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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不曾闲-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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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宇堂简直想咒骂,事实上也骂吼了出来……
  “去你的!这样叫我滚蛋,让我提着一颗心担心着你们用十五人去应付三百多人可能会遭遇的不测,而我什么也不能做,只能在危急时藏好你的妻子,其它就无能为力了?
  这算什么?!”
  耿雄谦火气也不小:
  “你管太多了,姓孟的。明知道区区一个极天帮的威胁奈何不了你,由警方处理更有看头,你偏要来缠上我。至少我是帮你了这件事,其它的事你管不着,也没必要去管。”
  “我可不会眼睁睁看你死掉。为什么你不接受风烨组的助力呢?我知道丁武找过你了,但你一口回绝了他。人力、物力全不要,你八成是疯了!”
  耿雄谦不为所动,冷静了一会才道:
  “你当我白痴到只会打杀吗?我从不做没把握的事,许多事要做之前,早已布好了局。我知道弄垮极天帮后要面对的是谁,你以为我什么都没准备,只会叫兄弟去送死、任人砍杀吗?我是血气方刚没错,但我不笨,别以为你多活我十年才叫‘大人’。”
  他从不向人解释自己的行事方式,但这该死的老混蛋像是当自己是别人父亲似的大吼大叫,惹得他火气也起来了,要不是日后可能得拜托他保护蔚湘,早把他丢出去了。
  “问题是,你有十成的把握吗?”孟宇堂当然知道这小子不是白痴,但怕的是他太过自信。
  “十成?有三成我就干了。”
  “喂!你——”
  耿雄谦烦了,叫道:
  “必要时我会借助丁武的势力,满意了吗?”
  满意,当然满意了。孟宇堂收起三寸不烂之舌,很欣慰这小子还算有药可救。
  有妻有室了,哪还能逞勇玩命,混黑道也要懂得自保之道。
  谈话已告结束,黄大夫正好敲门进来。
  耿雄谦立即捻熄烟头,问道:
  “怎么回事?是什么病症?”
  黄大夫脸色怪怪的,没有马上回答,反而臭着脸问:
  “你不要小孩,怎么不干脆去结扎算了”
  当下他被提离地面十公分,迎上耿雄谦的怒喝:
  “你说什么鬼话,我问的是我老婆的病!”
  “没病!只不过你妻子要向我预约时间拿掉胎儿而已。反正才一个月半大,要拿掉很方便——”黄大夫彻底地冷言冷语,终于吃上一记拳头,整个人跌到沙发上。
  “她——有孕了?!而且要拿掉?!谁允许她这么做?!你要敢动她一根寒毛,我就将你辗成肉泥!”
  老天!他要当爸爸了!然而,他的妻子却忍心要拿掉?!她怎么敢?!不行,他要马上抱她入怀,命令她十个月都不许下床。当然……对了,先骂她一顿,她不该动堕胎的念头,谁允许她下这种决定,真该死!他得马上见到蔚湘才行。
  黄大夫拉住他一只手:
  “你想去揍她吗?她会想拿掉孩子,还不是你老嫌她是累赘,又一直说不要小孩,会让你负担更重,她这个做妻子的才会想都不敢想怀孕,即使她爱死了小孩。
  追根究柢都是你的话让她下这种决定,我不允许你去骂她。”
  耿雄谦努力平息怒火,僵着声音道:
  “除非你真的拿掉她腹内的小孩,否则不会有人承受到我的怒气,你满意了吗?”
  耿雄谦狠狠一拳又把黄大夫揍回沙发上,便如旋风般疾奔向妻子那一边。
  “他说谎。”黄大夫摀着自己的黑眼圈控诉。这一拳不就代表怒气了吗?什么叫不会有人承受到他的怒气!
  “呃……基本上,不妨将之当成准爸爸表达喜悦的方式之一。你知道的嘛,混黑道的人拳头总是大了一点。”孟宇堂蹲在一旁说着风凉话,安慰着可怜无辜的黄大夫。
  他早该知道对于准爸爸向来不可预测其喜悦会有的症状,躲远一点是比较实在啦。
  ※        ※         ※
  有孩子了?怎么会呢?他们夫妻一直有避孕的,她不会在明知不允许生孩子的情况下让身体有受孕的机会。但,孩子仍是有了,是注定了要跟着他们,还是当成一件意外,然后毫无感情地处理掉?
