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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其实是不想把麻烦带给亲戚。如果从这角度讲,这种作法是相当明智的,最起码没有警察上门打扰亲戚们的正常生活。
这个判断,仍然只能间接证明,武小磊尚在,而且二老知道他们的下落。
可这个中介是什么呢?是一个人?还是一种方式?
余罪被这个问题缠绕得头疼欲裂,他现在感觉到当年接这个案子的刑警难处了,仅仅都是亲戚,你轻了不管用,人家不理你;你重了肯定要起反作用,人家敢告你。
难道直接从武小磊父母李惠兰和武向前身上入手?这是一个很直接的办法。
余罪想了想,几乎没有思考就否定了。武向前因为此事被刑警队关起来,据袁亮介绍,审了七天,老人昏厥几次,一醒来跪在地上,求着警察让他替陈建霆抵命,至于儿子的下落,只字不提。后来连预审也不忍再问了。之后实在没招了,无法定罪,就给判断了两年劳教。
不过这一天却像老天不长眼一样,他坐了半年就出来了,狱外还有一个更坚强的妻子李惠兰,上访上告了半年,把当时的县局长也拉下马了。
这就是法律,有时候听起来像儿戏,不过大多数时候是悲剧。
从武小磊潜逃的那一刻开始,注定了把悲剧的命运带给了所有和他有关的人,他的父母、他的朋友,余罪眼前掠过那一对白发苍苍,还在一分一毛挣辛苦钱的父母,掠过那位为讨生活,在街上卖毛片的张素文,在夜市贩化妆品的孟庆超,还有已经羁押起来的刘继祖,每个人的命运都带上了悲剧的因素,仅仅都是因为这一件和他们不相关的事。
“你在哪儿……你在哪儿……肯定用了一个新身份,隐姓埋名生活……那你小子生活得快乐吗?知道这么多人为你受罪吗?……得找到你呀,否则别人怎么解脱?”
余罪也像神经质一样,喃喃地道着,录像停了,他没有发现,浴巾掉了,他也没有发现,他在拔弄着手机,手指在电子地图上没目标的乱划,他知道这个世界相对于了警察能力,简直太大了,大到无计可施
咝……余罪的手指像灼了下,停住了,在地图的搜索栏,一个双向的箭头触发了他的灵感。
对呀,如果有联系就应该双向的,他们肯定有某种特殊的联系方式,武小磊肯定试图联系家里,家里肯定也试图联系他,联系成功之后,一个隐姓埋名,一方缄口不言……可是要发生点什么事,让他们主动联系,可能吗?如果这种假设成立,那只要守株待兔,便可以找到指向他的线索,然后一切迎刃而解。
余罪突然笑了,嘴角翘了翘,像偷窥到美女底裤的那种贱相,越想越乐,越乐头居然不疼了。
正乐着憋坏水,电话响了,吓得他哎妈呀一声,扔床上了,赶紧地捡起来,一看怔了下,几乎是心花怒放地接着电话:“喂,安安,你怎么打电话?”
“什么?我怎么……打电话?”安嘉璐奇怪地强调着问。
“哦哦,骚蕊,想案子呢,想迷糊了。”余罪不迭地道歉。
“光想案子了?”安嘉璐问道。
“不不不……还想你了,简直是心有灵犀啊,我正梳妆打扮准备去见你呢,你的电话就催来了。”余罪没皮没脸地调戏道,电话里安嘉璐被逗笑了,直问着:“那你梳妆打扮好了没有?”
“好了好了……你在哪儿,我马上去。”余罪不迭地道。
“哦,要打扮好了,那就歇着吧。我打电话告诉你,我今天要陪另外一个男人,没空。”安嘉璐在电话里得意地道。
“另一个……男人?”余罪醋意大发地重复了一句,马上压低了声音道着:“告诉我,是谁?”
“为什么要告诉你?”安嘉璐问。
“我要跟他决斗。”余罪道。
电话那头咯咯的笑声不断,余罪追问半天,安嘉璐才郑重地道着:“我爸……你确定要他决斗?”
余罪被调戏得一愣,同样接口道着:“哦,那就算了,要不给介绍下,我巴结巴结。”
“你又不想从乡下回来,巴结干什么?”
“可我想勾引他女儿呀?”
“什么?勾引?”
“哦,不对,我爱上了他女儿,这个理由怎么样?”
