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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香见她瞬间变脸的表情还真够萌的，忍不住笑了。
回到家里，麦香把东西收拾好，装钱的木匣子放进箱子里锁了起来。
赵氏和麦黄虽然都追问麦香卖了多少钱，麦香知道她们也不识数，胡乱报了一个数，又叮嘱她们几句，便拐到隔壁曹家。
曹雪芹又不在家，曹家的嬷嬷也出去买东西了，麦香把银锞子拿出来。
“这是一两的银锞子，你哪里来的银子？”柳蕙兰自然惊呆了，忙问。
“婶子，是你的绣花鞋卖出去了，我卖给了一位格格，说了几句好话，格格便赏了我一两银子，婶子，我今天的运气真好。”
“那也是你卖出去的，快给你娘拿回去，给你娘买点好吃的。”
柳蕙兰忙把银锞子塞给麦香，她知道麦香是碰到了贵人了，这样的小鞋平常就是一百文还不见得能有人要。
“这是婶子的，我的那份也有了。这位格格心地真的很善良，她后来看我穿的破烂，又把我带的小草鞋和篮子都要了，也给了我一个银锞子，说是让我做件新衣服，婶子别告诉别人就是了。我们家还没有分家，这银子我是不敢轻易拿出来的，我要留着急用。”麦香把银锞子又放到了柳蕙兰手里。
柳蕙兰听了一笑，点了点麦香的头，问：“小丫头鬼精鬼精的，谁教你这些？”
“婶子，我生病时全明白了，不用别人教。婶子买点好吃的补补身子，有空再多教认识几个字，多教我说些好话，就什么都有了。”
柳蕙兰听了这话眼圈红了，觉得手里的银锞子沉甸甸的。
第二十二章、挨打
柳蕙兰收下了麦香给的银锞子，心里也自有盘算，想着什么等麦香急用了，她再还了麦香这份人情。
只是从这时开始，她从心眼里拿麦香当自己的亲人看待。这些年看了太多的人情冷暖，没想到一个十岁的乡下小姑娘居然会如此设身处地地为她着想。
麦香自然不知道一枚小小的银锞子，让柳蕙兰会有如此多的感慨，她觉得离自己的目标还远着呢，至少，她现在还无法让柳蕙兰敞开心扉说说曹家的家事，而麦香不敢追问，怕引起柳蕙兰的怀疑。
麦香回到家里，正遇上孙氏从集市回来，手里挎着个篮子，见麦香端着个针线笸箩从隔壁院子出来，好奇地问了一句。
“没什么，过去陪婶子说会话，请她教我缝补衣服。”麦香可不敢把自己跟柳蕙兰学识字的事情说出来，怕给柳蕙兰添麻烦。
“对了，麦香，我听说有人看见你今天去吃馄饨了，你哪里来的钱？”孙氏一边问一边打量麦香。
“馄饨？婶子见我是有钱去吃馄饨的人吗？”麦香担心解释不清，干脆来了全盘否认。
反正这农村的孩子都是一个发型，一样的破烂衣服，很容易混淆的。
好在麦香在许愿池那边打交道的都是些有钱人，不然的话，早就被村子里的人发现了。
“呃，这有什么不能的？我听说你现在每个集市都出去逛，帮你爹卖草鞋呢。”
孙氏确实一早看着麦香带着麦黄挑了篮子草鞋出门。本来也没大当回事，觉得两个孩子会干啥？没想到她在集市里碰上了村子里的熟人，说看见麦香和两个男的去了馄饨摊，好像还是有钱人家的公子，这才令孙氏觉得惊讶起来。
“草鞋能卖几个钱？我家用钱的地方多着呢。”麦香说完打量了下孙氏挎着的篮子，上面有一块小蓝花布挡着，看不出篮子底下有什么。
正巧这时麦苗跑了出来，趴到孙氏的腿上，问：“娘，你给我买什么好吃的了？”
麦粒、麦种也跟了出来，麦种的手指含在嘴里，眼巴巴地盯着孙氏的篮子，这些孩子们都知道，孙氏每次回来篮子里都不会是空的。
麦香见了，怕孙氏迁怒到自己身上，端着针线笸箩进了屋子，刚进屋，只见赵氏手里正举着一个扫炕的小扫帚，黑着脸瞪着麦香，往麦香身上拍来。
“你个死丫头，你把我们都糊弄了，我说你怎么霸着要当家的呢？原来是为了自己花钱痛快，挣钱的本事没学上几分，倒先拿着钱摆起了阔气。”
