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阑珊洛城凝眸处，一重烟雨一重山 第十九章 110 “老鼠爱大米？这是什么比喻，你这丫头！”李显宠溺地看着婉儿。你说她 无知，她偏偏能作出许多优秀的诗词来，你说她有才，她偏偏又总是说出一些 不着边际的幼稚言语来，这个女孩真令人捉摸不透。
“老鼠爱大米最真实，我也爱大米，没有大米怎么活啊！”婉儿抬头看着 李显说道。此时的他依然身着白衣，白衣上绣着各色发光的丝线，透出一点点 清雅的贵气。他就是她的归宿呀！心底的甜蜜慢慢地荡漾开来。
“公子，前方有黑衣杀手挡道，不过公子放心，属下马上把他们赶走。”一 个下属来报。
乒乒乓乓的金属撞击声凌乱而激烈，似乎是一场不小的械斗。
这是在都城洛阳，天子脚下，光天化日之下竟有人公然打斗，恐怕此事不 像表面上那样简单。李显的眸子渐渐暗淡下来，俊美的脸上带着一股迷人又令 人难以捉摸的高深莫测的神情。
“放心吧，一定没事的，别忘了，你的手下可都是大内高手。”婉儿看着李 显渐渐凝重的神情，以为他是在担心眼前的打斗。
忽然，银光一闪，一把长剑伸进车里，光芒吞吐，竟直逼婉儿。
“啪”的一声脆响，长剑断为两节，李显出手了。
“显！”婉儿惊呼一声，李显以手断剑，剑韧划破了他的手掌，他的手满是 鲜血。
“你待在车里面别出来。”李显深情地看了婉儿一眼，然后以一个漂亮的翻 身跃出。
“喂！让我看看你的伤。”婉儿战战兢兢地把脑袋伸出轿帘，李显正和一个 黑衣人斗得激烈，只见他招式灵动，白衣飘飘。他的几个属下也正奋力地与其 余的杀手打斗着。
不一会儿，又有几个杀手从天而降，加入战团。
“婉儿，我们走！”李显一个狠招，逼开杀手几步，翻身回到婉儿身边，一 把拉住她，上了一匹棕色的骏马。刚才与他打斗的黑衣人，招式留有余地，似 乎并不想伤到他。但先前黑衣人刺的那一剑不偏不倚，正是冲着婉儿的方向去111 第十九章 阑 珊 洛 城 凝 眸 处 ， 一 重 烟 雨 一 重 山 的，莫非他们的目标是婉儿？不行，我绝不会让她受到伤害的。
看到李显拉着婉儿上了马，杀手们纷纷丢下眼前的敌手，向李显和婉儿逼 近。
“走！”李显一个翻身下马，举剑向冲过来的杀手刺去，同时一脚踹在马上。
马儿吃痛，发足狂奔。
婉儿伏在飞奔的快马上，抱紧了马脖子，有没有搞错，前几天她才从马上 摔下来，今天不会又要重蹈覆辙了吧。李显他怎么样了，又是刀又是枪的，他 会不会受伤啊？婉儿一边逃命一边想着。
她正担心李显，却不曾想危险就在自己眼前。树丛中突然蹿出一个蒙面杀 手来，拦住了婉儿的去路。
天呐，是变魔术吗？怎么莫名其妙地多出个黑衣杀手来？！他的脸上蒙着 黑布，眼睛里泛着冷冽的光。
杀手头领上前一步，目光凌厉，又似乎带着某种嘲弄。婉儿觉得他的目光 似曾相识。
只见寒光一闪，长剑出鞘，杀手头领运剑如飞，急速刺向婉儿。电光火石 之间，无人能救。
“婉儿！”李显远在后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吐着寒光的长剑一寸寸逼近 婉儿，那锐利的锋芒如同毒蛇一样瞬间扑向了她。
银光陡然闪动，锋利的剑尖与婉儿的面庞近在咫尺。因为离得太远，李显 无法上前营救，如果可以的话，他宁愿剑尖指向的是自己。在这一刻，他的呼 吸都是痛楚的，深怕下一秒就会失去她。
运剑，刺剑。突然一个黑影飞过，正中某人胸膛，准确无误。
“啊！”婉儿大叫一声，身体轻飘飘地飞了起来，然后落进了一个软软的怀 抱里，原来死的时候不仅不痛，还很舒服啊。她是不是要升到天堂里去了？那 个梦中的美丽国度。不要！她不要去天堂，她要看看显，他的伤怎么样了，他 刚才为了自己弄得满手是血，不及时包扎会得破伤风的。
“婉儿，你……你没事吧？”本因该是急切的声音却被浓浓的关心压得低 112 沉而温暖。
原来天堂里的天使也有那么好听的男音，要在平时她肯定已经花痴得疯了， 但是此刻，她还是放心不下显，不知他的伤怎么样了。
