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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儿把眼光从张昌宗远去的身影上移开，看向李显。只见李显仍然是一副 心情不好的样子，好像她做错了什么事一样。刚才也不能怪她啊。
突然，李显上前抓住了她的左手，掰开她的五指。
“你干什么？”婉儿疼得快哭了。
他从她手上抽出短箫，拿在手里把玩，好像是在欣赏一件稀世的工艺品。
“你还我箫。”婉儿上前一步，拉住李显的袖子。这是很贵的玉箫好不好， 而且还是帅哥送给她的，怎么可以被他抢走。
“你是喜欢我送你的金钗还是他送给你的玉箫？”李显看着她头上的梅花 金钗，轻轻问道，并没有把玉箫还给她的意思。
“我都喜欢。”婉儿点点头，都是很贵重的礼物，都是帅哥送的，她自然都 喜欢。
“都喜欢？如果我说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你只能挑一个呢？”他看着她的 眼睛，脸上是少有的认真。
“这不矛盾，一个是戴的，‘女为悦己者容’；一个是吹的，我是小才女，怎 么可以不通音律！”婉儿避重就轻，试图跟他好好讲道理。
“好一句‘女为悦己者容’！我是你的悦己者，你要为我容。而对于张昌宗 只是面子问题罢了，是吗？”他终于如释重负般地露出一个笑容，完全不似刚 才那般咄咄逼人。
这也能被他想出来，真是服了他了，有人的想象力居然比她丁婉儿还丰富， 她低下头，暗暗佩服起眼前这个白衣少年的厚脸皮来。
李显看着婉儿低下头，她是默许了吗？他轻笑着，自己也不是那么没风度 的人。他拿起玉箫，在她眼前轻晃着。
“啊！”婉儿开心地喊了一声，伸手夺下玉箫，心想，宝贝终于回来了。
“以后不要跟那个男人在一起，他会害死你的。”李显看着她的眼睛很认真 地说，还带着点警告的意味以及一些复杂的情绪。059 第九章 君 子 如 玉 萍 碎 尽 ， 娉 婷 初 试 藕 丝 裳 “不跟你多说了，我还要回房练字呢。改天见。”婉儿的心很乱，为什么显 不让她见张昌宗？难道只是因为吃醋？！ “我陪你去。”他跟在她后面，好不容易抽空来一次，他怎么舍得这样放掉 她？
他好像挺清闲的，婉儿想，不过心里还是甜滋滋的。墨香浓郁，低回绕梁。窗外，日落西山。
然而房里的人儿却没有丝毫的倦意，一个细心地临摹着字帖，一个一脸笑 意地在一旁心甘情愿地研墨。
簪花小楷，一字一字，落在薄薄的素笺上，仿佛盛开的浓艳花朵。
“婉儿，所谓‘天女散花’我看也不过如此了，只是你的字还多了份繁华绮 丽。”李显满意地看着眼前的素笺说道。才一个时辰的工夫，婉儿就把字练得 谁家有女初长成，繁华旖旎上官府 第十章061 第十章 谁 家 有 女 初 长 成 ， 繁 华 旖 旎 上 官 府 跟字帖上一模一样了，真是个学写字的料。
“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写得那么像。”婉儿看着自己的字，那真叫漂亮，或许 是因为这身体的正主儿以前练过吧，这毕竟这是她亲爷爷的字帖。
“这字好是好，就是模仿的痕迹重了点，若是能够有些变化就好了。”李显 宠溺地看着眼前的人儿，提出了意见。
“我看也是。”婉儿认同地点点头。
“有了。”婉儿从头上拔下李显送给她的金钗，上面的梅花枝干劲秀，花朵 绚烂。她把金钗小心地放在桌上，细细地观察着。
李显在一旁看着，虽然有些不明白，但还是没有出声打扰她的思绪。
“嗯。”半晌，婉儿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
只见她右手握笔，一行行旖旎的字便如同流水一般飞泻而下，这字体状似 梅花，一点一点，绝代妖娆地盛开。李显细细看去，竟是首小词。
庭院深深深几许，云窗雾阁春迟，为谁憔悴损芳姿。夜来清梦好，应是 发南枝。
