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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二皇子三皇子都因母族而留下隐患后,皇贵妃生下的孩子,倘若还是个男孩,那皇上说不定不会容许刘家再送一女专门为了这孩子,要是如刘家所愿,下一任储君之位就没有悬念了,皇上不可能会容许这种事情发生——毕竟她伺候皇上多年,不说别的,对皇上的心思还是有两三分把握的。
纵然是原本已经想通的贤妃,也禁不住头脑开始发热起来!
然而,事情的发展并不在他们的意料,秦瑄在听到李连海的禀报后,只是停顿了几个呼吸,便果断地道,“保大的。”
所有得知皇上决定的人都如听到了天方夜谭,不可置信之余,也颇为羡慕,不由得脑洞大开,各种乱七八糟的猜测都出了笼。
“啧,都说璟淑仪娘娘是皇上的心头肉,我看哪,到底衣不如新,人不如旧,皇贵妃娘娘才是皇上放在心中的人,否则也不会连孩子都不要,只想保住她的命了。那些一时被宠得不知天高地厚的,这会儿也该知道自己到底几斤几两了。”
“我看是,也不知道璟淑仪娘娘得知皇上的决定后,心中是什么想法。”
“她什么想法谁在乎,那是皇上决定的,躺在里面的还是皇贵妃,淑仪位分虽然不低,可是在皇贵妃娘娘面前也不算什么。”
“就是,皇上到底是念旧情的。”
“皇上是下了决心,可皇贵妃娘娘能乐意吗?她这个岁数了,好不容易有个孩子傍身,能舍得?”
“我倒觉得皇上不是因为爱重皇贵妃才要保大人的,真要爱重她,早在罗后逝世后,就将人扶为继后了,何必弄出一个皇贵妃?我看皇上八成是看在刘家的面子上,要保皇贵妃一命,至于孩子,皇上还缺给他生孩子的?谁生的不都是龙子?!”
一群贵妇聚在一起说着小话,你一言我一语的,搁平时她们也不敢这么妄议皇家,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多得她们都憋不住一肚子的八卦,又不能轻易离开,趁着宫中忙乱无人顾得上她们,悄悄地说上几句,过过嘴瘾,何况她们身份着实不一般,也不会有人因为这些闲话就治她们的罪。
确实,大家都顾不上她们了,贤妃听到皇上的命令后直接懵了,回过神后心头便泛起了浓浓的苦涩,她的想法和那群贵妇一样,都认为皇上是舍不得皇贵妃才做出这个决定,到底是亲表哥表妹,事到临头时才知晓其中的分量,不是她们这些“外人”可比的。
想到这里,她又不由得有些同情璟淑仪,那样的独宠圣宠,到头来却发现自己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压根没有想象中那样重,另有别人比她更重要,不知道璟淑仪此刻心中是什么滋味。
被同情的容昭什么滋味别人不知晓,但是秦瑄却不愿让容昭误会,给御医下了命令后,他来到容昭身边,不着痕迹地握了握她的手,柔声低问道,“冷不冷?累不累?累了你就先回去吧。”
一晚上除了刚开始暴力揍人后便几乎没说话的容昭粉唇微翘,斜了他一眼,实在忍不住到了嘴边的嘲讽,“臣妾身上的嫌疑还没洗清,怎么能就这么走了?”
秦瑄瞪了她一眼,骂道,“胡说,这管你什么事?朕都审问明白了,出手的人背景比较复杂,朕暂时留了她的命,晚点再告诉你。”
停了半晌,终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他叹了口气道,“朕也是皇宫中出生的,自是知道宫中生活不易。朕越是对你好,宫里看你不顺眼的越多,这种谋害之举,不是第一次发生,也不会是最后一次,总不能次次都是你让步,你一再退让,倒让别人以为你可以随意欺负,还不如拿出你在娘家的那股劲,好好保护自己,否则朕怎能放心?”
