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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真的是……世子？”
李平没有立刻回答，只是趁琳儿惊讶的间隙，将她手中的紫龙佩拿了过来，埋进摔破的骨灰盒里，然后将骨灰盒放回原位。
“家父全名戴勇，”他转向琳儿，“是李家的招赘女婿。我从母姓。”
“可是……”琳儿看向那个骨灰盒。
“骨灰盒里，是李勇的骨灰。他死了好多年了。”李平回她。
琳儿安静下来，只是静静地看着李平。
我很好奇这个时候琳儿会说什么，于是飞近了些，洗耳恭听。
许久沉默之后，却见琳儿突然扬唇笑了起来。
这下，连李平都猜不透，“笑什么呢？”他问。
琳儿摇头，“我突然想起了我爹。”
“是吗？”李平微敛长眸，轻声问，“想家了吗？”
琳儿又摇首，“我爹汲汲营营，用尽手段，这一生最想的，便是攀龙附凤，荣华富贵。如果他知道，这个世上，居然有人有世子不做，却甘愿做一个平头百姓，不知会作何感想。”
李平听罢，似乎松了口气，释然地笑了。
“不过，”琳儿继续道，“你只是一个普通人真的太好了。我讨厌官场上的人，他们都太虚伪，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无时无刻不在算计。谢谢你，带我离开那里。”
琳儿望着李平，眸中是不可置否的坚决，“我知道我笨手笨脚的，不会照顾人，也不会做家务。可是我保证，以后一定会努力地做好这些。所以……”琳儿咬牙，提高了音调，“请你，让我一辈子都陪在你的身边，好不好？”
这话虽然说得不怎么直接，但已经是很明显的告白了。有时候我都觉得琳儿是一个极神奇的女子，她总能在我最意想不到的时候，给我意想不到的表现。
初次见面，我以为她只是个柔弱的大小姐。可是她对婚事表现出来的通透却让我不得不对她另眼相看。
不能和李平在一起，我以为她会绝望，她却用那样刚烈的行动来表达自己的感情。
私奔，我以为她会顾忌，会害怕。可是此时此刻的她，却如此的勇敢，甚至已经想到并开始面对以后可能遇到的问题……
也许只有这样的女子，才能配得上李平这样的好男人吧。
李平似乎也被她的这番话震到了，只呆呆地看着琳儿。沉默许久，他突然将手执过，对她道，“琳儿，我们成亲吧。”
说着便拉着她的手，跪了下来。
“李家列祖列宗在上，请为我们证婚。李平自愿娶张琳儿为妻，今生今世，不离不弃。如违此誓，天诛地灭。”李平说完，朝李家前人的牌位重重地磕了个头。
“李家列祖列宗在上，请为我们证婚。”琳儿看着李平，接着道，“我张琳儿，自愿嫁予李平为妻，今生今世，不离不弃。如违此誓，天诛地灭。”然后拜了下去。
两人起身，深情对望。
“啊！”琳儿惊呼一声，却是李平猛地将她打横抱起。
“洞房吧。”他拥着她，附在她耳边轻声道。
琳儿霎时红透了脸，将头埋进了他的怀里。
我深深觉得偶尔狂放的李平非常有男人味，不过，今晚我睡哪里好呢？
……
那以后的日子都很平静，并不见张知县找到这里来。他自然是找不到的，琳儿和李平的联络，只有我知道，谁去调查一只鸟的去向呢。
李平在山下镇上摆了个小摊，卖些字画和替人写信糊口。偶尔我会跟他一起下山，围着他叫。
来买字画的客人有时也会来逗我，要我唱歌给他们听。我高兴了，便压着调子唱给他们听。他们高兴得直赞我的歌喉，将姑娘我的虚荣心烘托得那个高涨，没想到我还有做歌星的潜质呀。
来的客人多了，便总有人试探性地问李平卖不卖鸟。
李平自然不卖，那以后出去摆摊也少带我了。我有些不平，但看李平还是有些在意我，便没表示反对了。
至于琳儿，便像她自己承诺的那样，屏弃了大小姐的身份，努力为李平学习着各种家务。没多久，她已经可以把家里整理得井井有条，可以做出香喷喷的饭菜，甚至还在门前的空地上，种了一排绿油油的菜花。正是菜花盛放的季节，门前的菜花开得一片金灿，甚是耀眼。
