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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州,我把爱抛弃-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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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所剩无几,根本经不起折腾了。    
    该去找阿美?还是该去找周晓琳?虽然周晓琳与我是四年同窗,但关键时候,她并不是个能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人,甚至没有阿美的人情味儿浓。我这么想,并没有怪罪周晓琳的意思,毕竟是在陌生的广州,她也是泥菩萨过河。    
    天色已完全放亮了,大街上变得车水马龙。望着这芸芸众生,我陡然想起邱友南爱听的一首老歌:“……只是被环境所逼,不得已不得已我俩才分离……请你不要自暴自弃,快回到我的怀抱里……”这支离破碎的歌词,使我心中升起了一丝幽怨,潮湿而又温存,这感觉只有邱友南能够给我。他对我来说,起码比董骅温暖。    
    离开邱友南的小楼时,他之所以给我留下一条后路,就是希望我走投无路时不要选择堕落。事实上,跟着他也是一种堕落,而他可能永远也意识不到这一点。    
    既然背叛了一种堕落,就不要马不停蹄地再跳进另一种堕落吧。阿美就是堕落的代名词,我决定抹下脸皮,去找周晓琳,尽管她肯定不会欢迎我。    
    来到一个公用电话旁,我拨通了周晓琳的电话号码。    
    周晓琳认出我的声音之后,竟好一会儿没有反应。我立即变得怯懦起来,看起来她是不想听到我的声音的。——其实,她在信里就表达了这个意思。而我当时也绝对没想到,这辈子还有投奔她的时候。事到如今,我也只有厚起脸皮,说出了自己的境况,直接提出求她帮忙。她听罢,又沉默了老半天,才勉强说出了住址。    
    我上了一辆通往周晓琳家的中巴车。这种中巴车属于私营性质,上车要两块钱。而上车时候我并不明白这一点,口袋里只剩下一块零钱,只好拿出那张一百块的递给售票员。    
    “拿零钱!这是早班车,没钱找!”售票员确实只收了薄薄的一叠零钱。    
    “真的没零钱。”我说。    
    “明知要用零钱,上车前怎么不把钱换开?”    
    “我是有一块零钱的,没想到你这车要两块。”我看她误会了,就解释道。    
    “那就买一块钱的票吧!”她鄙夷地说。    
    我把一块钱给了她。她看起来还是不甘心,又嘀咕着说:“厚脸皮,一块钱的票也要逃!省下的钱买药吃好啦……”    
    她是用粤语说这些话的,奇怪的是,我竟听懂了大致意思。但我必须装作听不懂,因为这辆车的地盘是她的。不少乘客对我投以同情的目光,可能是认为我不该这么忍气吞声。    
    售票员的羞辱没能刺激我,而这些同情的目光却使我的喉头发堵了。我抓紧头顶的扶手,直盯盯地望着窗外,生怕一动眼皮,眼泪就会啪嗒掉下来。我的脑子里开始交替出现爸妈的影像。我那脸蛋漂亮的妈,跟着一个野男人远走高飞,无情地抛弃了我。我那个瘦成骷髅的爸,索性一死了之,同样无情地抛弃了我。这一男一女,合伙制造了我,又忍心抛弃了我。妈是个活人。据说活人的本事没死人大,可我那死了的爸啊,为什么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我在世上受煎熬?为什么就不能跟缠着我的妖魔鬼怪斗上一斗,给我搏一份平安坦然的生活呢……    
    下了中巴,七弯八拐,问了好几个人,我才找到了周晓琳的住处,在一个普通的住宅小区里。站在她的门口,我被一种巨大的沮丧包围了。想想周晓琳的态度,我真想走得离这扇门远远的,吃嗟来之食真真是不好受呀。可是,事到如今,我已经没有了任何办法,还是咬咬牙,按响了门铃。    
    是周晓琳开的门。她的目光落在我脸上时,犀利得像是两把“刀子”。这就是我四年的同窗好友吗?这就是曾经与我一起讨生活的患难之交吗?望着她冷漠的面孔,我尴尬得不知怎么是好。    
    “进来吧。”她低声说。    
    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抬起一只脚,迈进了门。另一只脚迈进门,似乎又用了更大的力气。有生以来,我从没感到双脚如此沉重过。    
    这是一个小单元,站在客厅里,可以看得清餐厅饭桌上吃剩的早餐。而这个小窝里洋溢着的异样的温馨,却把我深深地吸引了。阳台上养满了各式各样的花草,还挂着一个鸟笼,里面有两只毛色华丽的鹦鹉。客厅的一面墙上有张人工刺绣的挂毯,大海椰树;小茶几上摆着各色的彩带,玻璃瓶里装着半瓶刚叠好的满天星……