“你你你……你怎么跟小狗少一样,满嘴大舌头胡扯……不理你了……”
“哎哎,别不理呀,对了,我还跟你说件事呢。”
“什么事,快说,我要接我爸去……”
“也没其他事,就是想,要不陪完那个男人,再陪陪我这位阳光男孩”
“还阳光?光棍还差不多……”
两人电话里腻歪了好长时间,却是欧燕子和李逸风要约余罪和安嘉璐一起吃饭,安嘉璐才知道余罪回到五原了,不过看样真有事,电话腻歪完了,余罪才发现自己的心情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变得大好了,好得只想开吼两句,三下五除二穿上衣服裤子,飞奔着下楼,拦了辆出租车,直奔五原市技侦支队下属的信息中心。
下一刻,他把骆家龙骗出来了,骆帅哥正在值班,见余罪不请自来,有几分惊喜,下楼抱着就亲热地问:“余儿啊,听说你赢了几头牛啊,兄弟都说你从贱格涨了不少,连邵万戈都赢了,警告你啊,别特么从乡下回来就想着宰我。”
警营不算大,刑侦论坛有这例奇案,对于花落乡警,很多人除了怀疑就是持嫉妒恨的态度,这功劳要是放在市里那位兄弟身上,直接要坐火箭上升呐,偏偏在乡下,全白瞎了。
余罪却是无心开玩笑,他拉着骆家龙钻到了技侦楼的拐角,眼光闪烁、言辞隐晦、形迹鬼祟,极度类似在学校商量糊弄新生蠃零花钱的表情,听了半天,骆家龙脸上的表情慢慢消失了,愕然地看着余罪,余罪把想法说完了,好不期待地问着:“咋样?帮兄弟一回,实在有难处啊。”
“给你句忠告。”骆家龙听清楚了,一字一顿地喷向余罪:“滚…远…点”
肯定不是什么好事,骆帅哥掉头就走,余罪拉,他也不理,余罪拦,他生气。余罪追,他头也不回。直往技侦楼里回去了。
“嗨,真不拉一把?是不是兄弟啊。”余罪最后杀手锏亮出来了。
“正因为是兄弟,才不帮你……别说还是个警察,你说的那是人办的事吗?还是那句话,滚远点。”骆家龙回头斥了句,消失了,看样子真生气了。
这生什么气吗?我办的事就不叫人办的事?
余罪愣了下,看来骆家龙三观太过正常,接受不了这种事。可是……他抓抓脑袋想了想那几位三观不正、荤素不忌的鼠标、孙羿之流,这些人肯定要拉动,可这几个不学无术,实在用不上呐。
这可咋办?
余罪在技侦楼左近等了好久,直等到下班,他又恬着脸追着骆家龙要叙兄弟之情了,谁可知道骆帅哥一点面子不给,扔下余罪驾车就溜,留给了余罪一股子尾烟。
看来这事,的确不是人办的事,实在难办呐
第71章相识是缘
严格地讲,每个人的生活圈子都不大,特别是当你想寻求帮助的时候,你会发现,这要比你想帮别人的难得多。
回五原的当天,骆家龙处碰壁之后,余罪自然而然地想起了损友鼠标,他找到鼠标时,这家伙正和分局治安队一干吆五喝六地在酒场上,喝得两腮通红、额头见汗,余罪算是明白这家伙身上的膘怎么来的了,纯属工作性质养出来的,当晚连他也没跑了,被那帮热情的治安拽着喝了个晕三倒四,要办什么事,反倒忘了。
次日醒来,他却有点踌蹰了,实在有点羡慕标哥这醉生梦死的工作,更何况标哥和细妹子已经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这个时候要打破标哥按部就班的生活,估计他也不愿意。他枯坐在床上,又想起了二冬兄弟,稍加思索,便略过了。
张猛?不行。已经到司法部门工作去了,他现在都躲着原来的同学呢。
熊剑飞?不行,那货直肠子,还没干,他就敢先告诉别人。
孙羿?吴光宇?不行,这俩智商严重有问题,只认识车零件,对其他不感兴趣。
董韶军?也不行,他现在钟情于排泄物,其他事物恐怕引不起他的兴趣来。
