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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玉娘点点头,这才进府。
徐广庭和大夫人说起罗玉娘的事情时,大夫人也说胡闹,可诚然。像陆宝菱说的那样,既是对徐广庭有利的事。又白多了一个女儿和一个做将军的女婿,也没什么不好的,因此便应了下来。
“亲人”久别重逢,自然有一番契阔,可到底非至亲血脉,再亲密也有限,落在傅山河眼里,便成了母女生疏,心下便有些心疼罗玉娘,闲话片刻,他便跟着徐广庭进宫参拜。
出乎徐广庭的意料,皇上并没有听傅山河的解释,而是一进宫就拿了下来,押到了诏狱,这叫徐广庭有些气急败坏,匆匆赶去见皇上。
皇上却道:“先押起来,朕要见一见那个罗玉娘再作打算,朕倒要看看,这个罗玉娘是个什么角色,竟让英雄为她折腰。”
罗玉娘知道傅山河被抓了起来,心中咯噔一下,又听到皇上有旨要见她,又不禁有些释然,很是痛快的答应了。
罗玉娘并不是什么绝色女子,容貌也只能算得上清秀,皇上看来看去也没看出什么好处来,只是她气质淡然,胆子颇大,看见他这个皇上竟然不觉得害怕。
心里的千百转心思便直接道了出来:“罗玉娘,你挑唆傅山河生事,可知罪?”罗玉娘道:“还请皇上容禀,先听民妇一言,再行问罪也不迟。”皇上点头:“且你说说看。”
罗玉娘道:“当年夫君救了韩千帆一命,韩千帆看夫君武艺高强,这才起了招揽的心思,只是夫君隐居乡野已久,并不想出山,当时民妇还未嫁给夫君,夫君却想给民妇一个好前程,这才答应从军。从军五年,夫君立功无数,又不爱和人抢功,虽然深受韩千帆信任,却也是个小小的副将,后来,民妇有一把柄落入韩千帆手中,韩千帆便威逼民妇劝夫君替他办事,民妇不敢不从,也曾想过一死了之,不让韩千帆奸计得逞,又怕抛下夫君一个人在世上孤孤零零地,只得答应他,我对夫君说,夫君对韩千帆有恩,韩千帆多番提拔也是有报恩之心,夫君三番两次的推辞,韩千帆还以为夫君奔着更大的前程呢,不免有挟恩求报之嫌,夫君也觉得如此,便接受了韩千帆的提拔,升任了将军。”
皇上道:“你有何把柄在韩千帆手上?为何宁愿屈服于他也不肯告诉傅山河 ?”
罗玉娘笑容有些苦涩:“这件事民妇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说出来的,只怕我说出来,皇上也不肯信。”
皇上挑了挑眉,不可置信,然后示意罗玉娘继续往下说。
罗玉娘道:“三年前,韩千帆忽然找到民妇,告诉民妇一个大秘密,说皇上并非先帝亲生,而诚郡王才是天命所归,想将夫君拉拢麾下,到时候成就大事,也可夫荣妻贵,可夫君又怎么会愿意牵扯到这等大事中去,韩千帆便要民妇劝说,在民妇看来,谁当皇帝都是一样的,民妇只想和夫君好好地过日子,于是答应了他,韩千帆便说,别的也不用夫君帮忙,只让夫君帮着去京城传信,我想着这也容易,就叫夫君答应了韩千帆这件事,说是趁着送信的机会到京城打听民妇的家人下落,夫君都是为了我,这才答应下来,刚开始,来往于京城和西北之间十分频繁,后来慢慢地就不怎么去了,直到一年前,韩千帆奉命回京述职,他说大事将成,西北需要一个镇守的人,我想夫君不需要打仗自然是好的,便应了下来,夫君也是放心不下我一个人留在西北,便答应韩千帆会帮他守住西北。”
“那段日子我真是提心吊胆,又怕韩千帆输了把夫君牵扯进去,又怕韩千帆赢了,将来他威胁我更是不遗余力,后来徐广庭找到了我,也拿我的把柄来威胁我,我想着左也是死,右也是死,倒不如奋力一搏,和徐广庭一起设了个局,骗夫君说徐广庭是我的弟弟,夫君偏向我,自然不会帮着韩千帆打我的亲人,便答应了徐广庭的要求,此事从头到尾都是我在其中作梗,和夫君并无多少关系,还请皇上宽宏大聊,饶恕他。”
皇上笑了笑,一挥手,旁边的内侍点头,将一直摆在西侧的屏风搬开,后面赫然是面色如水的傅山河,罗玉娘脸色顿时煞白,身形摇摇欲坠。
傅山河也是痛心疾首,满面的不可置信,喃喃道:“玉娘,你居然一直都在骗我。”
罗玉娘低着头没有说话,皇上却道:“傅将军既然是被蒙蔽的,又护驾有功,此番便可功过相抵,罗玉娘,你明知韩千帆谋逆,却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打入大牢,听候发落。”
罗玉娘立刻看向了傅山河,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动,罗玉娘不禁黯然,他以前是最疼自己的,若是寻常,早就出言求情了,此番看来,真是被自己伤透了心的。
罗玉娘心中难过,低着头,便错过了傅山河眼中一闪而过的疼惜。
罗玉娘被关到了刑部大牢,陆宝菱第一个去看她,气的直骂韩千帆:“自己不要命也就罢了,非得拉上别人。”
罗玉娘苦笑:“这也怪我受制于人,要不然怎么不见别人被他哄住了。”陆宝菱犹豫道:“你究竟有什么把柄在韩千帆手里啊?”
