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阅读过程发现任何错误请告诉我们,谢谢!! 报告错误
八万小说网 返回本书目录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进入书吧 加入书签

3865-燕子-第17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楼梯间充满了烟味,要换作平时我决计不会逗留,深呼一口气,我来到荣恩身边坐下。    
    荣恩和克里夫之间的感情非比寻常,我向来是知道的,这时的她很有理由进入肥皂剧式的感伤。    
    并肩坐了许久,她才悠悠开了口:“我帮克里夫排过命盘的,他应该是跳一辈子舞的人,他会名扬四海,他不应该有这种下场。”    
    恨意上了荣恩甜蜜的脸孔。她说:“都是龙仔!都是龙仔害的。”    
    “那是意外,荣恩。”    
    “你别傻了,”荣恩几乎是喊着回答,“他听不见你就以为他没有心机,他想跳蓝衣天使,龙仔连时间都算准了,现在姥姥根本没有选择,他好狠毒,为什么不干脆撞死克里夫算了?”    
    “你误会了,教授不会让龙仔上场的,龙仔自己很清楚。”    
    “不然她找谁跳?她自己跳吗?姥姥根本就没人了,你想想看,那么多得意门生,有几个人留了下来?姥姥对学生没有感情,教够了,就叫他们出去。龙仔也知道。”    
    乏力极了,不安极了,我无法回答。    
    擦掉眼泪,荣恩又沙哑着说:“算了,这是天注定的,我是扫把星,只要是我喜欢的人,到最后都会离开舞团,我哥也是,克里夫也是。”    
    “荣恩,我确定你不是扫把星。”    
    “为什么?”    
    “忘了你不是一颗孤狼星吗?”我轻声说,低头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包裹,我说:“送你一个礼物。”    
    “你送我东西?真是奇迹。”荣恩的忧愁顿时转为满脸惊奇,她接过礼物。    
    “快打开吧,免得我后悔。”我颇为不快地说。    
    从荣恩拆开包裹的反应里,我无法确定她是否领情,她秀丽的眼眉中净是迷惘之色。“从来没有人送过我书……”    
    那的确是一本书,我的藏书中的旧物,因为挂念着荣恩的忧伤,这两天我一直思忖着要送她一些东西。那是塞林格的《麦田里的守望者》。送书的灵感来自一幅意象,在我脑海中的荣恩,就站在大麦田的最边缘,边缘之外只有呼号的大风,我想递出手但距离非常遥远。人们说,奇迹来自小小的开端,如果我能转变什么,达成什么,那么我将期望寄予这本美丽的小书。    
    克里夫的铁柜里,用物俱在,没有人忍心收拾,虽然我们都知道他不会再回来。    
    大家臆测龙仔终于可以顶替克里夫,但是卓教授似乎别有安排。尽管抢着递补的人无数,卓教授要的却是天降神兵,离登台不到两个月了,卓教授连续一个星期沉默不语。    
    也许是体恤着她的煎熬,许秘书放松了卓教授的禁烟令,我想,与其说许秘书心软了,    
    不如说那是绝境中的豁达,卓教授来日无多,从她的面容和一举一动中,大家都看得明白,她的生命力已经油尽灯枯。    
    少了蓝衣天使,我们的群体排练骤失灵犀,只能凭着想象,克里夫在这里,克里夫在那里,尤其是我,每到与克里夫并舞的段落就只能含糊带过,在未完成的衬乐中,整出舞剧充满了破碎的感伤。    
    龙仔暂时被勒令禁舞,他的听觉障碍危及了我们,卓教授经不起再折损任何人。龙仔还是天天来,静看我们排练,排练到最酣畅处,龙仔手足无措,千万吨力量要从体内炸开一样,他自动帮忙抹地,每隔片刻就以干布遍擦地板,这卓教授没意见,他在地上做伏地挺身,我们跳多久他就做多久,卓教授挺坐在凳上看着龙仔,一只手吊着点滴瓶,她折凹香烟,凌空抛进烟灰缸,没抛中。    
    没有卓教授的口令,我们剧烈舞蹈不能停休,整整一个钟头,卓教授惊醒一般,开口喊停,我们像水蛭贴满一地,龙仔也趴地板上,和我们一样气喘吁吁。


第二部分 上弦月上弦月(12)

