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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江小心的为太后系好束带:“皇上还像往日一样,先走在上书房听大臣们议政。”春江偷偷的看眼太后的神色小声的道:“疏桐说,皇上今日心情似乎不好,无论谁说话都不怎么回应。”
朱砂选了一枚金色的簪子给了春月。
春月小心的接过巧妙的没入太后发间。
朱砂若有所思的看着镜中模糊的容颜,心里免不了一阵叹息:“把冬江找来。”
“是。”
朱砂搭理好自己,脸上已看不出昨日的担忧,简单的吃了点东西冬江已经到了。
“奴婢参见太后,太后万福。”
朱砂让她起来,在春江的搀扶下向外走去。
冬江急忙跟上,虽然已经是夏末,但正午的太阳依然有些炎热,偶然有冷风吹过才多了一丝清爽。
朱砂走在千花万簇、绿荫如梦的后院,安静的声音悠然响起:“冬江。”
“奴婢在。”
朱砂慢慢的走着,脚步不快淡然的恪守着她太后的本分和高贵的矜持,多年的习惯下她早已被时空熏陶出了新规矩和坚持,声音中已然夹杂着上位者对下位者的贵气和恩赐:“后宫一直是你打理。”
冬江盈盈一拜猜到太后想说什么,如今后宫已经有了小主子,跟了太后这么多年她清楚太后想做什么:“但凭太后吩咐。”
朱砂避开春江的手。
冬江快速走过去扶住。
春江迅速退到后面。
朱砂任冬江扶着,心里一阵清明:“你觉的谁合适?”论才学和治家的本事冬江是八大侍女中最出挑的一个,当年就是看重了她的沉稳和机谨才放手她监管后宫一切内务,这么多年冬江从未让她失望,反而越加精明越加从容。
冬江扶着太后,一丝不苟的头发和衣衫都是按照模范的样本穿在身上,即便是如此热的天气,她依然穿了四层之多,鬓间却没有一丝汗水,声音平稳无波:“回太后的话,奴婢不敢妄言。”
朱砂瞥她一眼:“哪来那么多规矩,让你说就说,她们那些小主子敢吃了你不成。”
冬江低着头盈盈一笑,为她严厉的容颜添了一抹惊艳:“回太后的话,若论沉稳自然是曲少使百里挑一,若论心细沈贵人也不逞多让,徐贵人虽然看似柔弱不喜言辞可徐贵人的心思宽容对众位姐妹都以礼相待,是位恩德的小主子。”
朱砂看眼冬江,知道这丫头是故意避开了朱儿,她也不多问,如今想来让紫儿对着朱儿那张脸确实吃不下饭,只能委屈她在后宫好好养着吧:“那个孔碧怎么养?”
冬江扶着太后在凉亭坐下,恭敬的候在一旁,倒茶的每个细节都恪守着她第一内务府总管的所有规矩,听到这位皇上很疼爱的小主时,脸上也一如既往的平淡:“回太后的话,孔七子做事很懂本分行事也比较小心,平时出来到白良人那做回并不轻易出院,恕奴婢斗胆,奴婢认为孔七子若帮着打理后宫恐怕要好好调教,毕竟是小地方的出身,大事上孔七子拿捏不准。”
朱砂喝口茶,淡雅清淡的香气区别了春江细腻柔和的泡茶风格,身为五位公主的教习姑姑,冬江确实有当之无愧的气质和学识:“以你所见,谁比较合适先跟着你学习。”
冬江闻言心里有丝为难面上却不见一丝波动,只是话中有话道:“还要看太后和皇上的意思。”
冬江心里明白刚才说的三个人中,曲少使是最有希望问鼎后位的一个,可是目前的后宫位份最高的却是沈贵人,但以沈贵人的家事和手腕断断不是曲少使的对手,可沈贵人也是位蕙质兰心的主子,不排除她有笼络各方势力的资本还有避凶的直觉,她也可能升至贵妃的级别,可也很可能在漫长的升迁路途中让皇上遗弃;
至于徐贵人,冬江总觉的她太宽宏可是有时候看她做事又那么果断无情,觉得只要不出错,凭借她的家世将来在后宫安枕无忧不是问题。所以一切都要看太后和皇上,准备给她们什么样的造化。
朱砂看着湖面中傲然而立的夏荷,虽然已经开败却依然在湖中风姿卓越:“让她们三位都跟着你历练吧。”
冬江盈盈一拜:“是太后,奴婢定不负太后所托。”
朱砂盖上茶盖,茶香悠然隔绝,后宫新进的儿媳中,她最看中的就是她们几个,希望她们不会让她失望,她也相信她们背后的力量足以让她们头脑清醒时刻谨记本分:“冬江,安公主最近如何?”
