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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五章玩玩而已
暮倾云懂事地点了点头,眼巴巴地望着夏侯一落,直到他转身向御书房方向的小道走去,才眨了一下眼睑。
男人定是去书房查看柳一亭的情况,而刚才死牢里的一出逼真哭戏显然打消了他心中的疑云。
张圆向她象征性地拱了拱手,与其它宫人一起紧追夏侯一落去了。
暮倾云望着脚步蹒跚的张圆背影笑了笑,心情大好,顺手摘了朵花在指尖捻着,哼着小曲步子轻盈地回转。
“一切都挺顺利,嘻嘻……”
斑斓树影中,暮倾云想着一系列的事情,不时高兴地笑一下,蓦然,脑后的青丝被平空而起的一股冷风吹拂扬起。
她敏感地意识到危险逼来,小足向侧面斜插,与此同时转过身来,一气呵成,一掌击向身后,正好迎向旋螺飞来的人手掌。
砰地一声沉闷响,她被这股巨大的力量震得向后退了一步,定睛一看,落到地下的人竟然是柳二蛋。
柳二蛋这掌很明显未用全力,但若她不避开,后果也不堪设想。
她收回打斗的架式,如寒冰的目光移到一根横枝上,悠悠地道:“一切都是我做的,如果你想报仇,就动手吧!”
青天白日下,衣裙飘飘飞袭的女子仍旧如在王府初见时那样浑然若仙,美到极致。
柳二蛋到这如今都不能忘了她挥臂拨云雾般地穿梭在青青翠竹迎面飞来的如画情景,只是她此刻看起来小脸削瘦,脸上再无那抹天真的嬉色,多了几分正义与坚毅。
五米之远的柳二蛋那双闪着幽光的眼眸瞪着浑圆,痛苦地大喝。“我姐都饶了你一命,你为何一定要这样做?”
“我欠你的,可柳一亭欠天下人的!”幽冥派无恶不作,早在民间有极大的怨愤,除掉首脑柳一亭义不容辞。
“我杀了你!”柳二蛋手掌挽动,足尖轻点,挟着一股气流再次向暮倾云出击。
杀气袭面,她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有感应地波动起来。如快被潮水淹没,却依旧固执地站着不动,并闭上了眼睑。
掌到她鼻尖,她细腻的肌肤在强劲的掌风下微微扯动。
柳二蛋一凝,及时收掌落地,但仍是怒瞪着她。
她缓缓地睁开眼。眼底划过一丝感激,武功不敌,赌的就是柳二蛋不忍。瞧着他气得扭曲的脸庞,心里一阵难过,“你没有必要再留在皇宫。幽冥派多年来纵横江湖,虽老巢被毁,但仍有许多隐秘不为人知的地方可以栖身。”
老巢被毁的当晚,她就听闻夏侯子曦把幽冥派狂屯的财物全部运往南疆,而就依那平塘郡外的坟包洞来说,就是一个未搜到的地方,所以,她相信。幽冥派依有许多未被发现的藏身之地。
柳二蛋含恨转身,转瞬消失在树影中。
她久久地望着那根横枝黯然神伤。突耳尖一动,凝神屏气静听。
没错!相邻的小道若有若无地有轻微的呼吸声,是谁?刚才的情形看见了吗?
衣裙飘忽,她猝然伸手向相邻的小道点足穿插而去。
翠烟轻纱的颜色十分刺目,让她及时收回即将掐住偷听人脖颈的手。
面前的人正是她认为是知已好友的梅芳。
梅芳孤身一人藏在树后,预想不到的突然袭击。令她吓得花容无色,闪着莹光的嘴微微张开,瑟缩着身子。
暮倾云无可奈何地敛了杀气,“你怎么在这儿?”
“娘娘!”梅芳向她福了福身子,战战兢兢地道:“贱妾听到娘娘哭着来死牢了,不放心,特来看看。”
刚才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放声大哭奔死牢而来,为的就是要把戏演得逼真,以脱干系,殊不知,竟然也惊动了梅芳。
她暗思着梅芳听到刚才的对话没有,微微一笑,给梅芳扶了扶发髻,轻声问:“刚才听到什么?”
尽管梅芳一再地摇头及分辩刚来,并没有听到什么,看到什么,可她仍从梅芳闪躲的眼神看出了一丝端倪。
她的手在袖中暗自内敛收紧,几乎动了杀念,可对方跟她关系甚好,虽无人跟着,却怎么也不忍心下手。
梅芳把手中的罗帕往她手心里轻柔地塞去,一脸真诚地瞧着脸有泪迹的她,“娘娘!你没事就好,贱妾告退!”