最熟的就是二冬和鼠标,还有一个养狗的豆包,这里面找不到了能商量事的人,还真就把余罪给难住了,清晨从睁开眼,懒觉一直睡到快中午,也没想出个能商量事的人来。
甚至他连汪慎修也考虑过了,不过心里的怀疑的缘故,他也不忍去打扰了。想来想去,还是骆家龙合适,可这家伙,真不给面子。
很饿的时候他才起床,起床一看却是已经十一点多了,穿载整齐下楼,却有点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乡下呆久了,在城市的高楼大厦里很容易失去方向感。他无聊地出了小区,胡乱吃了顿不知道是早饭还是午饭,吃到中途的时候李逸风的电话来了。
请假,今天还想玩一天,正好,余罪顺口答应着,你去玩吧。
这家伙也属于不能同谋一事的类型,特别是有些擦边的类型,余罪吃完想了好久,他心里有一个合适的人选,可他却不知道该不该去找他……因为那位,也属于余罪很不想打扰他清静的。
他有办法,他知道该怎么办,也许有用。
可他不知道,该不该办这事,也许会有反作用。
有句话叫吃一蜇长一智,经历地反扒队那件事后,余罪其实已经过得很小心仔细了,除了在许可范围内,轻易不敢再越过界线,作为一名警察,被条条框框限制的程度要远高于普通人,他斟酌着,一个正确的目标、一个错误的方式,自己究竟承不承受得起
他甚至想过放弃,积案无非还积着、悬案无非还悬着,可就是放不下,就像有一种强迫症一样,冥冥中似乎有一种执念在驱使着他,让他找到真相,找到凶手。
“去长治路,聋哑学校。”
余罪终于下定决心了,坐上了路边停靠的一辆出租车。
路程虽远,可在思考的时候,觉得时间很短,到地方的时候余罪才发现自己来的不是时候,学校已经下课了,问着上次认识的门房,马秋林却是下午才来学校,他要走时,不经意看到那幢红色的宿舍楼时,却又蓦地心里一动,想起了那个客套的邀约。
对呀,好像有地方打发点无聊时间。
他进了学校,穿过教学楼前的空地,沿着操场走了一圈,才下了这个决心,向宿舍楼走去。
省会城市居之不易,这里的教工住得不少,余罪估计大部分和自己一样,在当房奴以前,住在单位过上几年惬意的单身日子。一层、二层……有男有女,这个教师队伍要比当年的警察队伍有好看多了,漂亮的女老师不少,引得余罪回了几次头。
四楼,就住在四楼,踏上最后一个台阶时,余罪踌蹰了一下下,似乎觉得这样冒昧有点唐突了,而且两人的关系尴尬,就这么去,可说什么呀?
他停下来了,想了想,扭过身,打退堂鼓了。
不过转身的一刹那,又有点不舍了,或许是男人那点阴暗的小心思在作祟,看到美女总想亲近亲近,沾点便宜,他自嘲地笑了,扪心自问一下,一直以来自己的脸皮是相当厚的,怎么可能在面对的楚慧婕的时候,有点不好意思呢?
难道因为她不普通,是个女贼?
不是,肯定不是,那是……余罪思忖着,他寻找着每每让尴尬的来源,那是从黄三去世后就开始了,对于找到那个嫌疑人,他意外总是有一种愧疚的情绪,也许不去找,或许他的生活会是另外一个样子,他会在小辈的欺瞒中瞌然长逝,而不是像现实中这样,背着一个不属于他的罪名,死有余辜。
问题在这儿,余罪找到了,他想起了,在初次见面的尴尬中,楚慧婕窥破了他的软弱和他那点不值钱的怜悯,一个男人如果在女人面前无法戴起他坚强和勇敢的面具,那肯定是尴尬和心虚喽。
余罪拿定主意了,相见不如不见,又回身走着,不料刚下两截楼梯,却愣住了,楼梯的拐角处,笑吟吟地站着楚慧婕,一直看着他,没有打扰,四目相接的时候,她饶有兴致地侧头看着余罪,看得余罪有点不好意思了,半晌才笑着问:“都到门口了,不进去就准备走?”