玉瘦檀轻无限恨，南楼羌管休吹。浓香吹尽有谁知，暖风迟日也，别到 杏花肥。
“好词！好字！”李显在一旁看呆了，眼前如花似玉的美人竟能写出这样深 婉绵密的词句来，加上她那繁华旖旎的字体，绝对是一道奇绝的风景。如果 说初见时的她是一个灵动单纯的神秘女孩，那么眼前的她就是一个才华横溢的 才女。这样完美的女孩被他遇到，真是三生有幸。她带给他的惊喜还真不少， 李显轻笑着想。
婉儿这回又“偷”了李清照的《临江仙之咏梅》，她心里窃喜着，穿越到唐 朝来就是好，随便背两首宋词就能让所有人刮目相看。要是穿越到清朝，那就 只能背毛泽东和《红楼梦》里的诗词了，还不郁闷死。婉儿开心地笑笑。
“这‘梅花体’或许可以成为上官体的另一种延续和传承。有你这样的孙女， 上官宰相地下有知，也会心安的。”李显看着她宠溺地笑着，她真是一块天下无 双的瑰宝。 062 “你说上官……你说我爷爷？”婉儿有些奇怪地看着他，这上官仪可是罪臣。
“上官仪因为拟写废后的圣旨被武皇满门抄斩。实际上，废后是父皇的主意， 只是到最后上官仪被当成了替罪羊。事实上，你爷爷是无罪的。”他表情很严肃。
婉儿微微一颤，为这个忠臣的悲惨结局惋惜着。察觉到婉儿的异常，李显 上前一步，紧紧握住她的双手。婉儿跟他母亲之间的恩怨，是他从知道她身份 的第一天就开始担心的事情，他们还能在一起吗？她会不顾一切地跟着他吗？
他知道，她是在乎他的。
“我是武皇的儿子，但这不是我可以选择的。你明白吗？” “你干吗？”婉儿难受地扭扭手，被他抓着真不舒服，他真不懂得怜香惜玉， 婉儿叹了口气。
“相信我，将来总有一天，我会为上官家翻案的。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他的语调温柔，竟然开口求她不要离开他。
“我相信你。”婉儿点点头，原来他是为了这个在挣扎。她不是上官家的什 么人，她穿越来的时候上官仪他们已经死了，她跟他们没有任何感情，自然不 会为子虚乌有的家族深仇跟她喜欢的人闹矛盾了。
李显轻轻地搂着婉儿，他的臂弯越来越紧，直到可以听到彼此的心跳。原 来幸福是那么容易的事情，第一次他知道了什么是幸福。以前被流放的时候他 穷困潦倒，有了上顿没下顿；而现在宫廷的生活更使他谨小慎微，稍有差错就 会被武皇怀疑。幸好他一向乐观，从来没有放弃过。但也只有在紧紧地抱着 婉儿的这一刻，他才能够感受到这种挚诚的爱，这种他从来没有拥有过的幸福 和温暖。
“我还有话没说完。”李显轻轻推开怀里的婉儿，定定地注视着她的面庞。
“其实，那天送你簪子的时候，我想说的话是，我只要……你！”李显静静 地注视着婉儿绝美的面庞，眼底的黑色一点一点地加深，长而浓密的睫毛上透 出钻石一样的光彩。
他的唇一点一点地贴近她的，直到没有了距离…… 一个吻，一个霸道而深情，缠绵而悠长，专注而甜蜜的吻，这种奇妙的感063 第十章 谁 家 有 女 初 长 成 ， 繁 华 旖 旎 上 官 府 觉如同一只蝴蝶一样扑向她的心扉。
婉儿的脑子轰的一声，仿佛天水相接般变得一片迷茫。她似乎听到了鸟儿 扑打翅膀的声音，一下一下，清晰无比。有桃花花瓣轻悄坠地的声响，每一下 都扣动着她心底的小小琴弦…… 她扭了扭身子，想要找一个更舒服的角度。
察觉到怀里的人儿不安分地动了动，他轻轻地放开她的唇，不满地看了她 一眼，贴着她耳朵柔柔地一声 ：“别动。”然后又一个深情的吻缓缓落下，不断 在她的脸庞轻转，开出一朵朵美丽的鲜花。
很久以后，他轻轻地搂过她，把她可爱的小脑袋靠在自己的心口上。
“上官婉儿，我彻底被你征服了。”他浓浓的鼻音里带着款款眷恋。
“好像……我什么都没做。”婉儿的脑袋被他按在了他的怀里，一切的一切 都像是梦一样，一个……美好的梦，不是吗？
