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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氏在窗户里看到了，想了想，走进了叶大福的房间。
此时的叶大福，正拿着麦黄留给他的账本，核计一下今年的租金又能买多少田地，看到刘氏进来，忙站起来。
“娘，你有啥事？”
“儿子，你算啥帐呢？”刘氏虽然不识字，但是也知道这是账本，她没少见麦黄和八福摆弄这个。
“这不刚卖了些鸡鸭鹅，我拢拢帐。娘找我有事？”叶大福没有对刘氏说实话。
“大福，你觉得麦香这丫头，天天这么跟远哥儿粘在一起，这要出了点事，咱们家，可真丢不起这人，麦香底下可还有一堆的弟弟妹妹没成亲呢。”刘氏跟叶大福说话，向来是比较直接。
“娘，看你说到哪去了？麦香不是没有分寸的孩子，他们两个定亲都快三年了，两人常在一起，就像兄妹似的。”叶大福有些不太高兴，觉得母亲的话有些过了。
“以前是以前，以前她还小，你妹妹也还小，可如今两人都大了，尤其是你妹妹，一个还没有说亲的黄花大闺女，天天看着两人在她跟前这么晃悠，这要是把你妹妹带坏了可如何是好？”
叶大福听了这话看向刘氏，原来这才是今天刘氏刁难麦香和怀慈的原因，怕把九凤带坏了，怕影响到九凤。
其实，论理，麦香和怀慈这样相处是有些不合情理，是容易被人诟病。问题是，麦香很早就认识了怀慈，两人一直走得比较近，这定了亲，难道反而还要硬生生地拆开他们？
况且。叶大福也是存了一点私心的，因为怀慈生母的缘故，叶大福对怀慈也格外疼惜。而且，叶大福也知道，这两人做事一向有分寸，决计不会做出什么有损闺誉的事情来，这点，怀慈和麦香已经再三跟叶大福保证了。
“娘，妹妹也不是小孩了，她早就有自己的主见。怎么会受麦香的影响？还有。她跟麦香年龄相当。这些年怎么没见她跟麦香学一点精明立事，学一点朴实勤快，怎么偏偏会学这个？”叶大福说完，很快就后悔了。因为这话，无疑是火上添油。
果然，刘氏听了叶大福的话，心里一恼，站起身子来对着儿子说道：“麦香的银子是怎么来的你别说你不知道，她不就是靠着那张小嘴巴巴的哄着那些男人一个个都围着她转，你当这是什么好事呢？你妹子是个本分人，学不来这套。”
“娘，这也是你一个嬷嬷该说的话。你别忘了，麦香为啥会出去讨生活，那会她才多大？还有，咱们一大家有今天，靠的是谁？”叶大福说完起身要走。
他本来还后悔自己说话莽撞了。可是听了母亲的话，犹如一瓢凉水，把他浇了一个透心凉，他怎么也没想到，一向和善的母亲，怎么会说出这样诛心的话来？
叶家谁不知道，麦香在卧佛寺讨生活时，找的都是一些官家太太小姐，不然的话，她怎么认识的万老太、佟太太、格格、福晋等，如果没有她们的怜悯和资助，麦香怎么能养活这家人，怎么能有银子盖房开铺子？
后来的永恩、弘融、纪晓岚，那也是因为格格和福晋的关系才走得近一点，这也能成为麦香的罪过？
“你这儿子，你怎么也学会了顶嘴？我不过是说她不应该这么大大咧咧地跟怀慈在一起，一点嫌也不避，我这也是为她好，你跟我翻这些旧账是什么意思？算了，你不愿意听，我也不讨你的嫌，明儿我们几个还回城里住，等八福成亲再回来。”
刘氏这话可不是赌气，她是真的着急了，九凤比麦香还大十个月，九凤没有出阁，麦香先出阁了，这说出去也不好听。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她是担心拖时间长了，九凤会跟紫菊一样糊涂，真要做错事，她怕九凤承担不起，这王爷可不是好糊弄的，所以她想抓紧点时间，赶紧把九凤嫁出去，这样她才能安心。
“娘，八福成亲难道不需要预备东西？那边的家具还没有齐全呢？”叶大福觉得有些头疼，这母亲怎么越老越不讲理了，这心还真不是一般的偏了。