麦香躲过了赵氏的抽打，上了炕，只见麦黄也正噘嘴瞪眼看着自己，麦绿、麦青见麦香挨打，都哇哭了起来。
“我到底怎么了？”麦香大声一喝，心下也十分恼火。
“大姐去吃馄饨也不带我去。”麦黄觉得自己吃亏了。
“啊，你能耐了，你本事了，你自己都敢偷着到外面去吃馄饨？老娘都不敢吃碗馄饨。。。”赵氏一听这个又火大了，手里的扫帚够不上麦香，直接扔向了麦香，把麦香的额头蹭破了点皮。
麦香接过扫帚，质问道：“三婶说的话你们也能信？我一上午容易吗？我。。。”
麦香的话没说完，刘氏带着九凤过来了，黑着脸问：“老大家的又怎么了？老大刚出门几天，你就对着孩子又打又闹的？”
“这个死丫头做了该打的事我才打的，我管教孩子有什么错？”赵氏还托着自己的肚子，气得呼呼的。
九凤扶着刘氏上了炕坐下来，刘氏看着赵氏说：“老三家的是听别人说的，大丫说是别人看错了，一共挑了这么几双鞋子出去，你心里没个数？况且，麦黄还跟着她呢，她能偷着去吃馄饨。”
刘氏不知道麦香去卖壁鞋的事情，觉得这件事情这么简单赵氏都处理不好，实在是太没有用了。
“娘，你不知道，这死丫头仗着自己能耐。。。”
“娘，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能耐了，不就是爹走的时候，让我先管两天家吗？”
麦香打断了赵氏的话，觉得这女人真是笨得无可救药，调教了这么多次，仍是一点记性不长。麦黄这点就随她，不管麦香说什么都答应得好好的，可就是掐尖要强，一点亏不吃，正经本事又没有。
麦香心里觉得一阵厌恶，上世的她虽然没有兄弟姐妹，可是表的堂的还是有几个，也没有见过这么愚蠢的人。
小的这样也就罢了，大的还是这样，麦香觉得有些泄气了，怕还没有等自己挣到足够的钱，这个家出点什么变故，自己就被赵氏卖了。
刘氏听了麦香打断赵氏的话，觉得有些蹊跷，刚想细问问，只见院子里传来人声，是钱氏在管教孩子。
原来麦粒、麦种知道孙氏买了吃的不给他们，叶家的规矩就是这样，谁手里的钱也不富裕，家里小孩子又多，所以都是关起门来自己吃自己的。麦粒、麦种也明白这点，只得哭哭啼啼地来找钱氏。钱氏把麦种骂了一顿，骂他不会带着自己的弟弟好好玩，只会馋嘴。
“你这臭小子，都这么大了，还是只会讨嫌贪吃，也不想咱们是什么情况？你没有摊上一个好爹娘，能怨得了谁？可怜你爹一天天在外头拼死累活的都没有个饱饭吃，你还嫌饿？”
刘氏一看老大家还没有安静下来，老二家的又打骂上了，顾不得赵氏没有说完的话，忙掀了门帘出去。
“老二家的，管孩子就管孩子，扯这些老婆舌头干啥？说给谁听呢？家里还有点规矩没有？你公爹五十岁的人不也一天天在外头拼死累活的，他能有个饱饭吃？不还是为了你们大家？”刘氏站在正房的门口训道。
钱氏听了脸憋红了，也不敢明着跟老太太犟嘴，只得愤愤地拉着麦粒、麦种进屋了。
刘氏气的也回屋躺下了，思索是不是该把这儿媳妇的绣花钱也收上来，省的这一天到晚的闹腾。
可是真把钱收了回来，老三和老二肯定不干，又得闹腾分家，再说了，当初说好了，这是各家的私房，如今一说要收回，只怕这绣活她们两个也会干脆不做了，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刘氏思索的同时，麦香也在教育赵氏和麦黄。
“娘，我跟你再说一遍，家里的事情不要往外说，爹也再三嘱咐你了，你怎么这点记性都没有？这些铜钱是我挣回来的，二丫今天只卖出了两双草鞋。我哪次买的点心都没有偷吃，你们就是不信我，一个外人说什么你就相信了？”
“大姐，下次我去卖小鞋，你去卖大鞋好了。”麦黄还是不服气，觉得是工种的问题。
“行，你去吧。”麦香知道不让她吃点亏她不知道自己的斤两。
赵氏见麦香生气了，也有些后悔自己不该听了孙氏的话就打起女儿来，女儿这么小就知道挣钱，还知道给她买吃的，九凤比麦香还大十个月呢，还是一个成天在刘氏身边撒娇的小奶娃。
