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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部和凤台阁虽一直不主张对百济和高丽用兵,只是这两个弹丸小国一再口出狂言,朝廷多番派出使者前去警示仍毫无功效,可见那一带的边境实在是安宁太久了,久到两国的国君已经忘了上一次对中原朝廷不敬是什么结果。
“让符二公子去安东都护府历练历练也好,对付这种边陲小国,二公子几年前就有经验了吧。”卜元深如此说,季涟想了想,稍微安了心。
十月末,符葵心领兵二万,向安东都护府进发,准备连同安东都护府原有的五万兵马,准备给百济和高丽来个敲山震虎。
季涟发出这道诏命的时候,玦儿正看着家中寄来的信,杜蕙玉说近来孙隐闵倒是不出去浪荡了,却开始找武师学起武艺来,说是因石河大捷,民间连说书的都开始讲起符二郎占突厥的勇猛事迹来——孙隐闵在茶寮里听了这些故事,顿时对符二郎仰慕非常,觉得男儿当如是,已有半月没有出去闹事,而是在家里安心学武。
晚膳时玦儿将此事讲给季涟听,季涟连连大笑道:“想不到葵心竟然还有劝人向学的功效啊,真是难得,竟然能让你家那个混世魔王消停几日,也算不易了。”
玦儿叹道:“这还不止呢,幸亏是他年纪还小,若是成了年,他只怕都要跟着街上那些人去投军了。”的
季涟笑笑道:“这倒是好事呢,往年募兵不知道多难,日前各个州府送上来的折子里说,石河大捷之后,各地投军的人都踊跃许多。葵心真是一下子替我解决了好几样难题,你说——我该怎么谢他呢?”
冬月,前线驻守的将官们开始轮换回京述职。
第一批述职的名单里便有先前在阳宁重伤后送回京城疗养的颜柳,他因在阳宁重伤,回来后虽有无数良医前来诊治,最终还是残废了一条腿,也因为这个,他终生无法再上战场了。
季涟只好给颜柳的家人授了一些闲职,又给颜柳在金陵还不满十岁的儿子授了一个闲官,以保颜家两世安宁。颜柳上表请归金陵,季涟想着他此时留下来也是徒增哀伤,不如回去和家人共叙天伦,又赐了他一个永城伯的爵位,赐第金陵,临行前又叮嘱他若有闲暇,可到国子监在金陵的武科分馆去教授兵书一科,一面又给金陵负责此事的官员去信嘱咐此事。
冬月下旬,符鸢回京,作为死守阳宁的将官之一,又兼是符葵心之兄,符鸢回到长安时,小小的感受了一下长安民众的热情——路上下馆子吃饭,老板一定不肯收钱,在街上看到个什么东西多瞄了两眼,老板听说这是前线回来的符大公子,硬塞着也要把东西送给他,而更热闹的还在他家里——
在他还没有回到长安之前,符府就已是宾客盈门,先前符靖在长安的时候,就有不少媒婆跑上门去打探,听符府的管家说二位公子均未婚配,消息传出后长安城不少门阀士族都开始有些躁动了。符靖离开长安归守平城后,符府实际上就剩下符夫人一个人主事了,将前来为符葵心说媒的媒婆全部轰走,说是长幼有序,符鸢尚未成亲,不会先考虑符葵心的亲事,而符鸢的亲事,要等符靖和符鸢一起决定。
于是符鸢回到长安后,跃跃欲试的冰人们再次踏破了符府的门槛。
诚然,他的名声是远远不及符葵心的,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如今符家父子三人均在对突厥一战中立下战功,这样的荣耀可没有几个大家比得上了。而因此一战朝廷为数不多的将领又折损大半,去年武举之后派出的一些将官,除去阵亡的几个人,剩下的几个人可都成了新贵,这里面最炙手可热的自然是符葵心,这种名动天下的少年将军,要入他的门,难度自然相当的高,便是门阀士族也不一定有绝对的把握能够把女儿嫁给符二郎,那些不那么显贵的家族,只好退而求其次,将目光转向符鸢了。
更何况如今符鸢也是堂堂从五品的游骑将军,御封的中卫大夫。
那些前朝遗族,虽然自恃身份高贵,可到底是前朝的贵族,身份尴尬,此时也希望用一些姻亲关系,与这种朝廷新贵结交,以图稍稍恢复一下往日的荣光;
那些书香世第,一向是重文轻武,然则数月前突厥人要兵临城下的危急,激起长安民众保家卫国的心思,符家这种世代将兵,父子三人齐上阵的家庭,陡然成为民众的楷模;
至于那些门阀士族,本朝以来一直不受皇族重视,早已不复前朝五姓女矜贵过公主的荣光,京城里一度传言若是先前的庆寿长公主晚些婚配,说不定符葵心便是要尚主的,如此看来,符家连皇帝女都能配得,更何况这些式微的门阀士族之女?
