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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棠不敢说是翠微宫,想那张公公该对各宫侍女详知于心,自己到那翠微宫还未走了明路,不好说的。便福了身子,答道:“奴婢答张公公话,奴婢是绣房的绣女。”
张公公见甘棠神情有些慌乱,更是有了疑心,又问:“哪一间?姑姑是谁?你身为绣女,走这条路为的何事?”
甘棠见搪塞不过,索性干脆合盘托出:“奴婢姓甘单字棠。素日都是绣房的瑞姑姑教导。今日是奉了了贤妃娘娘命去翠微宫,改娘娘绣衣花样。”
张公公一听甘棠的名讳,紧绷的脸面已是绽了笑,等甘棠言毕,便道:“姑娘不必再言,我是知道你的。过几日,还要给你择了好去处,送你去呢。”说完竟去了。
甘棠听了,竟似五雷轰顶一般,呆呆站在原地,半天没移半步儿。攸儿的话竟是成了真。甘棠心念着往日听来德妃娘娘尖酸刻薄的闲言,不觉心里先灰了大半。一路上再无心赏景,心事重重往翠微宫而来。
还未进门,却正遇着抚纹端着一雕漆的花盘进去。她一抬眼见了甘棠,忙迎上前来:“姐姐来得早些,娘娘午睡未醒呢。”
甘棠强打了精神,随抚纹进去,先在外面候了,道些闲话。
又过了盏茶工夫,估摸娘娘该午起了,众人皆忙碌起来。此时抱锦打帘进来,对管茶水的言道:“娘娘发话,换了金盏花,拿那桂花泡茶。”那茶水上的急忙捧起茶壶又另出去换了,端进去。
顿饭工夫,抱锦进来,叫了抚纹、甘棠进去了。
娘娘穿了家常衣裳,斜靠在东板壁上,腿上搭着麝鼠皮小褥子,小口啜着花茶。抚纹捧上花盘,看了娘娘的眼色,拣了一朵儿玉兰簪于娘娘发髻右侧,又放下花盘,取了铜镜让娘娘相看。
此时,一小宫女进来,轻声道:“禀娘娘,杨宝林求见。”
娘娘眉头微蹙,静了半刻,言道:“请进吧。”
一时,杨宝林进来。抚纹给撩了帘子,抱锦搬来红木方凳。宝林请安礼毕,就坐了方凳,与娘娘拉些家常。
“娘娘,可曾见了那一位今日的穿戴?”杨宝林缓缓扇着一柄羽扇。
娘娘嘴角略带些笑,言道:“妹妹忘了姐姐早走了吗?我今早吹了些风,怕染了风寒,两位太娘娘就让我早回来了。”
宝林笑道:“敢情是我老背晦,竟忘了。姐姐御体原本金贵些,两位太娘娘自然深挂在心上的。”
娘娘听了笑笑,也未说别话。
宝林又道:“午宴就摆在园中的鸣雁斋,斋内是宫臣内眷坐了,斋外则是王臣宫亲,看着倒比往年热闹些。看妹妹竟忘了要告诉姐姐的一些话,竟拣这些没要紧的说了半天。姐姐没有赴宴,倒没见着那位头上的一支穿米珠蝴蝶流苏。那蝴蝶是点了翠的,伏在一朵粉牡丹上,牡丹亦是点翠,牡丹下垂两串珍珠流苏,每串有两颗红宝石隔了,竟垂到了肩上。”说到这里,宝林用手指指肩膀,撇撇嘴角,似有不屑之意。
贤妃娘娘静静听着,也不言语。最后才笑道:“妹妹也有一支流苏的,去年元宵戴过的。姐姐瞧着也很入眼呢。”
