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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惊!这个妃子居然-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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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时间,大魏国的女子便时兴起识字、数术、记账、琴棋书画诸事。老人们说的“女子无才便是德”,如今却行不通了。往后哪怕是嫁做人妾室,也该要有一技之长,民风开化,似乎是一夜之间的事情。

    两月下来,大魏女子们复有经商作业的女户上报逐渐增多。譬如死了丈夫的寡妇,如今出来做生意,也没人指指点点了。高门里的女子上街亲自采买物品,甚至到自家商铺点查账目,亦无人置噱。

    枕春吃着仲夏奉上来的嫣红樱桃,听冯唐说得红灵活现,笑意盈盈:“这都是陛下的仁德。国家昌盛民风自然开化,陛下您说是吧?”

    慕北易卷着半页游记正在闲看,听枕春如此问起,随口应着:“是,十一娘冰雪聪明,堪比前朝长孙皇后。”一说完。既觉何处不对,便也罢了。

    枕春心说,长孙皇后也不过是给女人戴枷锁的女人,何处算得好。她咂嘴,撑着下颌,道:“三纲五常、三从四德乃是孔圣人所传;《女训》则是蔡邕蔡中郎所著述。这些规范女子贤德的事情,大多是男子所定。臣妾以为,偶尔女子改上一二也无妨。”

    慕北易不置可否,好整以暇饮茶一口,道:“你还想改甚么?”

    “臣妾若能定律法,定要改作一夫一妻。”

    慕北易眉心一动,投过一个危险的眼神来。

第一百七十六章 磨人的小妖精

    枕春见了慕北易的疑,不以为意,只拿了嫣红剔透的樱桃去喂他,笑盈盈地哄道:“这样……陛下就是臣妾一个人的啦。”

    慕北易蹙眉低眸,望着那颗樱桃,张嘴还是吃了。他翻动书卷,眼底有笑意,嘴角轻勾,声音却淡淡地:“尽说胡话,千百年来,怎能有一夫一妻的荒唐之事。”

    枕春指尖儿拨弄着樱桃,软着骨头蹭到榻枕上去:“万一千百年后便有了呢。”

    慕北易轻嘲:“倘若礼乐不崩,山河永固,自然不会。”

    “我大魏礼乐兴盛,乡绅、富商、与贵族重于嫁女,而寻常百姓之家艰于娶妇。”枕春伸出一只白皙的手,轻轻按住书卷,“这嫁娶之事,便有高低悬殊。当年皇后娘娘的嫡姐姐出嫁,臣妾可是去洒了喜糖的。柳嫡长小姐嫁妆,二百担,名副其实的十里红妆。臣妾家的表七小姐出嫁,嫁妆一百二十担,从乐京送往城郊白鹤镇,足足一个时辰才尽数抬出。臣妾的丫头木棉出嫁,据说嫁妆十二担,最后一担还是针线。而民间赤贫之女,没有嫁妆便从角门迎入的婢妾,也不在少数。”

    “贵族嫁娶,竟也如此大操大办?”慕北易头次听闻。

    枕春解释道:“豪门纳妾易,寒门娶妻难。即便乐京,亦有男子寒窗苦读二十载,未取功名未娶妻的。”

    慕北易扬眉,琢磨着枕春的话。他懒靠在雪白挑花的软枕上头,摆弄枕春头上一支玉搔头:“十一娘以为,科考是什么?”

    冯唐正奉着一碟冰釜中带霜的果子上来,双手呈递给枕春,问及此言,打趣道:“陛下倒将明贵妃娘娘当个不知政事的,这明贵妃娘娘可是世家出身,她长兄科考还中过探花郎呢。这科举,自然是为国家选拔良才的不是?”

    枕春撇撇嘴,指尖儿轻点慕北易眉心:“非也非也,冯唐公公说的只在理一半儿。”

    慕北易半抱着枕春,饶有兴趣:“十一娘说。”

    枕春眸光清亮,与慕北易交汇了一个眼神:“以百姓的眼光来看,科举自是为国家选拔人才之道。可以帝王的眼光来看,科举也是安抚寒门学士的一颗糖。”

    慕北易神光一明。

    冯唐不解:“明贵妃娘娘此话何解?”

    “有最广博的书阁,师从最德高望重的先生,用最好的笔墨纸砚,大多贵胄子弟总有最好的书读。例如薛氏两位首辅三代帝师六位三品大员,哪一位不是知识渊博且德行贵重?”枕春浅笑,“越是高门世家,越注重族人的品行学识,此乃良性之因果。寻常的寒门子弟,哪里又考得过薛家的后生呢?”