容昭没有对他的话感激涕零,甚至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目视皇贵妃寝殿,漫不经心,似笑非笑,似讽非讽,表情说不出的古怪。
秦瑄见状,心中不由得一紧,下意识地又握住了她的手,仿佛不紧握住就会失去她一般,也秒懂了容昭不言不语中饱含的疏离和冷漠。
兴许是这一次次的陷害算计,让她开始和皇宫离心,和自己离心了,她看向自己的眼神,清澈地倒映着秦瑄的整个身影,清凌凌冷冰冰的,那是多么美丽的眼眸,却没有丝毫情感波动的痕迹。
秦瑄先是喉头微微发堵,紧跟着心头又闪过丝丝惶恐,一种脱出他掌控中的陌生感情滋生出来,很快便占据了他的头脑好心灵,这对于他而言真是前所未有的古怪体验。
纵然这一切都让他感到迷惘,但这一刻脑中灵机一闪,直觉判断,他绝对不能放任容昭胡思乱想,一旦产生心结,想解除可是千难万难,而容昭不是普通女人,她有能力飞出皇宫,从此四海翱翔,再也不受他控制,永远地离开他!
他不由得软下了声音,“你不用对朕如此警惕,你未入宫前朕便知晓你的为人,也无甚好遮掩的,你一直顾忌着朕的面子,被动防守,朕也明白,其实无需如此,朕虽然自认对后宫掌控彻底,但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在你这儿,朕担不起那‘一失’,以后你若是发现什么危险或者端倪,尽管出手,不用顾忌什么,朕自会为你善后。”
这番话一说出,他自己也苦笑了一声,蓦然间,居然有些理解那些曾经让他不屑一顾的昏君的做法,有些时候,有些事情,明知是错的,明知不可为,然而为了博她一个青睐的眼神,竟也顾不得其他了,秦瑄只觉得再这么下去,他兴许会成为大乾朝第一位名留青史的昏君,就连他父皇那么混账的人,后宫因女人而无比混乱残酷,也不曾因女人而真正做过什么发昏的事情。
“皇上多虑了,”容昭终于慢慢开口,“臣妾只是觉得在皇贵妃性命危在旦夕的情况下,说什么都不合适。”
秦瑄不由得老脸一红,容昭虽然无一字指责他,可分明是在指责他对自己的女人无情,这个中意思他怎能不明白?可是,没有就是没有,硬让他堂堂一国之君装出对皇贵妃深情厚谊焦急紧张的姿态,她皇贵妃还不够资格让自己演戏,而他也实在无需如此委屈自己。
他可不愿让昭昭误会自己是个冷酷无情的人,当下叹了口气道,“昭昭到底年纪还小,好多事情不明白,不是朕对她们无情,只是她们求的一开始就不是朕的感情,朕给了她们和她们家族想要的,她们自然也要守得住宫中的寂寞冷清,这本就是利益交换,难道还要朕满足她们得寸进尺的贪心奢求么?所谓对朕的一片心,哼,等她们把从朕这里得到的好处都吐出来,朕兴许还信她们一分!”
话说到这个份上,容昭也不得不开口道,“皇上也误会臣妾的意思了,臣妾又不是包子,被人家捏了还担心是不是膈了人家的手,臣妾绝对不会去同情怜悯自己的敌人,只是这里人多嘴杂,确实不适合说什么,但是皇上竟然向臣妾解释,臣妾很意外也很高兴。”
可不是,从秦瑄站到她身边以后,那些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旧”酸话的人也就不开口了,她们以为站得远,自己便听不见了,其实不止自己听见了,皇上大约也听见了,所以才特意站到她身边为她撑腰,单凭这份心意,她也不会去苛责皇上,何况刚刚还发生了那出陷害的把戏,皇上居然问都没问就相信了自己,不得不说,很清楚上位者到底是如何多疑的容昭,也为此而动容了。
扪心自问,若换成容昭站在秦瑄的立场上,她会如此无条件地信任一个人吗?前世她游戏人间时,也不乏遇到一些对她死心塌地忠诚专一的好男人,但最终她一个也没有接受,还不是因为无论如何,她都放不下对他们的那一些戒心吗?不能全心全意去信任他,那两个人待在一起还有什么未来?
而秦瑄的多疑心只可能比她更深,戒备心理比她更重,能得到他的全心信任,就尤其显得难能可贵了。
容昭甚至不着调地暗想,论资质她虽然美貌度破表但绝对没有九尾狐狸的绝佳天赋,论心肠她自认不算心如蛇蝎但绝对不是天真善良那一款,像她这样的女人在很多人眼里那绝对是妥妥儿的女配待遇,怎么到了这里,就能赢走一颗帝王芳心呢?难道是穿越自带的主角花环?