一时间媒婆盈门,向符鸢推荐各式各样的大家闺秀,内朝之后柳心瓴便把这当笑话讲给季涟听。
在符鸢向季涟详细的讲解了前线各州府的军队以后的操练规划之后,季涟笑道:
“符卿立下如此大功,朕为符卿择定一门亲事,何如?”
第六十一章 围炉对雪论春秋
符鸢一下子傻了眼,家里的那些媒婆,他避之唯恐不及,恨不得在家门口挂一个“冰人免进”的牌子才好,谁知道他印象里和蔼兼着庄重的年轻皇帝,竟然也做起了媒婆的勾当。
而且这个媒婆绝对没有家里的那些好打发,搞不好他先开了口,那就变成了赐婚,自己再推辞,就变成了抗旨。
“陛下,突厥尚未灭,臣何以为家!”他惶恐之极。
季涟笑道:“符卿一片丹心,朕自然是知道的。不过圣人有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可见这娶妻生子和保家卫国,并不违背,难道符卿是怕朕乱点鸳鸯谱么?”
符鸢沉默良久,才道:“刚刚陛下问微臣可要什么赏赐的,微臣现在还可以要求么?”
季涟略一皱眉,以为他是看中了哪一家门楣不相当的需要求恳,笑道:“如符卿所愿。”
符鸢沉声道:“微臣尚无意婚配,请陛下成全。”
季涟展了眉,笑道:“朕刚才也就是随口一说,想看看如今这么多长安名媛,符卿中意哪一位而已,符卿既然尚无此打算,朕又怎会强求——符卿如此随意就把一个敲诈朕的机会用掉了,不觉得可惜么?”
他私心里是不愿符家与那些前朝遗族或是门阀士族结亲的,只是符家的出身确实贫寒了些,若存着攀附士族的心思也是常有的,是以他才言语试探。照他的意思,符鸢最好是娶一个温文识礼出身寒微的女子,现下去符家提亲的人里却似乎没有这一种,不过既然符鸢目前不肯成亲,他倒不必去担这些心。
符鸢勉强笑道:“保家卫国原是臣等从戎之人的本分,命不好的马革裹尸还,命好的像微臣这样,能多替陛下看守几年门户,并不敢奢求什么赏赐。”
季涟微微笑道:“既如此,朕也不勉强符卿了,不过将来符卿想要结亲时,一定要知会朕一声,朕也好略备薄礼,作为今日符卿不求赏赐的补偿。”
符鸢推辞不过,只好应了,又讲些符葵心此次出征百济和高丽和孙思训平日在平城如何操兵守城的闲话。季涟自小略随永昌帝出征过几次,总盼着能自己亲征杀敌,重温先祖马上得天下的豪情,先前在金陵平皖王栎的叛乱,也只是牛刀小试,不能尽兴。只是他也知道自己现在尚无子嗣,身系天下,自是不可轻动,只好听这些武将们转述一二,只当是他们替自己过了那个瘾。
正讲到兴头上,看到小王公公出了殿,跟殿门外的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回来后向他低声道:“娘娘那边的许公公过来了,说是有紧要的事,请陛下马上回兴郗宫。”
季涟忙问道:“出了什么事,有说么?”
小王公公低声道:“听说是齐王殿下出了事,娘娘正在太后那边伺候着,请陛下马上过去明光殿。”
季涟大惊,忙向符鸢道:“此番真是朕失礼了,母后那里有些事要朕先过去,符卿且去兵部向卜大人详细汇报一下吧,那边想也等急了,若还有什么事,尽管向卜大人说就是。”
符鸢应声告退,季涟出来看见许公公正在等候,一面上了御辇,一面问道:“齐王出了什么事了?”