“你不是不在家吗。”余罪笑着掩饰道。
“我如果在家,你可就真走了。”楚慧婕笑了笑,抬步上楼了,擦肩而过时,余罪闻到了香风袭人,看到了她嫣然一笑,然后不由自主地跟着,像心有灵犀一般,默不作声地跟着她进了楼道,进了数间,看着她开门,放下饭盒,回头很高兴地喊着:“进来坐呀?地方小,别笑话啊。”
“不错了,比我那阁楼好多了,你们单身职工的待遇不错嘛。”余罪笑着道,坐下时,楚慧婕弯腰从桌上拿了一听饮料,嘭声揭开,放桌上,然后自己坐在床边,随手整整枕巾,笑着应道:“我属于代课教师,暂时进了不编制,每年一度考试,我恐怕过不去。”
“嗯,知道,不好混,教师也是个热门行业,招考比好几百比一,对了,你有学历?”余罪问。
“那个不用提了,三流学校实在不上台面……要不是懂手语的话,恐怕学校都不要我。”楚慧婕放低了声音,悄悄告诉余罪,似乎告诉他一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余罪笑了,他道着:“那咱们就应该有共同经历
了,我上学的时候学习也不咋地。”
楚慧婕本来开玩笑的,不过被逗笑的却是她,她看着余罪一本正经的样子,抿着嘴使劲地笑着,即便笑着目光也不离余罪的左右,余罪有点讪讪地、无意识地躲避着,记忆中,每次和漂亮女人搭讪都没得过好脸色,顶多是脸皮厚在撑着,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似乎从对方的眼睛里能看到发展奸情的可能。
“你不要这样看着我啊。”余罪突然道。
楚慧婕十指交叉着,正以一种揶揄的目光凝视着余罪,突然这句让她好不惊讶,奇怪反问着:“为什么?”
“你这样看着,会让我产生错觉。”余罪直言道。
“会产生我很喜欢你的这种错觉?”楚慧婕直言问道,眼光里火辣辣的,根本没有羞涩。
“那不是错觉。”余罪笑道,解释着:“真正的错觉是,会让我错误地认为,我自己很帅、很有气质,对任何年龄段的美女都有杀伤力。”
楚慧婕目光一滞,旋即被逗得哈哈大笑了,笑着直说余罪确实很帅。
这也是余罪的一个长处,总能用意想不到的语言逗得女人开心,这点本事估计是从小在水果店跟老爸学的,为了能兜售出自家货物,那话说得肯定得没脸没皮了。
“喝,喝吧……哎对了,你抽烟不?可以抽的,我喜欢看男人抽烟的样子,很帅的……”楚慧婕笑着劝着余罪,虽然开场很好,但两人之间似乎仍然有生分的感觉,她也像有了点强迫一症,总是在看余罪的腮部,那个被挠过的地方,总让她有点愧意。
“那我真抽了啊。”余罪掏着烟,悠哉点上了,如果有别的美女面前,他一定会为了保持形象不这样的,不过现在他不介意,但他的抽的时候,却发现楚慧婕依然是那种欣赏的眼光,一点也不是装出来的,这么欣赏着,余罪反而像作秀了,抽了半截,掐了。
“你有心事?”楚慧婕突然问着。
“什么?”余罪像被烟烫了下。
不用说,有。楚慧婕笑了,笑着道:“男人有心事了都这个样子。”
“什么样子?”余罪道。
“魂不守舍的样子呗。”楚慧婕道。
“呵呵,也许是吧。”余罪道。
“能跟我说说吗?”楚慧婕问。
“案子,你确定要听?”余罪道。
“哦,那算了。”楚慧婕好不失望。
一刹那间,隔阂似乎悄然滋长出来了,毕竟是猫鼠两家,余罪想转个话题,可脑子跟不上了,楚慧婕想说什么,欲言又止了,两人相视间,似乎在期待交流,可又在目光相触时候,不自然地放弃了先前的想法。
也许,这个隔阂很深了,楚慧婕想着,在无聊地把玩着手指,低着头,不知所想。
余罪瞥到了她落寂的表情,那低垂的睫眉,那微翘的小嘴,那似乎在讲着委曲的表情,让他凭了一种怜惜的情绪,他转着话题道着:“说说你爸,想他吗?”
这个问题似乎很不合时宜,再提起去世黄解放,还有已经服刑的两位哥哥,肯定是一分无法承受之重,楚慧婕蓦地抬头了,看着余罪,她甚至有点忿意,毕竟那些都是她已经刻意开始忘却的过去。
奇怪了,她发现了余罪脸上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是一种没有掺杂着任何色彩的明净表情,她怔了下,轻声道着:“你好像也想他,也许你比我了解他。”
“想全部了解一个人,那是不可能的。我还真有点想他。”余罪道,黄三那个老贼,给他的印像最深,说起来,那算是一个相当有气质的贼了,甚至比羊城傅国生都有胜过几筹。
没有说话,楚慧婕异样地看着余罪,不知道这想从何来,余罪半晌抬头,两人的眼光碰触一起,像彼此灼到了对方似的,蓦地分开,余罪笑了笑道着:“你觉得他是好人,还是一个坏人?”
“这个……我当然觉得他是个好人。不过在你们看来,就是个坏人了。”楚慧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