“那，那，娘下次要再瞎说时你再提醒娘？”赵氏变相地向麦香认错。
麦香叹口气，说：“知道了，我累了，想睡会觉。”
赵氏把麦黄、麦绿和麦青拉到隔壁炕上了。
叶铁柱几个回家来，明显觉得家里气氛不对，刘氏又在炕上躺着，连晚饭都懒怠吃。
叶铁柱劝了半天，无奈刘氏心里这口气就是不顺。幸好，五福从外面进来，大喊道：“爹，娘，我大哥回来了。”
是叶大福他们回来了。
第二十三章、村姑与酸秀才
叶大福这次上山收获还是挺大的，他们六个人一共打了两头野猪，三只狐狸、五只山羊、两只貉、另外还有野兔、狍子、野鸡、野鸭、松鼠等若干只。
为了卖一个好价钱，他们必须连夜赶往京城，在城外找个地方猫一夜，明天一早好进城。叶大福是回来吃口热饭歇口气，另外也是给家里人报一个平安。
刘氏听了在心里默算一下，这些东西连皮带毛大致能卖到十八九两银子，一家能分三两左右，心里大松了一口气。
春耕前还能进一趟山，有了银钱，端午前应该就能把五福的亲事说成，成亲的日子选到年底，这样也不耽误五福了。
刘氏因为叶大福的丰收心情舒畅了起来，次日下午开始一直对着窗口张望，叶大福是下午天快黑了才进的家，先进的上房，二福一家、三福一家也都跟着进去了，想知道叶大福这一趟的收获有多少。
赵氏和麦香几个自然也跟着了，叶大福把钱袋给了刘氏，把帐一个个都报了一遍，麦香这才知道他们是一起出力一起均分钱财。
“今年不错，大哥，是个好兆头，看来五弟今年成亲一点问题也没有了。”二福笑着拍了拍五福的肩膀。
“大哥，我看你很累了，去歇会吧。”五福看着大福满是血丝的眼睛，心里酸酸的。
其实，说起来二福、三福成亲的钱都是大福打猎挣来的，为什么现在在二福、三福脸上看不到一点感激之情，难道成亲了人都会变？
五福想到这些不禁神色有些黯然，这个家，要是没有大哥支撑，会变成什么样呢？
大福在家歇了一天，缓过来后也不肯闲着，拿着大锄头跟着二福几个去河滩开荒。
下午进门时，大福递给麦香一个用柳条子编的小篮子，里面还放了几朵不知名的野花。
“真好看。”麦香欣喜地接过来。
“嗯，听说卧佛寺的梅花要开了，这几天有不少城里人去看梅花，你也带着麦黄几个去玩玩吧，别一天光想着挣钱了。”
叶大福心疼地摸了摸麦香的头，没给女儿买过一样好东西，就连一个柳条篮子孩子都能高兴成那样，叶大福心里颇不是滋味。
“真的吗？爹，我去过好几次，怎么没有看见呢？”
“刚打苞呢，天一热，一天一个样。”
“爹，你再去帮我编点这柳条篮子好不好？”麦香拉着叶大福问。
麦香是想起了《红楼梦》里的一个情节，薛宝钗的丫鬟莺儿编了一个柳条篮子，采了很多野花给林黛玉送去，林黛玉直夸好看。
林黛玉都说好看，想必这些小姐们都一个观点，看个新鲜，正好麦香的小篮子也不好推销出去了，想换一个花样。
“你又想拿去卖了？”叶大福也反应过来了。
“试试吧，能卖一文是一文，反正也不要什么本钱，只是爹爹辛苦些。”
“爹爹不辛苦，爹爹明天一早帮你采柳条，现编的柳条芽看着新鲜才好卖。”叶大福也不傻。
次日一早，叶家一家人还在睡梦中，叶大福便出去采了一大把的柳条拖了回来，关起房门在房间里编起小篮子。
等麦香起床时，叶大福已经编好了六个小篮子放在炕头的箱子上，他又出去采野花了。
叶大福拎了一篮子野花回来时，正碰上钱氏出来喂猪，以为叶大福是去挖野菜了。
“大哥，现在就有野菜要挖了？”
“没呢，还要等几天，这是最早开的野花。”
“那你采这个回来干啥？”钱氏不明白了，叶大福还有这闲心？
“哄孩子玩玩，帮她们编个花篮。”
钱氏听了撇撇嘴，打了个哈欠，不阴不阳地说：“还是男孩子好，从来就不玩这个花呀草的，省多少心。”
“是。”叶大福也不辩解，掀起门帘回了自己屋。
“二嫂，你看大哥带点什么回来？”孙氏在房里听见了，忙走出来问。