朱砂心想指给曲典墨那样的男子,不知小安能不能驾驭……朱砂想到这里没了喝茶的兴趣,在儿女的幸福与国事之间她也不过是个母亲,不知怎么给予她们想要的幸福。
冬江听太后提起安公主,嘴角不禁噙了一抹自豪的笑意,安公主是太后抚养的五位公主中年龄最长的一位,论外貌、论才学、论人品都是百里挑一的公主,安公主都教养绝对能令天下男子失色:“回太后的话,安公主一切安好,除了跟奴婢学习管理家事也为太后抄经祈福,祈祷太后日日安康。”
朱砂闻言会心一笑,却也心疼十几岁的孩子如此谨慎懂礼,经书如此深奥的文字,不知还未出嫁的她能领会多少里面的真谛:“走吧,你今天难得放天假,陪本宫听听戏也不错。”
“奴婢谨遵太后懿旨。”
……
御花园内,小小的顺公主使劲按着安姐姐躲在花丛里,看那些慷慨激昂的老学士口若悬河的向皇兄卖弄他们的国家大事。
顺公主突然叫嚷道:“姐姐你看,最左边的就是曲修正,他看起来好有型哦跟皇兄一样俊朗,姐姐好福气呢。”
夏之安急忙瞥开头不看:“小顺,不得无礼,快放我起来。”
夏之顺就是不让,霸道的嘟着嘴道:“好姐姐!你别动了又没人发现!我们只是看看,何况整座皇宫谁不知道曲修正是姐姐的驸马爷,那是他天大的福气。”
070
夏之顺觉得这有什么,看一下又不会少块肉:“安姐姐,你就是太无趣了。”
夏之安急忙挣脱开妹妹,向相反的方向跑去不曾看曲典墨的方向一眼:“胡闹。”
夏之顺提着衣裙赶紧去追:“姐姐!等等我姐姐!你害我都没看到徐天放!姐姐!等等我你跑什么!”
远处群臣闻言诧异的向花丛深处望去,只看到一个娇小的身影提着裙角快速消失在长廊的另一边,众人不敢多议,想必是宫中的女眷。
徐天放见状默默的垂下头,继续重复刚才的议题丝毫不受刚才插曲的影响,即便他知道只有她敢在皇宫乱跑即便他不认同女子像个野人,但不过是娶回去的摆设有什么差别,尚且不如边境的风貌和烈烈战风让他心动。
曲典墨一直没有抬头,身为外臣他自然不可直视宫廷里的任何一个主子,所以不管是谁他都没什么兴趣。
可年老一些的臣子还是老辣,他们知道是谁便偶然趁皇上不注意小声的猜测谁是公主的良人,何况才子佳人、公主王子的故事总能为烦闷的朝题增加些色彩。
夏之紫咳嗽一声。
众臣急忙回神,老老实实的商谈——解除圈禁和军部重修的话题。
……
另一边,夏之安停下来,一袭淡蓝的盛装在她转身时漂亮的像只净瓶上展翅欲飞的蓝蝴蝶,她气息不稳脸色有些潮红,却越加贵气,看着险些撞上她的妹妹疼爱中又有些无可奈何。
夏之安急忙接住险些撞到自己的妹妹,无奈的职责道:“不像话!你是夏朝的公主,即便要看也是他下你上的仰视,怎可如此偷偷摸摸,殊不知这会有失你我的身份,一定要告诉冬江姑姑罚你。”
夏之顺闻言急忙拽住姐姐的衣袖讨饶:“姐姐,我错了再也不敢了,姐姐不要生气吗,姐姐……”夏之顺说着使劲摇晃着小安的衣袖,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自己最敬重的姐姐。
夏之安见状疼爱的戳戳她漂亮的额头,恨铁不成刚的叹口气:“这么大了还闯祸,早晚有你受的,跟我回去背女书。”
夏之顺顷刻间跨下小脸,眼珠一转,转身想跑。
夏之安快一步逮住她向宫殿走去,不教不成气,不能由着她胡闹,到了夫婿家可没人护她。
……
精致又不失雅意的庭院内,桂花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玉雅慌张的跑过来在孔碧耳边说了什么。
孔碧颓然的坐在椅子上发呆,从皇上昨夜突然离开后她一直很慌张,今天一早她跑去上书房跪了两个时辰也没见皇上召见她还被赶了回来,如今又听说太后要让沈贵人和徐贵人学着打理后宫,她心里一阵惶恐。
如果皇上不再宠她,那三个人一定会把她害死,孔碧死死的绞着手里的手帕急忙命人关闭院子的门,怕有人趁机报复。
……
夏之紫商议完国事已经临近傍晚,他挥退了所有的官员,独独在御书房召见了曲典墨。
夏之紫似乎已经忘记了昨天的事,除了脸色有些差并不影响他运筹帷幄的能力:“太后怎么说?”
