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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他软绵绵地问,“什么时候?”听他的语气就知道他快要睡着了。
“叫我去东湖的那时候啊,不要说你忘记了!”她用力拉他的头发。
“啊,那时候,忘了。”
织桥痞痞地说,话音刚落某女捏住他的脸,阴森森地说:“什么?”
他忍不住笑起来:“那天有个老爷爷要找孙子,我好心做雷锋送他去男生宿舍借了手机给他,回来的时候——你为什么不等我?”他终于想起旧账,“你还不是没来。”
“我好心好意等了你二十分钟!拜托!那天我们班不知道要去哪里活动,我已经忘了,反正我仁至义尽地等了,是你不来的好不好?”她瞪眼,终于知道是误会,笑了出来,“喂,那天你约我出来干什么?”
“我忘了。”织桥懒懒地说,“我真的忘了。”
“算了,我也忘了。”孝榆拍着他的被子,手掌拍在软软的被褥上感觉好好,她边玩边说,“我今天打了十六个电话,补够了一个星期没打电话给你的分吧?我们不要吵架好不好?”
他耸耸肩:“谁要和你吵架?没有我你也过得很快活嘛,开书吧,和他们出去吃饭,我……我……”声音竟然哽住,他不知道如何去说,她没有了他之后那些笑脸给他的挫败感,心跳得很快很想倾吐孝榆你究竟有多过分,面子却挂不住说不出来,只有因为情绪突然激烈引起心脏跳得那么快,快得像流过胸口的血都是灼热的一样。顿了一顿他还是没说下去,默默地叹了一声。
“我很郁闷,他们才陪我。”她说,“你和朗儿在一起,我郁闷死了,在被炒鱿鱼之前自动辞职,是毕毕他们关心我才陪我。”有点黯淡地笑笑,她叹了口气,“好朋友都这么帮你,我总不能老是愁眉苦脸。”
他没再说什么,过了一会儿,从被窝里伸手拉住她的手臂,“陪我躺在床上好不好?”
“啊?”她瞪了他一眼,“色狼!”
“陪我躺。”他懒懒的语气却很诱人,好像这床铺很舒服。
“扑”的一声重响,一个人扑在他床上,躺在他旁边,压在被子上,两个人一起看着天花板,“我躺一会儿就要走了,让你妈看见说不定把我赶走。”
“喂,”织桥侧头看她的脸颊,“让我亲一下好吗?”
“嗯?”她扬眉,“真的?”
“真的。”
“好。”
织桥支起身体,伏下头吻了她。
这女人温暖、粗糙、心跳得很快,很平淡,但很让人安心。他轻轻吻了一下,支着看她的眼睛,她的眼睛亮亮的,眨了眨,她说:“没感觉。”
忍不住笑了,织桥躺回去:“就像亲自己一样,没感觉。”
“哼!”她和他静静地躺在床上,静谧了好一会儿,他侧头看她的时候发现她竟然睡着了。翻起被子盖在她身上,他跟着闭上眼睛睡觉。
又过了一会儿,刘娅宾打开房门的时候就看见那一对冤孽纯纯地睡在一起,直了眼睛,把织桥的手机轻轻放在他床头,而后轻轻关门。走出门口的时候打哈欠,无聊地继续去看她的电视剧。
“织桥好一点没有?”织桥的爷爷问。
做老妈的人挥挥手,漫不经心地说:“在睡觉。”
“听说你和孝榆有问题?”爷爷看着报纸却好像无所不知。
“哪有,孝榆我很喜欢,行的,那丫头没来我们家气氛冷清,没意思。”
织桥请病假接着干脆接着病假请年假,一连在家里休息一个星期。
孝榆的书吧的装饰还没有完全弄好,开业几天又挂牌说整顿放几天,感冒好了的织桥跟去给她帮忙,顺便搬家搬回书吧地下室。
屋里的人看着搬家进来的人,擦玻璃的人微微顿了一下,露出了微笑。