    冯唐摇头,笑问:“可坊间却多有寒门士子一举高中的喜事,胜过了高门公子不学无术的恶人,连戏文里也爱写小书生中状元做驸马爷的传说。”他一摆尘拂,面有疑惑之色,“这些不都是鲤鱼跃龙门的故事吗?奴才不知别的,也爱看那些中状元的戏。”

    “因为这样的特例少之又少,才作故事传说,写进了戏本里。请问陛下”枕春奉了果子在慕北易唇边,“上届科考,三甲是如何出身?”

    慕北易的记性是极好的,立时便道:“琅琊王氏前朝三后之名门,得状元;陈郡谢氏书香门第出过帝师,得榜眼。你家母族乃为军侯,父族是新贵,你长兄得探花郎。”他轻笑一声,“若论出身,历年科举,的确是贵胄子弟偏多。不过也不是没有寒门出身的学子,只是难得一见罢了。”

    “故而臣妾觉得,这科考不过是安慰天下寒门学子的一颗甜糖。”她敛神,“告诉广大读书人,你们凭着读书能跃龙门的,不要多思多想、不要揭竿起义,多多读书、安心读书。”

    慕北易涎眉去拧枕春的耳朵:“自也有这一层政素,不过旁人不会宣之于口。嘘。”

    枕春心说,你乃是集权之至尊,自然也是如此想的,何须又当又立。天下学子如绵羊般温顺,你才高枕无忧呀。却说:“既有这层意思,天下便多有寒门子弟一心只读圣贤书,等待考取功名才能娶妻子。可圣贤书不是那么好读的,望山跑死马,大多数人一辈子也没有跃过龙门,鳏寡孤独自是这愚民政治的遗害之物。”

    “你说什么政治?”慕北易问道。

    “……愚民……政治。”枕春一愣。

    慕北易少顷一思,朗笑出声:“有趣有趣,若说遗害也不尽然。万种律法皆有好处与坏处,朕只能推崇律法保证多数人的平安喜乐。”他摩挲枕春的鬓发如缎,只觉得她思绪敏捷且语出惊人,与满宫的贤德皆不同。

    枕春心说,是保证世家大族们的平安喜乐罢。不过世家大族掌握着国家大多数的金钱与利益。贵族们安分,自然天下太平。她道:“臣妾的意思,不是说民愚。而是这科考也算是双刃剑了。如此一来,贵胄子弟取大功名,娶三四妻妾。寒门士子五十中举,老无所依。科考虽是安抚天下民心的良药,可如今南北偶也有战役,士官死在塞外,有功勋的男丁又有减少。如此一来,长时以往,婚配之事上必积民怨。”

    慕北易心中略一过,便知她所言非虚。此事亦是他心口的一块儿石头,让枕春提起却是不同的意思。他凝神来听:“你意何解?”

    “无非三条。”枕春神光熠熠,眼中映出慕北易带着笑意的脸,“一则,将帝城适龄宫女放出。譬如往年缝二十岁出宫,如今便及笄则出,适龄婚配再好不过。二则,陛下可降低地方官职的门槛,推崇择优而选。寒门子弟不中进士,考个秀才、举人也有职位可谋、小官可做。三则,陛下应鼓励天下女子自由婚配。”

    慕北易啧声:“这其一其二,朕觉在理。其三听来……为何意?”

    枕春声音更是甜软:“女子自由婚配,便有如杜丽娘、崔莺莺、霍小玉此等故事可歌可泣,却鸳鸯棒打、生死相隔。陛下也不必明说赞成,只需宴节之上多多点看《牡丹亭》、《紫钗记》等歌咏情爱自由之戏目,天下必然纷纷效之。如此让寒门学子亦有女子爱惜、亦让天下女子自可选择心爱郎君,不必勉强为人妾室。长此以往,寒门学子读书更有所求,要为妻子女儿谋光明大前途。如此天下再没高门、寒门之分,人人都是读书报国之门,陛下想要的贤能之士,才会纷至而来呀。”

    “鼓励良家女子选择寒门学子,前朝至此并无此举。不过如此行为,想来应有益邦国。”慕北易摩挲下颌,世家女若多低嫁,自家族权柄旁倾。天下世家无久权,于帝位集权来说自是万般好处。他心中一动,忽道,“你说勉强为人妾室,可是勉强了你?”

