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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秦瑄不用想也知道文玛如今的处境十分不妙,她不是应该把全部精力都放到维护自己的地位不被其他野心者推翻吗?
无论文玛有多少缺点,并且与大乾还是敌对关系,但对于这个不顾一切救父的女人,秦瑄还是给予了一定的尊重。
养心殿里,秦瑄见到短短时间就瘦了一圈的文楚,心中也有些感慨,“你做得很好,朕就知道你小子行!”
除了武力不错脑子一流的文楚,秦瑄当时还真找不到值得信任且交托任务的人,事实证明文楚也没有让他失望,从蒙城到京城短暂却杀机重重的路,他走得惊险,但到底圆满地完成了任务。
文楚眼圈一红,有皇上这句毫无距离感的亲近话语,他就觉得这些日子的提心吊胆殚精竭虑值了。
“皇上宽宏大度,给了臣戴罪立功的机会,臣若是再搞砸了,无需皇上说,臣也无颜面见皇上了!”文楚态度坦荡而真切,并没有掩饰自己的错误,苦笑道,“好在托皇上洪福,总算完成了任务,没有辜负皇上的信任。”
秦瑄心中最后一点因为元泰被掳而对文楚产生的迁怒之意,也随着文楚这略带苦涩惆怅的笑意消散了。
他迁怒文楚是人之常情,即使他性情足够平和,但毕竟是天生的上位者,从嫡子、太子、皇帝、一路顺顺遂遂地走来,阶级观念在他心中已经根深蒂固,绝不可能因为和文楚从小作伴的情义,就会把文楚看做平等的人,产生如同兄弟一样的情谊,而他的小儿子,同样是主子,在文楚的地盘弄丢了主子,再多的情谊,也抵不过他的过失。
然而如今容昭和元泰都平安回到他的身边,文楚这位打小一起长大并且始终对他忠心耿耿的伴读的好处自然也就重新浮现在他心头,想起文楚从小为他挨的板子,被他的兄弟使下的无数绊子,甚至为了替他掌握住边疆的兵权,一去七年,他大儿子都十几岁了,文楚却连个正妻都不敢娶,还不是怕战死沙场,愧对妻儿?
尽管,时移势迁,很多感情已经不像最初那么纯粹了,但总比后来者更多一份岁月沉淀后的温情——秦瑄深邃的眼眸中泛起了浅浅的温度。
“路上到底是什么情况?”君臣浅浅地交流了一番感情,秦瑄方才开口问起自己关心的话题。
说到正事,文楚立刻严肃起来,沉声道,“回皇上,臣心知南疆或者北穆不大可能会按兵不动,所以便准备了四路人马,分别从四个方向出发,臣和沙原国主乔装成商队跟随其后,开始几天还算风平浪静,后来那四支队伍都遭受了伏击,双方各有损失,那些人知道中计,就排查了过来,前后总共十三批人马,有南疆高手自发组织的,亦有南疆内廷的高手,还有一些却是海外的散人浪子。臣无能,虽然做好了准备,还是受了些伤,好在没有让他们将人劫走。沙原国主亦受了内伤,且他身份敏感,所以护送臣至京城门口便回国疗伤了,临走前托臣向皇上问好。”
秦瑄听完文楚轻描淡写的话,心知过程定然惊心动魄,凶险万分,只看文楚虽说受伤不重,却神色惨白虚弱的状态,就能说明其中到底如何危急。
同时,秦瑄心中也感念沙原国主白石仗义重诺,到他这个层次,信奉的是“没有永远的敌人或同盟,只有永远的利益”这样的政治“真理”,但白石显然打破了这一“真理”——自从他宣誓与秦瑄结盟后,这么多年未尝做过一件于大乾不利之事,甚至时有伸手相助的情义,却是难得的诚信君子,令人钦佩。
“也是朕疏忽了,那缇那等诡计多端胆大妄为的人,怎么会规规矩矩地和朕比武?总要闹出些阴谋动静才罢休,朕都防不住他,何况你呢!沙原国主那里,朕自有酬谢。今次你辛苦了,朕让人替你收拾了文府,你先养好了这身伤是正经。”
文楚感激地跪下重重行了一礼,“臣多谢皇上恩典!”