“你什么都没做就已经这样轻易地闯进我的心扉，要是你做了什么，你要 我拿你怎么办，嗯？”他磁性的嗓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柔柔的，黏黏的，单单 是声音就让人无法自拔。两情若是久长时，是会贪恋这朝朝暮暮的吧。
然而屋内浓情蜜意的两人根本不知道，他们缠绵热吻的情景已经全部被一 个人了收入眼底。张易之目光如炬，心似乎被一刀一刀地割着。
绝对不能让他们在一起！一个孤傲的身影转身消失在宫闱深处。 谁说时间如流水来着？婉儿这回总算是相信这句话了。她现在已经成了武 皇的贴身侍女，天天端水倒茶的，日子清闲。可明天就是女子科举的日子了， 三年一届的盛事，最恐怖的是武皇下旨一定要她参加。婉儿从袖口里掏出武皇 给她的自由出入御书房的金牌，此刻它正闪闪发光，非常华丽。这个金牌她还 没舍得用呢，或者说，是根本懒得用吧。
婉儿照例端着一碗人参鸡汤，带着一大堆的小尾巴宫女向上阳宫出发，这 金戈铁马硝烟起，运笔如刀文飞扬 第十一章065 第十一章 金 戈 铁 马 硝 烟 起 ， 运 笔 如 刀 文 飞 扬 是武皇刚刚下朝的时间。
“伪临朝武氏者，性非和顺，地实寒微。昔充太宗下陈，曾以更衣入侍。
洎乎晚节，秽乱春宫。潜隐先帝之私，阴图后房之嬖。入门见嫉，蛾眉不肯让人； 掩袖工谗，狐媚偏能惑主……”刚一进门，婉儿就听见一阵读书声。只是这个 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婉儿努力地思索着，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眼前诵读的男子朝服雍容，长曳坠地，面如美玉，风度翩翩。婉儿知道， 这是武皇身边一个很重要的人，张易之。细细看去，他与张昌宗还真有些相似， 只是眉宇之间，比之张昌宗的冷雅，更显出一种傲然的贵气。用现代的话来说， 就是小资情调。
婉儿把人参鸡汤端给武皇，武皇仍然在低着头细细地听着。
婉儿也专注地听着张易之读的文章，觉得似乎有些熟悉。
张易之继续诵读着，不可否认，他的朗读得很好，不仅声音好听，连感情 也像是发自肺腑的。怪不得武皇总喜欢叫他读书，婉儿在心中暗叹。
“一抔之土未干，六尺之孤何托。倘能转祸为福，送往事居，共立勤王之勋， 无废大君之命，凡诸爵赏，同指山河。若其眷恋穷城，徘徊歧路，坐昧先几之 兆，必贻后至之诛。请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奇怪，这篇文章里 面的话都是骂武皇的啊，怎么她还让张易之读给她听？婉儿心生疑惑。
婉儿仔细地观察着武皇的神情，只见她微微皱着眉，用手臂支着下巴，头 若有所思地低着，丰腴的脸上带着与生俱来的霸气。
文章读完，张易之颔首。
“好！”武皇猛然抬头，略带兴奋地评价道。婉儿听后一阵愕然。
“易之，这骈赋是谁写的？”武皇继续问着，眼睛里猛然间精光四射，好 像有火焰燃烧了起来。
“回武皇，是骆宾王。”张易之看着武皇的神色，谨慎地躬身回答。
不是吧，骆宾王！就是那个初唐四杰之一的骆宾王？婉儿有些糊涂。
“这样的人才不为朕所用真是可惜了。”武皇自叹，她一生爱才惜才，失去 这样的人才，的确是朝廷的莫大损失。 066 不是吧，婉儿有些不可置信地想，这文章里通篇都是骂武皇的话，她怎么 还称赞骂自己的人？看着眼前龙椅上已经镇定下来的武皇，婉儿不得不承认， 君王的心思真的让人很难揣测。
“婉儿，有些事情你还不清楚吧？昨天，徐敬业在领地打着‘兴复大唐’的 名号起兵，打算讨伐朕，这就是骆宾王为他写的起兵书。徐敬业这个人朕还从 来没有把他放在眼里过，不过是个有勇无谋的匹夫罢了。而这骆宾王，文韬武 略无一不精，此人若在朝中，朕一定用他为宰相。婉儿，你怎么看呢？”武皇 亲自给婉儿讲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并询问她的看法。