杨宝林听了,不觉有些窘态。那支红珊瑚流苏是自己刚承宠时,央告皇上多次才得的。谁知流苏赐了下来,却再没被招宠了。
宝林见无趣,一会子告退出去了。
贤妃娘娘神气自若,向甘棠道:“听说甘棠妹妹来得早呢。”
甘棠趋前一步,躬首道:“禀娘娘,甘棠恐娘娘试穿新裙有不妥之处,所以早些儿来,听候娘娘差遣。”
娘娘微笑颔首,道:“你们都听听,这甘棠妹妹虽未搬了进来,说话里处处为我思量,着实让人可敬。”
众宫女皆俯首道:“娘娘自是看人极准的,怨不得娘娘疼她了。”
“甘棠明日就搬了进来,你们几个都帮着去捎带些东西。”娘娘发话。
那几位都笑着应了,又推着甘棠谢恩。
甘棠却待跪不跪,欲言又止。
《宫杀》 第八章 巧搏
娘娘本是笑着,欲受甘棠的跪礼,又见她迟疑不决,面上不觉冷了,将手抬起,对着阳光,检视着玉手上的蔻丹,缓缓言道:“敢情甘棠巧手慧心,有更高的枝儿可攀呢。”
甘棠听至此,心早都委屈碎了,“扑通”跪下,颤声道:“娘娘能看上了甘棠,实是甘棠的福气。自跟了娘娘这半日,见娘娘体恤奴才,心内更是放了十万的心。只是,只是——”甘棠说到紧要处,却又哽咽起来。
娘娘见甘棠确有苦楚的样子,遂使了眼色,那些个二等宫女便出去了,只留了抱锦、扶素、抚纹几个。
甘棠哭了一阵子,这才将心中所虑从头至尾叙述了出来。
彼时,屋内寂静,几位大宫女俱屏息宁气,小心窥视着娘娘的神色。
娘娘听着,先还脸色冷峻,待听至最后,竟和缓了神色,笑出了声儿。
“怪不着前日让抱锦去了那敬事房递话儿,那管事公公只推委着事忙,要节后再斟酌调补。原来是有这一遭儿。你们听听,我这一阵子病了,懒怠动,竟就成了聋子、瞎子。”
娘娘虽心中有气,话声儿却是低低的。甘棠头回子听着,仍是觉出了其中的忿恨之意。
“既这么着,我倒要看看我看上的物件儿,她还得要去了不成?”娘娘轻抚着耳边的一缕鬓发,言道。
甘棠一旁站着,一听见娘娘刚刚那句“物件儿”,心内对娘娘那一股子热乎劲儿,登时没有了大半:原来娘娘还是把自己当了一件小玩意儿而已,就象自己的父亲,一时把自己唤至身边,叫颂两句诗词,拈拈胡子笑笑,一时又几月不见,对自己的欢欣亦或病痛不见不闻。母亲说父亲公事繁忙,可甘棠明明听见父亲与几个嫡子女在内书房阅书嬉笑。
甘棠这边兀自胡思乱想,那边娘娘已开始了洗漱穿戴。扶素问娘娘可还要画那垂珠眉。娘娘自镜中静静看着自己,又凑近了用手指抚着眼角儿,似对扶素又对自己言道:“画了垂珠眉,又有哪个来看呢?”
扶素不敢再问,还是取了眉黛,给娘娘描画了。娘娘也没再言语。
抱锦自橱中取出那件水清纹锦六幅裙。娘娘看着,冷笑道:“放了去吧,费了那么些工夫儿,想来现在也没几个人会看了。也只有那个成天里想看我笑话的德妃瞅上几眼吧。”
抱锦只好又捧了裙子放回去,沿途又看了甘棠一眼。甘棠领会了她眼中的歉意,自己也只装出释然的样子:本是一介小小的宫女,何必去招惹了是非?
娘娘兀自沉吟了半晌,向甘棠道:“刚才那会子杨宝林说郡主戴了一支蝴蝶流苏,你也听见了吧?”