“婉儿，你没事吧？”带着一点沙哑的温柔男声再次传来，声音的主人似 乎很虚弱。
婉儿只感到脖颈之间有一团团的热气，似乎还带着一点温热的湿润。她睁 开眼睛，发现杀手头领像雕塑一样站在风中一动不动，眼睛里还闪现着某种 惊愕。自己还没死吗？婉儿兴奋地想。可是转眼她又看见了杀手头领手里那把 带血的长剑，鲜血正顺着剑刃滴进泥土里。流了那么多血，一定疼死了。这一刻， 婉儿仿佛已经感觉到了身上的痛楚。
“婉儿，你……醒了……没事吧？”依然是那沙哑的男声，此时却气若游丝。
婉儿挪了挪身子，朝后看去，正对上一张脸。那张原本白皙通透的面庞， 此时却带着一种病态的惨白，然而黑亮的眸子里闪现的担心、急迫与浓浓的伤 痛却又是那么地真切。
天啊，这是什么状况？！婉儿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发现自己的整个身体 都压在黑衣男人的身上，而他的胸膛上却一片殷红，鲜血浸透了他单薄的黑衣。
“张昌宗！你怎么样？”婉儿一个转身离开他的怀抱，蹲在了他的身侧。
“婉儿，你没……没事就好。”看到眼前的女孩平安无事，张昌宗的心总算 是放下了，但胸脯的疼痛却越来越明显，疼得他晕了过去。
举剑的杀手头领似乎呆住了，他怔怔地看了一眼剑刃上的鲜血，然后把目 光移向倒在地上面色煞白的张昌宗。怎么会这样？这……怎么向武皇交代？
“撤！”杀手头领高呼一声，正在打斗的杀手们纷纷收招撤退。他最后凝 望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张昌宗和跪在他身边小声啜泣的婉儿，然后飞奔而去。
“张昌宗，你怎么样了？”婉儿看着晕过去的张昌宗，顿时不知所措，此时的 张昌宗如玉的面庞一片惨白，看起来毫无生气。他会死吗？他是为了帮自己挡剑 才伤成这样的。婉儿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心好痛……她不要他死！她宁愿受 伤的是她自己，只要他醒来跟她说说话，哪怕是再问一声“婉儿你好不好”也行113 第十九章 阑 珊 洛 城 凝 眸 处 ， 一 重 烟 雨 一 重 山 啊…… “婉儿，你怎么了？”看见杀手退去，李显转过身来，俊朗的眉宇死死地皱 成一团，丝毫没有追击的欲望。他足尖轻点，以最快的速度来到婉儿身边。
“张昌宗，你起来，不准装死。我要你跟我说话，陪我作诗，吹箫给我听。
我还要跟你琴箫合鸣，与你月夜谈心。张昌宗你起来啊，起来！”婉儿对李显 的话充耳不闻，她只是呆呆地看着倒在地上的男子，他为了她命悬一线。谁来 告诉她该怎么做，她要怎么做才能让他醒来，让他恢复以往卓然的风姿？！ “婉儿，我们直接去太医府吧。”李显上前一步，看着她心痛，他心里有着说 不出的怜惜，更重要的是，她把所有的心痛都毫无保留地送给了另一个男人。他 想知道，在她心里到底把他当成什么？如果受伤的是自己，她也会这样心痛吗？
婉儿迅速起身，招呼随从抬着张昌宗往太医府奔去。
李显脚下本能地一顿，抬眼看向那抹远去的浅黄身影，藕丝一般清浅的颜 色飘忽得像一朵云，似乎一松手就远在天涯。他的手上传来钻心的疼痛，原来 自己也受伤了，可是又有谁来关心他呢？这一刻，他不再是一个呼风唤雨的王爷， 而只是一个受伤的男人，只能默默地看着心爱的女人远去，在孤独里为爱翘首。
上阳偏殿内。
“属下该死！”一名男子跪在地上，吓得颤颤发抖。
“没用的东西！怎么会伤到张大人？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威慑的语气使得 整个宫殿都在颤抖，一个华丽的身影慢慢地转过来。她头上金色的皇冠闪闪 发光，刺得人的眼睛一阵眩晕。
“没想到张大人会突然冲出来，小的……”男子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吓 得不敢抬起头来。
