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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贺佳言应他。
为了避开下班高峰期,黎绍驰让贺佳言提早了一点下班,好让她去幼儿园接送孩子。贺佳言很顺利地从幼儿园接到了那位名叫黎煜的小朋友,黎煜一点都不怕生,看到她便有礼貌地问好:“阿姨好。”
看来黎煜经常遇到这种情况,贺佳言摸了摸他的头顶,赞他:“真乖!”
黎煜躲开,接着主动去牵她的手:“菲菲阿姨为什么没来接我?”
握在手心的小手又绵又软,贺佳言不敢用力,生怕把他弄疼。听了黎煜的话,她告诉他:“菲菲阿姨有事要忙哦,我是菲菲阿姨的同事,你可以叫我佳言阿姨。”
黎煜甜甜地唤了她一声,接着问:“那您可以带我去吃意大利面吗?菲菲阿姨来接我的时候,一定会带我去吃的!”
贺佳言答应下来,那孩子就拽着她的手把她领到了一家西餐厅。她对西餐不太感兴趣,但看黎煜的兴致那么高,于是也随他点了一份蘑菇肉酱意大利面。黎煜一页一页地翻着菜单,点了很久才把想吃的东西点齐。
他们两个人就吃了一大桌东西,贺佳言暗想,难怪这小家伙肉嘟嘟的,胃口原来那么大。吃完晚餐,贺佳言准备带他回自己的公寓,但那孩子一副不情愿的样子,揪着她的衣尾说:“我还想去打地鼠,以前菲菲阿姨会带我去的!”
贺佳言没有答应,她说:“阿姨住的地方不在附近哦,不能那么晚回家,我们下次再玩好吗?”
黎煜用脚踢着地面,小片刻以后才说:“那好吧。”
贺佳言松了口气,她牵着他走到站台,准备拦截出租车回公寓。这个时间段不容易打车,来来往往的出租车都在载客中,她给出租车公司打电话约车,但工作人员却说暂时没有空闲的出租车,不过她承诺会尽快为自己安排。
刚挂了电话,贺佳言就发现黎煜蹲在地上,不知道在干什么。她也蹲了下去,柔声问:“是不是累了?”
黎煜的声音轻飘飘的:“阿姨,我的肚子好疼……”
“除了肚子疼,还有哪里不舒服?”贺佳言吓得冷汗都要冒出来了,她立即探了探黎煜的体温,幸好不烫。
“我不知道。”黎煜回答。
贺佳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把孩子拉起来:“别怕,阿姨带你去医院。”
黎煜不肯起来,他说:“我肚子疼,您得抱我。”
按贺佳言的推断,这孩子至少有二十公斤,她根本不能把他抱到医院。她拿出手机给贺佳墨拨电话,刚巧他跟詹慧去了郊区吃农家菜,就算立即回来也需花费一个多小时。她的心慌得厉害,抖得手指翻着通讯录,把通讯录翻到底部也没找到合适的人。
黎煜蹲在地在扯了扯她的裤脚,贺佳言隐隐听见他说好疼。在六神无主之际,她直接打开拨号盘,摁下了那串烂熟于心的数字。
☆、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接到贺佳言的来电以后,陆捷就立即从酒店赶过来。他远远地看见贺佳言和那小孩坐在路边的高台台阶上,还不停地东张西望。
焦虑无比地等了十来分钟,贺佳言终于看到陆捷的汽车缓缓驶近。陆捷还没有下车,她已经过去把车门打开:“你总算来了……”
陆捷几乎是被贺佳言拽下去的,她居然忘记了跟自己客套,看来她被那孩子吓得不轻。他甩上车门,边走边问:“你给他吃了什么?”
贺佳言一五一十地跟他交代:“他说要是意大利面,我就带他去吃了。除了意大利面,他还吃了薯条、鸡块、还有可乐。我没敢让他多吃薯条和鸡块,连可乐也只给他喝了小半杯。”
“吃完饭以后,他有跑有跳吗?”陆捷又问。
“没有,我正想把他带回家,没走两步他就说肚子疼了。”
黎煜低着头坐在台阶上,他身上盖着贺佳言的大衣,陆捷皱眉:“怎么不进室内等?”
“他说他就要在这里等。”贺佳言催促,“你别问那么多了,赶紧把他带到医院呀。”
听见这番动静,黎煜虽没有抬头,但眼睛却偷偷地瞄了他俩一眼。到底是小孩子,根本不懂得掩饰情绪,陆捷敏感地捕捉到他眼中的不安,他过去把黎煜抱起,问:“哪里不舒服?”