罗玉娘抬头看了看那狭小的窗口,很是无奈,喃喃道:“前世今生加起来,我还是第一次坐牢呢。”
又朝陆宝菱招手:“你过来,我和你说。”
陆宝菱来探监,狱卒们自然不敢怠慢,陆宝菱又把给罗玉娘带来的被褥铺到地上,和罗玉娘并肩靠着墙坐下:“你说吧,你放心,我不会和其他人说的,连徐广庭也不。”
罗玉娘的眼神突然变得 很惆怅,长叹了一口气,道:“我其实并不叫罗玉娘,我叫李安琪。”
正文 126。徘徊
陆宝菱有些疑惑,李安琪?这个名字可真奇怪。
可罗玉娘接下来的话,更是让陆宝菱一句都听不懂:“我二十一岁毕业后就留在了大学里做了讲师,有一天晚上,上完课,我就匆匆往家赶,结果下着大雨,我又急着回家,路上就出了车祸,等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来到了这儿,变成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我心里很害怕,想来想去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不知道在哪儿,也不知道自己是谁,在街上胡乱的走,被人贩子用药迷晕了给卖了,我当时虽然外表只是个小女孩,可心智却是一个成年人了,我要是想法子逃走,那些人自然防不住我,可是我到底人小力微,没有找到机会,一直到了西南,那些人要把我卖入青楼,我煽动大家一起逃跑,还放了一把火把他们住的客栈给烧了,我逃到了山里,被一户山民收养,他们姓罗,给我取名玉娘,我就在那儿安定下来。”
“只可惜,太平的日子没多久,我的养父养母被马匪给杀了,我又成了孤儿,一路流浪,这才遇到了傅山河,我刚一见傅山河的时候就喜欢上了他,可我的外表只是一个十岁的小女孩,我想留在他身边,就使劲的纠缠他,他原先要把我送走,可最后还是答应把我留下来,我在他身边又度过了六年平静的时光,傅山河的武艺高强,每日他上山大柴,打猎,我就在家洗衣服做饭,我很喜欢这样的生活,可是那个榆木脑袋傅山河。”
说到这儿,罗玉娘有些激动:“他居然要把我嫁给别人,我气的要命。我说我只喜欢他,还亲了他,把他吓得不轻,两三天没敢回家,再后来就救了韩千帆,他是为了躲避我,才答应韩千帆跟他走的,后来我们成了亲,我本来想把我的身份来历告诉他,又怕他害怕。再加上那阵子闹出什么妖孽横行的流言,他特别厌恶这些东西,我也怕他把我当成妖孽。所以一直忍着没说,后来到了西北,有一次我终于忍不住了,又怕当面和他说,所以写了一封信给他。可是没想到……”
她神色黯然下来。
“没想到傅山河没看到这封信,却被韩千帆看到了,所以他才拿这个威胁你。”陆宝菱接过来,罗玉娘点头。
陆宝菱轻轻蹙了眉头:“那你究竟是不是妖孽呢?”