闲下来的时候琳儿便会做些刺绣。琳儿的针线活真的很好，绣的花样活灵活现，前阵子她爱绣鸳鸯交颈莲花并蒂，这阵子她迷上了小虎崽，那只憨憨的小老虎在草地上打滚，模样可爱至极。
“我回来了。”不觉日已偏西，门口外响起来李平清亮的声音。
琳儿面上一喜，急忙将针线放下就要去迎，起身却不知怎的一个踉跄，捂着头像要晕过去。
正要进门的李平一看，吓得急忙丢下装满书画的担子，飞奔过来将她抱住了。
“没事吧？”他紧张地问。
琳儿恢复过来，朝他摇头，“我没事。”
“你的脸色很苍白。”李平看着她，一脸的心疼，“一定是累坏了。我跟你说过多少遍，家里的活我来做就可以了，你不用逞强。我做起来顺手，不费什么事……”
“你又来了。”琳儿握着他的手，嗔他，“我是你的妻子呀！妻子照顾丈夫是天经地义的事，而且，”她的语调温柔，“你不知道，能为你做点什么，我是多么高兴。”
“真拿你没办法。”李平拥紧了她。
“不过，”他想去什么，放开了她，“这几天你的脸色都不太好，我还是带你去看看大夫吧，要是身子真不舒服，就好好歇几天。”
“不用了。”琳儿低声回他。
“不行！”李平一口否决，拉着她的手就要出门。
“我……我看过大夫了。”睁不开李平的手，琳儿急忙说道。
“看过了？”李平一愣，随后问，“大夫怎么说？”
“大夫说，”琳儿笑着垂首，“我怀孕了。”
“什么？”
“大夫说我……”琳儿还未来得及重复一遍，就被李平一把抱住了。
“我的好琳儿……”他似乎激动得不知该说什么，“我要当爹了是不是？琳儿，琳儿……”他不停地唤着她的名字，拥着她看了又看，兴奋难以言喻，“我太高兴了，要怎么谢谢你？怎么谢谢你？”
第13章 第 13 章
想着你的时候，好喜欢。想着你的时候，好烦恼。不要想你了，又舍不得。
自从琳儿怀孕之后，李平便严禁她做任何重活，每天都会早些回家，亲自下厨给她炖补品吃。更过分的是，连我也被禁了足，因为我被严令时时刻刻守在琳儿身边，万一出了什么状况，立刻飞到镇上汇报。
能有什么事呀，怀孕比天还大吗？我愤愤地想。
琳儿也觉得李平紧张过度了，稍稍抗议了几句。但此时的李平已经听不进任何反对意见，想不想就将琳儿的抗议打了回去。
于是我们一人一鸟，就被那个大男人困在庄园之内，没有事不准踏出一步。
琳儿倒是没因为这样闲下来，因为庄园很大，她没事的时候，便到庄园各处走走散心，走累了就在院子里的长椅上坐下，给即将出生的孩子缝各种小衣服小裤子小帽子小袜子小鞋子。
唯一闲得发慌闷到不行的只有我……
人一闲下来就爱胡思乱想，我这个曾经的人类也不例外。最近我开始严肃地考虑起我的……鸟生来。
我来这里短短一年时间，人家琳儿已经经历了恋爱、逃婚、私奔、成亲、怀孕，以后还会生孩子，教孩子，然后看孩子长大、恋爱、成亲、怀孕、生孩子……那我呢？
我未来的鸟生是怎样的？我是不是也该找只公鸟，谈谈恋爱，然后跟它搭个窝，生一窝鸟蛋，孵一窝小鸟……等，等一下……话说，在那之前，我是不是应该搞清楚，自己到底是公还是母呀？
是呀！虽然我见过绣眼这种鸟，但却从来没养过鸟，实在不知道鸟的性别是怎么区别，那……那我的性别是什么呢？苦恼呀……
虽然我为这个问题相当之苦恼，但这么弱智的问题我还是没好意思问琳儿和李平。
既然不能问他们，就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看看左右。阳光晴好，几只麻雀落在围墙之上，琳儿在屋檐下满心喜悦地做着针线活。一切正常，没有任何异样，离开一会应该没什么问题。
于是我飞回房间，用嘴从叠在床头的衣服里扯出一块手帕，然后飞到厨房，带着手帕飞进米缸。用翅膀扒拉一些米粒进手帕后，我用嘴将手帕四角叼起，打上两个漂亮的结。提着这个小包裹从米缸里飞出来的时候，我真心地为自己自豪，作为一只鸟，我的嘴和爪子已经灵活到接近人的双手，这是一件多么伟大的事！
琳儿看我忙乎，似乎有些好奇，转过头来看我。我不理她，径自用嘴解开包裹，将里面的米粒撒到地上，然后将手帕叼到一旁，飞远了些等待。
等了好一会，终于见一两只麻雀飞过来啄米粒，很快，三三两两，聚集了一小群。我高兴地飞过去。