    细雨纷飞的中午,我们从百叶帘望进办公室,卓教授正凭窗喝咖啡,根本没有景观可言的一扇窗前,她的动作停驻在半空中已经良久,大家面面相觑,许秘书也在我们之中,捧着卓教授的午餐,但她一直等在门口。    
    刷一声,卓教授扯开了百叶帘,她挥手示意许秘书入内,我们都见到她的双眼中绽放着异常的光亮。    
    许秘书告诉我们,卓教授打了一通电话,她的“史上最得意的弟子”,一个叫二哥的职业舞者,将要很够义气地从纽约赶回来。    
    团员中有几人哗一声欢呼出来,荣恩慢了半拍,她先是发怔,席地颓坐了下去,不久又笑了。    
    他们都说,二哥现在在百老汇跳舞,很有名气,墙上那幅小海报中的九十八圈,就是二哥的杰作,两年多了,大家叫它“二哥障碍”。    
    并没有人知道龙仔早已打破这障碍,我细数了卓教授最出名的几个门生,想不出二哥究竟何人。“你见到就知道了呀。”荣恩禁不住兴高采烈地这么说,我感觉她说这话时,很流露出一股狡猾的神色。    
    荣恩的忧伤至此打住,泉涌般的欢乐满溢而成忙碌,她终日说话不休,她重新布置了我们的套房,她甜蜜蜜地煮食点心分送团员,她新烫了一头素直的长发,意外的是,她还自动坐在书桌前,阅读我送她的《麦田里的守望者》,一边读,一边清脆地笑个不停。    
    振奋的情绪只维持了短暂的时光,当我们警觉到卓教授已经第二天未进教室时,更大的惊吓出现在眼前,这天的报纸文艺版上,以最醒目的篇幅报导了卓教授病危的消息,报纸在我们之间来回传递,墨黑字体这样写着:天堂之路命运未卜,卓教授强撑病体刻画完美的休止符……她人还健在,报纸竟已列出了卓教授的创作年谱,衬着一张她当年的舞蹈剧照,我们的心情非常复杂,都想着,这一次卓教授是不是就此撒手?    
    连许秘书也请了假,我们傍晚便自动下课,无人逗留教室,像是要逃开什么沉重的压迫一样。换回便服后,我招呼出租车,原本准备直赴卓教授公馆,一见路旁的花店,我下了车,给卓教授买一束新鲜的风信子。    
    卓教授总是喜欢香气浓郁的鲜花。    
    一路上忍受着强烈的芬芳,抵达卓教授在阳明山上的宅院,我看见许秘书就站在大门前送客,一整群官员模样的绅士分上了几辆黑色轿车,列队而去,许秘书见到了我。    
    许秘书挽着我进门,对于这天络绎不绝的访客,她显然语多抱怨。    
    “要来也该等教授精神好点再说啊,”她说,“像林教授今天就跑了两趟,教授下不了床,还得招呼他们谈话,这不是折腾她吗?”    
    这一来我尴尬极了,许秘书发现了她的失言,连忙说:“不是说你,你来很好,教授常常念着你。”    
    “念我还是我们?”    
    “你们,尤其是你。”    
    进了卓教授布置优雅的客厅,许秘书展现一派管家的姿态,她给我安排茶水,指示另一个佣人准备点心,她上楼通报卓教授我的来访。    
    推开卓教授的房门,并未如想象那种临终病房的气氛,卓教授倚坐在床上,白枕白褥白窗帘,这个大卧房里入眼净是白色,摆满了桌面的新到的盆花,更加显眼,并没有看见任何医疗器材,连卓教授最近片刻不离身的点滴瓶也不见踪影,卓教授正偏头瞧着我,我这才见到她衣襟前,点点可疑的细小血迹。    
    那束浅白色风信子令她开心了,卓教授推开被子就要下床。    
    “教授您别忙,我来就好。”我赶紧说,并且四顾寻找花瓶。    
    “死不了……阿芳我……我还……死不了……”    
    她果真下了床,从她的梳妆台上取来一只砂陶细瓶,抽走其中半枯的鸢尾花,非常珍重地将风信子插入。梳妆台上有一幅相框,其中并不是卓教授,是一对陌生的双人舞影。    
     现在卓教授又坐回床头,正点燃了一根烟。我没办法了解眼前这个病骨支离的女人:标准的活得不耐烦,可也不想进入天堂。我猜想她怕死更怕老,结果拖成了左右为难的局面。    
    抽了烟之后,她的气息却活络了起来,说话也顺畅了,她仔细询问这两天的排练状况,我一一答复,卓教授低头思量,最后她问:“龙仔呢?还乖吗他?”    
    “很乖,天天来。”    
    “嗯……”卓教授有些失神的模样,她说:“你们都乖,我明天就回教室,下礼拜就给你们定装。”见她连站都站不稳的病体,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    
    “阿芳,”她皱起双眉,问我,“不给龙仔上台,到现在你还不能释怀吧?给我老实说。”    
    “我是不能明白,龙仔跳得美也动人,他比我们有上台的资格。”    
    卓教授一听摇头。“眼光太浅了,龙仔还可以跳得更好,好得超过你的想象,但是要等到他不想做艺术家的那一天,才能跳得最好。”    
    “我听不懂,教授。”    
    “还要我讲得更浅显吗?不为了上台,不为了做艺术家,只为美而跳,只希望有一天,能够教会他这件事,我曾经也想这么做,只是没办法,天赋还是差了他一点啊……”    
    我还是不明白。“不为了上台,再美有什么作用?”    
    “你会有明白的一天,只要一次,就那么一次,在舞蹈中进入了天启,接近那一只上帝之手,你就会知道,舞台,观众,都比不上,都比不上。”    
    烟束中卓教授的神情那么迷离,而我知道她根本不信神,我没办法同意她的观点。“教授,我只知道,艺术就是要有‘人’的部分,既然要说神,那就是‘神’透过‘人’的表白,有它世俗化的特征,如果只求天启,那么艺术还有什么意义?”    
    “知道当初我为什么录取你吗?”卓教授却突然这样反问我。    
    我实在不知道,当时的入选过程太过意外,事后我一直将它解释为运气。    
    “我想我们有缘分吧。”    
    “这么混账的话也说得出来?阿芳?我像是做事那么轻率的人吗?”    
    我预感她就要生气了,但也许发怒太耗精力,卓教授只是将未抽完的香烟捻熄。    
    “见到你以前,就已经决定用你了。”她神容衰弱地说,“那是小潘的一句话,他告诉我,你不一样,你读过Saint-JohnPerse的全部作品。”


