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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棵大树遮住了路灯光,给电话亭制造了一片温暖的黑暗,我就这么躲在黑暗里,望着玻璃窗外的马路。很快,一个开漂亮私家车的女孩进入了我的视野。她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拿着手机在说话,脸上的笑容甜得似乎要把这夜的黑浸透……陡地,我的泪就像江河一样,在脸上奔涌起来。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忽然如此激动,难道就是因为看见了一个开漂亮私家车的女孩吗?
靠在电话机旁,我闭上了眼睛,泪水仍在往外涌,沉重的孤独正在往我身上压迫,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从皮包里拿出电话本。这个电话本很少用,上面只记录着几个人的名字。他们是周晓琳、董骅、邱友南、阿美……而周晓琳的电话对我来说,已经形同虚设,董骅的也早已换了号码。有用的,仅剩邱友南的和阿美的了。而邱友南则是一个豪华牢笼,选择去找他的时候,就是心甘情愿坐牢的时候。
最后,我还是拨下了阿美的电话号码。这一刻,我惧怕孤独,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我想跟人说说话,仅仅如此。我是一个俗人,也许走到什么时候,都不可能修炼成刀枪不入。同时,我暗暗告诫自己,与阿美见面,只是叙叙旧,决不受她的任何怂恿。
“啊?陈锁锁?怎么会是你?”阿美的声音热情得像起了火。
阿美的热情,在这冷冷的雨夜,把我感动得不行。非常自然地,我想起上次给周晓琳打电话的情形,彼时周晓琳的冷漠,和此时阿美的热情真是天壤之别。周晓琳之所以不欢迎我,是太想保全她和王平的关系。如今,我当然已经明白了,那种保全不过是可怜的一厢情愿。
“锁锁?怎么不说话?”阿美担忧地问,“这个电话号码是哪里的?”
“……我现在在火车站附近给你打电话。”我哽住了。
“怎么会在火车站?你不在邱友南家了?”
“我有点事情来火车站……早不在了。”
“老头子挺喜欢你的呀!”
“怪我自己,享不了那个福……”
“……现在哪里工作?挣钱多吗?”
“刚刚又没有工作了,口袋里还剩几十块钱。”我难过得说不下去了。
“哎,别哭呀!你在出站口等我,我去接你来玩几天……”
“你那里……方便吗?”我有些犹豫。
“方便!你又不会抢我的生意……”
“什么?”我非常吃惊。
“见面再说吧,等我啊!”她很快挂断了电话。
放下听筒,阿美说的“生意”二字,像苍蝇一样在我脑子里回旋,挥之不去。看来她还是在做那一行!出卖肉体的还是在出卖肉体,出卖力气的还是在出卖力气。底层人交到好运气,几乎比登天还难。阿美做了这么久,还没有像茶花女那样,遇到一个肯爱她、肯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的男人……我的心不禁又往深处沉了一层。即便阿美被爱她的男人赎出去,也不一定能被这个世界所容,茶花女不是很好的例子吗?
大约二十分钟后,阿美到了。
第三部分:想象中的依赖风情万种的眼睛
她穿着一件白色夹克,贴身的白色抹胸实在是太低了,露出了半边乳。即便是在夜色之下,我还是为她感到难为情。我仔细打量着她,她一点儿也没有变,像刚认识时一样苗条、水灵。没有变的,还有她的喜好。——除了牛仔裤,她身上的物件都是白的,包括背包和雨伞。做这行的女孩如此酷爱白色,真真是有讽刺意味儿。对了,要说变化,就是她身上多出来一些首饰,珠光宝气,加重了风尘味儿。
我站在她面前,怯怯的不知说什么好。她则心无城府地对我笑笑,一把把我拉进伞下。
“瘦了好多!”她揽住了我的腰。
我的目光被她的脸吸引得挣不开。她是漂亮的,只是皮肤似乎没有分别时候紧绷了,被男人们天天揉搓,再想保持紧绷,不是那么容易的。
“走吧,去我那里玩几天再说!”
“说真的……方便吗?”
“怎么?嫌我呀?”
“不,我真是怕不方便……”
“没什么不方便的。”她笑道,“你要不要带些换洗衣服?”
“哦,对了。”我尴尬地说,“我可以先把行李带到你那里吗?”
