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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的客人已经下马了，麦香见此人跟敦诚的年龄差不多，也就二十来岁的样子，不过看着家境要比敦敏、敦诚好一些。
“说曹操曹操到，这也太巧了。”敦诚拍手笑道。
麦香听了才知道这就是明琳，暗道曹雪芹身边都是年轻朋友居多。
“先生也太不够意思，喜获麟儿这么大的喜讯居然没有人告诉我一声，要不是今天碰到熟人，我还不知道呢。”
“你可真会赶日子，正好我寻摸了一坛女儿红，打算今日跟先生把酒言欢，你来了正好。”敦敏也笑了，看得出来，他对明琳的到来是欢迎的。
“婶子，这人是什么人？”麦香实在好奇这明琳跟明义是不是一家，便问了柳蕙兰一句。
“他叫明琳，富察明琳。”
“富察家？当今皇后的娘家富察家？”麦香还不知道此时富察皇后已死。
“是她家，但是皇后已于三年前没了，如今的皇后乃是乌拉那拉氏。不过这个明琳不是富察家的正枝，自然也没有富察家的大富大贵。”柳蕙兰耐心解释了几句。
柳蕙兰说完似乎又觉得不对劲，看着麦香问：“你不记得富察皇后三年前没了？”
三年前富察皇后之死，全国上下一起举哀，盛况空前，麦香那会应该记事了。
“你那么一说我才有点印象，那会我才多大，饭都吃不饱，还能去关心这些？”麦香随口诌了一句。
“那你现在才多大，怎么对先生的事情这么好奇？”柳蕙兰察觉出来，但凡关于曹雪芹的事情，麦香都喜欢追问。
“人家就是好奇，对了，婶子，我听说先生还有一个朋友叫明义，是不是跟这明琳一家？”麦香接着问道。
“明义？没有啊，从没听说过这人。”柳蕙兰从脑海里思索了一会，摇摇头。
“你怎么知道我本家还有一个小弟叫明义？”明琳进来看柳蕙兰和孩子，正好听到麦香的话，狐疑地看着麦香。
“啊，我是听别人说的，兴许是听错了。”麦香大囧，她有些担心自己露馅，因为她吃不准这明义现在的年龄是多少。
见明琳盯着自己，麦香正发愁该怎么解释时，曹雪芹进来了，笑着说道：“你们富察家家大业大，麦香这些日子一直在卧佛寺转悠，听见你们家的几句新闻有什么稀奇的？”
敦敏敦诚跟着进来了，问道：“你们富察家近日又有什么新闻？”
“有什么新闻到我耳朵里也就满大街都知道了。”明琳回了一句，又看了一眼麦香。
富察家有什么新闻也不会是明义的新闻，因为明义才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孩，麦香怎么会知道明义的名字？
“不说这些，你好歹比我们强多了。走，喝酒去。”敦诚拖着曹雪芹往外走。
待众人走后，柳蕙兰看着麦香问：“你碰到富察家的人了？他们难为你没有？”
被这几人一打岔，柳蕙兰也忘了麦香原本问的是明义是不是曹雪芹的朋友。
“没有，我就是听别人提到几句，也没听真切。对了，说到这个，我仿佛听得先生也有一个弟弟，叫什么村？”麦香忽然想到另一个问题。
后世的红学家们基本都是因为有句脂批提到“其弟棠村”而判断曹雪芹是曹畹亩樱蛭硎细募薜目赡苄圆淮蟆�
“才说你，你又问，打听完先生的朋友又打听先生的家人。那是他叔叔的儿子，是堂弟，叫棠村。先生从小跟着叔叔一家长大，亲的堂的有什么分别呢？”柳蕙兰用手指点了点麦香。
麦香趁势抱着柳蕙兰撒娇说道：“人家不过是喜欢婶子和先生，所以才好奇的，要换了别人，我才不问呢。”
“知道了，我也喜欢我们麦香。”柳蕙兰用手摩挲着麦香。
麦香跟柳蕙兰腻味了一会，听着隔壁已经倒上了酒，高谈阔论的，麦香只得悄悄离开了曹家。
麦香刚进家门，麦青、麦绿两个在噘嘴生气，赵氏在里间骂骂咧咧的，声音并不高，还是没有什么中气。
“怎么了？”