“不是有你们在吗？你妹子也不小了，她比麦香还大十个月了，你反正是不发愁。”刘氏说完，瞪了叶大福一眼。
刚要出门，刘氏想到了什么，看了看炕桌上的账本，说道：“八福那我不管，九凤是你唯一的妹子，她出阁，你预备出多少银子？”
“娘，现在八字还没有一撇呢，哪里就说到这个了？再说了，到时我们哥几个商量着来。”
“商量啥？老二、老三能拿出几个子？老五那可是出了一百两银子，你是一个当大哥的，家里也就你最宽裕，你可别说我没事先提醒你。”
叶大福一听这个苦笑了一下，“娘，你怎么越来越。。。”
“娘啥娘，我知道，家里的租子是你去收，你自己看着办。”刘氏说完，甩甩手帕走了。
麦香和怀慈进来时，只见叶大福正坐在炕上发呆，麦香忙问道：“爹，想啥呢，黑乎乎的，灯也不点一盏？”
“啊，你娘回来了？”叶大福看向麦香的背后。
“没呢，应该是在姥姥家住下了。”
赵氏因为每月有一吊零用钱，加上麦香这几年也没少看顾赵家人，所以赵氏现在回娘家硬气多了，几个兄弟媳妇都抢着讨好她。
“来，闺女，爹爹跟你说件事。”叶大福向麦香招了招手。
怀慈见了，以为这父女俩有啥私密话要说，把灯点亮了，刚要转身出去，叶大福也喊住了他。
“怀慈，麦香，方才你嬷嬷来和我说了些事，说到你老姑的亲事，你嬷嬷说，让我预备一份厚礼，不得低于你五叔，我寻思，这银子是你挣来的，你说出不出？”
叶大福自然明白，刘氏的意思是想让叶大福从地租里出，可是叶大福不想瞒着麦香，这份家当是麦香挣来的，麦香对这家够仁厚的，他不想伤了麦香的心。
“爹，你忘了，我跟你说过多少次，这家是你做主。小的时候，是没有分家，你的银钱都要给嬷嬷，我才说我要当家的，后来，咱们的日子好过了，是因为有好些帐要记，爹不识字，我才又管了两年，后来又交给了麦黄，但是，爹，你才是一家之主。”
麦香已经替叶家都安排好了，叶家一年有两千两银子的进账，用这些银子，叶大福再去添置土地、铺子，叶家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
“不不，爹没有用，爹连一个家都养不起，还是你来做主吧。”叶大福一听让他做主，心里没着没落的，忙摆手。
“爹，谁说你连一个家都养不起？你一年折腾那些东西也没有少挣钱，也能有百八十两银子，咱们一年才能花多少？够够的了。”
怀慈在一旁听了噗嗤一笑，说道：“妹妹，岳丈现在说的是老姑的嫁妆问题，你能不能说重点？”
怀慈觉得叶大福和麦香这种父女之间的相处模式有些好笑，哪有做父亲跟女儿抢着推卸责任的，谁也不想做主。
“重点就是如果是我做主，这银子我不会给她。姥姥家的表哥成亲时我就说过，跟我同一辈的表哥表姐表弟表妹堂弟堂妹们将来成亲都是十两银子，老姑是爹的亲妹妹，给二十两。当然了，爹如果做主，爹自己看着办，我可不想因为我让你和嬷嬷之间起什么嫌隙。”麦香说完，看着叶大福抿嘴一笑。
“知道了，你就为难你爹吧。”叶大福苦笑一下。
母子之间的嫌隙早就有了，叶大福心里明镜似的，二十两银子肯定是打发不了刘氏的，好在他手里还有二十多吊零用钱，这九凤成亲怎么也要等到明后年，到时他应该能凑够三十两银子，希望到时可以搪塞过去。
从叶大福的屋子出来，麦香回到自己房间，刚用火折点亮蜡烛，突然见九凤坐在自己炕上抱着双膝发呆，麦香还真吓了一跳。
“老姑，你坐我这怎么也不点个灯？”麦香觉得今天叶家的人怎么都怪怪的。
九凤见怀慈没有跟来，只有麦香一人，说道：“麦香，今晚麦黄几个不在，我跟你住好不好？”
“跟我住？”麦香有些惊讶。
自从老院搬出来后，她就没有跟九凤睡过一张炕了，所以觉得九凤这个要求有些突兀，不过她转而想到了，九凤应该是有话想跟她说。
“小的时候，你可没少跟我住一个炕上，你都忘了，你的针线活还是我教你的呢。”九凤见麦香没有答应，上前搂住了麦香。