罗玉娘神色凛然,正色道:“鬼神之说根本不可信,这世上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用科学来解释。我虽然也不清楚我怎么会从现代穿越到古代,可我相信这应该和物理上的空间学说有关系,我虽然不清楚这其中的原理。可肯定是能解释清楚的,什么妖孽,都是你们古人愚昧,胡编乱造出来的。”
她叽里呱啦说一通,陆宝菱一句也没听懂。可最后一句却是听的明白,有些不大高兴:“信则有。不信则无,你也不能一棒子打死一船人,我虽然听你说了这么多奇怪的事情,可也没觉得你是妖孽啊。”
罗玉娘歉意的笑笑:“对不起,我太激动了。”
陆宝菱道:“傅山河很是在乎你,你和他说清楚,未必他就嫌弃你了。”
罗玉娘叹气:“我不知道,也不确定,我不敢告诉他,告诉他意味着有一半的可能性他嫌弃我,不告诉他,这么遮掩着过日子,虽然提心吊胆,可却比那些未知的踏实多了。”
陆宝菱此时心中有千般的问题,却不知道问哪一个好,最后才道:“那你是哪儿的人?你既然从那儿来了,应该也能回去啊。”
罗玉娘苦涩的笑笑,摇摇头:“我在这儿已经生活了二十多年,已经习惯了这儿的生活,且不说能不能回去,就算回去了,许多习惯只怕也改不过来了,前世的事对我来说已经渐渐模糊了,我只好和傅山河一起好好的过日子,没想到……”
她忍不住哭了起来,陆宝菱有些尴尬,笨拙的安慰她几句,这才回去。
回去后陆宝菱便替罗玉娘向徐广庭求情,罗玉娘对她说的那些话她信守承诺,一个字也没说,徐广庭道:“你以为皇上真心想惩处傅山河吗?傅山河武艺高强,是个将才,虽然之前是韩千帆一党,也多半也是被罗玉娘蒙蔽的缘故,皇上有心提拔他,可是又觉得傅山河是个惧内的,将来被罗玉娘给拿捏住了,这是变着法子的处置罗玉娘呢,若是罗玉娘死了,傅山河便会变成一支没有弱点的利剑,指哪儿打哪儿,这才是皇上的目的呢。”
陆宝菱大惊失色:“那玉娘岂不是很危险。”
要回大牢看看,被徐广庭拦住了:“你别这么毛毛躁躁的,皇上要是想对付罗玉娘,你还能进去探监?皇上也怕罗玉娘死的不明不白,倒叫傅山河存了恨意,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感情摆在那儿呢,所以皇上才诈罗玉娘,挑拨两个人的关系,只有傅山河打心眼里死心了那才成呢,那样的话罗玉娘是生是死就都不重要了。”
陆宝菱有些着急:“玉娘很可怜,背井离乡来到这儿,一个亲人也没有,只有一个傅山河对她好,如今若是傅山河也离开她,岂不是要了她的命?”
徐广庭道:“要不然你还是劝劝玉娘吧,只要傅山河得了皇上的赏识,咱们再好好照顾她,这夫妻关系慢慢修复,将来日子不是一样的过?”
陆宝菱突然有些生气,想起罗玉娘在牢里的可怜,怒道:“你们男人就想着权势,有本事叫权势替你们管家,替你们孝顺父母,生儿育女去,要我们女人做什么。”
徐广庭不妨陆宝菱这么生气,愣了一下,笑道:“我这也是就事论事,何尝说什么了,你瞧你就气成这样。”见陆宝菱还是板着脸,试探道:“要不然我去劝劝傅山河?他这两日都留在宫里。”
陆宝菱没说话。
徐广庭趁着禀事的空子进宫瞧了一回傅山河,这两日皇上存心晾着他,也没见他,也不叫他出宫,傅山河不吃不喝,默默地发呆,比刚来时憔悴了一圈。
徐广庭忽然有些不忍,他也很不容易吧,捧在手心里疼惜了十几二十年的身边人,竟然隐瞒自己至此,甚至让自己变成一个反复无常的失信小人,只要是个男人,心里都会有芥蒂。
他安慰了几句:“你放心,宝菱经常去看望玉娘,她虽然在牢里,可也是没人为难她,不会受苦的。”
傅山河淡淡的样子,道:“多谢你了,就算你们不照顾,凭她的本事,也是不会吃亏的。”
徐广庭愣住了,傅山河像是极其苦恼的样子:“我真是傻,我早就该明白的,从我认识玉娘的第一天起,我就应该发现她的不对劲,父母都被马匪杀死了,她一个女孩子,是怎么逃出来的?还翻山越岭的找到了人家求救,我只顾着可怜她,却没细想这中间的事情,而且玉娘是个很聪明的人,她懂得很多道理,我算是把她养大的,我心里最明白,我本就是粗人一个,虽然识字,却懂得不多,也没请先生教她,她却常常出口成章,说出那些让人想不明白却很信服的话来,有时候也会有一些古怪的念头,你也不知打她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我早就该发现的……”
徐广庭的脸色冷了下来:“这么说,你是后悔娶她了?嫌弃她了?”
