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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傻了呀!巴图,本宫可不是笨蛋,明摆着要皇阿玛派兵截断南下通行之路。”她自得地说明。
嘎!她是存心混淆判断。“公主,你已学会我家少福晋那一招故布疑阵了。”
“是有八成功力,皇上准让你耍得团团转。”这时的他可笑不出来。一旦皇上知晓他是共犯,天威定不轻饶。
“哇!太棒了,本宫快和男姐姐同等厉害,可以为皇阿玛分忧解劳。”她开心得想飞上天。
以前皇兄们老嫌她稚气长不大,拍拍她的头哄两声就不理人,十分轻忽她这个小幼妹,好像她只会撒娇玩耍没其他长处。
如果她有人称赛诸葛月刹的一半本事,那么凡事都可迎刃而解,不需花费太多心力便能赢得所有人的赞同,不再当她是个少了糖就哭闹的奶娃儿。
“咳!公主,你想得太远了。”哭笑不得的巴图抹掉自己脸上喜娘艳野的红妆,换上藏青色衣袍。
“你敢说我的主意不够绝妙!”男姐姐曾以这招掩护反清份子逃避追查,她记得很牢。
当然没那个胆,她可是高高在上的尊贵公主。巴图心想。
“公主,你不换下一身仿嫁裳的白裳和珍珠凤冠吗?”这样太显目,易遭盗匪觊觎。
“可是本宫觉得很漂亮,舍不得替换。”爱美的端敏旋转一圈,自认有天仙之姿。
大概是中郑可男的毒太深,她的男装飘逸如天人,女装清雅似谪仙,大都是以不染上颜色的白衣来突显出尘气质。
因此在相处之后,瑞敏浸湿已久地羡慕起来,继而兴起仿效之念。“公主,这是民间的丧服。”不是每个人都适合素色,鲜艳的宫裙较衬她。
“丧……丧服!?”她讶异地浮上不解之色。“男姐姐穿得很好看,怎没人去纠正她。”她不满的天真表情叫巴图一讪,他该说明人的相貌不可同喻吗?
少福晋绝尘的丽容是世间少见,一谈吐、一掀眉都扬散沉静的美感,恍若山谷里隐世的仙人,给人缥缈如雾的幽然感。
而公主活泼、开朗,像朵盛开的香云兰,清丽中略显高雅,无瑕生辉,可谓纯而不浊、清而不腻,使人荡涤心胸郁气。
“巴图总管,你对我的打扮有成见是不是?”瞧他竟半天不吭气,她用凤冠撞了他一下。”
被凤冠上的串珠撞痛手臂,他赶紧佯笑。“没的事,公主丽质天生,高贵脱俗,穿什么衣服都美得炫目。”
“真的!?”人一哄,她就心花朵朵开。
“真的。”巴图肯定的送上平民眼饰。“所以请公主换上男装。以免登徒子骚扰。”
“没骗本宫?”她不舍地抚抚衣料。
“天地良心,老奴绝不敢欺瞒公主。”他哄骗着端敏。
年轻时在宫中服侍过众多嫔妃,逢迎拍马、见风转舵乃是基本生存之道,哪个女人不爱听好话呢?端敏格格虽受封为和孝公主,但在公主称谓之下,她仍是一位大清格格,所以他这不算逆上,顶多只是善意的掩瞒,不伤她的心。
“好吧!本宫就换装,你可别偷看。”端敏走进破庙事先打理过的内室。
“我是太监能占你便宜吗?真是不懂事的公主。”巴图嘟嘟喽嘎地埋怨不受尊重。
“你说什么?”她听到窸窣的碎嘴声。
“我说此处不安全,请公主尽快换装。”好险,差点丢了这条老命,公主的耳朵还真尖。
“喔!”
过了好一会儿,内室传来气结地问咒声。
“怎么了,公主?”
端敏微恼地一斥。“这是什么鬼衣服嘛!本宫不会穿。”
这倒是,娇生惯养的凤女几时需要动到纤纤玉指。“要老奴帮忙吗?”