  如果她能完全替丈夫设想,就该拿掉孩子,所以即使泪流满面,也仍是与黄大夫约时间;但她多想保留下腹中的骨肉,那是他们夫妻共有的结晶呀!她哪舍得堕掉?可是他一直不要孩子的,终究,她仍得为他着想,不让包袱又往他身上加一件。
  缩着身子坐在沙发中,看向自己平坦的小腹。一个半月大的生命,没有成形,只是个小小指节大的胚胎,但仍是被赋与了灵魂了呀!
  如果没有身孕,她可以一辈子别幻想当一名母亲;若有了,她多希望自己可以当一个母亲,手抱着她与丈夫共有的宝贝呀!但……她永远不能因为寂寞而自私。
  身后的门开了又关,她知道他进来了。
  不一会,她被抱坐入他的怀中。不知是激动还是愤怒,他的肌肉僵硬,搂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耿雄谦下巴轻放在她头顶上,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斩钉截铁地道:
  “我不会允许你拿掉孩子。是什么原因让你以为我会扼杀自己的骨肉,并且残害你的身体?我也许是世人眼中的败类,却不是个泯灭人性的丈夫与父亲!”
  “我知道。”她轻声说着,纠紧的心因他的申明而放下心中大石,闭上双眼聆听他的心跳,眼泪差点滚落;他要孩子呵,谢天谢地!“但是,在你的计划中,向来没有孩子立足之地。你说你不要孩子的。”
  耿雄谦轻拍着她:
  “是的,如果你肚中这孩子没有意外地跑来跟我们的话,短时间之内,我从不希望有小孩;一方面是我们还年轻,你甚至不满二十足岁。未来二十年内,我们随时可以有小孩,而我自私地希望,在势力未达一定程度时,担心的事愈少愈好。对我的妻子而言,只能这样安排了,若要有人跟着我吃苦,一个你已令我愧疚,多来一个,我们也无法给他更好的生活,还必须天天担心受怕。”他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快要成为唠叨的糟老头了,但结论仍是很快下来:“蔚湘,即使我无法提供更好的生活条件,一切都还没有准备好,但是,既然孩子来了,咱们当然要生下他;那是我们的骨肉,谁也不能动他分毫。”
  “你高兴吗?”她抬起脸,担心地问着。
  “如果你别把我当成屠夫,我会更高兴。”他伸手抚向她小腹,眼眶发热,声音转为低哑:“这家伙是我的第二个至亲。蔚湘,咱们的孩子……”
  迎上他的深吻,她又哭又笑地搂紧他,一同为新生命的到来庆幸着,更庆幸着孩子被允许存在。无论他现在事业发展到什么阶段,他都会接受自己致命伤又多了一件的事实。感谢天!、而她是多么爱他呵!她这样一个自私自利离家、只顾自己幸福的女子,老天怎能这般厚爱她,给了她所有一切?
  也许未来会有许多坎坷等着,但她将因爱他而无悔,即使随他往地狱沉沦。※这是一个受期待的生命,但确实来的不是时候。当耿雄谦渐渐在黑道中站稳自己的脚步,由不受重视的杂牌帮,快速晋升成中等帮派的角头时,无可避免的,他要面对的是大帮派的打压与同等级角头间的互相较劲,争取自己的地盘。
  他掌握了对手的弱点,对手又何尝不知道他的。
  于是他并不坐视对手有所行动,迅速地将妻子送入孟宇堂的家中,并且没再让妻子上学;反正她害喜的情况相当严重,几乎没法子上课。
  他知道蔚湘会妥善受到保护,直到她产下孩子为止,但他并不能来探望她。财大势大的孟家可以提供完好的保护,倘若他太常出入,难保对手不会猜出他将妻子放在这边,一旦穷途末路时索性闯入伤人也不一定。
  所以他必须与她分开一段日子,不能常来,也不敢常来——因为他老是旧伤未愈,新伤又来。
  许多时候,他都是深夜前来,在黑暗中看着妻子的睡脸、看着她渐渐圆大的肚子,感受一下“家”的感觉,然后马上就得走。通常在这一刻,他不是没有后悔的;这样血腥的路,早该自己一个人走,何苦硬要拖累他人?当初早就明白自己不能有妻小,然而他仍是违背了理智的忠告。或者,他不该有太强的好胜心,不该一心想成气候,不愿当一个平凡的工人或黑手,否则他早可以与妻子、孩子共享平凡却平安的生活,不必天天面对暴力,弄得妻子陪他受苦,没一口子过福,却老是在分别。