许公公回道:“今早齐王殿下找了几个羽林卫去北苑骑马打猎,结果不知怎地受了惊……摔了腿……”
季涟一听更是烦心,一来不知道齐王涵伤势是否严重,二来……羽林卫一向是自己的亲随禁卫,此次齐王涵跟着羽林卫出了事,只怕张太后又要对他生出许多疑心——这一年来张太后和他好容易缓和起来,若因此事生出什么嫌隙就不好了。
“是哪几个羽林卫跟着齐王的?都给朕找来,一个也不许漏了。”
御辇行至明光殿,通报之后,季涟入了里殿,看见齐王涵正躺在睡榻上,几个太医正忙着给他接骨,张太后坐在一旁垂泪,玦儿和江淑瑶都立在一旁,季涟一面扶着张太后坐下,一面向玦儿问道:“涵儿……太医怎么说?”
玦儿低声道:“上了麻药了,太医说……要休养两三个月才好。”太医原是说伤势并不重,只要不去动伤骨,好好调养几个月也就好了,只是此时张太后在面前,她自然不敢说“伤势不重”,又不能说伤势重,只好捡了后一句来说。
季涟进来时看见外殿跪着三个人,想着必是那三人今日带着齐王涵出去的,便向张太后问道:“儿臣进来的时候,看见外面跪着三个人,可就是今天带涵儿出去的羽林卫?这几个人也忒不小心了,可得好好整治整治。”
张太后撇了他一眼道:“整治什么,等涵儿接好骨,问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再说,无端的惩治那几个人,若是到时发现冤屈了人家,可怎么好。”
季涟一时进退两难,说饶过那几个人吧,显得自己一点都不疼惜弟弟;若坚持要惩治那几个人吧,倒好像这事情真是自己做的要欲盖弥彰一般。
思量了半天只好向小王公公道:“把外面那几个人带下去关着吧,把名字出身都详细查了来。”
不一会儿太医接好骨,因上了麻药的缘故,齐王涵过了大半个时辰才醒过来,季涟急于要撇清这事跟自己的关系,见齐王涵一醒便急切问道:“涵儿你今日到底是在哪儿摔着的,碰上什么事了?”
齐王涵挣扎着想动一动,牵动自己的左腿的伤,一下子痛得呲牙咧嘴,眼泪都掉了下来,稍平复下来才回道:“臣弟今早去北苑打猎,走的好好的,也不知怎地那马就受了惊——可其实什么也没碰上啊,臣弟就摔下来了,然后陈庆隆他们就送臣弟回来了啊。”
“哦,就是这些日子陪臣弟骑马打猎的一个羽林卫,皇兄你说让臣弟找辛郎官要人教习骑射的啊,辛郎官就给臣弟找了几个人,陈庆隆就是那个瘦高个的,诶——他们不是送臣弟回来的么,怎么不见了?”
“朕已经把他们关起来了,他们带着你出去,却护卫不力,让你受了伤,这就是重罪!”
齐王涵一听他说要治那三个人的罪,便急了,忙伸手拽着季涟的袖子道:“这不关他们的事啊,是臣弟自己学艺不精,才从马上摔了下来……”他一面说着,一面看张太后和季涟的脸色,却见两人都面无表情,心中更是惴惴,越说声音越是细小,拉着季涟袖子的手也撤了下去。他年纪虽幼,却也知道张太后的脾气,决定了的事向来无可更改,而季涟对他虽和蔼,他却并不是没有见过季涟严厉的样子的。
季涟听齐王涵夹七夹八的说了半天,知道这事情已经没法查了,查出来那马没事,并不能为他洗脱嫌疑;查出来那马有事,那他更是水洗不清,只好沉声道:“不管这事怎样,他们保护不力的罪责总是有的,一人打五十军棍,再放给辛泗水,生死有命——看他们熬不熬得住了。”
五十军棍是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责罚,身子不行的二十棍就能死人,也有人熬过一百军棍趟上个把月还能活蹦乱跳出来的。
季涟和江淑瑶、玦儿在明光殿一直这样陪着张太后和齐王涵到晚上掌灯时分,方才告退出来,一回到长生殿,季涟便向小王公公道:“你让辛泗水去查查,齐王那匹马到底是不是有人做了手脚,到底今天为什么惊了,那同去的三个人,也好好的问一遍来回朕。”
到第二天中午,小王公公才将整件事情详细的报了季涟,那马是好的,也没人做手脚,只是平时性子有些烈,昨日齐王涵非要拉着那匹马出去,羽林卫自然也拦不得。在北苑那马也只是腾起来了一下,若是惯常骑马的老手是驭得住的,偏偏齐王涵是个生手,这才跌了下来。