“好好，住就住。”麦香也想起了刚来的那些日子，那时的九凤虽然有点小小的虚荣，但是本性不坏，对麦香几个还算照顾。所以，麦香也想趁这个机会，看看能不能规劝她几句，省的她也走错了路。
第二百四十二章、刷新底线
麦香给自己找了一个舒服些的靠背，打算跟九凤好好谈谈，因为她从九凤欲言又止的神情上，看出这丫头果真有了心事。
“老姑，今天跟嬷嬷吵架了？”
“没有，也算不上吵架。就是娘今天跟我说了些话，我不想听，麦香，你说人为啥要长大，为啥要嫁人？”
麦香听了一笑，忙趴了过去问道：“嬷嬷给你相中了人家？”
“胡说啥呢？”九凤把身子扭了过去。
“那你发啥愁？”麦香好奇了。
她见九凤不像是说谎，可是如果没有说定人家，刘氏怎么会急切切地去找叶大福要银子？
“麦香，我问你一件事情，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没有定亲，你会不会嫁给王爷？”
麦香听了这话，有些探究地看着九凤，她想起了紫菊，难道九凤也想走捷径了？
麦香一时的沉默不要紧，可急坏了屋外站着的那人，怀慈的手都使劲攥成了拳头，微微有些颤抖。
“我问你话呢，你看着我干啥？”九凤有些心虚地别过头去。
“不会。”麦香斩钉截铁地说道。
“为啥？”
“因为我不想做小老婆。”
“小老婆有啥不好？我觉得王爷应该也很喜欢你，还有福晋，他们都这么喜欢你，你要做了王爷的小老婆，没准也能混一个侧福晋。”
“胡说啥呢？王爷喜欢我，那是因为福晋喜欢我，托他照顾我的。还有，我不觉得做王爷的小老婆有啥好的，王爷家里有一堆小老婆，我为啥要跟别的女人去抢一个男人，我又不缺什么？”
“这话倒也是，你不缺什么，怀慈也不差什么，你们两个又这么好。那麦香，我是说，如果，如果以后怀慈要娶小老婆呢？”
“他要娶小老婆我就跟他和离。”
门外的人得到了他要的答案，悄悄离开了。
“和离？为啥？有钱的人家哪个不娶小老婆？你就不怕他休了你？”
“我又不是不能养活自己，我干嘛要怕他休我？有了小老婆，将来肯定也有庶子庶女的，不说大人们成天在一起勾心斗角，你算计我我算计你的，这孩子们在一起也少不了明争暗斗的。这样的日子你不觉得太累吗？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天天跟别的女人在一起。你会舒服吗？更何况。如果你是做小老婆的，你一个月见自己的丈夫都不过五次，你觉得这种日子会开心吗？”
“可是，可是。可是要是成天吃不饱饭，也没有漂亮衣服穿，我觉得也不会开心的。”九凤吭哧吭哧地说道。
“老姑，你怎么还不明白，你听我给你算一笔账，以嬷嬷对你的疼爱，她肯定会替你在城里选一户好人家，不说有多富贵，但是肯定不会是穷人家。至少能让你吃饱穿暖，这是其一，其二，这几年你和嬷嬷手里也攒了不少银两，加上嬷嬷从五叔那划拉来的。这些银两可以去置十好几亩地，肯定给你做嫁妆了，租金你自己手里捏着。还有，你成亲，几个哥哥多少会给你添份妆，压箱底的银子也有了，还有你自己每年靠着绣花也能挣个十来吊钱，这样的话，不算压箱底的银子，你一年的私房也能有二三十两银子进项，这些还不够你穿的？”
麦香看在叶大福的份上，一点点地耐心地跟九凤掰扯，刘氏好容易才有了这个闺女，如果九凤走错了路，刘氏肯定承受不住这个刺激，到时倒霉的只怕是叶大福。
“那够做什么，一件好衣服都买不起。再说了，一般人家也不会穿绸子，只能穿棉布衣服，家里也没有丫鬟婆子，我，我又不会做家务。”九凤越说声音越低。
麦香一听不禁扶额，她没想到九凤的虚荣心膨胀到这个地步，就她这样嫁过去，将来过日子也是一个大难题，一般人家娶媳妇，也不是娶回去供着，谁家不要自己动手做家务？