黎煜捂住自己的肚子:“这里。”
陆捷挪开他的手,他的手很暖,脸色也不差,一点都不适的样子都没有。他不轻不重地压了下去,贺佳言在一旁看得紧张,忍不住说:“陆捷你轻点呀……”
话音刚落,黎煜突然笑了起来,将脸埋在陆捷胸前,像只小狗一样蹭着他。
贺佳言目瞪口呆,好几秒后才明白过来。
陆捷将大衣递给贺佳言,接着揪住黎煜的衣领问他:“你干嘛装病?”
黎煜还想把自己的小脸藏起来,但衣领被揪住,他只能朝陆捷转着眼珠。
陆捷又问了一遍,黎煜往贺佳言那边看了看,怯生生地说:“她不带我去打地鼠……”
贺佳言哭笑不得,但见孩子没事,她悬在半空的心终于落地了。陆捷难辨息怒地看着黎煜,她生怕陆捷把孩子当成自己的学生责备,连忙说:“没事就好,都上车吧,这里风大。”
回去的路上,车厢里静悄悄的。黎煜讨好地往她那边靠近了一点,小声地问:“阿姨,您是不是还在生气?”
贺佳言搂住他,柔声说:“如果你答应阿姨,你以后也不拿这种事开玩笑,那阿姨就不生你的气。”
黎煜直直地点头,贺佳言向她伸出尾指:“拉勾勾哦。”
陆捷分神从后视镜了瞧了瞧后座的一大一小,唇角不自觉上扬。贺佳言还是那么喜欢小孩子,过了这么多年,她还是一点都没变。
当汽车驶到小区,贺佳言便对陆捷说:“靠边停车就好,不用开进去了。”
“等你孩子要你抱,我还不是要回来吗?把你们送到楼下比较保险。”陆捷说。
贺佳言沉默,而黎煜仰起脸问她:“阿姨,您家有住着叔叔吗?”
“没有。”贺佳言回答。
黎煜说:“菲菲阿姨家住了一个叔叔,他可以帮我洗澡,你家没住叔叔,那谁帮我洗澡?”
贺佳言理所当然地说:“我帮你洗就好。”
黎煜大声说:“我不要!阿姨是女生!”
她试着说服黎煜:“你家里的保姆阿姨不也是女的吗?你暂时把我当成她,将就一晚上好吗?”
那孩子很固执,他说:“不好!我跟您不熟,我不要您帮我洗澡!”
就在他们相持不下的时候,陆捷已经把汽车停在公寓楼下。他熄了火,转头对贺佳言说:“既然来了,我帮他洗完澡再回去吧。”
下车以后贺佳言想牵黎煜的手,他不肯,反而跑过去向陆捷索抱。
陆捷弯腰把黎煜抱起,贺佳言跟在他俩身后,黎煜抱着他的脖子,看上去很高兴。她真不懂,陆捷连笑容都不露几分,这孩子怎么就自动自觉地黏住他。
直到进了家门,黎煜也不太舍得松手。他缠着陆捷,声音软软地说:“您不能走哦。”
“我不走。”陆捷向他保证。
贺佳言把灯打开,然后告诉陆捷:“浴室只有一个,在我房间里。你先带他进去,我问邻居借盏暖灯回来。”
他们都没什么帮孩子洗澡的经验,等下不知道要折腾多久。贺佳言想着借来暖灯,就算洗得久一点也不担心黎煜着凉。她带着暖灯走进浴室时,黎煜坐在小板凳上,陆捷半蹲着替他脱鞋子。那孩子在跟陆捷聊天,她初时没听出来,但后来发现他说的是英文,不由得回头奇怪地看了他俩一眼。
陆捷察觉到她那略带探究的目光,于是就说:“现在幼儿园的双语教育实施得不错,这孩子的发音很标准。”
贺佳言随口应了声。把暖灯打开后,她又回到客厅,从黎煜的书包里翻出换洗的衣服。
把衣服和浴巾都带进卧室时,贺佳言就听见水声从浴室没关紧的门里传出。她本来只打算在门缝里看看里头的状况,以免黎煜把自己当做怪阿姨看待。只是,她看见陆捷满手是泡沫,而衣袖快要滑下去,又忍不住推门进去。
衣袖已经湿了小半,陆捷没在乎,但贺佳言示意他将手递过去的时候,他就顺从地递了过去,让她替自己把衣袖挽起。
黎煜光溜溜的,看到贺佳言进来,他便红着脸说:“羞羞,羞羞……”
贺佳言说:“阿姨都没害羞,你一个男孩子害羞什么?”