“当然可以!等你有了新工作,再安排住处不迟。”她说着,便拦了一辆出租车。
我被阿美的善解人意深深感动了。一个身上只剩几十块钱的人,在广州,是根本没有“住权”的。这一点她当然很清楚,但她没有点破。其实,所谓的“行李”,也只是一只小小的旅行袋而已,里面装着几套不值钱的换洗衣服。
取了行李,出租车司机在阿美的指挥下,来到了一个布局混乱的老城区,似乎只有老城区才能称得上是城市的最深处。这是一条颇有历史的小街,两旁粗大的榕树即可证明。阿美工作的地方就藏在这里,名字叫做“红玫瑰发屋”,墙壁上闪烁着红绿绿的光,十分俗艳。
一下车,我就看见发屋门口迎风高耸着几对大乳,似乎一不小心就会从低胸领口里跳荡出来。我被这几对大乳吓住了,一双脚像是被钉死一样迈不开。大乳的主人们都是化着浓妆的漂亮女孩子,她们无不充满敌意地斜视着我。
我明白了,这个“红玫瑰发屋”实际上是在挂羊头卖狗肉。
“我不是说过了?只是叫你来玩的呀!”阿美看出了我的心思,扯了一下我的衣服。
这时候,一个四十出头的浓妆女人走了出来,眯起一双风情万种的眼睛,暧昧地打量着我,笑道“哟!阿美从哪里找这么个靓女呀?”
这个老女人可能就是传说中的“老鸨子”了。我这才真正害怕起来,被她看上可不怎么样。我下意识地板住脸,送给她的是满眼正气,我必须表明自己跟阿美不一样。
“老板娘,人家可是靠打工挣钱的,大款都不傍呢!”阿美忙笑着解释道。
阿美在我面前没称呼老女人为“妈咪”,可能是出于一种隐蔽意识。
“哎呀,这就不聪明了。有大款就得赶紧傍,有钱就得赶快抓,女孩子的青春能有几年呀!”老女人不以为然地说。
第三部分:想象中的依赖出卖风情
阿美带着我进了门。
穿过女孩子们的肉身丛林,阿美推开一个非常隐蔽的后门,走进去,则是个古色古香的小四合院。站在院里,倒真有置身于传说中青楼的感觉。我环顾四周,这才发现四合院的大门被堵住了,小小的耳房改成了门面。院子里种着竹子和杜鹃花,长势旺盛,意蕴悠长。
正房的客厅里有两男两女在打麻将。男的一个是白胖子,一个是黑瘦子,白胖子像老板,黑瘦子则像跟班的。陪打的两个女孩,则跟门口坐着的那群一样浓妆艳抹、袒胸露背。穿鹅黄色衣服的珠圆玉润、娇俏可人,杏核眼忽闪忽闪的,简直能勾魂儿。穿玫瑰红衣服的则是个骨感美人,长着一双会说话的丹凤眼。乍一看,“丹凤眼”没有“杏核眼”靓丽,可眼角眉梢却流转着别样的风骚。两个女孩看样子是在“工作”,两个男人腆着色迷迷的笑脸,心思根本没用在打麻将上。
陡地,我异常厌恶起这种地方来。这里的女孩子显然与铁皮屋里的那一群截然不同。铁皮屋里的那群女孩是认定靠劳动吃饭的,而这群女孩子则认定了要靠肉体吃饭。
“怎么?有点看不惯是吧?”阿美突兀地问道。
被阿美窥破心事,我尴尬得一下子不知说什么好。
“别心事重重了。不想在这里住,随时可以走呀!”