“你是男人。”
“呃!老奴已净过身是公公,公主不用担心名节受损。”他失笑的说道。
“好……好吧!你进来。”
一进内室,巴图紧抿着唇不发出笑声,因为没人伺候的满清格格像是刚学穿衣的三岁稚童,里外全穿反了。
经过一番折腾、指正,一位唇红齿白的少年公子由内走了出来,风采翩翩像个文弱书生、肩削胸薄的好似十三、四岁般——
端敏自满的转转圈,举手投足犹带女子风情。
“公主,你这样不行。”
“嗯?”她睁着一双大眼询问。
“男子走路不会忸忸怩怩,要大步跨出,两手微摆,双目不好奇的张望……”
“本宫穿惯了覆盆底鞋,一时要改好难哦!”男人真麻烦。
巴图严肃地正视。“你现是公子爷,切记莫再直呼本宫,易惹人生疑。”
“那你呢?”她练习地拉宽步伐走了几步,似乎觉得挺好玩。
“老奴自然称呼你公子,而公子就叫老奴名字。”希望此行能平安。
“都听你的,本宫……公子决定去大漠瞧瞧。”皇阿玛一定料不到她舍秀丽山河而就一片黄沙。
“大漠!?”那夏天热得直冒汗,冬季冷得牙打颤的地方,他还真不想去。
可惜由不得己。
“好啦!咱们快走,免得皇阿玛派禁卫军追上来。”异常兴奋的端敏扯着巴图的衣袖直摇。
“公主……公子的命令,老奴哪敢不从。”苦命呀!一大把年纪还得四处奔波。
“走走走……大漠的牛羊,本公子来也。”
兴匆匆的小人影快步迈出庙槛,清瘦的老人家则慢吞吞地尾随其后,小心地护着私下挪用王府的银两,暗忖此去该是辛苦万分。
“巴图,你走快一点。”她不耐烦地回身一喊。
“就来了,公子。”一大一小的影子离京愈来愈远,全然不顾正在紫禁城内受罚的白金儿,只知加快步伐往大漠而去,身影逐渐成点,消失在地平线那端。
南风西吹古怪的风向。
或许,正是起缘时。
☆☆☆
“荒唐、荒唐,朕几时要将端敏许配给南蛮太子。”
“皇上息怒,别气坏了身子。”永妃娘娘苦笑着安抚一国之君。
她也猜不透这是谁传的话,怎会摆出这等大乌龙。
“爱妃,是不是朕太纵容端敏,她才无法无天地不畏宫廷礼法。”康熙气瞪了眼,只差没吹胡子。
“呃!她……她还小,孩子气重了些。”她气弱地为女儿脱罪。
“不小了,朕的格格们哪一个不是十三、四岁就指了婚,惟独她年过十六还舍不得为她招驸选婿。”就爱她甜甜哝哝地唤一声皇阿玛。
在众多皇子、皇女当中,他特别偏爱这位格格,因此才宠过了天,造成她私下出宫,连知会一声都不肯。
永妃娘娘倒了杯参茶给他顺气。“孩子贪玩,命人找回就关上十天半个月,看她敢不敢胆大妄为。”
“你喔!明知朕会心疼还尽出主意。”他一转头。“索额济斯,你带人南下去保护和孝公主。”
“臣领命。”
威风凛凛的索额济斯将军一得令,立即两手一揖地退出殿。
而此时的白金儿,后背已沾满血迹,她足足受了二十杖鞭,意在惩戒她护主不周,未能及时劝回主子。
“皇上,你当真让她去江南一闯?”永妃娘娘十分忧心。
“不然还能怎样,端敏自小被我带野了,出去见见世面也好。”他的语气中有着明显的溺爱。
“你太宠她了。”永妃娘娘掩着唇轻笑。
“希望别玩出问题才是。”
康熙心想,可别像二皇子为了一个平民女子而放弃太子位,成天装疯地到处游玩,也不回京来帮他分担一些朝政,害他无法再下江南觅红颜。
真是不孝子。
“应该不会吧!有索额济斯将军看管着。”他的刚正无私是朝中公认的,永妃娘娘心想。
“朕该揍她一顿。”拥着爱妃,康熙走向香软的玉床。
眼下之意脱不了情欲。
“让臣妾来为皇上宽衣吧!”