那个大家好呀！我“哗”了一声。
没有人……不，没有鸟理我。
我沉淀一下心情，转向一只看起来比较……呃，和善的麻雀，叼起地上的一颗米粒，想凑过去讨好它。
正要过去的时候它突然抬起头来对上了我的眼。
我那个激动呀！同类呀同类，跟我说点什么，我们交流交流可好？
我还没来得及表示什么，那个同类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之势朝我飞过来，然后狠狠地啄了我一下，趁我吃痛松开嘴，抢走了我口中的米粒！
“哗！”姑娘我怒了！你们这些不知好歹的死鸟！姐姐心情好拿米粒喂你们，你们不感激也就算了，居然还狗咬吕洞宾啄本姑娘？看姑娘怎么收拾你！
这么想着，我已经冲过去，朝那只麻雀飞了过去。
那麻雀一闪，退进身边的麻雀群中了。我只觉眼前一花，哪里还分得出那只麻雀是哪只，于是更怒，忍不住长啸了声，“哗——”
那群麻雀听了叫唤，全都转过头来，然后，气势汹汹地朝我冲了过来。
我见情势不妙，急忙撒腿就往后跑，那群麻雀居然紧追不舍，甚至有一两只飞得极快地，上来就是狠狠一啄，啄掉了我好几根羽毛。
我又痛又急，止不住大声呼救，“哗——”救命呀，我遇到黑社会了……
“全部都滚开！”
快飞不动的时候，陡然听得一声大喝，却是琳儿拿了把扫帚，横扫一下，将那群麻雀全扫到了后面。
那群麻雀吃了亏，立刻调转方向，飞走了。
“小翠，你没事吧？”琳儿将我从地上捡起来，小心地问。
“哗。”我虚弱地叫了声。我到底做错什么它们要这样对我，好想哭呀……
晚上李平回来，看见我负伤的样子很是惊讶，问琳儿，“小翠怎么变成这个模样？”
琳儿看看我，竟忍不住笑了出来，“它今天不知怎么回事，到厨房去拿了些米粒去喂麻雀，还试图接近正在吃米粒的麻雀。后来那些麻雀好像以为它来抢食，围着它啄了好几口。”
“有这回事？”李平惊讶完毕，转向我，居然大笑出声，“没想到小翠还挺调皮的，居然会跟其它鸟儿打架！”
有什么好笑的！我愤愤地别过头去，哼！哼！哼！姑娘我的鸟生大事，你们怎么可能明白？
虽然第一次企图跟鸟类交流遭受挫折，但这一点也不能影响我试图弄清自己性别的决心。
我总结了一下，上一次的失败，主要源于沟通不良。试想，如果对方知道我是存心讨好而不是故意破坏，怎么会对我这样的长得这么……呃，和善的鸟儿起敌意呢？所以有位伟大的哲学家说过，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的心意，而是我跟你说国语，你却以为我说的是鸟语。
你看人类有这么多语言，国语英语法语德语意大利语西班牙语，鸟类为什么不可以有各种语言呢？也许麻雀有麻雀的语言孔雀有孔雀的语言山鸡有山鸡的语言，所以说，那群麻雀不知道本姑娘说什么非常正常，本姑娘目前要做的，应该是去找一只像我这样温柔可爱纯良敦厚的绣眼鸟儿谈天说地交流思想。
下定决心，姑娘我便天天眼巴巴地看着天空，期待着有一只绣眼能从天空飞过，跟我说一句HELLO……没办法，我答应李平陪着琳儿，在她生产以前我都不能离开她太远。
皇天不负有心人，在某个风和日丽的午后，我终于看到一道青色的身影从蔚蓝的天空飞过，然后……然后落到了院中的一角！
我急忙飞过去，靠近一些，看见了那只跟我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小鸟。
“哗！”我朝它叫了一声。
它缓缓抬头，看见我，回了声，“哗。”
我立刻激动得眼泪横流，终于，找到同类了呀！
第14章 第 14 章
我想，我大概只能做自己，以自己的方式喜欢你，即便可能没办法讨你喜欢。
“哗！哗！哗！”我兴奋地一阵比划。
它“哗，哗”了两声。
我：“哗哗哗！”
它：“哗哗。”
我：“哗？”
它：“哗哗。”
我：“……”
它：“哗哗。”
我泪流满面……我说兄弟，或者姐妹，我对你很有鸡同鸭讲的感觉，不知道你有没有这感觉？
我盯着它看，它也歪着脑袋看我。