手帕丝质柔软,如刚触及的手上肌肤一般光滑玉润,还带着一抹余温。
她的心一暖,抬眸久久地盯着离开的梅芳,轻声道:“回去后,安心在宫中呆着,不要到处乱跑。
“遵听娘娘吩咐!”梅芳停下脚步,好似懂了她含义很深的话,接着疾步离开。
本意是为了救人,少造杀孽!暮倾云怀揣着这个善良想法快步向小径走去。
两日后,玉儿午时如意出嫁,羞花三人也以送亲的名跟着出了皇宫,唯有李月素从下午起就被夏侯一落缠着一直饮酒,未得脱身,而两天过去了,柳一亭的事好似就从没有发生过,皇宫平静如常,就连夏侯一落都没有再问什么。
残暮下,暮倾云眉头深锁,今晚是逃离皇宫的最佳机会,不然,到了明天,羞花三人回来,出宫带着诸多的弱女子会愈加不方便,生的机会更少。
她扭头低声吩咐周平去通知李月素,无论如何,要她一定支开夏侯一落,准时到达约定好的沟渠边。
如不出所料,她们会平安出宫。
她瞧着周平转身,又不放心地问:“周平!你为何一定要跟着本宫?”
周平没思考就答,“娘娘!实不相瞒。卑职从小受到的训规便是忠于主子,既然分配到了娘娘宫中,就自得忠心不二,而且,无侍卫的事卑职已遭怀疑,如娘娘再次闯宫,卑职人头定然落地,与其如此,还不如跟着娘娘尽忠职守。”
暮倾云眸中亦是欣赏之色,转过身看着满园的夏梅,“放心!要死也是本宫先死!”
周平单膝跪地,又道了句表忠心的话,这才离开。
夜深人静,太妃屋内。
一袭夜行衣的暮倾云伸手点了门口小太监的穴道,推门来到太妃的床榻前,虽然动作很快,但还是惊醒了太妃。
太妃惊愕地瞪着她,冷冷地道:“哀家不出宫。”
她想问太妃为何如此固执,却顾虑着太妃会趁机唤人,因此,并不说话,指尖一动,便依法泡制,点了太妃的穴,接着,撕了床单,把太妃捆在背后,趁着浓郁的夜色出了门。
背着个人穿梭在密林中,虽有武功,但终是内力不深厚,却也累得气喘吁吁。
她刚到沟渠边,李月素便与周平前后跑来。
她大喜,忙让他们下沟渠。
李月素瞟了眼水流,盯着她身后的太妃焦虑地道:“太妃能行吗?”
沟渠通往外面的洞恰好能容两个人通过,主要的是太妃年岁大了,而又被点了穴,确实有一定的危险,可也顾不上了。
她眼里闪过一丝不忍,却坚毅地点了点头,“没问题!我尽量快些!”
周平早下到了水里,伸手来接李月素。
暮倾云看着他们俩走近洞口,唇角得意地勾了勾,正想也下水,忽闻着空气中飘来一股子燃烧的气味。
她的心一咯噔,忙警惕地向身后观去。
就见横枝树影中,隐隐约约有三队火龙急速朝这儿奔来。
周平一愣,急涉水向她走来,“娘娘!你快走,卑职来断后!”
她来不及思索,把身后的太妃解了下来,小心地送到周平的臂弯里,郑重地叮嘱,“周平!你一定要保护好太妃与才人的安全。”
李月素虽惊恐万状,却也涉水过来向她道:“姐!你走,我来断后!”
火把前移的速度非常快,在火光的映照下,依稀能见到在前面飞袭的几个人影。
她急得推了李月素一把,大吼道:“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孰不知,她话音刚落,就感到一股风越过头顶,还未反应过来,那人足尖点在青青翠竹上,如一只夜里觅食的老鹰一般敏捷地俯冲向沟渠,两只手闪电般地向下一捞,在呆愣着的周平手里把太妃拎在手,并抓住李月素后颈,蜻蜓点水,一个瞬移,成功地落到沟渠边站着。
来人身法太快,除了柳二蛋,就只有夏侯一落,而柳二蛋再悲痛,再恨她,也不会阻止她出宫。
她料得不错,来人正是夏侯一落。
夏侯一落把两个女人往地下一扔,咚咚两声沉闷响就在夜里泛开,伴随着李月素的一声唤痛。
他负手转身,阴森森地盯着暮倾云,“爱妃!你这次不闯宫门,却改成钻水洞了?”