“朕答应过母后,要保刘家一世荣华,所以刘家女甫一进宫便得封高位,而皇贵妃若是去了,刘家还有别的女孩,只要朕在一天,后宫就有她们刘家女的一席之地,有没有孩子都一样,朕保大的,也是看在她入宫多年,未犯大错的份上。至于流有刘家血脉的孩子——单单为了刘家能安享一世荣华,不去滋生不必要的野心,奢求不该奢求的富贵,这孩子,不要也罢。”
这番话,秦瑄说得纯粹而又残酷,丝毫没有遮掩自己的心思,在帝王的心中,一切都可以用价值来衡量,而别人在交易的过程中迷失了自己的心反而陷落进去,又与他何干?
容昭本来还在出神,被这番话震回了心神,心情实在是复杂难言。
容昭深深觉得自己自从入宫后变得束手束脚多了,完全失去了在容家时那种胸有成竹游刃有余的风格,更别提前世的干脆利落,爱便去爱,恨便去恨,一时得不到答案就放在一边,何必在心中反复掂量最后弄得眼界越来越小还给自己画地为牢?
她长出了一口气,仿佛放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觉得整个人轻松极了,调侃道,“皇上真是好狠的心,那毕竟也是您的孩子啊!”
秦瑄幽幽一笑,“朕自然也曾期待过,只是朕终究先是一个皇帝,其次才是父亲。”
他的心大约真的是坚冰寒铁做的,对那孩子只是有过一点点小小的期待也就罢了,在如今即将失去的时候,居然也只是失神了一瞬,难过都谈不上,这种真正冷漠无情的心境,可万万不能说给昭昭听。
容昭没来得及为秦瑄这句话而惊心,寝殿里忽然传来一声惊呼,响动突然大了起来,秦瑄抓着容昭的手不曾放开,双眼紧紧地盯着寝殿,闪动着冷厉却又矛盾的光芒。
容昭看到这一幕,却没法去笑他,无论他说得多么绝情多么冷酷,但那被他放弃的毕竟是他的骨肉,尤其在这个把子嗣香火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年代,怎么可能一点都不动容呢?
她安慰地拍了拍秦瑄的手,秦瑄随即抓得更紧,眸中那抹冷硬的志在必得的光芒愈发浓盛——如果表现得心软些就能抓住昭昭的心,他也不介意用上点手段。
很快地,寝殿里出来一个接生婆,抱着一个小小的襁褓,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道,“恭喜皇上,皇贵妃娘娘诞下一位公主,母女平安!”
一副生怕皇上迁怒的胆怯模样,垂着头躲躲闪闪地不敢看向皇上。
一瞬间的失望几乎席卷了在场所有人——皇贵妃居然生了个女儿?居然是女儿?怎么能是女儿呢?
她们所有的盘算都是建立在皇贵妃所出是个皇子的基础上,可皇子一旦换成公主,那一切便成了空谈,再尊贵的公主,也不能继承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唯一的作用,也不过是联姻到一个合适的人家,但实质上,公主常常是勋贵人家避之唯恐不及的存在,越是尊贵,越是难嫁!
何况,这个婴儿显然十分柔弱,以至于她刚出生时的那声婴啼,微弱得大部分人都没听到,此刻看到这么小一个襁褓,裹着这个黄巴巴比成年男人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小婴儿,心中都不免叹息。
到底是生早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
反倒是皇贵妃同样平安熬过这一劫,给这些人的触动并不大,只能赞一声皇贵妃有福,而打心底却不以为然,皇贵妃死了,后宫少了位副后,当然好,但是没死,也影响不大,生的又是公主,更没什么大不了了。
从刚才皇上一直站在璟淑仪身边低声交谈时,很多人便打消了心中“皇贵妃比璟淑仪更得圣心”的念头,大家都是女人,对男人的态度天生便存在那种敏感的分辨力,到底是不是真宠,到底对谁是真心,那可不是语言或行动上刻意就能表现出来的,从那眉梢眼角,从那相处的气氛中,少有人弄不清楚,真正深得帝心的是谁。
一个没什么圣宠又生的是公主的皇贵妃,在她们心中的威信便大大降低了,反而是之前让她们颇看不起的狐狸精璟淑仪,被她们越发看重起来——哪怕皇上只是坦途新鲜宠爱她一时,也足够她们去巴结讨好了。
秦瑄反倒不觉得生个女孩有什么不好,反而松了口气,紧绷的俊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他上前一步,垂头仔细地打量了一番新出炉的弱兮兮的五公主,只见这小公主额上几缕发黄的胎发,双目紧闭,肿肿的,似乎还看不到下巴,那几乎透明的小手就像一枚桃核般大小,真的是太丑了。
秦瑄有些难以置信,皇贵妃虽然谈不上貌美可也有清秀之姿,他本身更是容貌出众,为什么生出来个女儿却这么丑?