曲典墨拘礼道:“回皇上,微臣没有见到太后。”
夏之紫看他一眼,过了很久道:“你现在去,宫门落锁前离宫。”
“是。”
……
朱砂没料到这么晚了还有人觐见,她抚弄着手里的佛珠站在恢弘的静心殿上,一袭淡紫色的长裙衬托出她肤如凝脂出众,快落山的日光透过宽大的窗户映在她的脸上,波光可见,上天无论在哪一刻都厚待了她的容颜。
朱砂站在凤椅后,手指拂过做工精致的软榻,晶莹的指甲修饰的完美无瑕,长发半挽在胸前,花费物力保养出的光泽在日光下散发着慑人心魄的光晕,脖子上的紫色海珠如一颗颗臣服的降臣甘愿做了她的陪衬:“除了他还有谁?”
春江低着头,不敢冲撞凤颜:“只有曲修正一人。”
朱砂奇怪了,如果是谈军务处的事他应该带上巫光赫?朱砂思索的抚弄着软榻上精致的凤纹,发丝间一枚素色的金凤遥相辉映:“让他进来。”
曲典墨垂着头,依照礼数先行叩拜大礼:“微臣参见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朱砂淡淡的向下望去,曲家新一代的状元无疑有过人的智慧和口才,想必脑子也是百里挑一,如果想不好说辞和办法他断然不会求见,如今他来恐怕是为紫儿探底,如果自己不同意,紫儿便不会反驳她做出的决定,到底是孝子啊:“起来吧,此时进宫所谓何事?”
曲典墨站起来,规矩的退到一边,虽未在太后手下做事但太后的威名他不敢挑衅,他清楚的知道夏国的命脉恐怕很长时间都会掌握在太后的手里:“回太后,微臣有事启奏。”
朱砂闻言嘴角扬起温和的弧度,庄严中更添威仪也越加柔美灵动,只是出口的话太过刚毅太过精明:“不用奏了,告诉你的主子,本宫同意皇上总领‘新军衙’,任命第一将领为徐君恩、协领为周远、徐天初、徐天放,剩下的官位你们看着拟定吧,本宫就不过问了。”每个势力都兼顾到了,最大的好处又是皇上的号召力,这下紫儿该高枕无忧了。
曲典墨闻言诧异的抬起头,入目的人事让手里的官牌应声而落,曲典墨瞬间回神,人已经跪在地上不敢抬头,但声音却出奇的清晰明了,虽然有些颤抖但丝毫不影响速度和预设好的文人风骨:“微臣领旨,太后明察秋毫是微臣等望尘莫及,微臣定当为太后和皇上分忧,太后千岁!”
朱砂点点头,并未对他失礼有任何反应,先帝也曾说过她确实没什么可唬人的东西,可惜,即便她长得再没说服力,宏德太后的身份就足以让他们卑躬屈膝!
曲典墨小心的伸出手紧紧的把官牌握在手里,手心里顿时出了一层冷汗,他突然想起了宫中一直流传的传说……心里冰冷如霜。
朱砂接过春江手里的茶,看了眼还跪着的曲典墨,口气突然少了严厉多了抹慈祥:“起来吧,皇上对你们寄予厚望,切忌不能让皇上失望,下去吧。”
曲典墨觉的浑身都在打颤,可依然尽力维持他的形象,即便是失礼也不该是现在:“是,太后。”
“下去吧。”
曲典墨站起来,努力克制着脚步要沉稳,强制自己不能失态怕他的莽撞冲撞了太后,更怕自己未加修饰和历练的心态让太后蒙羞。
可他毕竟年少,当初卓律就说过如果他也年少恐怕也会义无反顾的栽进去为她赴汤蹈火!何况曲云飞都曾失态,如今的曲典墨也不过是初出茅庐的孩子。
尽管曲典墨让自己忘记脑海中一闪而逝的容颜,尽管他想快些走出去后再尽情让自己惊讶,可是天不随人愿,即便他一再小心还是因为突然跑来的人撞在一起!