“我们刚要给爹娘吃蛋羹时，二婶抱着麦金来了，说是麦金的奶水不足，想吃点好的可是家里的银钱都打扫给了三婶，还说什么本来那一两银子合该咱们出，因为二叔见我们困难便自己扛下来了，所以来找我们借几个鸡蛋和一瓢精米。爹和娘下不了床，我和妹妹拦不住，她挖了一瓢精米抓了几个鸡蛋就走了。呜呜，还把我们给爹娘做的蛋羹喂了麦金大半。”麦青说着说着便委屈地哭了。
“你们二姐呢？”麦香没看到麦黄，有麦黄在，麦黄的性子泼辣些，钱氏应该讨不到什么便宜。麦青才五岁，性子又绵软，起不到什么作用。
“二姐做完蛋羹又挎着个篮子去割草了，说是大姐能把草卖出去，她就去多割一些。”
“怎么没去叫嬷嬷？”麦香又问了一句。
以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不过那是几个小男孩嘴馋了过来想打打牙祭，麦黄都是喊了刘氏来解决，也没有吃过什么亏，麦香想不明白这钱氏为什么要这么做，这跟抢别人家的东西有什么区别？
因为麦香才不相信这钱氏会把东西还回来。
第四十四章、断家务
麦香正跟麦青、麦绿问话时，赵氏听见了麦香的声音，在隔壁捶着炕头。
“大丫，你死哪里去了，家里的东西都被你二婶抢走了，快去抢回来。”
麦香听了这话皱皱眉，这赵氏的性子想要改过来，看来还是很难的。
“大丫，别听你娘的，你去把嬷嬷喊来。”叶大福在里面忙喊道。
“我去吧。”麦青刚要下炕，被麦香摁住了。
麦香进了隔壁屋子，说道：“爹，这事还是等大家都在的时候，我们把爷爷和嬷嬷几位叔叔婶婶一块叫过来，当面说清楚。”
因为麦香猜想这种事情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她不想以后都为这种事情烦心，最好的办法是一次性让对方断了这个念想。
当然，能搬出去自己一家独住是上策，可是，麦香目前根本没有这个实力。
“大丫，你跟爹说实话，你的银钱都怎么挣来的？”叶大福突然问道。
“爹，你不是知道我一直在卖你编的小鞋跟花篮吗？二婶又说什么了？”麦香不用想也知道是钱氏说了什么难听的闲话。
“你管孩子的银钱是怎么来的，反正孩子能挣来钱就成，我看这大丫比你强。”赵氏见麦香不高兴了，有几分讨好地说道。
赵氏吃了这些日子的好饭，今天又见麦香买了一整匹的布，早就对麦香信服了，要知道，她嫁给叶大福十年，加起来一共也没有吃过这么多天的饱饭和买过这么多布匹。
“你懂什么。”叶大福不耐烦地打断了赵氏。
“爹，你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的银钱都是正当挣来的。”麦香知道叶大福担心的是什么，忙说道。
叶大福看着麦香，点点头，想了想，说道：“孩子，这大米和细面以后还是少买些，你还小，不知道居家过日子的艰难。咱们家的孩子多，底子又薄，尽量省几个钱留着急用。”
“我知道。”
麦香手头还剩小二十两银子，这几天的药钱曹雪芹都没有要，麦香要兼顾两边的生活费，她的压力也大。
麦香的话刚说完，钱氏和孙氏拥着嬷嬷刘氏进来了。
“娘，你看，这是大丫今天刚买回来的鸡蛋和肉还有骨头，这是他们的米缸，还有，你看炕上的细布，足足有一整匹呢。”钱氏指着地上炕上的东西说道。
孙氏在一旁看了看炕上的细白布和地上的东西，说道：“娘，这些东西足足有六七百大钱呢？你不知道，大哥家的饭食好着呢，天天是细粮顿顿是干饭，鸡蛋和肉就没有断过，你说大哥大嫂哪里来的钱？”
“嬷嬷，我正想去找你呢。我想问问，这个家是分开了吧？”麦香迎了上前。
“大丫，你跟嬷嬷说实话，你哪里来的银钱？”刘氏避开了麦香的问题。
“嬷嬷，我想知道，这个家是分开了单过吧？个人家的东西是个人的吧？”麦香又问了一句。
“大丫，你先说，你的银钱是哪来的？是不是你爹存了私房？”钱氏逼问。
“我爹存没有存私房嬷嬷应该清楚。我只想知道，二婶可以随随便便到我家来拿东西，我是不是也可以进二婶家随随便便翻东西？”