第三部分 快乐的日子卓教授的舞团(1)

    这难道不也轻率?我回想起来,上一个舞团的指导潘老师是个爱书人,以往常和我交换书单,那是他始终对我另眼相看的原因。Saint-JohnPerse则是因为我辅修法文,在大四时偶然选读的一个法国诗人,之后就托人从国外搜集回了他的诗集。没想到能挤入卓教授的舞团,缘由自这样微小的旧事,惊奇不足以形容我的心情。    
    “阿芳啊,”卓教授疲乏地深躺入枕,她的音量也降低了。“你知道我以前编过一支舞叫《燕子》吗?”    
    “知道。”当然知道,我怎么忘得了?那是我临场目睹卓教授的第一次舞蹈。    
    “你明白那支舞的意思吗?”    
    必然有诈。我机灵地回答:“艺术不该谈目的,应该是纯粹的释放,纯粹的演出。”    
    卓教授却笑了。“我们不谈表现主义,那只是藏头缩尾的目的论,我都已经这么老了,就不要让我花时间打混仗了,好不好?”    
    卓教授的《燕子》在我脑海中翩翩复苏,一片漆黑,亮银色光束如电刺入,黑衣的卓教授展翼生风,在巴哈的G弦歌调中,燕子自由飞行,自由飞行,记忆中那是我惟一的一次哭泣,快乐的泪水“她了解我,她只是一直看着我,她没掉泪,那个家……她也知道我只能远走高飞,母亲写了一封信,要我带上去台北找舅舅,她又给了我一个小钱包,里面有十二个金戒指,一对翡翠镯子,后来不管有多苦,我一样也没变卖,到现在还留着那些首饰,阿芳,她真的……她真的放了我。    
    “舅舅送我去了东京,待了一年,我跟着小旭先生一起去了巴黎,头几年最惨,穷得差点没去街头卖艺,营养不良,正好跳芭蕾舞,走在巴黎街头,闻到人家红酒烧鸡的香气,看见人家围着灯光那么温馨,我觉得这辈子从没那么孤单过……我在巴黎跳出了名,但是天知道我有多恨芭蕾,买一张船票,我就去了纽约,那时候一句英文也不能讲,幸好已经有点钱了,所以我全部重新开始,拜师从头学舞,人家说我倔强,说我自毁前程,我的前程在哪里,他们会比我还关心吗?”    
    卓教授所提这些,我全知道,包括她轻巧带过与日本老师同居的一段,我都知道,但从卓教授口中娓娓道来,我听出了一种全新的况味,只是不明白,卓教授为什么向我谈及旧事?都说人之将死特别怀念往昔,我感到有些心酸。    
    卓教授继续说:“其实,要说那时候我知道会在现代舞闯出一片天地,也是假的,我闯得很辛苦,处处碰壁,可以说是头破血流,但就是死也不认输,你知道为什么吗?阿芳?”    
    “您说。教授。”    
    “路走得远了,又左拐右弯,当初要的东西早就忘了,忘得越多,一路上就有越多意外的收获,阿芳,我从来没认输,是因为心里面那个声音,燕子就在我的心里面,不管转了多少弯,燕子记得路,什么都忘了不要紧,跟着心里面的燕子,就不会迷路。这样子说,你明白了吗?”    
    见卓教授跳舞至今十二年,我第二次掉了泪,“明白,一切都是为了心里那只燕子。”    
    “只有你能了解我啊,阿芳。”卓教授说,她轻轻拍了拍我的额头。    