那两个人,无论发生过什么事,经过了多少年,相处的方式都是那样,时间在他们身上就好像没有过……很容易就吵架,也很容易就恢复如初,一个人追着另一个人,另一个人在快要失去的时候终于懂得回头来抓住最重要的东西,所以一切就无法改变吧?从他们小时候开始就是那样了。
“毕毕?”王室看了他一眼。
“嗯?”毕毕弯眉,笑得像什么事都没有一样。
“那疯婆终于还是被变态捡回去了,你怎么样?”王室钉着挂镜框的钉子,边问。
“嗯……”毕毕的眼线弯得更漂亮。
“你这种人就是不适合谈恋爱,不管想什么都不说。”王室继续钉钉子,边钉边埋怨,“就算说出来了也不是全部的真心话,十句里面八句是混的,剩下那两句就算说出来也只有一半是真的。”
“哦。”毕毕呵了一口气在玻璃上,认真地用报纸仔细地擦。
“你真的爱孝榆吗?”王室突然问。
“啊?”毕毕继续微笑。
“我不相信。”王室说,“爱一个人不是这样爱的,我不相信你爱孝榆。”
“哦。”
“你——感激孝榆吧?不管是为了什么原因感激她,你不是真的爱她,对不对?”王室低沉地问。
“嗯?”毕毕眉眼弯弯,笑得十分可爱,不知道是承认王室说的,还是觉得他说的很可笑。
“算了,和你这种人说话,说了和没说一样。”王室没趣地继续挂镜框,毕毕真的爱孝榆吗?很多人都这么说,在片刻之前他也没有怀疑过,只是看着刚才毕毕看孝榆和织桥的目光,突然间觉得——爱一个人的人会这么淡泊吗?甚至淡泊得近乎欣慰?真的爱孝榆吗?
真的爱孝榆吗?毕毕温柔的眼瞳深处浮过一抹更加温柔忧郁的柔光,随之弯眉一笑,秘密。
“铃——”电话响起,孝榆扑过去接电话,“喂?尤雅?要请客吗要请客吗?哦?去哪里?随便啊,上次明珠烛光吃过了,已经可以让我对你仰慕一生了,我们今天去吃便宜的,吃水饺好不好?”
“水饺?”织桥听了眉头已经皱起来,他讨厌水饺,“尤雅。”他很自然地伸手夺过孝榆的电话,“定大藏寿司的贵宾席,我要海胆……”
“啪”的一声电话被抢走,孝榆夺过电话大喊大叫:“我说要吃水饺!总之你下班过来吃水饺!我包给你吃!就这……”
她一个样字还没说出来,话筒突然间升高一尺,手臂被掉在半空中,织桥抓住她的手轻轻细细地说:“Sa……这个女人做出来的东西是人能吃的吗?六点三十我们在大藏门口……”
“吕、织、桥!”孝榆重重地踩了他一脚,抢回话筒,“今天我不让这个混蛋吃下水饺我不姓方!尤雅你如果敢和他一伙,小心我在碧柔面前告状,要她永远不理你!”
碧柔?屋子里的人都是一愣,面面相觑——孝榆以为现在尤雅和碧柔是一对?毕毕忍不住笑了,王室摇了摇头,她怎么会以为碧柔会和尤雅走在一起?碧柔是个死心眼的女人,爱上织桥也许真的会爱一辈子,毫无创意。
不知道尤雅在电话里答了什么,孝榆满意地挂掉,抬起头挑衅地看着织桥——织桥以看世界上最小的虫子的眼光“睥睨”她,她不在乎仍然趾高气扬,笑嘻嘻地说:“当医生的人不吃猪肉是不好的。”
同屋的人顿时以同情的目光看着那个即将被纠正坏习惯的男人——织桥不喜欢吃猪肉,其实是不喜欢吃煮得很差劲的肉类,如果烹调得很优秀他是吃的,但是要求太高的结果是往往不吃他眼里的垃圾食物。但是孝榆嘛——和她认识这么多年没听说过她会包水饺,真是件可疑又可怕的事。
“你?你要包水饺?”织桥“嗯哼”地笑起来,“传说?或者是——”他轻轻托起孝榆的下巴,“神话?”
孝榆的反应是再次重重去踩他的脚,织桥轻描淡写地将她整个人挪了一下,移开那一脚,只听她阴森森地说:“我现在去买菜——你可以不吃,剩下来的水饺我会送去你家,让你充满爱心的爷爷亲自送去监督你吃下去,你要选择怎么吃法都可以,今天吃或者明天吃?”