我说，你能不能说句我听得懂的鸟语呀？
它盯我许久，终于朝我，“哗”了一声。
我彻底绝望了！因为我可以肯定它说的是鸟语不错，可……可问题是我根本就听不懂！身为一只鸟儿，身为一只鸟儿，我居然听不懂鸟语，这是多么大的耻辱？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永不可能跟鸟儿交流，意味着我可能永不知道自己是公是母，意味着我不知道自己该找只公鸟还是找只母鸟，意味着不管我是公是母，都不会有鸟儿想跟我生一窝小鸟……我的鸟生……一片黑暗，一片黑暗！
失魂落魄的我根本就没注意到那只绣眼是什么时候离开的，跟别提注意到它离开的原因。等我意识到什么的时候，扑鼻而来的是一股浓重的腥臭，眼前是一条碧色的蛇，正张着粘着毒液的血盆大口朝我冲过来！
我的心“咯噔”一下，我的老天爷呀，虽然我未来的鸟生是一片黑暗，你也至少先象征性地折腾折腾我，不用现在就帮我脱离苦海吧？
仿佛电影里的慢镜头，我看见青蛇白色的尖细的毒牙一点一点地朝我靠近，惊愕中我似乎听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小翠——”是琳儿的声音。
声音扬起的同时，我看见一只手飞到我和青蛇中间，然后白色的尖牙，毫不留情地刺进了那只手掌。那手狠命一甩，青蛇被甩了出去，钻进草丛不见。
“小……翠……”琳儿含着泪，扶着手落在地上，我仿佛看到，黑色的毒液，从那个细小的伤口，开始向手臂蔓延。
“哗——”我听见自己的尖叫声，像要把声音撕破一般锋利。
一定要救她！我告诉自己，展开翅膀，用平生最快的速度冲下山去。
我赶到山下的时候，李平正在给人写信，我大叫一声，冲过去抢过他的笔。
“怎么了，小翠？”李平吓了一跳，低声问我。
我叼着笔，在纸上下写个“蛇”字。
李平脸色立刻大变，“你说琳儿被毒蛇咬了？”
我“哗”了一声。
“我马上回去！”李平站起来就要往家冲。
“哗哗哗！”我将他叫住，飞快地在纸上写个“医”字。
“对对，先请大夫！”李平微沉口气，摊子也不顾了，转个方向朝医馆飞奔而去。
我拍拍翅膀，跟上。
“发生了什么事？”街上的人们看见飞奔而去的李平，都好奇地围过来问刚才让李平写信的人。
那人的声音，带着太多不可置信，“那鸟，还会写字……”
李平冲进镇上的医馆，找到大夫后，便背着腿脚不便的老大夫，一路狂奔回家。
我从来没见过他那么难看的脸色，一双长眸逼得通红，双唇紧抿，像死死咬住什么不让慌乱蔓延。
一进院子，就看见了倒在地上的琳儿，李平脸色更差，忙将老大夫放下，奔过去抱琳儿。
“快！我看看。”老大夫走过来，看一眼，立刻从药箱里拿出一颗药丸放进琳儿口中，而后扯出一块布条，绑住琳儿受伤的手臂，又从药箱里拿出一把小刀，抹过药酒，割开了琳儿手上的伤口。
浓黑的血液一点一点地流了出来，直到血色稍清，大夫才让李平将琳儿抱回房。
整个过程，李平一直白着脸一句话也不敢说。
回到房间，大夫便拿出笔墨开了一张药方交给李平。
李平接药方的手有些抖，几乎是颤着声音说话，“大夫，琳儿她……”
“还算及时，大人和小孩的命暂时是保住了。”大夫虽然这么说着，紧皱的双眉却未曾舒展，“你先去抓药吧，余下的等你回来再说。我会在这里守着夫人。”
“多谢。”李平道过谢，转身去了。
我飞到床头，看着昏迷中的琳儿，心里难受得要命。都是为了救我才会变成这样，如果琳儿或者她的孩子出了什么事，我一定恨死我自己的。
我正埋头伤心的时候，老大夫伸过一只手来，点了点我的脑袋。
刚才看他救琳儿，可谓尽心尽力，我知道他是好人，对他很有好感，所以只是仰头看看他，并没有拒绝他的碰触。
“早听说李先生养了一只通灵的鸟儿，能听懂人语，引得镇上好些个公子哥都想买下，却都被李先生拒绝了。看来传言不假。”他朝我笑笑，“你别担心。夫人暂时没有危险了，都亏了你及时通报。”
我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