    枕春不及他如此一问,心中骤然一冷,撑起身来。

    冯唐见状,连忙丢下手上的茶盏,掩帘出去了。

    慕北易近日待她是极好的,宠着惯着并无疾言厉色,偶尔也容她使性子。一来安青山贵为首辅如今掌了几分实权,慕北易自然尊重。另一方面,枕春在政事上才辩的本事,让他很是喜欢。譬如春礼一事,整个大魏国再无人有她这能耐了。

    比之夫妻,更似政治伙伴。枕春能够感觉到慕北易几乎不可微查的改变,陡然及此一问,倒让枕春愣了。她想了想道:“有一年,那年臣妾小产,珍贤妃诞下公主。”

    慕北易闻声蹙眉。

    “臣妾在花园里,听见她向陛下求情。”枕春眸光一淡,垂下眼睑,“陛下不惜翻动整个薛家的根系命脉,也要满足她将孩子养在身边的卑微愿望。”她声音浅淡,心绪翻涌,回溯到数年之前:“她那时候,是一个连亲生骨肉也不能养在身边的妾室。这样人伦之常理的事情,对她这天家妾室来说却弥足珍贵,陛下对她一丝真心,她便喜极而泣了。”

    慕北易伸手覆上枕春的小腹,眼角眉梢一丝不忍:“那年你小产,朕后来想来,确有薄情。此次再不会了。”这已是他的最低。

    枕春却道:“皇后贵为正室。陛下爱她美貌吗?爱她才学吗?是真心喜欢柳皇后精通数术与饱读诗书吗?不是的,您看重她三从四德与主中馈之能,看重柳家在南疆的征战之功。”

    慕北易知道枕春口中的意思并不尽善,此时眼中并无怒意,声却冰凉:“你这话,说得大逆不道。”

    “臣妾伴您七年了,剖白这一次也好。”枕春偏头看着案上精美陈设,绛河殿奢华布置,缓缓道,“陛下出类拔萃,俊美无俦,天下绝无仅有的英明。可臣妾自认为有趣且纯粹,亦是绝世而独立呀。”

    慕北易心中那不知名的火焰陡然燃起,带着一丝无名的求而不得的情绪,佞声:“那朕与尔岂非绝配,又有何勉强?”

    “臣妾不勉强,自然不勉强。今次回想过往种种,当日选秀并无不甘,如今位列贵妃家族昌盛亦是庆幸。”枕春嘴角的笑容宛如含着若有若无的疏离,只让慕北易寻寻汲汲。她道,“陛下才学艳惊四座,治国勤勉且心思缜密,于国祚于江山而言都是一位明君。倘若臣妾不为宫妃,每逢瑞雪亦要向上天祝祷,祝祷您统治千秋万代,代代传颂您的美名。”她轻声叹息,“慕郎,如你所说。你冠绝古今,我绝世独立,我们即便绝配。百年之后,我亦葬入妃陵,做你内宫妃史上的副册,这又如何算得绝配?不过是千百配中的一配。”

    慕北易攥紧枕春的手腕,复杂的情绪不断推涌。她愈是如此,他愈是贪惹,只声音低沉:“朕的后宫并非只是庭院,满宫嫔御是州府的粮仓与卫国的兵马,是苍生黎明与千秋万代,帝王家从来不是情爱那么简单。十一娘,你冰雪聪明,该知如此。”

    “故而臣妾一开始便知道的,自知如此。”她手腕被攥得青红,笑中带泪,“这七载时光并不虚度,可臣妾一开始就作了此想,想着既命中如此,也要来则安之。”

    慕北易便恼了:“是你低估了朕,朕是皇帝。”

    “陛下是皇帝,故而不能随心所欲?”

    慕北易却道:“朕是皇帝,偏要为所欲为。你若想要,便是立你腹中子为储君又有何难,便是立你……”

    “嘘。”枕春软软的指尖点主慕北易冰冷的唇,心中酸涩难抵,露出一个遗憾的笑容来:“今夕何夕。”

    慕北易的心,终于彻悟了安枕春的情。他头次想通这样的事情,竟觉天下还有如此女子,让他愤怒与彻骨的震撼。他为天子之尊,若无法将整颗真心全然以待,她便高傲地不肯报以痴迷的回响。

    可安枕春呐,她明肌艳骨,视教化于无物,如此野却美的,是一剂内宫岁月的五石散,是帝王生活的罂粟。他尝了七年,今此陡然抽身而看,满身欲求又爱又恨,才知早已抽不出来了。

    慕北易垂眸一声叹息,徒手撕开枕春披着的冰蚕金缕羽衣,满殿蓬飞的白羽如雪。

    如果贪不完她的心,便入她的身。

    一次不行便两次,两次不行便千百次。

    千百次不行,便此余生尽销骨噬魂于此,又有何妨!

    枕春护着小腹心惊胆战,心想早知如此,方才便假说哎呀陛下举世无双,上天入地无所不能,臣妾最爱你了你啵啵啵!

    便是慌慌忙忙按着慕北易的肩膀一拦,枕春哀声祈道:“陛下息怒,纵是臣妾的万般不是,想想也是……四个月了!”