秦瑄没有当场宣读对文楚的封赏,但君臣二人心中都有数,若是秦瑄念旧情,赏文楚一个侯爵并不为过,若秦瑄吝啬些,文楚起码也能捞个伯,打拼了这么多年,捞来一个爵位,也不算差了。
只是这样的封赏不可能只针对文楚一个,此次政变中立功的不在少数,比如高卫、叶俊卿,还有镇国公那个彪悍的小孙子,自然是等一切尘埃落定后再一同封赏。
但文楚调动回京的事实却是立即就会兑现,也就是说,这趟回来,文楚已经无需再回蒙城了。
对这个结果,文楚打心底是欢喜的,在外面防备北穆整整七年,虽然容易积攒战功,但他也确实累了,他不年轻了,又何苦再和那些新生的小将们争夺战功?再说,数十年内,北穆都再无一战之力,蒙城作为边塞的重要性显而易见会被削弱,他还守在那里吃沙子干嘛?
秦瑄身为帝王,不会不明白这些,所以他调文楚回京,是实打实的恩典,而不是明升暗降,剥夺文楚的兵权。
送走文楚前,秦瑄赐了一瓶灵泉药水给了文楚,文楚久不在京城,并不知道这种药水如今在权贵中的贵重程度,非帝王心腹器重不可得的情况,但这并不妨碍他对于秦瑄如此关心他的身体而感激涕零。
一回到文府,他就服用了半瓶,虽是稀释了很多倍的东西,对于从未接触过此物的文楚而言,也是堪比灵丹妙药的存在,一身的伤势,本需要大半个月才能痊愈,如今连五天都不到就结疤了,原本肺腑间遭受的创伤,愈合得更早,最令他惊喜交加的是,他停滞已久的功力居然有了松动的迹象!
他一回来,作为最亲密损友的叶俊卿自然是登门拜访了,结果却面对这让他意想不到的喜气洋洋局面,心头那一点同情文楚经历坎坷差点被皇上厌弃的心情,顿时化作了羡慕嫉妒恨。
“你知不知道这玩意儿的金贵?”叶俊卿瞪了暴殄天物一口气喝了一半的文楚一眼,满脸恨铁不成钢,“五滴就够你治好那一身皮肉伤了,再加五滴,啥内伤肺腑伤都治好了,等你伤好了再服用,这一小瓶你用到宗师以下绰绰有余,结果你现在就活活用了半瓶,身体不好既吸收不了,剩下的完全浪费了!败家子儿!”
文楚惊呆了!
他知道这是好东西,但不知道这东西这么好啊!
“对于武人而言,这药水能提高功力,治好所有暗伤,而对于普通人来说,可以治疗病痛,延年益寿,对于女人来说,可以调养身体,恢复青春美貌,效果立竿见影且无副作用,你想想这东西到底有多珍贵!京里的权贵王爷老大人们为了得到皇上赏赐这一小瓶药水都快打破了头,想千方设百计地讨好皇上,让皇上满意,你不过就捡了个现成便宜,就得了一瓶,还不知道珍惜。”
叶俊卿不是个善言多言的人,但此刻,他这话里的酸溜溜味道,都快弥漫了整个屋子,文楚岂会感觉不到?他眼珠一转,飞快地收好剩下的一半,然后才笑眯眯地道,“原来是这样的好东西,那你天天跟在皇上跟前伴驾,肯定也弄到了不少吧?”
叶俊卿脸一黑,文楚可真是“够朋友”,哪壶不开提哪壶——就算文楚多年不在京城,不注意一些京中发生的小事小细节,但哪个外放的官员不关注皇上的一举一动,就凭他们三人一起长大,文楚不关注皇上和他才怪!
对于他和皇上差点君臣离心的隐秘,他能不清楚?
既然明知他差点失宠于皇上,现在偏偏这么说,岂不是在故意戳他心窝子?就知道这笑狐狸本性难改!
当初皇上的确赐给过他一小瓶,当年他就凭着这瓶药水功力升到了顶尖水准,成为名符其实的半步宗师,只需要再多一瓶襄助,他突破应该是轻而易举的,所以他都打算好了,来年一定要更拼更努力地跟上皇上的步伐,立下功劳,好有脸向皇上求药。
可惜,世事难料,谁知道南巡之路上会发生那缇掳人之事,谁知道他会对那位早就认识的贵妃起了隔阂之心,就这么一步之差,他误入歧途,差点就断送了自己的前途和未来!
如今好容易才重新挽回皇上的信任,他虽然立下微末功劳,却不敢再如之前那般放肆,更没有求药的勇气,只好望着文楚的药水眼馋。
不过,都是一起长大的,谁不知道谁啊,文楚一看叶俊卿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二话不说就把药水藏起来了!