  然而,情况从不容许他退缩反悔,他没有机会做别的选择,只能更坚定地走下去。
  今夜是他第七次来看蔚湘,在凌晨四点。孟宇堂说她吐到两点才睡着,黄大夫也不可思议地说近八个月大的身孕怎么可能还会孕吐,可见生下来的孩子一定很活泼。
  他低下头轻吻着苍白的妻子,眷恋了许久才悄声走出去。
  门外,孟宇堂正等着他。他们一同进入了书房。
  “你这又是何苦,每次都趁她睡了才来。”
  “我对不起她。”
  他坐在沙发上,伸直了前些日子中枪的右腿;幸好没射中骨头,只擦过皮肉而已,所以痊愈得挺快,但这些伤口都不适合让她看到。
  “如果知道对不起她,为什么不适可而止?瞧,你再拼下去,连警察都会找上你了。”
  “我不会向任何人低头。”
  “那你至少可以离开黑道呀!这算什么?连见妻子都不能光明正大。”孟宇堂将一杯酒重重放在他面前。
  “不,我不会退出江湖。”
  “江湖?什么江湖?如今的黑道已经找不到道义情理了,只是一群杂碎为非作歹而已。你如果成为强者,也不过是为非作歹中最罪恶深重的一个罢了!耿小子,这条路没什么搞头,你看不出来吗?”
  耿雄谦摇头,将酒杯放在双手间握着。
  “这就是我会走入黑道的原因。这是个没秩序的世界,人与人之间除了打杀、利益之外,已看不到“道义”这两个字,是非对错更是没有仲裁的准则。我父亲自以为是地基于“道义”替老大挨枪送命,然而人人却笑他是笨蛋。是,他是笨蛋!
  有人走私毒品、黑枪,也说是道义;替人顶罪坐牢,也叫道义;搜刮老百姓的钱财养自己的帮派也叫道义。每个黑道混混都以自己的利益为道义,背叛他人也无所谓,然而警方能管的毕竟有限,每一个世界都该有自己的一套治理方式。首先,就是要把准则订出来,然后让每一个人去遵守,然而要叫这些人遵守,我必须把他们摆平;既然我没有退路,那么我就要让黑道上的每一个人依我的规则在道上混。”
  “你疯啦!那不是你做得来的事。”这小子的理想高到让人讶异!孟宇堂一口就否决了他的狂妄。
  “不!”耿雄谦深沉的眼眸不像是二十一岁男子会有的神色,难测、精锐,并且权力欲、控制欲强盛到无坚可摧。“既然我已付出代价,就一定要达到目标。”
  “但那“代价”也许是将你的妻子推得更远呀!”
  耿雄谦淡淡地笑着:
  “我从来就没当过好丈夫。”
  “你……真是……真是……气死人!”孟宇堂气恼地指着他,几乎口不择言了起来:
  “人家电影中、小说里都演着浪子为爱人而回头从良,你却是硬要往火坑走,把妻子撇在安全的地方不理,你真是太自私了!”
  一个三十来岁的大男人还会有气得面红耳赤的时候,看来挺可笑的。
  但耿雄谦只扬了扬唇角,喝掉手中的酒,略为疲惫地说着:
  “这条路尽管危险,有法子走完,就能成功。如果我不走,耿雄谦在任何地方都只是一事无成的失败者罢了,而如果叫我当失败者,我宁愿死在任何一次的械斗中。是的,我自私。”
  彻底的失败与完全的成功,都是由某种执拗的性格堆积而成;成功与失败往往仅一线之隔,却是截然不同的终点。外人动不了其性格的分毫,顶多选择冷眼旁观,看他楼起或楼塌。
  孟宇堂自是明白这个道理,只能转移话题:
  “黄大夫说你妻子肚中怀的是女儿。你那文静的妻子虽然嘴上不说,但其实思念你得很,而且女人第一次生小孩通常都会怕,你不该让她一个人承受这种恐惧。”
  “我知道。”他伸手抚着自己青肿的脸,左耳下方的绷带还缠着呢,这种脸只会令蔚湘哭,他怎么能与她见面?她只会更难过而已。
  聊了那么久,天也快亮了。
  孟宇堂打了个哈欠:
  “我得去睡了。你自己好自为之,要睡一下还是要走人随你,反正我老人家没话可说了。”
  他挥挥手,回房去拥抱棉被了。
  五点半的光景,外边的天色在灰蓝之间蒙蒙渐亮。耿雄谦吃力地站起来,走出书房;原本想往楼下走去,直接回赌场,但身子却彷佛有它自己的意识,硬是走向妻子房门口。
  悄然无声地走到她床前,他坐在地毯上,握着她搁在薄被外的小手,不料这样的轻柔仍是惊醒了浅眠的她。
  叶蔚湘眨着迷蒙的眼,还没看清床前的人,意识却早已知晓那是她思念的丈夫呀!