“野花，一篮子的野花。”钱氏不以为意。
“奇怪，我早起上茅房时，看见大哥正拖了一大捆柳条回来，大哥想干啥？”
钱氏听了一琢磨，“大哥说要编个花篮给几个丫头玩，用得着一大捆柳条还一篮子的野花？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有心情哄孩子玩？”
“可不是这话，我觉得大丫这几个集市都往卧佛寺跑，大嫂说话的语气也不对，不像先前哭穷了。”孙氏越分析越拧着眉头，她想起来村子里的人说看到麦香去吃馄饨的事情，八成就是真的。
孙氏和钱氏正嘀咕时，麦香带着麦黄一人拎了一个篮子出来，篮子里放了三个小花篮，也放了几双草鞋，草鞋的下面是小壁鞋。
“大丫，你们这么早干啥去？”孙氏忙问。
“二婶、三婶，我带二丫去卖草鞋，我爹说这几天卧佛寺的梅花要开了，又有了集市。”麦香笑着说。
“去卖草鞋，带小花篮干啥？”钱氏问。
“玩。”麦香只说了一个字。
孙氏不信，她想了想，回屋也拿了些钱，正好她要去买几条手帕来绣呢。
麦香哪里知道后面还跟了一个尾巴，她对麦黄说：“一会我们各卖各的，我们篮子里的东西都是一样的，回头比比谁卖出去的钱多，省得你总不服气。”
“好。娘说我比大姐长得好看讨喜，肯定能多卖出去。”麦黄抬起了头。
她内心里也是认为自己比大姐机灵的，人也长得比大姐漂亮，这话不止听一个人说过，大家都说叶家的这四个闺女，一个比一个漂亮，除了老大不怎么样。
麦香也知道自己的长相普通，五官实在平常，加上长期营养不良，能好看才怪呢。
不过说实话，麦香来了这些日子，她看到的这些满族有钱人家的小姐长相出色的并不多，麦香总算对慈禧太后能得到咸丰的青睐释怀了，因为满族漂亮的女人实在不多。
因而麦香听了麦黄的话，知道她还不服气，也不生气，也不跟她争执，淡淡一笑。她这样的性格必须摔几跤才会清醒。
“对了，不管你服气不服气，家里的事情绝对不可以跟外人说去，不然的话，大姐挣不到足够的钱，也就没法给你扯布做新衣服了。”麦香只得给她画了一张饼，这是麦黄心里最大的愿望。
“真的可以给我做新衣服？”麦黄的脸上这才有了几分笑意。
“当然，前提是你好好听大姐的话，大姐今年肯定会让你穿上新衣服。”
至于今年什么时候，麦香可没有承诺。一切还要看赵氏的生产顺不顺，古代生孩子，听说是一个鬼门关。
“大姐，我保证听话。”麦黄老实了。
到了官道上，这天的车马比二月十九那天少多了，但是也有不少骑马的风雅之士悠哉悠哉地从麦香旁边经过。
进了卧佛寺，麦香走到山门殿，看见这里有一片梅林，都吐出了黄色的小花蕾，树下有稀稀拉拉的赏梅人。
“你在这里，看见漂亮的小姐就去问问人家要不要柳条编的花篮和壁鞋，我去后面看看。记住了，人家要就要不要就不要，不能纠缠人家，大姐一会过来找你，你去找大姐也行，总之，不许乱跑。”
见麦黄点头答应了，麦香来到天王殿东侧，这里有一丛千年的古梅，相传是京城的腊梅之冠，这些文人雅士都喜欢到这里吟咏，麦香昨天下午特地去找柳蕙兰打听过了。
不说别人，麦香一见了这满树的小花苞，也禁不住把头探了过去，使劲嗅了嗅。
“可惜，可惜，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好好的一丛梅花竟被一个村姑糟蹋了。”有一位二十来岁的酸秀才模样的人跌足叹道。
“世间万物的存在都有它的道理，对这株千年梅花来说，村姑也罢，读书人也罢，最后的归宿都是一样的。”麦香忍不住出言相讽。
“什么归宿？”有人好奇问了一句。
“一抔黄土。”
“此话怎讲？”
麦香听了翻一个白眼，说：“谁能比这株梅花的寿命还长？”
“噗嗤。”
麦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