纱幕一放,轻嘤细呢的娇喘声不断,春色无边。
交缠的帝妃尽情地享受着欢愉,一张言纷飞落于地,上面有着寥寥数行朱色字迹。
敬启阿玛、额娘:
端敏甚幼,不愿和亲南蛮大子,至此别过江南行,望能一涤稚气。
若不解除婚约,儿臣誓死不回宫。
端敏留
第二章
人称江南风光无限好,一出潼关酒半斛,相送不嫌远,再饮一壶酒。
一出北京城,一路边玩边惹事的端敏简直乐不思蜀,先去了太原,后去了开封,接着往西安而去,如今置身兰州市集。
眼见离大漠已是不远,她反而慢下步伐长居客栈雅房,细细品赏这汇集各色人种的城市。
她在北京城曾见过传教的神父、牧师有着灰浊浊的眼眸和枯草似的褐发,此处更有蓝眸、绿眸混杂在一群黑眸中,发色更有嚣张跋扈的金棕色、红色和烧焦的土黄色,甚是怪异得有趣。
也有不少文人骚客故作风雅,题诗作词地咏叹离别苦,酒更是一杯一杯的斟。
然即使是太平盛世,路边仍有行乞的丐儿们,一见稍微称头点的公子大爷、好心姑娘就围着不走,随即唱着乞儿调伸长手臂,盼能讨得一餐温饱。
“巴图,他们好可怜,一个个面黄肌瘦,我们施舍些银两……”
巴图小指一翘、声音半扬地回道:“公子,你想向衙门要些路费吗?”
“咱们盘缠不够吗!”这些都是大清子民,理应照料才是。
“你自个儿盘算盘算,住要住最好的,吃要吃山珍海味,不时还得打赏轿夫和沿路买些小东西,还有上回在开封救济一群孩儿寡妇……”
不是他爱叨念,公主就是心肠太软,看唱小曲的父女贫病交加就施以援手救助,大夫开了几帖药就用了十五两,她还顺手留了十五两好让他们做点小生意维生。
上个月路经红袖坊,见一女子哭哭啼啼在坊外与三名大汉拉扯,她一时好奇地趋前一问,才知好赌爹亲卖女以还债,没有个一百两银子可当定了任人狎玩的花娘。
她二话不说地又当起散财童子,不要人家报答地丢下银子撕了卖身契,潇洒地转身就走,一点都不考虑银子来得不易。
两万两银票如今已花了一万两,而这位任性的娇娇女还不晓得要玩到几时,他不节制些怎么成。
要是再挥霍下去,过些时日,恐怕会多出一老一少的乞儿向人要饭,那时蓬头垢面的连亲近之人都不认识他们,看她拿什么同情人。
“不是我要罗嗦,做善事要量力而为,如果你打算不吃鲍鱼、鱼翅,改吃包子、馒头配豆浆,那倒还可以。”
端敏瑟缩的一瞟。“有那么惨吗?”
不是包子、馒头不好吃,而是宫中御厨养刁了她的胃,不是美食还真是吞噎困难。
“不惨,只要公子肯上知府衙门亮出身份,咱们游个三年五载不是问题。”他也玩出兴头了_
“讨厌,人家就是不想被皇阿……阿玛得知下落嘛!你老是气我。”好啊,这个巴图竟愈来愈不怕她这个公主。
“公子,你现在是男儿身,可别人家人家说个没完,徒惹是非。”巴图小声的嘱咐。
“什么是非?”她眨眨无邪的清瞳一问。
他轻喟一声解释。
“旁人会怀疑你是女扮男装,或是面首。”
“面首!?”
“供人亵玩的小相公。”
“哇!是这么吗?我有没有露出破绽?”她低下头审视一番。
巴图拉着她避开纠缠不休的乞丐。“别看了,有欲盖弥彰之嫌。”
南北杂货一应俱全,叫卖的乡音不绝于耳,两人看看南方的水货、绸缎,再瞧瞧北方来的皮货、药材,不时比较两地的差异。
在皇宫内苑长大,又是最受宠的皇女,什么稀奇珍贵的宝物她没见识过,但走马看花地绕了一圈,她还是买了一串藏女兜售的山花,虽然巴图不太愿意掏出银两,直嚷嚷哪有“男子”买花之理,可是她置之不理地捧着花就走,他还是得乖乖付帐。
“好了,一束花而已,又不是抢劫钱庄、淫人妻女。”巴图好聒噪,早知道就带白金儿不带他。
“公子,你、是、男、人。”巴图加重语气提醒,瞧她捧花细闻的姿态引来多少人侧目。
一路上麻烦还不够瞧吗?要不是两人都有点武功根基,早让人剁了喂狗,岂能周全至今?
“人家……”
“公子——”他重叫了一声。
端敏不快的嘟着嘴。“巴图,我是谁?”