“娘，你可得说句公道话，当初分家时，我们都以为大哥一家穷的叮当响，把家里的银钱都划给大哥一家了，如今可好，人家天天什么事情都不做还吃干的吃香的，我们一天天累死累活还只能喝点稀的，我们好几年才敢买一块布，人家买布都能一整匹一整匹地买，娘，这事今天必须得说个子丑寅卯来。”钱氏说道。
麦香见钱氏提了几次整匹布，好奇她是怎么知道自己买了一整匹布。她看向赵氏，赵氏忙摆摆手，说：“不是我说出去的，你刚扯了一块布出去，你二婶就进来了。”
原来麦香和麦黄抱了一匹细白布进门时正巧被钱氏从窗户里看到了，钱氏心里还为那一两掏出去的灶房银子不甘，这会见麦香买了一块细布回家，自然好奇麦香的银钱是哪里来的，可偏偏麦香麦黄两个一向嘴紧的很，什么也问不出来。
她也是见麦香和麦黄相继出门去了，这才抱了麦金过来打探些消息，钱氏从麦青嘴里也没有问出什么来，倒是看到了地上篮子里放了半篮子的鸡蛋和肉以及几根大骨头，这是麦香刚买回来还没来得及收拾的。
钱氏心里不平衡了，凭什么自己一家还在吃糠咽菜，这大房一家居然餐餐不离鸡蛋和肉，而且吃的还是大米饭。大房是哪里来的钱，没准这一大家子都被大房骗了。
钱氏愤愤不平的，跟赵氏和叶大福掰扯了几句，借口自己的孩子没有奶吃，便自己用手抓了几个鸡蛋和挖了一瓢大米走了。
钱氏拿了东西出门，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麦香敢这么花钱，一个原因是麦香不知道当家，没有计划和节制，把药钱当饭钱花掉了；另一个原因是麦香或叶大福手里有钱，心里有底，不在乎这药钱。
凭着钱氏对麦香几次交手的印象，麦香不像是一个十岁孩子的心智，说话办事都像一个大人，所以麦香也不可能会做出把药钱当饭钱吃了这么不懂事的行为。
那么剩下最后一种可能就是麦香或叶大福手里有钱，这钱是哪里来的呢？不外乎也只有三种可能，不是叶大福存了私房就是分家时刘氏私下贴补了叶大福，或者是麦香最近挣来的。
钱氏想着想着便进了孙氏的屋子。孙氏正好在家做绣活，她家这两亩地的活根本用不上她出手，所以这段时间基本上在家里做绣活。
孙氏也觉得这事比较蹊跷，麦香一个十岁的孩子再怎么能耐也挣不到这些钱财的，妯娌两个核计了许久，便找到了上房的刘氏。
刘氏有心偏袒大房，可是也不甘心自己被骗，叶大福一直是她最信任的长子，这种背叛的感觉不好受，所以她也想问清事情的真相，便跟着两个儿媳过来了。
“大福，你跟娘说实话，你家的银钱是怎么一回事？”刘氏看着叶大福问。
“娘，我手里什么时候存过私房？这银钱的的确确是大丫挣来的。”叶大福看着刘氏说。
“哄鬼呢，大丫，你说说你这钱怎么来的？你可别告诉我是卖花篮得来的。”孙氏冷笑一声。
“不好意思，三婶，我就是卖花篮得来的。”麦香冲孙氏嘻嘻一笑。
“一个花篮都卖不到十文钱，你这些日子卖了多少个花篮我心里还是有数的。”孙氏自己去卖过花篮，知道这花篮也不是好卖的，所以明显不相信麦香的话。
“嬷嬷，我们已经分家了，我的银子是怎么挣来的，挣了多少，这些不关你们的事情吧？我爹这些年挣的钱嬷嬷心里肯定也有数，他们都是几个人一块打猎一块算账，人家肯定也有账的，嬷嬷和二婶三婶要不信，可以把大家伙招呼过来，盘问一下不就明白了？”
“问什么问？也不嫌磕碜。大福做事一向坦荡，从来没有这些小心思，不相信的就去问二福、三福。”叶铁柱进屋了，后面跟着五福、八福。
他们刚从地里回来，刚进院子就听见这边在吵吵，叶铁柱听了一会便知道是钱氏和孙氏在挑事，便黑着脸拐了过来。
“爷爷，你来的正好，刚才麦青、麦绿看家，二婶到我们家不经过我们的同意就拿了几个鸡蛋和一瓢大米，我想问问，我爹娘都下不了炕，以后我家的东西是不是谁想要都可以过来取？”麦香忙问道。
叶铁柱听了这话盯着钱氏看。
“爹，我也不是存心的，麦金这些日子一直奶水不足，我手里又没有几个余钱，我想着大哥家左右也是天天这么吃着，不差这点，所以我就开口借了几个。”钱氏懦懦地解释了几句。