夏侯一落带着众多的侍卫赶来,证明他未打消对她的怀疑,只是在静等着她行动,可是,是什么地方露出了破绽?
暮倾云没有时间思考,既然逃不出去,就得想办法暂时保住命。
她伸手挠了挠头,有几分无奈,慢慢地移步挨近他,却巧妙地挡住周平,一边堆出一脸的假笑,一边却用手向周平做着逃离的动作,“皇上!深宫闷得慌,呆得久了,无聊透顶,就玩玩而已!”
第二百零六章风云突幻
周平虽看见了,却没敢动,只是就那样看着面前惊心动魄的一幕。
会武功的他早看出来了,当今皇上武功亦是练到巅峰造极,稍一动作,就会引发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
人影忽闪,有次序的脚步声渐渐由远而近,火把的光亮很快闪亮了这方天空。
凌飞转眼带着众多的侍卫把这包围了。
夏侯一落的目光长久地定格在暮倾云的小脸上,忽嗤笑一声,有几分嬉色,放荡不羁的声音刺耳响起,“玩玩?”
暮倾云好似看到了生的希望,反正他见惯了她的胡闹,这一次,真的不妨再来个胡闹的借口。
她双手试着拉向他微微飘动的宽大袖袍,岂不料,他狠狠地拂开,袖中的大手在她惊悸的眸光下轻挽,力贯掌心,五指猝然向李月素头顶闪去。
“喂!一切都是我做的……”暮倾云大惊失色,想不到夏侯一落会蓦然向李月素下死手,便自然反应地一掌向他当胸击去,妄想这掌能让他收回袭向李月素的大手。
夏侯一落身姿未改,另一只手出击,轻易地就化解了她的招式。
暮倾云只觉得挥来的大手如钢铁一般硬,力量浩瀚而强大,手腕一麻,禁不住蹬蹬地向后退了几步。
无形的气流中,李月素痛苦地被迫抬起头,眸光弱弱地闪向暮倾云,如一只待宰的无助羔羊。
暮倾云再感无力救李月素,眼眶乍红。有种窒息的痛在身体内蔓延。
她向夏侯一落祈求地道:“不关她的事,真的是我!”
夏侯一落仍旧一脸冰霜,唇角的讥意更浓郁,“你与她早相识吧?”
事已至此,无需再隐瞒,他本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死当然得她先死,所以。她心一横,故意扬起小脸,挑衅地顶撞,“认识又怎么样?你若杀了她,我当场自断经脉!”
夏侯一落没有感到惊讶,虽然李月素爽朗地答应随他进宫,但她却分明不是爱财的女子,在获宠的这几天内,从没有向他讨过赏赐。就连哥哥大婚,都没开口要赏,种种迹象表明。李月素如暮倾云一样。视钱财如粪土,那目的就不简单了。
“哼!你死了最好!”夏侯一落瞟了眼弥漫着一身决然之气的暮倾云,话虽这样说,却断然收回大手。
李月素软软地向地下倒去,精气髓如在这瞬间被抽走,五指微微动了动。本就感到拖累了暮倾云,而失身,更让她无脸再见徐武,心绪潮起潮落,只喘了两口气。也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爬了起来在众目睽睽之下猝然撞向旁边的一株大槐树。
那株根深蒂固。在这猛烈的撞击下只是轻轻地晃了晃,可头倾刻间流血的女子却如花瓶破碎,手脚软绵倒向地下。
暮倾云离得远,要救已经来不及,脱口而出,“妹妹!”
眼前的一幕好讽刺,本是预计好今晚逃出升天,却不料,竟然把为救自己的结义妹妹送进了地府。
她眼前发黑,身子簌簌地颤抖,差点没摔向地下。
近在咫尺的夏侯一落冰冷地勾了勾唇角,没有一点留恋,连启步都带着一股冷风。
他大步向林中小道走去,留下一句寒得刺骨的话,“把才人拖出去挂在城墙示众三天。香妃打入死牢!”
