掉,否则终必酿成大祸,你且听我一句……”
“你若相信我,那便无须多言,我自有计较。”容遇背过身子负着手不再看他,傅青山躬一躬身,退了下去。
到了门口他才发现,傅青蓠捧着一个放有莲子薏仁粥的托盘,已经站在那里不知有多久了。
                  第八十二章 惊变 3
三日后,萱儿入内禀报说,傅青蓠来访。
流芳停下手中的画笔,淡淡然地问萱儿:“青蓠姑娘可说有什么事?”
“姑娘没说。”
流云居桃林边上的角亭中,傅青蓠一身米色衣裙迎风独立,姿态静美。
“青蓠姑娘今日来流云居,只怕不是为了来寒暄几句的吧?”流芳走进亭子坐了下来,傅青蓠也坐下,对流芳笑笑说:
“闻说王妃近日身体有些受寒不适,今日特意送来桃花白芷酒。这种酒花香扑鼻,有活血益气之效,女子若是月事不适,喝这个最好不过了。”傅青蓠说着把石桌上的古朴的酒瓶打开,一股淡淡的桃花气息溢出,酒香盈人,倒是没有半点药味。
她倒了一小酒杯满,送至流芳面前。
“青蓠如此关心我,倒是让我有些受宠若惊了。”流芳浅笑,墨如点玉的眸子流光婉转,看着傅青蓠。杏眼桃腮,唇色嫣然,不算美丽的女子,可是生动而有灵气,眼睛就这么一瞅你,好像便对你的想法了然于心。他喜欢的,难道就是她的这一点聪慧?
可是,世间聪慧而又美丽的女子何其之多?她傅青蓠难道就不聪慧美丽?
傅青蓠心底暗暗叹了一口气。
“王妃莫要这样说,王妃有所不知,我的父亲当年跟随王爷的父亲出走,在幽浮山生活了数载。我们兄妹自小与王爷情同手足,随意惯了。如果在礼数上有什么不足够的地方,还请王妃见谅。”
“既是随意惯了,那青蓠就不要一口一个王妃了,叫我流芳就好。王爷待你们有如自己的兄妹,自然不会拘泥于礼数,我又岂会见怪?”流芳望着杯中的酒,心想,原来还是青梅竹马呢!
她又说:“可是青蓠的好意流芳只能心领了。我不善饮酒,饮少辄醉,醉后酒品极差,未免出丑,只能有负了青蓠的心意。”
她略带歉意地把酒推回至傅青蓠的面前。
傅青蓠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但是很快就无所谓地端起酒杯,笑笑说:“这样啊,那就真的是很可惜了。做人顾虑太多,也是拖累人的一件事。”
“哦,一杯酒也能带出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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