开玩笑,这些年,他一心守城拒敌,手上的功夫已经落叶俊卿那么多了,再让叶俊卿往上突破,两人差距越来越大,还能不能让人愉快地做朋友了?
如今,他才是最需要这药水帮助他追赶昔日小伙伴们步伐的人,他才不慷慨无私呢!
眼见从文楚这里怎么也掏不出来药水,而“宗师”两个大字就在他面前晃悠可就是摸不着,气得叶俊卿仗着身手狠狠胖揍了文楚一顿,神清气爽地蹭了顿饭再扬长而去。
两人之间多年未见产生的隐约的疏离感,也在这场单方面痛殴的打架以及一顿不怎么精致的饭菜中消除得干干净净。
秦瑄自然也接到了暗卫的情报,知道自己的两个幼年玩伴幼稚地打了一场才恢复额以前的友谊,不过置之一笑,
转身吩咐梁松快马加鞭给白石也送去了一瓶没怎么稀释的药水,白石卡在宗师境界太久,实力已经足够,就差那一个捅破厚膜的契机了,但愿这瓶药水能帮助他突破,达成心愿,也算是他对于沙原国主坚守盟约的真诚酬谢。
秦瑄却不知道,他这种“恩怨分明”的处事方式,却暗合了修真界中因果之说的本质,对于他这种半只脚踏进修真界的菜鸟而言,干净清爽的因果关系,十分有助于他境界的提升,只是他目前境界太低,感受不到这份好处罢了。
但隐隐约约地,他似乎也有所感,所以做事时,总是下意识地遵守这份堂皇正道的规律。
……
诏狱的最底层牢房里,关押进了两个贵重的人物。
诏狱是秦瑄仿十八层地狱所建,全部埋在地底,越是往下,越是罪行严重犯人所去之处,虽然没有十层,只有八层,但其固若金汤的程度,绝非刑部天牢那等地方可比。
当初的真假宁妃,都曾有幸在这诏狱走过一趟,只不过她们只有资格进入第一层罢了。
诏狱的最底层,第八层,整个牢房不过区区三间,全部是由掺有陨铁的千炼钢铁所制,做成鸟笼形状,坚硬无比,连大宗师也插翅难飞,而从它建成至今,却从未“住”进去过一个人。
而今年,里头送进了两个大人物。
金老头头发花白,脸上沟壑纵横,老人斑布满全身,身形干瘪瘦小——他原本就已经寿元无多,外表仿若五六十岁的鹤发童颜全靠深厚的内力撑着,如今骤然失去了内力,便迅速“枯萎”下去,短短几日,外表便如同民间百旬老人那般,仿若松间最寻常的干树皮。
他原来准备在临终前,采用“醍醐灌顶”的方式,将一身内力都传给耶律贵佑,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他虽然奄奄一息,但一身功力却不复存在,而他属意的继承人耶律贵佑也几乎可以说是废人了。
金老头先是失去功力,再次亲眼看到徒弟被毁,最后也听到北穆王庭被炸飞的消息——他的府邸自然也不可能幸免——因此他已经彻底绝望,脸上死气沉沉,完全没有再活下去的欲望了。
倒是那缇,虽然同样失去了功力,但他本身足够年轻,底子足,且几次三番地得而复失,失而复得,早就练就了强悍的接受能力,因此轻易不会被压垮。
所以表面上看,他除了有少许疲倦之色外,并无多大变化。
他甚至还有闲心向那浑身流转着血腥煞气的狱官要吃的,“本座饿了,先上几份酒菜吧,想必秦帝千里迢迢将我们带回来,不至于让我们饿死。”
那狱官早就接到吩咐,也不和那缇说话,对那缇的要求,不离谱的都可以答应,离谱的,他再往上报就是。
那缇从来都不是什么善茬,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要一份酒菜,就试出了秦瑄没有杀他和金老头的心思,唇畔的笑意不由得加深,神态更加悠然起来。
很快地,狱官就后悔自己之前给予了那缇予取予求的印象。
酒足饭饱,那缇丝毫没有在敌人家地盘坐牢的觉悟,悠然地对狱官笑道,“请转告秦帝一声,本座希望能见你们那位璟贵妃一面!”
第一百九十二章 先天
这位前暗卫统领退役的狱官第一次知道啥叫蹬鼻子上脸!
