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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擦干头发。
但也不能就这么作罢。他想了想,厉声道:“我说过,你可以杀了我,但不能侮辱我!不要以为我落在你手里,就会任你欺辱!”
清孝不理他,自顾自地用床单把头发擦干,随手拉过椅子,大刀金马地坐下,鄙夷地笑了笑:“你的话真多。我发觉每次不管什么时候来看你,你都是睁着眼睛的,而且,话特别多。”
他给自己点上根烟,淡淡地道:“没有人听你说话很寂寞吧?整天对着一堵空白墙壁很郁闷吧?我猜,就算我不出手,过十天半月你也会被自己憋死。所以才会这样,就算来的是我,也让你兴奋得像只猫头鹰似的喋喋不休。”
忍微微变色,随即笑道:“不过现在急着找倾诉对象的好像是你呢!我是对着堵墙壁闷得发慌,真田少爷大概忙得很有趣了。忙到三更半夜大风大雨都闲不下来,我是该羡慕你呢,还是同情你呢?”
清孝心头火起,抓起揉成一团的床单就朝他劈头扔去,喝道:“我懒得跟你废话!我把转让合同带来了,今天你签也得签,不签也得签!”
忍好整以暇地把床单揭下来,轻轻搭在自己的腿上,优雅地一笑:“保持风度。这样恶形恶状很难看的。”
他的目光落到清孝脖子上一道不太明显的擦痕上,玩味地道:“正奇怪真田少爷怎么会发那么大脾气?原来是诱奸我的小奴隶不成,反而给他的小猫爪子抓伤了,哈……”
他不禁放声大笑,但才笑得半声,便碰触到清孝冷森森的眼神,心中一寒,竟再也笑不出来。
“笑啊,为什么不笑?你是应该大笑的,因为你成功了,太成功了……”清孝的语音,低沉而和缓,却带着无可形容的威压,“你成功地把一个骄傲倔强的人变成了自甘下贱的奴隶,你毁了他作为人的全部梦想、希望、人格、尊严,让他成了一个根本无法自立的软脚蟹。”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眼中甚至没有怒火,只有一片死寂,仿佛熄灭的火山,不再有丝毫温度,静静地道:“现在你满意了?你把他毁得够彻底。”
忍的面色益发苍白,苍白中隐泛玉青,清俊的面孔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死气。过了一会儿,他冷漠地道:“随便你怎么说,我是不会内疚的,否则我的腿和眼睛岂不是丢得太不值得了?”
“现在你也该死心了吧?把他交给我,不要再来打扰我们。”他淡淡地道,眼里透出深入骨髓的疲倦,“我也不想报复了,带着他走得远远的,会好好待他,让他慢慢恢复的,这个你可以放心。”
“你会让他恢复?”清孝陡然发出一声尖锐的笑声,掐灭了手里的烟头,冷凄凄地道,“你有这个胆子么?你就不怕他恢复了离开你,甚至杀了你?算了吧,你这个胆小鬼,搞出这么多事来不就是要一个完全任你捏圆搓扁的木偶么?除了借助锁链契约,你几时敢真正面对一个有独立人格的人呢?我真不明白,对着一具行尸走肉,你究竟能得到什么乐趣!”
忍的双手紧抓住床单,指节隐隐发白,漠然道:“我对他的感情,不需要你来评判,你也没有这个资格!总之,要么把他还给我,要么大家一起死!”
他直直地盯着清孝,一字一顿:“你没有别的选择!”
清孝怔怔地瞧着他,摇摇头道:“我真的很想把你的心剜出来,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做的。三年了,便是捂一块石头,也该捂热了,你居然真的可以做到见死不救……”
他闭上眼睛,静静地坐了一会儿,霍然站起身来,决然道:“好,既然你始终不肯签字,那就一起死吧!”
“不过,在我亲手杀了他之前,我不会放过你!”话一出口,他猛然一拳击中忍的下颚,忍猝不及防,头被打得往后一仰,鲜血随即从嘴角溢出。
卷一 第三章 碎梦(6)
“不过,在我亲手杀了他之前,我不会放过你!”话一出口,他猛然一拳击中忍的下颚,忍猝不及防,头被打得往后一仰,鲜血随即从嘴角溢出。
忍只觉下颚发麻,脑中嗡嗡作响,失声道:“你要杀了他?你不是爱他的么?”