季涟这才稍微放了点心,连着几日都去明光殿探齐王涵,他神色已好了许多,只是一直躺着不能动,觉着闷,吵吵闹闹的,张太后听太医再三保证说齐王涵只要休养几个月便无大碍,这才放了心。张太后听说那三个人被打得皮开肉绽,还嘱咐季涟要那几个人好好治伤,别为了涵年少闹出的乱子,损失于朝廷有用之人,季涟听了这才放下心来。
十二月中旬,安东都护府便有捷报传来——符葵心冬月初屯兵七万于高丽边境,渡过鸭绿水,先取白崖城,再夺安市。高丽国君仓促迎战,连连败退,符葵心旋即引兵至高丽国都平壤城下,高丽国君仓皇出降,率大队庐、郁折、太大使者三级官员,自除白罗冠称臣。
高丽国君于冬月末遣使者到安东都护府谢罪,十余名使者已经在安东都护府的专人护送下启程,年前必可抵达长安城,递送国书并向朝廷请罪。
十二月初符葵心借道高丽,与新罗五万兵马会合,直达百济东城。
玦儿听着季涟连珠弹般的描绘,也是掩不住的笑意,半年前季涟还是内忧外困,北有突厥强兵,东有百济高丽的挑衅;瞬息之间,突厥败退,高丽称臣,先前因抵御突厥而空虚的国库,在入冬后各地上税后,也暂时缓了缓,至少能拨的出银子来重修阳宁和北庭及沿线城关了。
季涟甚是得意的向玦儿道:“皇爷爷在的时候,也有一次东南各岛遣使者来朝入贡,我还跟着见了呢;西域的也有人来过,长得跟咱们不一样,有金色头发蓝眼睛的,还有绿眼睛的;这次可也让我过过四方来朝的瘾了。”
玦儿笑道:“瞧你高兴的,四方来朝——现在可只有东边的来了呢。”
季涟不以为意,道:“别的地方隔的远些,十几年才来一次,总能碰上的。”说着又从书案上取过那本《左传》,翻到夹着彩签的地方,准备继续给玦儿讲解。
《左传》上的记载甚是简略,往往一件事就记载几句“某某年秋,某侯伐某国,某国败”就完了,季涟幼时便有先生教习《公羊》、《谷梁》、《左传》等书,后来柳心瓴又重新逐字逐句的给他讲解,但凡觉着有借鉴意义的,都详细的给他说清楚。这几个月重读,季涟便是竹筒倒豆一般的给玦儿讲,而且他又不喜依年份讲,常常依着一个人的事情讲下来就要说到很久远以后,是以玦儿看了三个多月了,季涟才刚刚讲到庄公二十八年来。
“晋献公是武公的儿子,因为武公攻打戎狄的时候,活捉了戎狄的首领诡诸,所以给自己的儿子取名叫诡诸。诡诸从齐国娶了姜姓女为妻,生了一儿一女。儿子叫申生,女儿伯姬后来被他嫁给了秦穆公,所以这里写着是生秦穆夫人及大子申生。”
“晋献公最初还是很有作为的,灭了好几个小国。在消灭虢国的时候,就用了那个叫假道伐虢的计策,史书记载他一共消灭了十七个国家。他消灭虞、虢时,俘虏了虞国的大夫百里奚,这个人很厉害的哟,后来被他作为女儿的陪嫁被送到了秦国——不过这是后来的事了,先说他年轻时候吧……他从戎娶了两个女子,一个生了重耳,一个生了夷吾。后来他灭了骊戎,又从骊戎娶了两个女子,姐姐生了一个儿子,叫奚齐,妹妹生了一个儿子,叫卓子。”
“嗯……你说他最初很有作为——那他老了就糊涂了?哦……对,这里说了,这个骊姬很狡诈呢。”
季涟看着玦儿正在看下面骊姬的所作所为,想了想,忽然笑道:“所谓福祸相依,在这里诠释的最明白不过了——晋献公灭了骊戎,这原本是好事,可是他娶了骊戎的女子,却埋下了祸端;可如果不是有骊姬之乱,申生就不会死,申生不死,那么重耳就不会当晋侯。晋国落在重耳手里,实在比落在申生手里好太多。申生的脑子完全就是坏掉了,他就是不被骊姬害死,等当了国君,迟早带着晋国一起玩完。春秋的时候,哪是讲什么仁义的!”
末了他又加上一句:“后人常夸赞申生孝义,实在是可笑,他这种孝义,轻则害死自身,重则带着整个晋国一起丧国;如果不是他恰好还有个能干的弟弟,晋国不就因为他的这种愚孝,直接四分五裂然后被周围诸国吞并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