想见贵妃,贵妃是你一介阶下囚想见就能见到的?
狱官和提出此过分要求的那缇默默对视,狱官那一身血煞凶戾之气能令小儿止啼,却丝毫没能让对方动摇自己的荒谬想法。
问他敢不敢把那缇的这个要求上报给皇上,他不敢。
谁不知道璟贵妃娘娘是皇上宫里的第一人,自己也是一位宗师,他就这样大刺刺地为个“外男”传话,这是要把皇上和贵妃一起得罪的节奏?
“抱歉,下官没有面见皇上的资格,也没办法为你传话。”狱官木着脸,睁着眼说瞎话。
那缇眯了眯眼。
“你还是去问问的好,秦帝若是要我死就不会千里迢迢冒着风险把我带到京城。我若是在你看守的地盘上出了什么事,想必秦帝也不会轻易放过破坏他计划的人!”
狱官沉默——卧槽,这人是千年精怪了,怎么就知道皇上没有杀他的心?
这妥妥儿的智商碾压,他担心自己若是再和这个人说下去,还不知要被这人套进去多少次。
他是可以完全不理他,只是,皇上也吩咐过,但凡这两人有什么他解决不了的不靠谱要求,他应该如实向上面报告。
只是,他若是报告了,皇上真的不会将他弄死么?
养心殿里,狱官汇报着治下唯二两个犯人的基本情况以及主观要求,当吐出那缇那个荒谬绝伦的要求时,他明显地感觉到,上面原本平静深沉的气势陡然发生了变化,就好像宝剑出鞘,霎时掠过一道凌厉的光芒,铺天盖地令人窒息的压迫如怒涛翻涌,瞬间就把狱官拍翻在地,狱官就着翻倒的姿势俯身趴在地上,双股战战,一头冷汗。
“那缇说他想见贵妃?”秦瑄似笑非笑地道,“还不死心?也罢,朕倒要看看,这次他又有什么诡计。”
诏狱最底层,秦瑄和那缇一个坐在椅子上,一个盘膝坐在地上。
“我要见的是她,又不是你。”那缇嫌弃地道。
“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你还想打什么主意?那缇,你是聪明人,当明白,朕不杀你,是不愿激起南疆人的疯狂反击,导致两国再生战乱,并不是怕了你,你若是再这般下去,朕弄死你再找个替代品供着也不是什么难事。”秦瑄冷静地开口,并没有在意那缇的态度。
那缇定定地看了他半晌,忽然一笑,牛头不对马嘴地道,“你这么不情愿容昭见我,是对自己没信心?你可以放心,那毒丫头我是不敢招惹了,只是,有事要询问她。”
秦瑄蹙了蹙眉,没有说话。
那缇笑叹道,“你就不好奇,当年你明明废了我的丹田,为什么我还能成为宗师?后来再次根基受损,又迅速恢复,你就不想知道这个秘密?”
“朕想知道,你就会说?”秦瑄掀了掀眼皮,“除了见昭昭,其他条件尽管提,饶你一命也不是不行。”
那缇却道,“除了见容昭,其他条件一律不谈,你若是不想知道就算了,反正我已经是废人,南疆已经不归我操心了,我也无所谓。”
秦瑄长眉一拧,冷冷地瞪了过来,那缇岂会示弱,挑挑眉挑衅地看回去,他不想说的话,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
两人无声地对峙了良久,牢门外突然传来了李连海充满惊讶和为难的声音,“贵主儿……”
容昭婉转悦耳的声音在这阴森的地牢中宛若一股潺潺的清泉流淌,“让我进去吧,我来和皇上说。”
她去养心殿找皇上时,得知皇上离开了,便顺口问了一声,留下守殿的梁松如今基本上是不会隐瞒容昭什么的,便毫无隐瞒地复述了那狱官的话,容昭这才知道了皇上的动向。
不过,因为梁松的这次多嘴,事后被皇上赏了二十板子,还被李连海足足嘲笑了一年,这就是后话了。
不过容昭听了梁松的话,心情却平静不下来了,那缇已经下了诏狱了?
那么,她是不是也该去看看他了?
容昭眯了眯眼,皇上不想她见那缇的心情她可以理解,但是想到因为那缇的阴谋而到现在睡觉还不安稳的可怜的小元泰,她心中的戾气局止不住地外泄——世人都以为乔清池死了,她就已经报了儿子被掳的仇,可在她看来,还不够,乔清池不过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