  “雄谦……”她柔声叫着,嗓音中困意犹浓。
  “别起来,闭上眼继续睡。”他庆幸她没有点灯入睡的习惯,看不到他满头青紫与纱布。
  “你要走了吗?”她眼中浮着泪意。
  他怎能在她这种面孔下走开?!伸手揉着她发,忍不住躺在她身边,将她背搂靠在自己怀中,既可密实地抱紧她,又不会让她瞧见自己满脸的伤。
  “我陪你睡,你别再张开眼。”
  “孩子在踢,所以才醒来。”
  她将他双手贴平放在自己圆滚滚的肚子上,一同感受孩子的活跃。
  他讶异得耸高了浓眉,为那太过频繁的胎动而吓了一大跳。
  “孩子老是这么踢你吗?”难怪她睡不好。
  “嗯,好象迫不及待要出来看这世界似的。黄大夫说是个女儿。”
  “那真好,一定会像你。”他可不以为女儿像自己会是好事,根本是悲剧才对,所以他希望孩子像妻子一样的美丽,即使日后他必须养一连战士来阻止浑小子追求他宝贝女儿。
  “雄谦……”她转过头,被他吻了一下,又安置回他颈边。
  “什么?”
  “孩子生产时,你能来看我吗?”
  “我会来的。”他给了承诺。
  她含笑入梦,满心充盈着喜悦。他愿意来,那就够了。他们将会一同迎接宝宝的到来perverse※
  然而,她并没有在生产那天等到丈夫,直到满月过后,她才见到丈夫,在病床上。
  他中了两枪。才脱离险境,便叫孟宇堂带他妻女前来加护病房。
  一方面看女儿,一方面指示妻子往后要住的地方——美国。知晓孟宇堂住宅附近发现过几次不明人士勘查之后,耿雄谦决定把妻女送到国外,否则他无法安心地对抗黑道上所有与他对立的人。
  要分别了,没有时间留给眼泪去奔流伤怀。
  叶蔚湘小心地将女儿放入丈夫怀中;要不是他坚持,根本不该让他抱小孩,怕扯动他的伤口。
  耿雄谦仔细地看着他宝贝女儿,很漂亮逗人,小脸蛋粉嫩得教人想一口吃下去。小婴儿也睁大杏眼看着他,直眨动着,说不尽的灵动活泼;这孩子有她母亲的好容貌,却没有文静的个性,日后怕要让人追在后面累惨了。
  “叫什么名字?”他问。
  “还没取呢!你是孩子的爸爸,自是由你来命名。”她勉强露出笑。压抑着泪意。
  他想了下,笑道:
  “叫静柔吧!耿静柔,希望她长成文静温柔,如你一般。”
  他们夫妻相视笑了起来,然而她垂下眼光看到他的伤口,便再也笑不出来了。
  她轻问:
  “一定要走吗?”
  他伸手握住她冰冷的手:
  “我很快会接你回来。”
  多快呢?她苦笑自问着。
  当初住到孟家,他也说很快可以回家,但这承诺并没有兑现。如今又即将去更远的美国,她可以多“快”回来呢?答案是未知的渺茫呀!
  他们为什么总在分离?
  “我承认事情超出我控制的范围,但,再给我几年。蔚湘,不会太久的,好吗?”
  除了点头,她还能如何?
  看护过来道:
  “时间到了,病人需要休息。”
  她点头,抱过女儿,与他吻别了会,眼泪却忍不到门外,径自滑落不已。
  “不要让我等太久。雄谦,拜托你……”
  “我很快会去接你。”他不顾伤口搂住她,心中更是沉重得无法放得开……多希望一辈子抱紧她不要放!
  指示手下护卫她回孟家,他依恋着她的背影,直到门关上,才闭上眼,平复心中的疼;他会很快去接她的!
  很快!
  而这个“很快”,任谁也没料到会这么的长——
  用了她近二十年的时间去等待!

 




 
  二十年后。
  以龙焰盟如今庞大的势力与无人可及的规模而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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