他感觉鲜血正在流出,但怒火却远远超过了疼痛,厉声道:“他可是为了你才变成这样子的,你怎么可以辜负他!”
清孝惨笑,一把揪起忍的衣领,道:“你看看他的样子,他现在的样子……真正的小羽早就死了,我不会让他没有尊严的活下去。”
忍面色铁青,嘶声道:“你就为了这个要杀他?只因为他不再是你心中的模样?”
灯光下,他的双手都在颤抖,目中已然有泪:“若你真的爱一个人,别说他变成奴隶,就算他变成八爪鱼也一样会爱到底,你这么做有什么资格说爱他!”
清孝陡然静了下来。他沉默片刻,忽然轻笑道:“我没有听错吧?你在跟我讲什么叫爱?这真是我这一辈子听过的最冷的笑话!”
他放开忍,淡淡地道:“我不像你,专门追求超越物种的爱情。我只知道,爱一个人就是尊重他的意愿,我自己的想法无关紧要。毕竟归根结底,那是他的人生。”
他的眼里忽然流露出极深刻的痛苦,低声道:“我既然答应了他,就绝不会失言。”
忍恨恨地盯着他,道:“那种情况下的话怎么能作数!只要能摆脱痛苦,他什么蠢话都能说出来的!”
清孝凄然一笑,笑容惨淡却又隐隐透出一丝骄傲,道:“你错了,那是他清醒时的要求,就算是那种情况下,他的理智依然能超越痛苦。象小羽那么骄傲的人,决不能忍受一世为奴,在他力不能及的时候,我只能帮他完成心愿。”
他的声音平淡有力,但忍听得出来,那是决心已定后的沉静超脱。如果可能,他恨不能砸碎这张貌似平静的面孔,看着猩红的血从那颗破碎的心里无休无止地迸流出来。
然而他毫无办法,只能用力擂着床,骂道:“蠢货,真蠢!你明明可以让他幸福的!自己也可以不用受这种煎熬。把他交给我就可以了……”
清孝霍地直起身来,沉声道:“你不用再说了!要么我杀了小羽,当然也不会让你好过,你若还有一份理智,最好趁现在自杀!要么……要么你放过他!”
惨白的灯光映照进他那双幽深的黑眼睛,眼里隐隐透出一点点希望的光焰,他一字字地道:“也放过你自己!”
忍微微一震,没有说话。
清孝慢慢握手成拳,道:“现在就是这么两条路,你选吧!”
寂静再度降临到房间之中。
清孝盯着对面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和脸上变幻不定的眼眸,墙上的时钟滴滴答答地迈着永恒的步伐走向未知的将来。
他的命运,他和他的命运,他和他和他的命运,都将在这一刻定格。
良久,忍长长地吐出口气,怆然微笑道:“也罢,再好的时光也有终了的时候,这三年也够本了!让我见见阿零最后一面吧,我任你处置。”
只觉长久的忍耐都成了笑话,清孝狂怒:“你休想!拖着他一起死还指望我满足你的最后愿望,告诉你,这辈子你都别想!不,还包括下辈子,下下辈子!你的尸体只配拖出去喂狗,小羽的却要陪我一生一世,我走到哪儿带到哪儿!”
忍面上血色尽褪,哑声道:“你……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报复我了?你也在折磨他,让他也死不瞑目!他会恨你至死!”
清孝森然道:“那又怎么样?我只在乎小羽,管那个奴隶怎么想!”
忍气得说不出话来:“你……”
清孝盯着他,目中异彩一闪,道:“只有在一种情况下,我会让你们见面。就是你签了文件,然后亲口告诉他,他是我的!”
忍冷笑一声,正想说“你可想得真美”,心念电转间,突改口道:“你认为我会答应么?再说,如果我答应,你就会相信?”
清孝冷然道:“大不了一起死,我怕什么?既然已经做了最坏打算,试一下也没什么坏处。”
他深深地看着忍,声音和缓了许多,道:“对我是这样,对你又何尝不是?当然,如果你是真心与我合作,我也一定不会亏待你。”
忍没有说话,目光流转间似有所动。
清孝继续道:“你想想看,何必一定要死呢?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而只要活着,就会有希望。也许他康复了还是忘不了你呢?总可以找到机会……”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笑,道:“当然,我会很小心,不给你任何机会的。”
忍默然半晌,长长地吐出口气,道:“不会亏待是什么意思?我要切实的承诺,不是这么含混的表达。”
清孝道:“你想要什么?”