“你自行解决吧！”她拂袖离去。
男子颤抖着双手，脸色苍白…… 上官婉儿，你的命还真大，朕就不相信治不了你。 “太医，他的伤怎么样了？”婉儿担心地看着床上的男子。黑色的外衣被褪 去后，白色的内衫暴露无余，猩红的鲜血蔓延开来，一大片一大片殷红夺目。
“回姑娘的话，张大人受的这一剑伤及肺腑，而且流血过多，施救又不及时， 老朽虽然已经给他包扎止血，但是恐怕……哎！”太医摇头叹息道。
“恐怕什么？我不要他有事！”婉儿惊恐地瞪着太医。她不要让张昌宗有事， 她要让他好好地活着。
阴阳门前死生易，情字当头舍己难 第二十章 116 “姑娘，老朽……老朽这就去把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叫过来会诊，希望能 够救张大人一命。”太医头上流下两滴冷汗，这张大人可是武皇身边的……可 谓权倾朝野，万一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自己肯定会性命不保。这王爷和上官 姑娘把张大人送到他的府里，算是他倒了八辈子大霉。为今之计，只有把太医 们都请来一同诊断了，要是有什么大罪，共同担待着总比他一个人独顶着强。
“好，你快去！”婉儿看也不看太医，径直地走到张昌宗的床边。包扎在 张昌宗身上的白布满是鲜血，触目惊心的红色如同妖冶的红花，使整个屋子弥 漫着死亡的气息。
这时门外飘来阵阵甜香的气味，暖暖地盖过了屋里的血腥味。李显一身白 衣，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粥，翩然而至，“婉儿，我让他们煮了粥，你吃一点吧！”
“我吃不下……”婉儿抬起头，看了李显一眼，又低了下去。
李显的脸色暗淡下来，心不由得一下下地抽痛着，“没有关系，这粥我先放 着。我让他们每个时辰煮一碗粥，然后我亲自为你端过来，直到你想吃为止。”
李显把粥轻轻地放在房中的圆桌上，他的眉宇间有着化不开的愁绪。他贵为亲 王，何曾这样关心过别人，即使是武皇，也没有吃过他亲自端过来的粥吧。
“显，我不要他死，我不要！”婉儿看着李显温柔的眼神，听着他磁性的嗓音， 眼泪夺眶而出。她还记得那个月夜，张昌宗为她吹奏玉箫，为她披上披风的情景， 他总是在她背后默默地支持她。可是她这个最重要的朋友此时却像木偶一样， 毫无生气地躺在这里。她不要他这样，她希望他现在健健康康地站在她面前。
“我明白。”李显轻轻地把婉儿拥入怀中。此刻的她就像一个脆弱的水晶娃 娃，仿佛一碰就会碎，李显心疼地抚摸着她的发丝。
“显，我现在还能这样跟你说话，对着你哭泣来宣泄我的情感，可是张昌 宗呢？他只能像冰冷的尸体一样躺在那里，不会动，也不能说话！”婉儿带着 哭腔说道，把头深深地埋在李显的怀里。
“你放心，他会好起来的。”李显能够感觉到婉儿的话语中带着的压抑与绝 望。李显的目光幽远，心脏仿佛被什么利物击中一般的疼。他多希望现在躺在 床上的人是自己，那她是不是也会给予他这样的关怀？如果是，那么死又何妨？117 第二十章 阴 阳 门 前 死 生 易 ， 情 字 当 头 舍 己 难 “姑娘，下官把太医院的所有太医都带来了，您看可以进来了吗？”太医在 外面毕恭毕敬地问道。这姑娘可是跟着王爷和张大人一起来的，虽不知道她是 什么身份，但可以肯定的是，她绝对不是等闲之辈，所以礼仪是万万不可缺少的。
“好了，婉儿，你出去吧。这里有我！”李显轻轻地拍着婉儿的背，示意她出去。
“不，我要在这里！”婉儿抬头，眼神坚定地看着李显，然后又转头看了一 眼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张昌宗，担心之情溢于言表。
“不行，你一定要出去，否则对你和他都不好！”李显的语气里带着不容置 否的霸道。