看了半晌,这个疑问他只能憋回了心中,只希望这个女儿长大了能漂亮些,否则真的有嫁不出去的隐忧啊!
他是压根没想过这个女儿活不下来,一个刘家女所出的公主,将来再嫁回刘家,他也对得起母后了。
秦瑄扭头对跟过来的御医道,“朕看五儿的身子不太好,让黄御医专门盯着调养,朕记得他精通儿科,以后朕就把五儿交给他了。”
一番认真叮嘱,听得这位御医院判冷汗淋漓,心中对这位即将倒霉的同行同情不已——因为皇贵妃多思多虑,五公主在胎里养得就不够健壮,偏又早产,弱得他都不敢保证能活到满月,可依皇上的意思,却是要让小黄保证将五公主养活,这可真是难为死人了!
秦瑄一副好父皇的架势,仿佛刚才说出那般残酷话语的不是他一般,容昭忍不住无声地“嗤”了一下,这表情却刚好被秦瑄捕捉到了,秦瑄露出个无奈的神情。
他想,他在昭昭心里的形象大概是彻底毁了。
第八十章 钟情
皇贵妃毕竟是难产,虽然最终保住了小公主,但母体还是遭受了不可恢复的创伤,生完后便力竭昏了过去,万幸没有出现大出血情况,只是御医也隐晦地下了定论——皇贵妃以后都不能再生了。
秦瑄也不可能再去调养皇贵妃的身体,一个孩子,是秦瑄能给予刘家的极限。
到了这个份上,除夕宫宴已经没人再去提了,便是那个罪魁祸首小宫女,众人也有眼色地不再提起,连皇上都亲自去审问了,完了出来璟淑仪一点事没有,照样和皇上亲密地交谈,众人也不会昏头到以为皇上是在包庇璟淑仪,能进到这种场合的女眷都不是笨人,明白了皇贵妃出的这事儿大概真的和璟淑仪无关。
等小公主生了下来,这群人终于放下了心中的大石,小公主弱是弱了点,毕竟没有当场出人命就好,她们就可以完完好好地离宫回家了,从来进宫都被她们看做是一种荣耀,还没有过如今日这般坐立难安恨不能飞遁回家的经历。
到这份上,贤妃也恢复了她的理智,重新开始安排起来,并向秦瑄提了这些宫外的女眷们,秦瑄看到这帮子王妃公主的留在宫里也不像话,大度地摆了摆手放她们回府了。
随着这些人的回去,皇贵妃艰难诞下公主的消息也扩散到了宫外,自从得知皇贵妃出事时便开始焦急等待着的刘家上下多少松了口气,既喜且忧,喜的是好歹大人小孩的命保住了,虽然刘家再送进去一个女孩也不难,可是毕竟皇贵妃和皇上有着十多年相处的情分,且已经坐上了皇贵妃之位,这些可不是随便一个刘家女就能唾手可得的;忧的是,皇贵妃生的居然是个女孩,千辛万苦几乎拼了一条命生下来的,居然是个什么用都没有的女孩!
刘夫人当场便哭了,“我可怜的女儿,以后可怎么办?难道后半辈子注定要看她人的脸色了?”
培养出了年轻有为大儿子的承恩公到底是个明白人,沉着一张清隽儒雅的脸,低喝道,“闭嘴,妇人之见!潇儿生个女儿是好事,不是坏事!”
刘夫人愣了神,生个女儿怎么会是好事?就算是在平民百姓家,也谈不上好事,何况是皇家?
刘家大儿子刘铭坚也有些想不通,“爹?”
承恩公叹息道,“刘家如今看着花团锦簇,家业兴旺,全靠皇上的扶持,已是鼎盛至极,实则并没有多大的底蕴,所谓盛极必衰——皇贵妃生的是女儿也罢了,若是儿子,刘家能保证不卷入那种要命的事当中?铭坚,你身为下一任家主,忍得住不去沾那泼天的功劳?到时候,刘家还能保持如今这种超然的地位吗?一旦卷入那种争斗中,小小的刘家又算什么?覆灭也只在顷刻之间!”
刘铭坚深吸一口气,不得不承认,到底是他父亲,目光更长远,考虑问题也更全面,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如此说来,妹妹生了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