甘棠心疑娘娘怎的想起了这个,却也恭敬答道:“娘娘记得很好,甘棠听着也是一支蝴蝶钗儿,还是点了翠的,缀红宝石。”
娘娘听了,笑道:“那我就没有听错。也是该着那位梁妃撞在刀尖儿上了。”
言罢,扭头对抱锦道:“你还取了那件长裙,今儿夜宴,我要穿着它,借郡主的流苏演一场好戏给众位娘娘赏眼呢。”
抱锦却进言道:“奴婢不敢揣测娘娘心中计策,却有一句话:既借了郡主的流苏生事,娘娘担保郡主晚宴不换了衣裳钗饰吗?”
娘娘站起身来,整整袖管,言道:“你们只知其一,难知其二呢。那支流苏我以前见过呢。早先孝文皇后在世时,经常戴的。郡主虽出身钟鸣鼎食之王家,戴流苏也是违制的。虽则现在宫制松些,妃嫔命妇也能插戴,但正日子里,谁也不去触了这个霉头。既然郡主戴了,那必是上面赏的,又特意让戴的。孝文皇后辞世前,将自己的金银珠玉皆送赠了两位太娘娘及几位妃嫔。那支流苏应是赠了太后的。今儿太后又将它赐了郡主,想是里面也有些子深意。先人的旧物不免有些晦气,只把那上面的一只点翠金凤换了粉牡丹罢了。你们想想,那位郡主得了这样的物件儿,焉有不戴的道理?”
《宫杀》 第九章 借刀
家宴。
贤妃娘娘终于见着了宝麓郡主。鹅蛋脸儿,眼含秋水,肌肤润泽。在太娘娘的授意下,款款走上前来与娘娘道了金安。娘娘满面含笑,起身双手扶了,又赞道:“太后还道这是远房的侄女儿,瞧这眉眼皮肉儿,真真是太后的亲侄女儿。”
郡主虽则出身高贵,听了这样赞语,脸上还是现了红色,退回太后身旁坐下。太后亦听出了贤妃娘娘言中对自己的讨好之意,自是满意。
贤妃娘娘这一站一起,裙幅抖动,却让对面坐的梁妃瞧出了端倪。梁妃倏然站起,来至贤妃娘娘身边,伸手就要拉起贤妃娘娘的裙摆。许意识到自己举止有些失仪,急忙稳身站住,掩饰道:“见贤妃坐得急了些,恐扭了腰腿。”众娘娘谅她出身低些,言行一贯有些不入人眼,也就不去追究,一笑置之。
贤妃对此却是心知肚明,故意儿款款站起身来,给太娘娘茶钟里续水。梁妃借此机缘,向太娘娘言道:“贤妃姐姐虽是病了这许多天,还是一样的人尖子,不止说话儿让姐姐妹妹服心,这穿出一件衣裳来也让人看着新奇精鲜。”
听了她的言语,众人皆盯了贤妃娘娘的锦裙来看。那一只只鲜活的蜂儿在烛光下更似要飞下来一般。一旁的甘棠此时此地更觉脸上赤红,恨不得寻了地缝子钻了去。
一时,众妃嫔皆离了座儿,去细看娘娘的锦裙。有赞精致的,有夸颜色好的,有羡的,有妒的。
待众妃归了座椅,犹赞叹不已时,梁妃悠悠冒出了一句话:
“姐姐的锦裙确是娇艳鲜活,妹妹倒想到了一句小话儿,叫什么招什么蝶的?”梁妃嘴角带着笑儿,眼望着贤妃娘娘。
底下妃嫔有那不稳重的已嗤笑开来。又有那心直口快、显才者早嚷了出来:“德妃娘娘是说‘招蜂引蝶’罢?”