第三部分:想象中的依赖还是“患难之交”

    看着这些,我很快便明白周晓琳为什么要竭力隐瞒不光彩的过去了。    
    就在这时,一个手拿公文包、脚上穿白棉袜的男人从卧室里出来了。他中等个子,皮肤微黑,五官平庸。吸引我的是他脸上温暖的笑容,与周晓琳眼睛里射出的刀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也许没有意识到,此时此刻,我对温暖的笑容如饥似渴。    
    “你好!”他问候我道。    
    “你好!”我怯怯地回应。    
    他又把笑脸转向周晓琳道:“你的朋友?”    
    “大学同学,陈锁锁。”周晓琳更不高兴了,勉强向我介绍,“我的男朋友,王平。”    
    “刚来广州?”王平又问我道。    
    “跟周晓琳一块儿来的。”我认真地回答。    
    “她……又找不到工作了,没处去……”周晓琳含含糊糊地说。    
    “哦,这样呀……没关系,既然和周晓琳是同学,就先住下吧。”王平热情地说,“我现在得出去上班,回头我和朋友们联系一下,看能不能帮你介绍一份。”    
    王平低头穿皮鞋时,周晓琳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一张脸变得更冷了。    
    王平出门之后,周晓琳叫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自己则去收拾餐桌上的碗碟,并开始洗。    
    这个过程持续了十多分钟,在这十多分钟里,她没有跟我搭一声腔。我呆望着她在厨房里活动的身影,如坐针毡。她不够朋友,就算是乞丐来到了家门口,也应该施以起码的礼貌。而我不仅是她的四年同窗,还是“患难之交”。她的这种“不作为”简直说得上缺乏人性,令我感到格外凄凉。    
    完全收拾好之后,她才从厨房里走出来,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敷衍了事地问:“怎么又混不下去了?还是穷清高吧?老毛病没改?”    
    “不是穷清高,是忍无可忍……”我忍耐地说。居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似乎并不在意我说什么,低下头,拿起茶几上的一条彩带,折了几下,又放下了,之后又烦躁地抬起头。    
    “你保证不会把我以前做的事说给王平听?”她非常严肃地问。    
    “放心吧,不会的。”我保证道。    
    她摆弄着睡衣的裙摆,表情渐渐变得神秘起来:“想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想什么……”    
    “怕你把王平抢走。”    
    “……别开玩笑了,我没那么大的魅力!”我觉得这会儿她的精神可能有点毛病。她竟没看出来,王平根本不入我的眼。    
    “这个念头……是刚刚生出来的。”她解释道。    
    “怎么回事?”    
    “王平对你很感兴趣。”    
    我想起来了,可能是刚才王平对我的热情刺激了她,忙说,“放心吧,绝对不可能。”    
    她的表情柔和了一些,叹了一口气说:“说实话吧,如果我有一份值得骄傲的工作,男朋友绝对不会是王平……我现在最怕的就是找工作。他起码是个屋檐,是个饭碗,就这么回事……其实,人,一辈子几十年,辉煌跟平庸,都是那么回事!”    
    她的这番话使我有些惊讶。望着她茫然的神情,我忽然觉得她比我更可怜。她已经被可怕的现实击倒了,而我还没有。我身上还残存着一丝否定过去、开辟新生活的勇气。相比她的龟缩,我还算是坚毅的。    
    “我这次来,并不是想长期在你这里蹭饭。你做过女招待,我想走个捷径,请你帮我介绍一下,身上只剩下一百块钱,顶不了几天的。”我竟礼貌得如此生分。