忍冷冷地盯着他道:“我要你给我自由,这屋子我简直呆腻了!还有,把钱还给我!”
清孝一口答应:“没问题!”
他答应得太过爽快,反而引起忍的疑虑,但被接下去的话所化解:“只要你肯合作,一切都好说!我实在是受够了,今天一定要有个结果,不能再不死不活的这么拖着!”
瞟了忍的断腿一眼,清孝沉沉道:“还有,见到他之后你这些伤是怎么回事,我希望你能先给我一个让人满意的解释。”
****************
转让合同就摆在桌上,墨印的字迹异常清晰。会把自己带向希望之门么?
但至少,这是个机会。
忍拿起笔,签上自己的名字,道:“你什么时候让我和他见面?”
清孝没有立即回答。他坐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调匀了呼吸,然后起身小心地把文件收好。
忍突然觉得有些不妙,提高了声音道:“我在问你话。”
清孝慢慢地回头,露齿一笑,猛地手上使劲,将忍一把拽到地上,抬脚便朝他心窝踢去!
忍受伤之后身体本已孱弱,哪里禁得起这一脚。只觉眼冒金星,差点晕厥,耳旁传来清孝的狂笑声:“他妈的!我忍你已经很久了!你这欠揍的混蛋!”
忍单手支地,艰难地爬起,心中怒火如炙如狂,厉声道:“你……你竟然反悔!”
清孝狂笑道:“反悔就反悔,你能把我怎么样!”
怀带着对调教师的切齿痛恨,他又是一脚踢过去,道:“我有拿枪指着你的头叫你相信我么?要怪也只能怪你自己蠢!”
卷一 第三章 碎梦(7)
忍单手支地,艰难地爬起,心中怒火如炙如狂,厉声道:“你……你竟然反悔!”
清孝狂笑道:“反悔就反悔,你能把我怎么样!”
怀带着对调教师的切齿痛恨,他又是一脚踢过去,道:“我有拿枪指着你的头叫你相信我么?要怪也只能怪你自己蠢!”
忍一口鲜血直喷出来,也不知是被他踢的还是气的,怒骂道:“卑鄙!这么明显的背信弃义,居然可以说得理直气壮!连最基本的诚信都没有,像你这种人有什么资格照顾他?”
清孝冷笑道:“那也要看是对什么人。你敢说你不是想趁机跟阿零见面搞小动作?你敢说出去之后你不是想找机会卷土重来?对你讲诚信,哼,让你把我当傻瓜耍着玩么?”
忍一窒,抹去唇边的血涎,恨声道:“真田组好歹也是黑道上数得着的组合,别的没有,至少言出必践,一诺千金。你这么做,就不怕给令尊脸上抹黑么?”
清孝眉间一挑,目中杀气横溢,厉笑道:“我老爸早就死了!你若是不服气,尽可以下去找他哭诉,顺便转告他,我很高兴看着你们俩手拉着手下地狱!”