“扑——”王室转过头去笑,毕毕总是笑得眉眼弯弯,看着织桥诡异的不服气,还是孝榆能把这个人咬得死死的,被太过了解就不能在这个女人手里咸鱼翻身了,因为她根本就是个蛮女。
“就这样子,我去买菜,回来以后要看见这里全部都弄好,你们慢慢忙。”孝榆冲到楼上去拿钱包,又噔噔噔地直奔下来扑菜市场去了。
“真是奇怪的女人。”王室钉好一个一人高的漫画海报镜框,退了两步端详,“我还以为这样的日子永远不可能再重来了,孝榆果然是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的女人啊。”
毕毕已经擦完所有他觉得不够干净的玻璃,拿起口袋里的MP3塞耳朵,白底蓝印的小熊耳机套子四年来依然如此,在他身上时间也似乎没有流过,微闭着眼睛双手插口袋里靠墙上听歌,迷迷糊糊似乎是睡着了。王室霸着一张长沙发躺着,打开电视看节目,边看边抱怨:“最近的电视真是没什么好看的,武侠片的人全部都在天上飞来飞去,都不如八三射雕那么一招一式真正有武打的味道,以后电脑动画更发达连替身都不用,直接做个假人在里面飞不是更快?难看得要命。”
“嗯哼哼哼……”织桥轻轻地卷着自己的头发,不置可否,这种劣质电视他从来不看,孝榆不在没人能和王室侃电视还是动画,“最近听说你做得很红火?做的同性恋漫画……”
“砰”的一声爆响王室拍案而起,阴森森地问:“什么同性恋漫画?”
“啊?我在网上稍微搜索了一下你的漫画,全部都是同性恋故事……难道不是吗?球队里的No。1和No。2的恋爱故事,球队部长之间的恋爱故事,还有部员之间……”织桥轻轻细细妖娆妖娆地说,“很多奇怪的故事。”
“吕织桥!”王室在他说出“No。1和No。2的恋爱故事”就已经开始变身,说到“很多奇怪的故事”终于怒吼一声冲过去掐住他的脖子猛烈摇晃,“那都是一些变态的女人自己编的!我做的是真正的体育漫画!体育漫画!体、育、漫、画!”
“嘎拉”一声门开,一个女人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对不起,我下课了!”
吵架的两个男人松手往门口看去,奔上来的女人长发清秀腼腆温柔,正是碧柔。
织桥扶头的手微微顿了一下,微微一笑:“欢迎回来。”
碧柔的胸口起伏不定,看着鲜艳明快的里屋,又看着屋里的三个男人,终于展颜一笑:“欢迎回来。”
屋里的音乐停了,毕毕上楼去换音乐,这时候只听音箱低低地放出一首歌:“……想回到过去,一直让故事继续,至少不再让你离我而去……”
楼下的三个人听着,不约而同地轻轻叹了口气,语气是欣悦的,都像解脱了一样。
“咚”的一声,有人踢门而入,双手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当当当当!我回来了!”
“孝榆?”碧柔看着她买的:红萝卜、大白菜、韭菜、大葱、猪肉、鸡蛋、高丽菜、玉米、茄子、西红柿……“难道你真的要开面馆吗?”她忍不住问,“我觉得……我觉得还是书吧比较文雅,开面馆我们没有厨师啊。”
“面馆?”孝榆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指着门口,“你以为这间是面馆?”
“难道不是?”碧柔呆呆地看着她,“你不是挂了一个很大的面字在外面?”
“我这里是书吧!书吧!”孝榆丢下袋子扑过去抓她,“你气死我了!”
“咯拉”一阵声音,所有人惨叫:“鸡蛋!”
过了两个小时,在孝榆把面粉和水搅成面糊之前毕毕及时抱了过来,把那可怕的女人赶出厨房,让她在外面搭桌摆椅,扫地和准备洗碗。厨房里碧柔和毕毕包饺子,王室刚刚剁完肉馅,织桥就站在里面看,什么都不做,懒洋洋地靠着厨房门看,王室几度要把他赶出去而不得,不知道他站在那里干什么。
又过了十五分钟左右,水饺开始熟了。
孝榆正在往椅子上铺椅垫,门开了,是很有教养的人很有礼貌斯文缓缓开门的声音,她一听就欢呼起来:“尤雅!”