是啊,来这里,没有人逼我;离开这里,也没人拦我。可是,如果我有足够租房吃饭的钱,是决不会来这种地方寄人篱下的。忽然,我想起了周晓琳和王平的小窝,它,就是此刻我最大的梦。在那样一个小窝里,和心爱的人相对读书、谈心,一块儿做饭、相拥而眠……二人世界里,对着自己心爱的男人,怎么发嗲撒痴都不为过。而这里的女孩子却必须当着众人的面,向所有来这里掏钱的男人兜售资本、出卖风情……
“哎,锁锁,我说这话,可不是赶你啊!”阿美笑着,拂了一下我额前被雨淋湿的头发。
“明白!我会尽快找工作。”我感激地说。
身体可以肮脏,灵魂可以肮脏,但真诚的友情总是洁净的。周晓琳的身体相对比阿美的干净,可她的友情是吝啬的,因为患得患失。而阿美目前不需要爱情,所以对我也不需要防备。她只想在送货上门的男人身上捞钱,爱情对于她来说则如同粪土。
西屋是女孩子们的卧室,卧室旁边是厨房和洗手间。和那个铁皮屋一样,卧室里摆满了双层床。阿美的上铺是空的,她接过我的行李,放在了上面。
“你没有被褥,暂时睡在我床上吧。”阿美说。
“你会不会觉得不方便?”我有些过意不去。
“我夜里一般不在这个床上睡。”
“怎么回事……”
“傻子。我要是夜夜都在宿舍睡,还挣谁的钱呀!”她暧昧地笑着,朝对面呶呶嘴。
我顺着她的目光朝对面看去,这才注意到东屋被隔成了四个小间,门窗紧闭,装修也相对豪华得多。——看来那才是阿美们经常睡的地方,这里的生意规模还不算小。
“洗手间有热水器,先洗个澡换换衣服,然后我请你去吃夜宵。”阿美说。
于是,我从行李袋里拿出毛巾和换洗衣服,进了洗手间。里面摆放着各式各样的洗浴用品,做这种工作的女孩子,把自己弄得香香的是一种必须。肥皂香皂,洗浴用品的包装全是按压式的,这样公用起来比较卫生。热水器里流出来的热水很舒服,我贪心得把头发也洗了。住在铁皮屋时,只能用水壶煮热水洗澡,相当麻烦。
第三部分:想象中的依赖陪两位老板打牌
从浴室出来时,我看到打麻将的两个女孩吵了起来,声音很大。人不可貌相,这话可真不假。“杏核眼”看上去温柔似水,吵起架来却气势汹汹。“丹凤眼”本来就有几分霸气,现在简直可以用“凶神恶煞”形容。她们红唇飞动,用污言秽语的大刀,毫不留情地互砍着。
阿美靠在卧室门口磕瓜子,幸灾乐祸地欣赏着这场表演。
“怎么吵起来了?因为输赢吧?”我问阿美道。
“这还看不出来?争风吃醋呗!男人能叫她们输钱吗?”阿美小声说。
“谁吃谁的醋?”
“穿黄衣服的叫娇娇,红衣服的叫飞飞。两个人都想陪白胖子睡觉,他是个做水产品生意的大老板!”
“哦,看样子飞飞争不过娇娇,娇娇漂亮。”我说。
“错!年轻女孩看着好看,不中用,男人压在她们身上,跟压在死尸上没两样儿。骚男人喜欢的恰恰是飞飞这种年龄大的女人,不但有欲望,还有经验,‘吹拉弹唱’样样在行。这里的小姐数她挣钱多……”
“不是做小姐吗?还得会吹拉弹唱?”我狐疑地问道。
“哈哈!这是暗语,你听不懂的啦!”她坏笑着,闪避了。
我赶忙避开了阿美的笑。说实在的,我很害怕看见她这样的笑容。
吵得这么厉害,其他女孩子竟然都跟阿美一样无动于衷。很快,娇娇和飞飞开始扭打,还是没有人出面劝架,两个男人则坐在麻将桌边看热闹。生活总是平淡无奇,看人打架的时候可不多,他们为什么要劝架?再说,没有娇娇和飞飞,前面还坐着那么多莺莺燕燕呢。
忽然,飞飞尖叫了一声,原来左脸被娇娇的长指甲挖出了几道血痕。飞飞恼羞成怒,抓起两把麻将牌,狠狠地朝娇娇砸去。娇娇一闪身,麻将牌不偏不倚地落在了门口的老板娘身上。
“喂,我一会儿不在家,你们就想砸店啊!飞飞,你是大的,怎么不让着娇娇点?”老板娘强压着火气道。
娇娇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捂着脸,怯怯的没有言语。
飞飞却不服气地说:“老板娘,我脸上有她挖的血条子,你没看见?怎么可以不问青红皂白、怪罪起我来?”
“如果这麻将牌落到娇娇脸上,不也破皮吗?”老板娘语重心长地说,“大家都是吃这碗饭的,要相互担待求个平安。这么闹得鸡飞狗跳,不是招人来收拾咱们?”