“怎么拿的怎么还回来。”老头子说道。
“凭什么呀？我们还替大哥家掏了一两银子的灶房钱呢！”钱氏没有动地方。
“五福，去把你二哥、三哥喊回来。”叶铁柱打断了钱氏。
“别，爹，我还。”钱氏忙道。
可惜五福已经一溜烟地跑了，刚出门便碰到一堆赵家人扛着锹和锄头怒气冲冲地走来了。
第四十五章、提要求
话说五福刚出门便看到赵家人来者不善，他愣了一秒钟的神，转身便跑回来报信。
“爹，爹，大事不好了。”五福还没进门便喊。
“又出了什么事情？”叶铁柱一听五福的声音，吓得一哆嗦，便坐在了炕上，叶家实在经不起折腾了。
“姓叶的，你们都出来，亏我还拿你们当亲人当好人，我家闺女姑爷这才躺了几天，你们就不声不响地分了家，把人扫出了家门，可怜我这闺女生的几个娃呀，以后可怎么活呀？”老太太余氏在门外先嚎上了。
“娘，别跟他们废话，依我说，不如把这家砸个稀巴烂，谁也别想好日子过。”说话的是麦香的三舅赵元山。
“别，亲家，你们来了，先屋里坐。”刘氏听了这动静，早就出来了，上前拉着余氏的手。
钱氏和孙氏一看对方这架势，比自己家人多势众的，真要打起来，自己这边肯定吃亏，忙堆上笑说：“亲家婶子先歇口气，几位亲家兄弟先坐下喝口水，你们来看看我大哥一家现在过的日子，就知道分家是好是坏了。”
钱氏、孙氏说完忙指着地上和炕上的东西给众人瞧，钱氏接着说道：“亲家婶子要不信，你们现在去我屋里看看我们吃的是什么就知道了。别看是分家了，房子大哥占了大头，银钱大哥占了大头，什么都可大哥一家先来，我们可是一点便宜没有占到。”
“呸，你说的好听，房子占了大头，你怎么不说你们家就这几间偏房厢房还是我姑爷自己动手盖的，银钱占了大头你怎么不说是我姑爷挣来的？如今我姑爷成了一个废人，你们嫌他拖累你们，挑拨得老人们早早把他分出去，你们自己好过清闲日子，你还打量我们不知道呢。”
余氏照着钱氏的啐了一口，还好，只是有点唾沫飞了过去，并没有浓痰，饶是如此，钱氏也觉得恶心窝火，忙退了好几步，刚要开口骂人，一看余氏身边站了七八个壮劳力，钱氏只得闭紧了嘴。
麦香本想上前劝几句，可是一想钱氏刚才的作为，也觉得让她吃点亏也不错，看她以后还敢打自己家的主意占自己家的便宜！
“娘，少废话，你说砸哪我们就砸哪。”说话的仍是赵元山。
麦香一看这赵元山跟自己的娘赵氏差不多，都是一根筋的火爆脾气，没什么心眼。
“亲家，有话坐下来好好说，慢慢说。”叶铁柱忙劝道，同时使了一个眼色给八福，八福悄悄退到门边，趁大家不注意，跑出去喊人了。
“娘，你们可来了，你不知道哇，我们现在就是一个活死人啊，谁还拿我们当人看，我们家大丫好容易挣了几个大子，买了几个鸡蛋给我和孩子爹补补身子，孩子她二婶还趁我们下不来炕，抢了几个走，这还不够，还挖了我们一瓢大米，这不，正跟她理论呢，娘，我们受气哇。。。”赵氏见到娘家的兄弟和姐夫妹夫侄子都来为自己撑腰，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起了苦。
“啊，这还了得！真欺负我们老赵家没人了？老大，你们哥几个，去把东西抢回来。”余氏一听闺女受气了，忙吩咐几个儿子。
乡下人家一般把鸡蛋看得很重，二文钱一个，自己家养的鸡下的蛋都轻易也不舍得吃，更何况是花钱去买，所以余氏一听这兄弟媳妇居然敢抢自己女儿用来补身子的口粮，还能不火冒三丈？
“亲家婶子，我这给你们送回来，送回来。”钱氏一听害怕了，不等别人动作，她先跑回屋去拿了几个鸡蛋和那瓢大米回来。
“姓叶的，今天你们必须给我一个说法，这家是怎么分的，为什么分的，我这些外孙外孙女以后可怎么过日子哇，你们可别忘了，这是你们老叶家嫡亲的孙子孙女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