“你是……天家公子。”皇上是天嘛!何必多遑。
“你又是谁?”
“老奴是天子脚底下的一个贱仆。”出身本卑微,家贫做太监。
“既然如此,你干么老指责我的不是,到底谁是主谁是奴。”她微怒地瞪着他。
“是,老奴多嘴,公子责备得是。”无辜得紧,他是为她着想还挨骂,真是不值得。
一阵嘈杂的人声由远处传来,一向爱凑热闹的端敏自然不落人后地跟着人潮走,自叹自哀的巴图只能紧随着护后。
人群一拨空,一颗黑色的小头颅就这么一冒,而身后是气喘不已的老人家。
她一见眼前情景即鼻头一酸,那七张破草席底下不知盖了什么鬼东西,刚刚风一吹过,好像有看到脚指头,该不会是死人吧?
低低轻泣的哭音十分伤悲,端敏瞧见草席一角跪着一位全身白麻的身影,抽动的细肩显示出是名女性,她怜悯地一瞄身侧白布上四个大字——
卖身葬亲
“原来死的全是她的亲人,真可怜。”怎么一下子死7七位,倒霉。
“公子,别再插手管闲事,想想你的燕窝和冰镇莲子。”哼!死人有什么好看,触霉头。
她回头一横,怪他多话。“那些东西少吃一口饿不死人,本宫……公子不缺那一点银子。”
“公子要当乞丐可别牵连老奴,我家爷儿和夫人可少不了我巴图。”他说得欷吁。
这一走便是两个月余,炜烈贝勒和少福晋应该已回府了,偌大的恪恭郡王府若没人打理里外,下人们不知会不会偷懒不做事?
当初以为,以皇上的精明,禁卫军的能干,不出数日便会追回私下离宫的和孝公主,他也好松口气回府继续当他的大总管,所以只随意找个小管事交代一下而已。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两人都出了关来到兰州,居然还不见追兵?可见这些精兵的素养实在不精。
“巴图,你很吵耶!”
她……她……竟然嫌他吵!“老奴不管你了,公子请自便。”饿死别怪我。
巴图的女人性子一使,当真不管她死活的退到一旁。
四周的人声依旧,知情的猎户纷纷讨论着,看能不能凑些银两买几口薄棺安葬。
“请问这位壮士,她出了什么事?”
高壮粗扩的王大新一颅眼前不长毛的“少年”。“还不是官逼民死,小孩子不懂事快回家,别自寻秽气。”
“我不是小孩子。”气死人了,她哪里小?顶多长相稚气了些。
“去去去,这里没戏好看,去买糖葫芦吃。”他推了她一下。
不甘被看轻的端敏大声一喊。“她,我买下了。”
众人露出狐疑目光,不相信一个半大娃儿有本事葬了七口棺。
“这位小爷,你真要买了奴家?”
一抬头,白麻盖顶下的脸孔竟出奇的清秀,宛如雪中白梅般淡雅秀丽,是位年方二十左右的姑娘。
“多少银两?”死巴图,退那么远干什么!
“十两银子,奴家的家人……”
不等她说完,端敏惊讶的指着她鼻头一呼。
“七口棺才十两银两,怎么没人出得起?”关外人这么穷吗?
“不,公子,十两银两可不是小数目,那够我们一家老少六口用好几个月了。”一位老妇哑着嗓音说道。
啊——十两很大呀!不就是一道镶玉丸子的价钱。“呃!我……我以为……才一点点……”她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在宫里要什么有什么,她哪知银子的用法,那全是下人们在处理。
何况她吃的用的都是动辄百两、千两以上的极品,随便一件配饰都不是寻常人家添购得起的,且大都是使邦的贡品,她根本不晓得平民百姓收入的多寡。
“听你的口气似乎很有钱喔!”
端敏讪笑地招招巴图。“我的钱不多,全由他保管。”她袋中根本无一毛。
巴图根本不想理会她,但是碍于她的身份,只得蹒跚地挤进人群中。
“公子,我们都快没钱吃饭了,你还做善事呀!”他故意大声嚷叫,让别人当他们很穷。
“我知道啦!给我十两就好。”她用眼神警告着,要他别让她丢脸。
“唉!给了十两要勒肚皮了。”他长吁地掏些碎银凑成十两,尽量不在人前显露暗袋内的银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