“婉儿，请你相信我，现在你必须出去，否则张昌宗即使现在被救活了， 也离死亡不远了！”李显的眸子里透出一股从未有过的凌厉。婉儿，你知道他 的身份吗？武皇当政一天，他的身份就会害你一天，你明白吗？然而李显心里的 话，婉儿又怎么会知道。
“好，我出去！”婉儿抬头看了一眼一脸严肃的李显，郑重地点了点头，端 着粥走出门时，还不忘抛给李显一个微笑。如果这个世界上，她只可以相信一 个人的话，那么这个人一定是李显。她相信他们的爱，他是这样了解她，他一 定不会让她受到伤害的，一定不会！ 李显轻抬眉毛，回给婉儿一个温暖的笑容。
他的确不会让张昌宗死，他会尽全力把他救活，但是，他要张昌宗离开 她……他不许任何人伤害到婉儿，绝不允许！或许他这么说的同时，心里还有 一点小小的心虚，这是属于一个男人心底的自私。
婉儿端着粥，却没有一点胃口。她端粥出来只是为了让李显放心，张昌宗 生死未卜，她又怎么会有心情吃东西？她在张昌宗的房间门口徘徊着，不敢走远。
走着走着走累了，就干脆找了个地方坐下，然后静下来理一理思绪。
虽然他们现在在京城，显却不让他们回宫，因为怕张昌宗受伤的消息会引 来大的纠纷，所以才直接带着张昌宗到胡太医的府邸治疗。可是显到底在怕什 么？身为王爷的显难道连这样的纠纷都平息不了吗？而且张昌宗的真实身份是 什么？能够在武皇身边弹琴的人，绝不简单。 118 雪白的床，雪白的帐，空气里却泛着与眼前景物格格不入的血腥味道。
一群白胡子太医挤在白色的床前，对床上的俊美男子进行治疗，仅仅是药 方就开了三四帖，可就是不见成效。床边的少年，一身白衣，剑眉星目，只是 眉间略紧，呈现出担忧之色。
“臣……恐怕……张大人熬不过这个时辰了。”为首的太医战战兢兢地向李 显禀报着张昌宗的情况。
“我让你无论如何都要治好他，否则统统提头来见！”李显的声音里带着 一丝焦躁与王者的威严。闻言，所有的太医都是一颤，跪地高呼诸如“微臣该死” 之类的套话。
“启禀殿下，张大人是因失血过多而导致昏迷不醒的，微臣……微臣家乡 有一个土方，若是为张大人补血，或许还有救！”听到要提头来见，抱着死马 当活马医的心态，太医中一个较为年轻的出声回话。众太医向他投去感激的目 光，真是柳暗花明，绝境逢生啊。
“哦？”李显侧目，凝视着这个年轻的太医，看样子他刚才着实被吓得不轻。
李显心想，要是婉儿知道张昌宗有事，她一定会伤心的，想到婉儿伤心哭泣的 脸庞，他的心里便不禁一阵抽搐。而现在，听这年轻太医说话的语气，或许还 有一线生机。
“张大人是缺血之症，只要为他补充鲜血，他就可以恢复体力。”年轻的太 医打着娴熟的官腔，脑袋一摇一晃地回答。
“那要如何补血？”李显的眼底带着询问。
“当以血治血。就是从活人体内放血，再将鲜血喂张大人服下。”年轻的太 医深吸一口气，故作镇定地回答。其余的太医闻言，皆倒抽一口气，这放活人 之血救人的偏方闻所未闻，万一张大人有事，排去眼前的王爷李显、张昌宗权 倾朝野的亲哥哥，就是武皇也不会放过他们。看来这项上人头，恐怕难保啊！ 李显皱了一下眉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随后他一个转身，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双手轻轻一拔，利刃出鞘。用匕 首在他白皙的手臂上缓缓划过，鲜血一涌而出，恰好滴在翻开盖子的茶杯里。119 第二十章 阴 阳 门 前 死 生 易 ， 情 字 当 头 舍 己 难 李显双眉微蹙，婉儿，我说过一定要救活他，我一定不让他死，我一定不会让 你失望的，一定不让！因为，我不要看到你的眼泪。
“微臣……微臣该死！”众太医看到这一幕纷纷跪倒请罪。王爷乃万金之躯， 居然割肉放血，如果这样还治不好张昌宗的伤，恐怕就不仅仅是个人的人头不 保，而是满门抄斩了。
“还磨蹭什么？快把血端去给张大人喝！”李显看着茶杯已经装满鲜血，向 他们摆手喝道，随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