想到这，麦香有些不明白，依刘氏这么聪明的个性，怎么会把女儿娇养成这样？说句实在话，不说以叶家以前的条件，就是以叶家目前的条件，正经的大户人家，也不会看上九凤的。
“老姑，你自己怎么想的？”说了半天，麦香忘了问问对方的心思。
“我，我，我也不知道。反正我不想去过以前的那种苦日子。”
“老姑，我以前的才叫苦日子好不好？”麦香翻了个白眼。
“麦香，麦香，我说，我说。。。”
麦香见她又吞吞吐吐的，话还没说完便低下头，想了想，问道：“老姑，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我，我。。。”
“老姑，你痛快地，到底是谁？”
麦香问完，想到了今天家里的反常，想到了永恩的拂袖而去，难道是他？
“老姑，你该不是看上了礼亲王吧？”麦香的嘴巴张成了o型。
“麦香，你帮我去问问他好不好，我不想嫁进穷人家吃苦，他这么喜欢你，说不定他也会喜欢我的，我，我。。。”
“打住，老姑，这事没得商量，他不会要你的，你趁早歇了这心。”麦香不想听下去了，这是什么逻辑？
“麦香，他为啥不要我？”九凤一听还不乐意了。
“老姑，你先说说，他为啥会要你？”
“我，我，麦香，你嘴甜，你去问问好不好？你放心，这事要成了，我保证不会亏待你，我一辈子都记得你的大恩大德。”
“老姑，敢情我刚才的话都白说了，走，你走，走走，别让嬷嬷以为是我教唆你。”麦香不想对牛弹琴了，她想到过九凤的无知，但是这无知实在是刷新了麦香的底线。
“别，别，麦香。。。”
麦香不顾九凤的央求，还是把她推了出去。
只是，这一个晚上，麦香也没有睡好觉，寻思了一晚，第二天，麦香找了个机会，把这话告诉了刘氏，她可不想叶家也出一个紫菊似的人物，麦黄几个也大了，该说亲了。
刘氏听了麦香的话，自然是又羞又怒的，羞的是自己的闺女果然不争气，怒的是麦香居然把这件事摊开了，这以后，她怎么管教麦香几个？
刘氏寻思了半天，拉着麦香的手把麦香夸了一顿，嘱咐麦香一定要保密，然后带着九凤和叶铁柱回城里了。
刘氏几个走后，麦香在家的日子倒是轻松了许多，每天除了画画就是抄书，晚上怀慈回来，则是陪着他一起散散步，说说话，不知不觉，一个夏天便过去了，怀慈回到国子监念书。
永恩回来倒是给麦香带了二个好消息，一个是太后老人家要看《石头记》这本书，永恩拿走了麦香那套没有脂批的抄本，这次曹雪芹没得拒绝；二是皇上许可了麦香办报纸，只是有一点，可以转发邸报的内容，但是不许议论朝政。
麦香听了这个，开始忙上了，雇人、培训、派活、自己亲自设计版面等，第一份报纸出来的时候，冬天的第一场雪已经飘下来了。
这天，麦香正歪在炕上，听着窗外呼呼的北风，翻着白杨送来的一份带着墨香的报纸，柳蕙兰拿着针线笸箩进来了。
“今年的冬天来得真早，这才刚进十月就下大雪了，这一大冬天可怎么过？”柳蕙兰进来先抱怨了一顿。
“师娘，你还担心啥？煤炭不是早早就预备上了。”麦香忙下炕迎了柳蕙兰上炕。
“不是这个，我家倒还好说，你先生昨日去大悲寺看他叔叔了，我瞧着这天不好，只怕一时半会下不来了。”
“叔叔怎么了？”麦香想起那个出家的曹睿屑改昝患恕�
“没啥，还不是因为太后老人家喜欢这书稿追着想看后面的，先生也不敢擅自做主，上山去找他叔叔商量了。”
麦香一听这个感兴趣了，忙问道：“先生把结局写出来了？”
“哪能这么快？”
“对了，说到这个，师娘，我觉得书中宝玉的原型是不是更像叔叔，宝玉出家了，叔叔也出家了。”麦香问道。
“你这孩子，又开始刨根问底了，好吧，跟你说了也无妨，其实你先生有一段时间也在寺庙出家了。”
“真的？先生也出过家？”麦香听到这个消息，还真是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