徐敬业？就是那个祖上立功，赐姓李，后起兵反武时又被武皇收回赐姓的 徐敬业？婉儿暗想着。
“臣以为，只要使国家太平，百姓和乐，又何必论当政者姓李还是姓武，是 大唐还是大周。”婉儿抬起头，心想，只要天下太平，管他是谁当皇帝。
“好一句‘使国家太平，百姓和乐’！原来那些自命是皇族后裔的人，还不 及一个十多岁的小女孩有见识。”武皇狠狠地拍着龙椅。
“婉儿，那你认为这女子科举的意义何在？”武皇抬高声音，眉宇间有一 种凛然的帝王之气。
“科举选拔官员的制度自隋而始，然数百年来仅仅局限在男子身上。臣认为， 不论男女都有读书作文的资格，女子科举正是这样一种顺应历史的举措，但也 有很多不足的地方。比如只有贵族女子可以学文，比如女子得了举人之后不能 在朝为官，只能在宫中执掌文案。若是多给女子一些机会，我相信她们也会做 得很好。”婉儿低头回答道，在现代可是男女平等的啊。
武皇的眼睛紧紧地盯者婉儿，仿佛要看穿她一样。她真想大大地夸上她几 句，这样一个特别的女孩子，难怪连自己的儿子都……她果然是个人物。
“婉儿，你下去吧。”最终武皇挥了挥手，什么也没有说。
“张昌宗，你说这太平和上官婉儿，哪一个有望夺魁，或者另有他人？”武 皇从上阳宫出来，坐在高高的龙轿上，打开帘子询问轿外骑马的黑衣少年。
“回武皇的话，张昌宗不知。”张昌宗坐在马上，暗自揣度武皇的用心，难067 第十一章 金 戈 铁 马 硝 烟 起 ， 运 笔 如 刀 文 飞 扬 道她知道他和婉儿的事情了？
张昌宗身上背负的不是一般人能够想象的东西，很沉很沉，压得他喘不过 气来。他知道他是不配拥有爱情的，但是婉儿就是让他情不自禁，如果要惩罚 的话，他愿一人承担，拼死也不会让她有丝毫损伤。
“这张昌宗是越来越不乐意跟朕说话了。易之，你说。”武皇的眼光斜斜地 掠过张昌宗，落在他旁边那个一身朝服的张易之身上。
“回武皇，太平公主文采风流，易之仰慕多年。至于上官姑娘，一曲惊四座， 想必也非池中之物。其他王宫贵族的女儿是绝对不能跟公主和上官姑娘相提并 论的。”易之颔首。
“易之，你是越来越会说话了，谁都不得罪。依朕看，太平的文采暂且还 不能跟婉儿相比。当年上官婉儿的祖父上官仪也是个文采斐然的学士，可惜道 不同不相为谋。这婉儿大概是天赋异禀，才华绝代。”武皇看向前方，上官婉 儿才华出众，若她不是前朝遗臣的孙女，她早就收为己用了，又何必屡次试探呢。
“武皇明鉴。”易之和张昌宗齐声迎合。
“姑娘，您快着点，宫外马车都预备好了。”门外的小丫鬟不断地催促着。
“来了来了，再忙也不能不让你家姑娘吃饭吧。”婉儿翻了个白眼。她要吃 得饱饱的，这样才能有心情背诗写字。
“姑娘，您真的得快点了，这太平公主都已经起驾了，您比她到的还晚就麻 烦了。”娇俏的小丫头站在一顶大轿子旁，急得直跺脚，她这主子，真的是没有 一点时间观念，都火烧眉毛了，还要先顾自己的肚子。
“宁儿，你有完没完。”婉儿撅起了小嘴巴，都怪自己一时失策，相信了这公公， 要了这样一个罗嗦的小丫头，唠叨得都可以当她妈了。
“主子恕罪，奴婢……”宁儿急忙跪下，毕竟现在她是主，自己是仆，说话 怎么就没个分寸？她暗暗自责。
“别跪了，本姑娘膳毕，可以走了。”原来，刚才婉儿从后面在宁儿的肩上 拍了一下，可把这小丫头吓得不轻。 068 婉儿一脚向前，“啪”地一下跨上轿子，稳稳地坐在正中，马车是不能进宫的， 到了宫门口才能换马车。也怪这女子科举的地方怎么那么远，直接在宫里不就 方便了吗。
“起轿！”宁儿高喊一声，轿子一路前行。
“怎么还没到啊？”婉儿坐着轿子，一颠一颠的，弄得她都要吐了，她晕轿。
“姑娘，马上就到，您再忍忍。”宁儿挑起帘子向外看了看，“要不您喝口水吧。”
“我这都喝第四杯了。”婉儿有些郁闷地拿着杯子，嗓子眼里堵得难受，她 只知道她想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