第三部分:想象中的依赖窒息的恐惧

    听我这么一说,她的表情舒展了不少:“女招待那种工作,不到万不得已,我劝你还是不做吧。在我这儿多住几天也无所谓,粗茶淡饭还有得吃。看看王平能不能给你联系一份好点儿的事做。”    
    我就这样住了下来。    
    两天过去了,三人之间平安无事。周晓琳渐渐对我友好起来,有时还跟我说几句笑话。    
    很快,王平告诉我,他已经托朋友联系到一家做保健药品生意的公司,等老板出差回来,他就带我去与之见面。    
    王平实在是个过于平庸的男人,平庸得让人无法把他和坏人联系在一起。我相信了他的话,决定安心等待。    
    第四天上午,我还在沉睡之中,忽然听见有人敲我的卧室门。“笃笃”声忽高忽低,像是有些犹豫,又有些怯懦。    
    不会是周晓琳,她知道我有晚睡晚起的习惯,并且她的敲门声绝不会这么粘粘乎乎。我看看床头的电子钟,十点十分,周晓琳应该去买菜了。可是,这种时候,也正是王平的上班时间。敲门的又会是谁呢?难道这个家还有其他人有钥匙?    
    “谁呀?”我犹豫地问了一声。    
    没有回答。敲门声变得急切起来。    
    “谁?”我放大了声音。    
    “是我……嗯……我给你找的那家公司老板回来了……”王平贼一样结巴着。    
    “哦……周晓琳不在家?”我长了个心眼儿。    
    “买菜去了!”这几个字说得格外干脆。    
    忽然,我就对王平有了防备。我忙脱下睡裙,抓起枕头边的胸衣,套上。可是,从邱友南那里跑出来,我身上只穿了一套衣服,昨晚洗了,还晾在他们卧室的阳台上,现在是没法拿过来了。我只好把吊带睡裙套在身上,开了门。    
    王平犹犹豫豫的,就挤进来了。我下意识地朝后退了一步。他的神色紧张,额上出了一层细汗,整个人就像刚出蒸笼的热馒头。    
    看着他这种模样,我感到情况不太正常,同时开始为自己在这个家的处境担忧。不管他和周晓琳的感情如何、结果怎样,我都不想在中间插一杠子。王平已经使我有待不下去的感觉了。    
    “我好不容易才弄到那个老板的地址电话,专门请假回来送给你……”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写着字的小纸片。    
    “等下班再带回来也不迟呀……”我板着面孔说。    
    “我……不是希望你快点儿见到那老板嘛!”他笑得很尴尬。    
    “你不是说要带我去见他?”    
    “唉……这几天单位事情特别多,我可能抽不出身了……这上面地址电话都有,你自己去完全可以啦!”说着,他把纸片递给我。    
    不知是不是耳朵出了毛病,我竟听见了王平沉重的喘息声。于是,我赶紧伸过手去,接过小纸片,希望他快走开。可就在这时候,周晓琳突然出现在王平身后。她可能刚买菜回来,满面通红,额角上还在淌汗。    
    我下意识地缩回手来,将小纸片紧握在手心里,与这对男女面面相觑。这种场面很有些戏剧化,好像是被设计出来的情节。这个情节的名称叫做“捉奸”,充斥了古今中外的文学影视作品。    
    周晓琳的目光扫过王平,又扫过我的全身,之后,红润的脸开始渐渐变白。她怔在门口,老半天不能动弹。王平想逃出去,但周晓琳挡住了他。很快,我发现周晓琳的眼睛里燃起了奇异的火焰。    
    “……晓琳,我专门请假回来,是给锁锁送保健药品公司老板的地址电话的。”王平低三下四地对周晓琳解释道。    
    “等下班再带回来就晚了?”周晓琳质问。    
    “不是希望锁锁快点找到工作嘛!”    
    “就没想到往家打个电话会更快?把老板的地址电话告诉锁锁?”周晓琳开始冷笑。    
    王平再也说不出个所以然,硬着头皮突围了出去。    
    接着,周晓琳刀子一样的目光开始对付我一个人。我很窘,也很害怕,恨不得像王平一样,硬着头皮从周晓琳面前逃开。王平的举动让我厌恶,而此时此刻的周晓琳,着实让我感到了窒息的恐惧。    
    “引狼入室……你现在知道是什么意思了吧?我真后悔收留你,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周晓琳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着,像是咬牙切齿。