傅山河失神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知道皇上的意思,觉得玉娘身世离奇,留不得,可我……”他长长叹了一口气。
徐广庭想想,在傅山河旁边坐了下来,笑道:“要说怪诞的女子,比玉娘奇怪的多了去了,不说别人,就说宝菱,她一出生就是国公府的小姐,身份高贵,又因为父母双亡,极受显国公宠爱,从小就养成了张扬跋扈的性子,别的姑娘在家念书绣花学规矩,她偏不,扮成个小子整日在大街上逛,又肆意结交朋友,你知道吗,韩千帆的幼子韩舟和她关系可是好的很,她小时候和人打架就不说了,长到十三四岁,该说亲事了,还是如此,惹狗斗鸡,整个京城没有不知道的,也没有人家敢娶她做儿媳妇,你说她怪不怪?和她一比,玉娘倒显得正常不少,无非是一个身世离奇罢了,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玉娘的家乡许就在咱们不知道的地方呢,咱们相信有人吃了金丹长生不老,相信这世上有蓬莱仙境,玉帝王母,相信有人遇见过仙女,为什么就不相信罗玉娘呢?”
傅山河沉思起来。
徐广庭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世上的事本就有许多说不清道不明,人生短短几十载,转瞬即过,与其如此执着,倒不如珍惜眼下。”
从傅山河那儿出来,徐广庭又去了皇上那儿,皇上有些诧异:“你怎么又回来了?”徐广庭跪下,正色道:“臣想替罗玉娘求个情。”
皇上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你明知朕的用意,却过来求情,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正文 127。算账
徐广庭却道:“臣刚才去看望傅山河,傅山河虽然深受打击,可对罗玉娘仍旧存有旧情,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就算知道罗玉娘有古怪,也狠不下心来休妻的,即便为了达成皇上的意愿最终妥协了,心中定然存有芥蒂,罗玉娘的死,反而让他内疚,对罗玉娘念念不忘,西北如今虽然安定,可十年以后,二十年以后又当如何呢?傅山河正值壮年,若是应用得当,便可驻守西北三十余年,所以臣恳求皇上,无论是为了什么,闹到不可回转的地步总是不好的。”
皇上神色缓和了一些,道:“朕何尝不想这样,可那罗玉娘就是傅山河的一道死穴,为了她一句话,傅山河便投靠了韩千帆,也是为了她一句话,傅山河又背叛了韩千帆,如此这般,我怎么敢重用傅山河。”
徐广庭道:“皇上顾虑的是,可罗玉娘在傅山河心里已经留下了痕迹,依臣来看,与其想法子消除这些痕迹,倒不如想如何拉拢罗玉娘,为自己所用。”
皇上果真沉吟起来,徐广庭达到了目的,便告辞出宫了。
此时的徐家,徐二夫人正和徐老夫人抱怨:“……宝菱这孩子看着面善,踩起人来可是个狠心的,公中一个大厨房,您这儿不说,大嫂和她自己的院子里都添了小厨房,怎么单单我这儿没有,传出去,她就不怕人家说她不敬尊长。”
徐老夫人看着桌子上摆着的雕花攒盒,里面是隔壁端王府送来的新鲜果子,淡淡道:“虽说府里开了三个小厨房,我这边这个是广庭孝顺,说我年纪大了,吃的东西要格外精心,这才另外开了小厨房。拨了人手,却不是公中出钱,一应花费都是广庭出,而你大嫂那边,则是宝菱私下出银子孝敬的,说你大嫂住的地方有些偏远,冬天冷,饭菜端过来早就凉了,这才另外开了小厨房,等到夏天就停了的。宝菱那里的小厨房也不是她新开的,而是原先就有的,再者说。她如今是武英侯夫人,想开小厨房也是应当的。”
一大篇话说下来,让二夫人脸都黑了,说来说去,还不是嫌弃他们二房住了进来。都是姓徐的,凭什么他们就不能住进来,二夫人也明白大嫂的嫌弃,可她堵着这口气,宁愿被人嫌弃,也得住进来。自己凭什么搬出去吃苦受累的,白叫大房的人得意,就算为了膈应他们。也得留下。
二夫人僵硬道:“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着,别人都有小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