——哎哟!哗啦!——颗颗透亮的棋子洒在静心殿的大殿上,清脆的声音瞬间击碎了曲典墨好不容易建立的冷静,他几乎为自己在那张容颜下制造出这些声音羞愧!“微臣该死。”
夏永耀揉揉屁股,疼死了:“你是谁啊?干嘛站在这里?”
朱砂见状愣了一下后突然笑了,难的见曲家出来的孩子能被撞歪了帽子,看曲云飞还怎么自夸他家高贵的修养,朱砂笑着放下茶杯,平日里恪守本分谨言慎行的孩子,今日终于也像个孩子了。
但朱砂更多的目光还是在夏永耀身上,她急忙走过去扶他,语气说不出的宠溺:“跟你说多少次了不能在内殿乱跑,还敢怪曲修正撞了你不像话,让本宫看看伤着没。”
夏永耀急忙躲开,惊讶的看眼地上跪着的少年,瞬间羞愧的想找口井跳下去淹死,曲家的?莫非是今年的新科状元?可不管是不是单是姓曲就足以让夏国敬重:“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夏永耀突然发现太后要看他的伤势,急忙尴尬的躲开:“皇奶奶,羞死了不准看。”
春江掩嘴而笑:“羞还那么跑?传太医。”虽然与皇上同龄,可怎么看都觉的弱智。
曲典墨听着她的声音匍匐在地,为自己的错误懊恼不已,垂首间快速的把散落的棋子放入盒中不敢发出一丝声响:“让太后受惊,微臣该死。”
朱砂心情好,何况两人都是孩子什么该不该死,于是不吝惜的伸出手虚扶他一把:“起来,是秋郡王莽撞,秋郡王不懂规矩,曲修正别跟他一般见识,快回去吧再晚就要落宫门了,顺便带本宫向曲太督问好。”曲云飞不知道又发什么脾气,这两天一直没来静心殿。
曲典墨不敢让太后扶,急忙站起来慌忙告退逃也似的跑出静心殿,里面依稀依然能听到太后和秋郡王谈话的笑声。
曲典墨深深的松口气,冷风刺痛他的神经让他瞬间清醒,曲典墨突然觉得圈禁皇族是个不错的主意,即便永远圈禁又有什么可惜。
一身朝服的曲典墨望着威严贵气的静心大殿,突然觉的自己升起的想法让他觉的寒气刺骨,逃也似的走了。
071
曲典墨坐在回程的轿子里,忘了向皇上禀报太后给的好消息,他抵着下巴,暮色静静的洒在他的身上清澈干净,少年的儒雅之气还没有长开,俊朗不失儒雅的脸上有些若有所思。
脑海里偶然闪过的人影让他俊秀的眉梢微微蹙起,他不曾想过太后竟然是如此样子,往日威严庄重的半老太后和如今令人意外的容颜怎么也合不到一处……
曲典墨放下轿帘,她是太后吗?他突然想起十年前赛马场上的情形、突然想起太后执意废除郡王时老爷爷险些气死过去的悲哀;突然想起叔叔因为太后的每次提议不辞劳苦的奔波。
老爷爷说太后是毒妇、小叔说她那是智谋天下;老爷爷说她心怀叵测小叔说那是运筹帷幄;老爷爷说她好杀,小叔说那叫决断……
曲典墨突然发现他很想知道她是怎样一个女人,往日坚固在他脑海里的太后形象突然粉碎,出现在脑海里的容颜对他冲击太大,或许他并没有别的想法,只是印象摧毁时过于无错让他只剩下对美丽和智慧并存的折服。
曲典墨淡淡的一笑,他似乎有些懂小叔叔了,是不甘心被比下去吗所以他至今深陷朝局,即便是自己也不知道翻涌的心中残存的憋屈是什么,是惊讶于她的身份还是震惊她的年幼!如今一点点的拼凑才能知道能不能参透她性情的一二,为何她能获得爷爷和小叔尽心辅佐,为何她能让百万雄狮把她奉若神明,她曾亲征金国、广修文庙、她曾登国寺大骂文臣迂腐一怒之下停殿试两年、她曾斩杀德太贵九族、她兴新政、广开杀戮、且让四海臣服、更让三江一片沃土连年丰收,国富国强成为人人称颂且敬重的太后。
一直以为,太后就该是年近五十,容颜不再的风烛残年的老人,虽然威严但不应该绝艳、虽然慈祥但不应该孤傲、曲典墨突然不懂他竟然生活在如此温柔的女子江山之下,她用她的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