陆捷忍俊不禁,他对黎煜说:“害羞就转过身去,这样大家都不用羞了。”
在贺佳言的帮忙下,黎煜很快就洗完澡。
刚才顾着他那点状况,贺佳言忘了在西饼店买点面包或蛋糕。她问黎煜:“保姆阿姨平时给你准备什么早餐的?”
黎煜老老实实地回答:“小米粥和馒头、牛奶和烤面包或者是豆浆和三文治。”
贺佳言打算先煮好一锅小米粥,等明早起床,只要重新煮沸就可以吃了。她让陆捷哄黎煜睡觉,接着就进了厨房忙碌。
黎煜被抱到贺佳言的床上,那床丝被又松又软,他在上面滚了两下就缩进被窝里。
陆捷弯腰替他将被子掖好,接着把椅子拉到床头,温声说:“闭上眼睛。”
“我睡了以后,您会走吗?”黎煜问。
“会。”陆捷不骗他,“明早要听佳言阿姨的话,知道不?”
黎煜用力地点头,然后闭上了眼睛。
等小米粥煮开了,贺佳言把火调小就回卧室看看黎煜睡下了没有。走到门边,她看见陆捷正坐在椅子上,他的手轻轻地拍着黎煜的背,脸上表情柔和得很。黎煜应该睡着了,他侧着身,小小的身体缩成一团,那单纯而安然的模样十分惹人怜爱。
听见她的脚步声,陆捷立即敛起身绪,然后才往门边看了一眼。他没有说话,只是将黎煜露在外面的手收进被窝,随后站起来,小心翼翼地把椅子搬回原位。他轻手轻脚地走出卧室,对站在门边的贺佳言说:“我先走了,尽量不要把孩子吵醒。”
贺佳言无意识地点头。她虽侧身让陆捷出门,但视线仍然锁在那张稚嫩的小脸上。皮鞋与地板相触的声音越来越低,她猛地转身,急匆匆地唤了陆捷一声。
闻言,陆捷停住了脚步,然后回头。
他俩只隔了几步之遥,贺佳言没有端详他的表情,只是垂下眼帘问:“你后悔吗?”
陆捷的脊梁一僵,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手背上的青筋一点一点地奋起。
走廊的灯光很暗,被拉长的影子模糊地映着墙上,一动不动的。贺佳言才闭了闭眼,声音颤抖地说:“要是你没让我把孩子打掉,那么我们的孩子肯定也像煜煜那么可爱……”
☆、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就因为贺佳言这句话,陆捷心底那道固若金汤的记忆闸门瞬间塌陷,颓垣败瓦散落满地,翻起的风尘模糊了双眼。恍惚间,他彷佛重回那个最温暖的严冬和最寒冷的初春。
那年贺佳言才念大三,大三上学期的课程安排得很轻松,贺佳言早早就考完了最后一门试,然后到英国跟他短聚。
贺佳言来的时候正是一月中旬,陆捷刚放完圣诞的长假,假期堆积的任务让他分…身不暇。他只替贺佳言办妥签证和机票的相关事宜,至于食宿就没来得及张罗。下午有份报告急着上交,陆捷上午到机场接机以后,马上又得赶回学校赶工。
跟他在一起这么久,贺佳言知道他的忙碌,也理解他的忙碌。这是她第三次来英国了,虽然这里对她来说还是很陌生,但不至于会迷路。她打算自己先找家旅馆住下来,陆捷不放心,想起跟他同住一套公寓的同学随导师到外地跟项目了,于是先把贺佳言带回了公寓,等他忙完再作安排。
不料陆捷这一忙就忙到了晚上。带他的博导最注重团队精神,没有得到允许,谁也不敢离开。陆捷拿着食物回到公寓时,贺佳言已经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睡着了,她枕着一个方形抱枕,身上只盖着一件羽绒外套,看上去睡得很舒服。
把食物拿进厨房加热后,陆捷才把贺佳言叫醒。她睡得迷糊,初时还以为自己尚在梦中,揪着他的衣服不肯撤手。直至听见陆捷那充满揶揄意味的笑声,她才想起自己身在何地。
陆捷将她带到饭厅,其实这个钟点没能买到什么美味佳肴,他俩不过是凑合着吃顿晚了很多的晚餐罢了。他们面对面地坐着,吃着吃着两人都傻傻地笑了起来。
再晚一点的时候,天下起了雪。纷纷扬扬的白雪随风打转,贺佳言坐在飘窗上,抱着膝盖看向窗外。把餐桌收拾好以后,陆捷才回客厅陪她看雪。