此语一出,众妃嫔哗然。有装没听见,依旧说笑的,有以扇挡面偷笑的,更有那隔岸观火看热闹者。
贤妃娘娘却置若罔闻,犹如无事人一般。只淡淡笑着,呷了两口茶。两太娘娘心怪梁妃心狭,却又不好当面给她没脸,正待拿句话儿岔开,却听贤妃娘娘娓娓开了口:
“梁妃妹妹一向好个笑话儿,姐姐的衣衫能在这节日里给大伙儿博个笑彩儿,心里是十二分的乐意。在这里,妹妹谢过姐姐了。”贤妃娘娘竟真站起身来,朝梁妃略略倾了身子。
梁妃亦是意外,也只好站起身来,讪讪地还了礼。
贤妃娘娘见众妃嫔都已禁了声儿,复言道:“梁妃姐姐才刚赞誉妹妹懂些穿衣打扮,妹妹实在愧不敢当。今儿个这位郡主妹子才真真是让人怜爱的仙女儿。姐姐就瞧这位妹妹头上插的这支流苏,就可谓天下独一了。”
梁妃正狐疑贤妃的宽容大度,依言看向宝麓郡主。郡主听了那句“招蜂引蝶”,早已羞臊满腮。见梁妃等又集了眼光看她,脸上更是带上了怒色。
两位太娘娘对妃嫔间的插科打诨早已见怪不怪,乐得听个热闹。却见郡主拉长了脸儿,又见众妃瞧着郡主髻上的流苏窃笑,思及刚才的那句笑话儿,这才悟了。却又苦于没有帮郡主脱困的法子。
那梁妃也早领悟了贤妃的深意,不禁懊恼不已。本想拿贤妃取个笑儿,压压她那股子清傲劲儿,逞逞自己的威风。没想到却把太后的侄女儿、即将入主后宫的郡主给得罪了。她铁青着小脸儿,恼嘟嘟坐在铺了紫蟒缎的红木椅上,不发一言。
贤妃娘娘见两位太娘娘、郡主都恼了,这才笑言道:“郡主妹妹同姐姐一样的喜欢花儿朵儿,这才拿了蜂儿蝶儿来饰了。那能招蜂引蝶的花朵才是真的娇嫩鲜香,谁见了那色香俱无的招来了蜂蝶?”
宝麓郡主听了此言,正入了自己的心坎儿,神色这才缓了,言道:“贤妃娘娘所言极是。今儿在那御花园中所见的长了小翅的飞虫儿,都是冲了那些香花儿去的。那些旮旯地儿的贱花儿也就只凭了几个有腿没翅的小爬虫子去碰一碰罢了。”
众妃皆是些见风使舵的,自然纷纷附和。独独梁妃是如坐针毡,恨不得扇了自己的耳光子。
又候了足有一刻工夫,皇上辇驾才至。叩拜礼毕,坐于太后身边的紫檀雕龙八宝椅上。
太后慈笑看着皇上,道:“皇儿怎这时候才到?难道是嫌你的妃子们胖了些,特意来得迟些,好让她们饿一饿不成?”