    许秘书给我们送上了点心,她俯身调整卓教授的被单,给卓教授拨光她脸颊上的发丝,临走时,又技巧性地顺手带走了烟灰缸。    
    卓教授喝了些热咖啡,她说:“所以阿芳,问一问自己的内心,为什么你要跳舞?只是为了做一个艺术家吗?还是为了纯粹的美?”    
    “只为了纯粹的美,对这个世界有什么贡献?”    
    “贡献太大了,阿芳,难道你还不懂吗?让这个世界多一点美,世界就多一点自尊,自尊的来源就是美,我要你永远记得这句话。”    
    离开了卓教授的宅子,站在阳明山的雨夜里,我找不出下山的方式,沿路上不见任何出租车,走了许久,也未见公车站牌,直到一辆轿车在面前停下,驾驶员是个三十来岁的男人。    
    这个月的小雨,好像从没真正停过。生平首度搭上了便车,只因为我看见后座的一个华纳卡通金丝雀玩偶,有那样一只玩偶的男人,该有着一颗温柔的心吧?打开车门时我想到了近日轰动的社会新闻,割腿之狼,割喉之狼,中山之狼,出租车之狼,这简直成了一个步步杀机的城市,而我是一只练舞的小羔羊,但天雨不断,我上了车。    
    男人问清了我的去向,提议送我到敦化南路底,他就启动了车子,又戛然停车,在我的紧张戒备中,男人解开安全带探身到腿下,取出一个纸袋。    
    纸袋中是两杯饮料,男人解释说:“本来想喝咖啡,又想喝奶昔,没办法决定,就两杯都买了。正好你来挑一杯吧。”    
    两种都是我不常喝的东西,因为怕甜。为着礼貌,我挑了咖啡。    
    男人果然是温柔的,只是多语得惊人,开着车,他就有始无终地说起话来,现在他将自己细说从头。    
    男人大学时从生物系转念了国贸系,毕业之后,顺利地考取了公务员,从此在一栋四季吹送冷气的宫殿里上班,属于行政院里某个掌管统计的单位,说到此处,他自动插播说今天上山是朋友聚会,然后继续原话题,男人在年少时梦想着的非洲人猿、红毛猩猩和刚果金刚,抽象化成了数字、数字、数字,说到这里他就笑了,“有时候看着看着,觉得阿拉伯数字2还真像抱着幼仔的狒狒呢。”他说。    
    男人负责统计,统计各种物价指数、失业率、进出口成长率、外销订单统计、工业生产指数、民间投资成长率……再加上物价波动预估、国际局势展望、重大政策效应研究,总体的目标是经济成长率统计,然后将所有数据升华成景气灯号,偶尔也换个角度,算出某种叫做国民痛苦指数的东西。    
    爬在数字间,是纯理性非感性的工作,男人这么解释说,但是只要事关统计,一定牵涉条件前提设定,那才是数字游戏奥妙之所在。数据来自民间,前提来自层峰,而层峰感性得奥妙之至,所以男人的工作渐渐地偏离数字,倾向美学,他与同僚们按照指示处理数字,才在上个星期,作出了本季景气黄蓝灯的报告。


第三部分 快乐的日子卓教授的舞团(2)

    “但是有时候不管我看什么都像泡沫,越看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2 3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