他含愤说出这话,下手愈发狠辣,直把忍当沙袋似的不住踢打,无情的拳脚落在忍的背上、胸腹上、断腿上,绽开一朵又一朵猩红的花。
忍的怒斥声渐低渐弱,突然爆发出一阵呛哑的大笑:“我知道你想我死,可惜,你做不到!我会留着这条命……等着看……等着看你追悔莫及的样子……”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你的狂笑会变成哭泣……我知道会有这么一天……这一天很快就会来到……”
他的声音因为疼痛而时断时续,面上却挂着一个扭曲的笑容,映衬着一地的鲜血,益发触目惊心。
清孝心头莫名地一寒,他本无致对方于死地之心,刚才一轮发泄怒火慢慢平息下来,忽然强烈地思念起阿零,在这个电闪雷鸣的雨夜将会何等凄惶。
一思至此,再也无心恋战,冷冷地道:“我当然放心,你这种人不把别人的命当人命,把自己的命倒是看得很重。就算全世界的人都死光了,你还是会象癞皮狗似的活下去。那你就呆着吧,我不介意养条狗的。”
他收好合同,正准备离去,身后突然传来忍的一声轻笑:“可惜,就算你有心把他当狗养,他也未必乐意让你养,那狗可是有主人的呢。”
一股怒火直冲清孝的头顶,他几乎就想立刻转过身去再揍那个混蛋一顿,但还是忍住了,装作没听见走出去。
忍目注着他消失的背影,面上笑容渐敛,喃喃地道:“可怜的家伙……”
******************
雨已经小了很多,如同蛛丝般的细密垂下。天边已经透出一丝曙色,世间万物也显出了绰约的影像,隔着雨帘望过去,仿佛罩在一张巨大的蛛网里。
清孝轻轻地推开门,便看见阿零蜷伏在床脚,似乎已经睡着。他蹑手蹑足地走过去,看着那张苍白的脸,长长的睫毛上还带着泪珠,但呼吸平稳,睡得很沉。大概这一夜的挣扎实在心力交瘁吧,毕竟对于一个奴隶来说,突然要他自己做出这样那样的决定和判断,并不容易。
深沉的怜惜和无奈攫住了清孝的心,他慢慢坐下去,环抱住那个沉睡的奴隶。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可以无所顾忌地抱住失而复得的恋人。对方温暖的体温让他安心,他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很香。醒来时感觉脖子痒痒的,好像有小蚂蚁在爬。他定定神,陡然想起身边是谁,心一下子慌得揉成一团。对方的呼吸就这么时有时无地触摸着他的皮肤,带来一点点可爱而又让人烦乱的骚扰。即使他还闭着眼睛,也能感觉到对方专注的目光,就像瞎子依然能感觉到太阳的存在。
他小心翼翼地从眼缝中偷看,阿零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珠正一瞬也不瞬地盯着他,那眼神是审视的、探究的,却不带丝毫恶意或负面情绪。
就像小孩子趴着水泥柱子观看水族馆里的金鱼,带着些好奇,甚至……关心?
但里面还有些别的什么东西。
那眼神,似曾相识。
阿零刚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看见他前额上疤痕时,似乎就是这神态。
“真田清孝。我记得这个名字。”
“那么你一直活着,活着,离开我。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
“你也很好。就是头发长了。你以前的头发不是那么长。”
……
他忽然感到一阵清醒的战栗:在刚从无意识的黑暗中醒来,在还没有来得及调整适应外界规则的时候,做出的正是一个人最自然、最本真的反应。也就是说,对他说出这些话的,更多的是小羽,而不是阿零。即使主体人格被压制,有关记忆被封存,生命的泉水依然会从钢筋水泥墙的缝隙中点滴渗透。
这想法让他激动不已,全身肌肉一下子绷紧了。阿零立刻察觉到了对方的异动,眼神一变为张皇不安,慌忙后退两步,伏在地上微微颤抖。
清孝叹息一声,只得睁开眼睛,温言道:“你不用害怕。我说过不会怪你,你可以放心。”
阿零慢慢抬起头来,脸色还是很苍白,讷讷地道:“对不起,先生。我只是,只是……”
清孝苦笑道:“你并不信任我,是么?即使听到了他的说话,也很明显并非被人强迫,你还是有疑虑?”
阿零似乎有些羞愧,低声咕哝了一句,清孝没听清楚。
“你说什么?大声一点。”
阿零稍稍提高了声音,虽然还是细若蚊讷,但已能分辨得出:“我是说,就算到法庭上,录音带也不能作为有效证据啊。”
清孝干笑一声,道:“真高兴你能跟我讨论法律问题,很希望下次你能向我背诵杰斐逊的独立宣言,那就圆满了。”
他说的其实是真心话,但目睹阿零惨然变色的面容,他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挥挥手道:“开个玩笑。你不用那么紧张。”
阿零怔了怔,红晕上脸,象升上两片绯红的轻云,低声道:“对不起……”
清孝凝视着他,心中爱怜横溢。“你永远不用对我说对不起。”他这样想着,目光温柔如水,招手道:“过来吧。”
阿零迟疑片刻,乖乖地爬过来,在清孝的示意下把头枕上了他的大腿。清孝抚摸着阿零的头发,长了很多,因此似乎比过去更柔软服帖。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