雪打在光滑的玻璃上,发出低闷的声响,贺佳言窝在他怀里,絮絮叨叨地跟他聊天。听见他的笑声,她会扬起脸看他,他们靠得很近,两张脸差点就贴在一起。陆捷能清楚地从她深褐色的眼珠里看见自己的倒影,他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接着就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这晚的气氛实在好的惹人犯罪。外面那场下得不停的大雪,屋内那点昏昏暗暗的灯光,两人迷离不已的眼波,他们压在内心深处的爱慕和想念……无一不摧毁着他们的道道防线。
一直以来,陆捷都觉得自己是一个十分克制的人,在这个晚上,他却失控了。贺佳言默许了他的放肆和冲动,但陆捷却知道自己应该理智地停下来,可惜他终究没有做到。
贺佳言原本以为,偷尝禁果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直到某天发现自己经常犯困、晨吐还经期失常,她才顿悟自己犯了一个多么严重的错误。贺佳言不敢相信自己有可能怀孕,她明明记得那晚陆捷有做措施的,为此他还跑到舍友的房间里摸了两个避孕套回来。
最先发现贺佳言怀孕的人是陶安宜,她毕竟是过来人,只要留心观察就能看出端倪。贺佳言没来得及到药房买验孕工具,她已经被父母压着去医院做检查了。
确认自己怀孕以后,贺佳言几乎站也站不稳。她一直不表态,她父母很着急,围在身边苦口婆心劝她打掉孩子。她越听越是觉得心乱如麻,最后不顾时差就给陆捷拨了通电话。
半夜三更接到贺佳言的电话,陆捷就心知不妙。当他听见她轻声说了句“我怀孕了”的时候,他的脑袋像被千斤重的锤子重重地敲打了一下。他抛下了手头上的功课和项目,匆匆忙忙地回国。
最先跟陆捷见面的不是贺佳言,而是贺佳墨和贺佳言的父母。虽然他们没有出言指责,但陆捷能看出他们对自己有有多么的不满和愤怒。贺佳墨的表情很凝重,他把贺佳言这几天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陆捷不知道可以说什么,最终只能恳切地道歉。
贺家两位长辈都是明白人。他们知晓这种事情是孤掌难鸣的,现在出了问题,这责任不应该只落在陆捷头上。贺佳言到底是他们的骨肉至亲,她就算什么都不说,但他们也清楚她不太舍得放弃这个孩子。他们也不问陆捷的意愿,直接要求他劝女儿把孩子打掉。
尽管陆捷也不太赞同留下这个小胚胎,但听见别人要求自己间接谋杀这个孩子,他真的心如刀绞。
从得知贺佳言怀孕的那秒起,陆捷就反复思量留与不留的问题。那晚贺佳言在电话里虽然没有明说,但他听得出她很想把孩子生下来。她不仅格外喜欢小孩子,还是一个有善良且有责任心的人,他不认为她可以狠心剥夺一条跟自己骨肉相连的生命。
只是,这孩子来得确实不是时候。贺佳言今天才大三,若她执意要把孩子生下来,肯定会被学校劝退的。就算陆捷动用家里的关系保住她的学位,她也一样要休学,这对于一个德学兼优、准备考研的人来说,牺牲真的很大。
大家心里都明白,这件事根本没有两全其美的做法,而他们唯一能够做的,不过是两害相较取其轻。然而,贺佳言即使理清了事情的利弊关系,她这样感性的人肯定会偏向于不理智的一方。几经思考,陆捷还是做了一回最恶最残忍的人,他俩一见面,他就毫无转圜余地地让她把孩子打掉,连半点希望都不留。
陆捷早猜到这番劝说不会容易,但贺佳言的反应却比他想象中的平静得多。贺佳言似乎猜到他将会用什么话来说服她,她没有问原因,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语气平缓地告诉自己,她只是一个女人,没有他那么的雄心,也没有他那样的抱负,只要他不嫌弃,她就甘愿做一个平平凡凡的好太太、好妈妈。
有那么几秒,陆捷真的心软,他真的想把贺佳言带回英国,什么都不管不顾了,但冷静下来,他又觉得他不能这样自私地毁了她的前程。贺佳言是一个骨子里都充满着干劲的女生,她有思想,更有追求,就算现在甘心放弃一切,待将来回首过去也必然会悔不当初。
陆捷越想越是难过,就在他踌躇着不知道要怎么开口的时候,贺佳言却突然唤了他一声,说她愿意把孩子打掉。陆捷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而她只是轻轻巧巧地问他,这本该是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