李月素一死,暮倾云亦是感到神魂皆飞,神智恍惚,也无意识再战,却还记得扔出一粒报信的莞香弹。
她听得那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轰鸣响起,凄凉地苦笑两声,任由侍卫们架着向死牢方向走去。
莞香弹是与肖义约好的暗号,莞香弹一响,就证明她逃宫失败,而那躲在松柏林中接应的肖义会马上撤走,带着几个侍女去找刘莞。
“马上搜查皇宫附近!”凌飞眼珠一转,向一队侍卫紧急吩咐。
牢里比往日阴森,也比往日更是黑暗。
暮倾云一直呆呆地坐在乱草中,思绪遥飞,还停滞在李月素倒在地下时的那惊心一幕中。
橘红色的火把下,浅蓝色的撒花裙如朵清雅的牡丹花绽放在草地上,还有些湿,因此看起来颜色更深,也更透出一股子幽秘的死亡味道,而水流一般的鲜血急速涌出,印染了她的眼眸,湿了那方黑土地。
不顾自身安全进宫的女人是暮倾云曾经认定的唯一亲人,可她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她而死。
张经总算还有些良心,端着碗饭苦口婆心地相劝,“娘娘!四天了,你好呆也吃点,别学婉仪与德仪,活生生的饿死。”
她轻轻地瞟了眼他,哀寂的眼神又垂落到乱草中。
“唉!人生真是变幻无常,昨日还是高高在上,今日就沦为了阶下囚。”张经见劝说无效,把手中那碗散发出馊味的牢饭放在铁栏栅前,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开。
到了这如今,她只想求一死。
“吃了它!”铁栏栅外,一个圆圆的阴影晃动,一句命令似的低沉声音紧随着传来。
暮倾云懒懒地抬头,四天水米未进,让她不光乏力,而且也感游离在死亡边缘,死神离她越来越近。
火把的光亮有些刺眼,她费神凝视,这才看清来人是柳二蛋,他的手里捏着一只卤成暗黄色的鸡腿。
她便微微眯起大眼,冷若冰霜地审视着野性十足的他,很是惊讶他未离开死牢的暗室,可一切对于她来说,亦是不重要,灰暗的眼眸又垂落,“我死了,你应该高兴,也正好替你姐报了仇!”
久久的静谧,让她苦苦地勾了勾唇,自嘲一笑,岂料想,头发突然被大力一扯,紧接着,那只鸡腿径直塞到了嘴里。
她怒瞪着他,小嘴虽被猝不及防地塞满了,可仍是倔强地没咬一口。
柳二蛋急得脸红脖子粗,若再不吃东西,就只得死在牢里。
他气极之下,一字一顿地说:“听着,我姐没死!她只是受了重伤,正在闭关疗伤。”
暮倾云猝然觉得十分可笑,从心里感到柳二蛋这个谎言太荒诞无稽。
柳一亭再是魔鬼,也不可能还活着,绝不可能!
柳二蛋迎着她质疑地眸光,从未有的一本正经,“我从不骗人!要不我怎么留在这里没走?”
是啊!柳二蛋为何没走?暮倾云一时凝住。
四天了,夏侯一落从没来过,也没有人审问过她。
她茫茫然地伸手推开柳二蛋的手,几秒后,突然埋头嚎啕大哭。
声音如江水崩堤暴发,撕肝裂肺,可她从来不哭,哪怕在最伤心时穿越到王府都没掉过一滴眼泪,前景越是风波险恶,就越是从容镇定,逆风而行,她仿佛就是专为克服困难而来。
可这一刻,憋了四天不言不语的她失控了!足足哭了十多分钟,才逐渐平静下来,哭声小去。
柳二蛋舒了口气,又道:“别哭了,你若想报仇,还是不能死!”
她伸手抹了把泪水,“活着又能怎么样?还不是静等着你姐伤好,一掌毙了。”
“我姐的伤……最迟也要一两年才能好,而且,还不保武功能全恢复。这段期间,你若加紧练功,定能是我姐的对手。”柳二蛋又道。
“可我身体好有什么用?这牢笼困着我!”其实,她想说的是摆脱不了对李月素的愧疚。
柳二蛋终是不懂她,把鸡腿再次送到她嘴里,“若你想离开皇宫,我带你出去!”
“我不会与你离开!”她摇了摇头,坚定地再次拒绝了他。
柳二蛋身份特殊,自是能救她出皇宫,可她只怕也要以身相许才能报答他,若是那样,宁愿死在牢里。
柳二蛋难堪地挖了挖鼻孔,她的回答没出乎预料,可再次伤了他,却不再说什么,只是把鸡腿又强制性地向她嘴边塞去。
说实话,卤的鸡腿虽不及那风光时的膳食飘香纯正,可也透出一股子原本的肉香味,只是她一直冷漠地拒绝这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