飞飞听老板娘这么说,情绪渐渐平和下来。老板娘又走到娇娇面前,教训了几句。娇娇流了一会儿眼泪,也算是没事了。
老板娘很快便堆了满脸的笑,走到两个男人身边,一手拉一个,浪笑着说:“叫两位老板看笑话了,都怪我管教不好!你们接着打牌,我这里姑娘多的是,随便挑随便选!”
“老板娘,我挑你!好不好啊?”白胖子淫邪地笑道。
“哎哟,大老板,我这身子骨儿可老啦!这样吧,我帮你们挑两个漂亮的!”老板娘笑得花枝乱颤,朝前面高声叫道:“丽丽!玲玲!你们来,陪两位老板打牌!”
第三部分:想象中的依赖生存之道
与阿美吃夜宵回来,夜深人已静。
坐在门口招揽生意的女孩子只剩下两个,麻将桌旁空无一人。东屋四个小门紧闭着,窗口黑黢黢的。宿舍里一个人也没有,剩下的女孩子则不知去向。
“剩下的女孩哪去了?”我随口问道。
“有生意了。”
“你没有生意?”
“这不是陪你吗?明天就有了。”阿美淡淡地说。
我没再多问,看来做这一行的女孩子是不喜欢被盘问的。阿美叫我睡在她床上,自己上了旁边的一张床。既然有生意,女孩们夜里不会再回宿舍睡了。
阿美躺下之后,很快睡着了,发出均匀的鼾声,这轻微的鼾声竟障碍了我的睡眠。在这样的一个环境之中,深邃的思想、顽强的信念,都他妈成了扯淡。一个被迫在这种地方借宿的人,还谈什么尊严呢?也许,住在这里的女孩子才是最识时务的,起码比我这种“不开化”的人过得好。
不知什么时候,我睡着了。朦胧之中,听到东屋里传来了叫床声,叫得如此旁若无人,如此肆无忌惮。——这就是婊子的德性,为了博得男人的欢心,为了掏出男人的钱财,她们可以不讲场合地出卖自己的廉耻。叫床声越来越大,四面楚歌一般,把我围困得几乎窒息。我下意识地把被头往下拉了拉,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我自认做不到这动物一般的高声叫春儿。既然如此,就不该羡慕阿美们衣食无忧的生活。明天,我就开始为离开这里努力,哪怕先找一份低贱的工作。
第二天早上,阿美便带着我,去找一个朋友,他是开职业介绍所的。
这个男人属于“装嫩型”,言谈举止都与三十出头的年龄极不般配。
“心肝儿,这是我的朋友陈锁锁,想求你帮忙介绍一份工作,好不好呀?”阿美说着,媚眼儿也随着飞了过去。
“怎么?想改行了?”“心肝儿”问。
我没听明白他的意思。
“别胡说!人家可是正经女孩儿!”阿美正色道。
“哈哈,当然可以,这是我的职业!”“心肝儿”像是个变色龙,“中介费我可以不收,不过嘛,下次你要给我打折哦!”
“别想!”阿美很快说,“公事公办,中介费就在她的第一个月工资里扣!”
“哼,为朋友这么点贡献都舍不得做啊?”“心肝儿”笑得很狡猾。
“我可以请朋友吃饭,可以为朋友跑腿儿,但是绝对不会白白给朋友出钱,也不会借钱!”
“好好好,算你狠,我就公事公办!”
之后,“心肝儿”询问我一些基本情况,我回答完毕,他就开始在电脑上查找资料。
很快,他对我说:“嗯,有个公司招聘文员,要求会打字、上网查阅编辑资料,月工资800元。你看怎么样?”
现在这么单纯招聘会打字、会上网的,已经不多了。随着电脑和网络的高度普及,在办公室工作的人,几乎人人会打字上网。我想这家公司的老板可能是个年纪大的,或者是个大老粗。可不管怎么说,能谋到这样一份差使也是我的运气。老实说,我的打字速度并不是很快,还担心这么简单的工作都不能被录用呢。打字的本领,是在张合锐那台老爷电脑上,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学到手的。我爸根本没钱给我买电脑,我也没有钱像有些同学那样,整天到外面泡网吧。
“谢谢!先试试吧。”我肯定地点了点头。
“边做边找好的,才是生存之道啊!”他对我笑了笑。
之后,他打了个电话,与对方谈了我的基本情况后,便开始商量面试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