    慕北易临门一驻,腹如有火团在心炼烧,掐着枕春的脖子进退不是。他深吸一口气,只得将枕春衣裳合上,嘶哑着声懊恼道:“你这磨人的……”

    “小妖精?”

    慕北易一愣。

    枕春噗嗤一声,花枝乱颤般地傻笑起来。

    慕北易眼中恼怒渐淡,只埋首在枕春的颈窝里。稍觉心安。

第一百七十七章 将军

    人倘若一旦养成习性,便很难转还的。

    慕北易常来看枕春,近乎于只来看枕春。不过大部分是因为,雁北的战事太忙太忙了,忙到他无暇去想许多问题的答案。可普天之下,哪里有比太平更重要的事情。

    但该有的过场亦会走,譬如去看看卧病在床的皇后。柳安然吃了济安坊从南疆特意调来的名贵中药,病情稍好一些,下地走了两日又开始呕血。如此反复,甚至逐渐加重,太医们切了脉亦是抓耳挠腮。只能千里百里嘱咐着南疆的药材不能断,那样日日吃着,日日榻上卧着。

    瞧着是很难好起来了。

    帝城夏日的荷花开了,蜻蜓吻过之后便要谢。趁着绛河殿独一无二的风华,花房专门培育了紫色的并蒂菊花献给枕春看新鲜,称谓“绛河双仙”。枕春看过赏了便忘了,她不喜欢菊花,瞧着冷冷的,闻着苦苦的。

    不知是年龄愈长还是神思愈繁琐的缘故,她开始喜欢看花团锦簇融融如春的东西。但更爱的还是吃睡与逗奉先。奉先如今是条威猛的大獒子了,别宫来人都不敢进来,只能远远在门外小声通传。

    奉先活泼的性子不会因为狗龄的增加而稳重起来,追蝴蝶闹猫儿的事情是日复一日都有的。不过唯独枕春弹琴的时候,它会稍且安静。

    弹的,是虚无先生斫的那把斩春风。果然是把好琴,越放越香,越久越沉,甚至偶尔抱起来的时候,还能听见琴声中有悉悉索索的响声。

    枕春没见过这样的奇事,猜测着用途问苏白:“乐部斫琴可有甚么规矩,琴身之中奏乐不响,举动有响。可是甚么机括用来保持平衡,使人抱琴之时贵在中正?”

    苏白也是不知道的,回道:“大抵是装了甚么机关,使人奏琴之事必得端正,否则细响不断。如此想来,乐部表演,千人一个姿态,定也是这个道理了。”

    两人似懂非懂,捣鼓半天也不明白。骤然寒风一来,吹起满殿琴谱如羽纷飞,穿过帷幔,迎来小雪如絮。

    枕春身上一冷,惊叹道:“下雪了?冬来了,雁门封冻了。”

    苏白弯腰将地上的琴谱捡起来,连忙取了裘袍给枕春披上:“娘娘快要生产,切莫凉寒。”

    枕春一声叹息,拿起案上琴谱,点点头:“知道了。”

    苏白怕她孕中多思,笑着岔开话题:“娘娘近日写曲子,写的这首暮雪白头的,是什么意思。”

    “不过闲来无事,偶尔吟唱罢了。”枕春轻轻一笑,手抚小腹,“我哪儿盼着甚么暮雪白头,只想着甚么时候去相看几个得力的侍卫,最好是御前侍卫。到时候体体面面的,风风光光的,将咱们的玉兰给指出去,那才是好呢。”

    殿前头收帷幔的玉兰远远听见了声音,嗔道:“娘娘!奴婢不嫁不嫁不嫁,奴婢一辈子跟着您烦着您!您别嫌奴婢缠人便是了!”

    枕春敛裙出去,偏偏拿她来取笑:“我必如桃花一般待你,视如我姊妹亲如。你如今年纪不小了,还不嫁你出去,人家要说你是个缠人的恶婢呢!”

    玉兰又羞又恼,伸手摸了摸脸上坑坑洼洼的疤痕,祈道:“娘娘别笑奴婢了!奴婢自然是个恶婢了,这辈子只陪着娘娘哪儿也不去了。旁人看不上我的,娘娘不留我,我便撞死在绛河殿门口了!”

    枕春知她又想来伤心,连忙去拉她的手:“瞎说什么。”她握了握玉兰冰冷的手,“我只想你高兴,好好儿的。到时候你寻个如意郎君,一心一意对你的,我给你的孩儿做干娘呢!”

    两人正说着,却见小豆子喜气盈盈的跑进来,连滚带爬地在雪中打了个千。他憨乎乎给枕春行礼:“娘娘!娘娘!好消息!雁门大捷啦,除夕一过,王师便要回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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