第三部分:想象中的依赖世上的好人还没有死绝

    如果继续与周晓琳僵持下去,我很快会爆炸。于是,我抓起床头的皮包,猛地朝大门口冲去。    
    站在大门口,我往脚上套高跟鞋时,还听得周晓琳在里面叨叨:“扫帚星,饿死也别再登这个门儿啦!”    
    听着四年同窗给我定义的这三个字——“扫帚星”,我的心凉到了极处,浑身开始失控般地哆嗦起来。很快,我的眼睛不争气地发起热来,眼前模糊成一片。    
    打开大门,我几乎是踉跄着冲下楼梯,一口气跑到了大街上。    
    前面有一汪碧绿的湖水,非常诱人,我走了过去。湖边长着树冠硕大的榕树,树下有石桌石椅,不少老人在此休闲。    
    我找了一张石椅,坐下来喘气。一低头,看见了身上穿的睡裙,是刚到周晓琳家的那个晚上,跟她一块儿去夜市买的,十块钱。好在是格子图案,不太显眼,乍一看像太阳裙。情急之下,我忘了把晾在周晓琳家阳台上的那套裙子拿出来。    
    周晓琳的第一反应是对付我,而不是王平。从心理学上讲,她并不爱王平,而是一种占有欲。如果她真爱王平,一定会先对付王平的。我完全可以当面戳穿王平,让周晓琳彻底认清他的嘴脸。而我没那么做,此刻也不为之遗憾。他们不值得我认真,周晓琳和王平这对男女。    
    湖水在明亮的阳光下波光鳞鳞,而我的心,却和这被阳光割裂的湖面一样支离破碎。世上的所有景物,都按着既定的姿态展现,不会为任何人的情感而动摇。我的心里弥漫着沉重的阴霾,此刻的阳光却体会不到,波光鳞鳞的湖水也体会不到。很快,委屈的泪水江河决堤一样,在脸上奔流起来。我强忍着,不要自己哭出声来,只要不哭出声,就证明我还没有崩溃。    
    陡然,我发现手心里还握着那个纸条。打开来,上面写着:赵老板,XX保健药品公司总经理。下面附有地址和电话。    
    也许,这张纸条可以负载起我未来的生活,哪怕这个“未来”只有三五天,或者三五月。只要有一丝能给我带来温饱的希望,我都不能轻易丢弃它。我走到旁边的一个小售货亭边,拿起公用电话,拨下名片下面的手机号码。    
     “哪位?”对方的声音挺浑厚。    
    “是……赵老板吗?”我怯怯地问。    
    “对!你是哪位?”    
    “我是陈锁锁,王平的朋友……”我这么介绍着自己。    
    “王平?谁是王平?”    
    “你不认识他?他说托朋友打听到你公司招人……”我觉得事情蹊跷起来。    
    “他托的朋友叫什么名字?”    
    我已经估计到王平是在说谎,可他这么说谎似乎意义不大。我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于是问道:“你公司是不是要招人?”    
    “对啊,要来快点来吧。”他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我放下话筒,从皮包里拿出那一百块,递给里面坐着的一个年轻小伙子,支付五毛钱的电话费。捏着这一百块钱,我心里怯怯的,生怕小伙子会像那个中巴上的女售票员一样,误会我变着法儿赖帐。不料,小伙子看着这一百块钱,却微笑着摇了摇头。    
    “要不我再买一瓶水吧?把钱换开?”我有点不好意思。    
    “不用了……”他操着生硬的普通话,脸红了。    
    我心里微微发热起来,处在绝境中的人,原来是如此容易激动。世上的好人还没有死绝,面前这个腼腆的小伙子就是一个,会在你最不经意的时候捧出温暖,令你惊讶和感动。    
    我上了一辆出租车,花了十五块的车费,来到了赵老板的保健药品公司,在火车站附近的一个临街大厦的十五层。    
    一进公司大门,就是一间小小的总经理室。正对门口是一张办公桌,办公桌后面的黑色皮转椅里坐着一个身材肥胖的年轻男人,脸上长满了粉红色的痘痘,每一只都泛着浓头,触目惊心。做保健药品的人,长着这么一张面孔,真有些讽刺意味。    
    “你是刚才打电话的小姐吧?进来吧。”他对我叫道,比电话里热情。    
    “对,陈锁锁。”我对他点点头,机械地走了进去,在他对面坐下来。    
    他递给我一张名片,我看了看,名字叫“赵前进”,是个俗得令人丧气的名字。


第三部分:想象中的依赖诱骗我的身体

    赵前进问了我一些基本情况,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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