二十六岁的尤雅正和N年前孝榆想象的一样,成为社会名流精英,这一身笔直的西装穿在谁身上都像猴子穿人衣,穿在尤雅身上顿时显出它的昂贵出来——那就是气质、气质!一遇到尤雅,孝榆的脸就自动变成谄媚的笑脸:“今天又很忙吧?过来坐过来坐。”她招手。
尤雅点了点头,这时候厨房里碧柔把水饺端出来,看见尤雅怔了一下,随之微微一笑,把水饺放在他面前,“毕毕做的,应该很好吃。”她柔声细语的时候特别母性,那种温柔熨帖到心里去。孝榆看在眼里偷偷地笑,碧柔对尤雅特别的好,果然在一起就是在一起,骗不了人啊!
厨房里的人洗手出来,王室不客气地坐在尤雅身边——这个人绝对不会像某个男人或者某个女人那样无聊嘲笑他的漫画,毕毕坐到尤雅斜侧面的对座,织桥细细一笑,在尤雅另一边坐了下来,这屋檐底下人复杂的关系啊!头脑简单的感觉不到真好。织桥看了毕毕一眼,这男人从来深不可测,就算是感慨的时候说出来的话也未必是全部真心,看他呆呆钝钝、懵懵懂懂、善良无害的样子,即使是自认眼光犀利如织桥,也不知道他究竟知道不知道尤雅爱他这件事。但至少织桥有件事是确定的——尤雅不了解毕毕,在座的没有一个人了解毕毕;或者他还可以看出来另一件事:虽然尤雅和毕毕的事从毕毕身上看不出任何端倪,但是碧柔知道,也许知道得还真不少。
“来——开动!”孝榆“无知无畏”地坐在织桥和毕毕之间,碧柔坐在王室和毕毕之间,一桌子围下开始吃水饺。毕毕拿了四年画笔没忘厨房,做出来的水饺依然香嫩可口,各种口味都有,大家边吃边赞边聊当年在大学里如何如何如何……
“我记得有一次考试,碧柔跑来给我哭诉,说她大学语文老师莫名其妙给了她四十分,害她那学期不但要补考还丢了一等奖学金,又不给她查卷。”孝榆边吃边说,没啥教养的样子。
“但是后来我补考考了九十八分。”碧柔低低地说,“也没什么,老师也不是故意的,大概哪里弄错了吧,孝榆你竟然记到现在。”
“有人欺负你我当然记得!”孝榆拍案,“还有我记得尤雅他们班有个人很搞笑,总是要和尤雅比第一,每天早上六点背着书包出去,晚上十一点才回来,连午饭都在自习室吃,但是考来考去还不都是那么三五名,哪有我们家尤雅厉害!”
“尤雅什么时候变你家的?”王室哼了一声,“要说厉害,你们家织桥最厉害,不上课不读书老是拿第一,还能做学生会长……”
“错!”孝榆一本正经地打断他,“那家伙在学校不读书。他回家读的——他也去图书馆读……他只不过是死要面子……”
“方孝榆!”织桥拍桌,“你五岁的时候跑到商店里面向西货员阿姨要糖果,不给钱要糖果别人不给你还哭……”
“吕织桥!你给我闭嘴!”孝榆大叫起来扑过去捂住他的嘴,满座的人都忍不住好笑,这两个冤孽啊!
正在这时,突然间电灯闪了几闪,大家抬头念头刚刚转到:停电?
四下全黑下来,刹那间一片寂静,真的停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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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相处的方式
“我以后肯定要比你先死,”织桥轻轻妖娆地说,“否则没有一个人抱着哭的感觉真不好。”
奇怪的是孝榆竟然没有发火,静静地抱着他,过了一会儿她低低地说:“我们一起死好不好?”
“嗒”的一声微响。
“三楼第七个楼梯。”尤雅低沉地说。
“我怎么觉得这句很耳熟?”孝榆小声地嘀咕,随即警告,“王室你还在椅子上吗?”
正打算往桌子底下躲的王室只得战战兢兢地坐在椅子上,只觉四面八方都是鬼影,没有灯光的屋子真可怕。
“孝榆……”碧柔的声音从桌子对面传来,“怎么会停电的,今天没有停电通知啊。”
“没事没事,大不了又是一只小猫。”孝榆安慰,“死变态你在吗?上楼去把猫抓下来。”
“嗯哼……”织桥的声音赫然已经在二楼,这个人在自己家里神出鬼没的本事和古墓派小龙女的轻功有得拼,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上去的。二楼亮起微光,尤雅再次打开了手机屏幕,以微弱的蓝光照着四周。
那两个人的动作真快,孝榆刻意忽略心中夹杂着的稍微不安的感觉——今天不是暴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