众人听了,皆笑了。
皇上面上含笑,恭敬答道:“皇额娘又取笑儿臣了。只因两位御史大人牵绊住了,才让皇额娘久候了。”
太后言道:“君国大事理应的,皇上并未办错。叫传膳官进来,这就摆吧。”
有几位公公出去,立时就有宫女穿梭进来,捧着雕漆托盘,上摆各色膳食,皆加了镏金大盖儿,往正厅里去摆了。
摆膳毕,既有女侍官来请驾。两太娘娘遂携了宝麓郡主,皇上随侍一侧,众妃随后,进了正厅用家膳。
两太娘娘在上位坐了,皇上坐于太后一侧,郡主则依太妃坐了。
贤妃应与贵妃共一几,无奈贵妃贵体欠安很有些时日了,每日里的循例请安都早免了去,今日自是未来,所以贤妃一人跪坐了,给贵妃留了虚位子。德妃应与淑妃一几,淑妃因小产未足月也是未到,德妃亦一人坐了。李昭仪、赵昭媛、林修容坐了左二桌,乌修媛、蔺充容、覃充媛坐了右二桌。余者俱按等次依律坐了。
各人身前几上已摆了几品干果、蜜饯、点心,无非是奶白杏仁、柿霜软糖、蜜饯鸭梨、蜜饯荔枝、鞭蓉糕、椰子盏、鸳鸯卷等宫例吃食。待众宫眷略吃些,就有膳食侍女端来了四品酱菜、七品正菜放于太娘娘几上,余者几上亦端了,只是依律减去一样、两样。
太妃笑指着一道五香鳜鱼,道:“人人皆说这鳜鱼味道美鲜,我总吃着不爽口。这道虾籽冬笋倒还对我口些,却又每每脆硬些,嚼不很烂。”
皇上笑道:“这是儿臣疏忽了。倒叫膳厨子做些太妃娘娘克化得动的才好。”又劝着太后多吃些,太后又忙着让宝麓郡主。
一旁的女官自去传话不提。
《宫杀》 第十章 暗涌
贤妃娘娘望着满桌的佳肴美味,耳闻上首的亲语家言,更是嚼之无味,只是动几筷子给人看罢了。
一时有歌舞伎上来,袖舞歌随,歌吟舞动,倒是一派热闹融洽之景象。膳食侍女又端了几个捧盒上来,,甘棠一旁看了,好看得很,却说不上是什么菜。
抱锦瞧出端倪,遂低声儿告诉了:“罐煨山鸡丝燕窝、烧鹧鸪、珍珠鱼丸、猴头蘑扒鱼翅。总不过这些样儿。”
又上来几位奏音伎,或坐,或立,或跪,或抱琵琶,或握笛萧,或抚琴筝,音律和缓,清脆悠扬,沁人心脾。奏完,只留拨琵琶的伎人,余者退了。伎人跪了,柔声道:“太娘娘、皇上,是奏‘飞花点翠’,还是‘玉树后庭花’?”
皇上笑言:“两位太娘娘倒是觉着怎样呢?”
太后转面朝了太妃,道:“妹妹好此道,你就定了吧。”
太妃稍沉吟一下,道:“倒是那首‘达摩支’好些日子不听了。”
那伎人听了,复起身,坐了一张脚踏杌子,右手于琴弦上勾、分、抹、挑,左手虚按捺打起来。
甘棠初还细瞅那乐字琴头、象牙相的琵琶,不经意间就被那乐音儿缠绕了魂魄儿去。恍惚间,似回了家中的闺房,母亲在绣案上飞针,间或抬头看了甘棠,笑一笑。又似携了自己的湘妹妹在湖上荡舟,碧波荡漾,暖风习习,红粉的芙蓉花儿撞碰着两人的面颊。
甘棠正在缠绵缱绻间,倏忽乐声止了。伎人跪辞了。甘棠犹自神思回转。
借着这一静,贤妃娘娘立起身来,朝上举杯道:“臣妾借此华宴,敬太后、太妃两位太娘娘端午圣节,五毒俱除,贵体康泰。”
两太娘娘对视一眼,笑举玉盏,饮了一杯。
贤妃娘娘又笑道:“闻太娘娘仰佛深笃,儿臣请画匠新摩了达摩像,又从绣房调了一名绣女,叫做甘棠的,不日,就要绣将起来的。”
太后对太妃笑道:“终究是女孩家家的有这个心。咱这皇上也算是至孝了,金佛、玉佛的,搬来了不少,哪里又会想到这样了,才是真真的诚心呢。”太妃也是点头,眼里透着赞意。
贤妃娘娘这才又坐了,眼里没看对面德妃一点子。
甘棠一旁听贤妃提到了自己,心里犹如小鹿乱撞般,使劲儿低了头,不敢看德妃一眼。
果然,德妃言道:“贤妃妹妹的孝心,我们应劲学的。都说是机缘巧合,这宫中的人名儿,倒也能重了。妹妹才说的甘棠一人,我就听着耳熟。前儿敬事房张公公要补一名绣女到我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