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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瑾兀自笑了笑，转过身，只简单地说了两个字：“走罢。”
一行人悄行至城门边，恰逢上守城官兵交班。东方瑾等人躲身于黑暗之中，眼见得一个小头领带着几个人，捧着几坛子酒走了过去。
“弟兄们！”小头领在前边笑着，“今儿个东京城解围，大家都辛苦了！我弄了几坛子酒，给众位弟兄们祛祛寒！”
那些守城兵们一听有酒喝，立时欢声雷动。城门上马上就有几个人赶下来，帮着把酒给搬了上去。
无命在那城墙影子里，眯了眯眼，瞅准那个搬酒的最后一名官兵走到那转角处，在一瞬间出手，就把那人给击昏拖了过来。
阿齐适时地接过酒坛子，拔开塞子闻了一闻，忍不住低声笑道：“好东西啊！”
“莫闹。”耶律斡里衍走上前来，从怀中掏出一包药粉撒在了酒里，接过晃了一晃，拿眼睛望着东方瑾。
东方瑾微微点了点头，转头望向无命，用眼神向他稍稍示意。
无命领会，立刻换上了那个官兵的衣衫，微微掩了脸，捧着酒坛子便走了出去。
城门上一群官兵正忙着分发酒菜，底下几个守门的官兵因等不到接替的人过来而显得有些不耐烦。当他们看见有人送酒下来时，一双双眼睛都开始闪闪发亮。
“众位大哥。”无命笑容满面地掏出几个碗来塞到那几个兵的手中：“我们长官怕众位大哥站在风里冷，特命我给众位大哥先送一坛好酒来抵抵寒气。”
“好好好，有劳长官费心了！”一群兵们早已耐不得，不需要无命再说什么，就接过酒坛子，拔开塞子你一碗我一碗地喝了起来。
无命冷笑着，眼睁睁地看着那几名官兵放缓了喝酒的速度，一个个直瞪着眼倒在地上。他侧耳细听了听城门上的动静，手脚敏捷地用力把城门打开一条缝，低声道：“主子，快，趁现在！”
城楼上的官兵在无意间的一瞥眼，眼角闪过几条黑影。他凝神大叫道：“是谁？站住！”
城门骚动了起来，星星点点的火把开始向下移动。东方瑾提气，微微侧头向耶律斡里衍道：“跟上！”便闪动身形，像一道影子一般消失在夜色中。
无命紧紧跟了上去，阿齐匆匆问耶律斡里衍道：“公主，你没问题吧！”
“没问题。”耶律斡里衍微笑，动作并不慢地闪身而去。一行人立刻消失在了无边的黑夜中。
第八十六章 崎岖漫道谁相伴
更新时间2011…9…17 20：00：25 字数：2963
晨光熹微，身后早已看不见了官兵的影子，眼前是一望无际的平野，弥漫着太阳初升后尚且残留的晨雾。
“主子。”无命走在东方瑾身后道：“主子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东方瑾抬头望了望天。第一次，他的内心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管他的怎么办呢！我算是看明白了，这为谁忙也比不上为自己忙，都是为了自己老子还能留下几片砖瓦盖房子呢！”阿齐望了一眼东方瑾的表情，随手扯了一根草茎咬在嘴里：“你说我们辛苦了这么久，都得到了些什么？最后还得被安上一个叛徒的罪名！呸！老子宁可不要这些什么虚名，就凭老子这把刀一样能挣天下，还都是自己的！所以主子，要做什么全凭你一句话，阿齐誓死追随！”一边说着，一边吐掉了草茎，豪情万丈地挥了挥他的金背大砍刀。
东方瑾久久不语。他长长地叹息一声，转过身来平静地说道：“如果，我让你们离开我呢？”
此言一出，阿齐与无命皆是呆在了原地。阿齐瞪大了眼睛，急急道：“主子，我也知道我做事莽撞，但是自打十岁起就跟在你身边，阿齐发誓今生今世就只替主子一人卖命！如果主子嫌阿齐碍了做事的手脚，阿齐宁愿主子就当场把我杀了！只求主子不要赶我走！”
东方瑾连连摇头，脸上流露出一丝苦笑：“我怎会嫌你？你们对我的心我尽知，我只是，怕辜负了你们对我的一番期待啊……”
“主子想要做什么就去做什么，阿齐绝不会有半句话的！”阿齐连忙拍着胸脯抢着说道。
无命一直在一旁没有言语，此时，他终于默默开言道：“主子，是想放弃了？……”
东方瑾望着无命，微微笑了笑：“无命，自你从蒲鲁虎身边到我这里，也有好些年了。这些年中，我的手下换了一批又一批，甚至不乏从小培养的人，但却一直没有把你换走。你的一切行动，确实证明了你的忠诚，但是你的忠诚，却是建立在对我高度信任的基础上。如今，失去了这个基础，我想，也该是你重新考虑出路的时候了。”
东方瑾的话，就像一把尖刀划在无命的心上，无命不由地从心底里猛然战栗了一下。他现在才明白，他还是太低估了东方瑾了，这样的一个人物，在他身边，自己根本就没有秘密可言，而他自身，却是一个令人永远也看不透的谜。
他到底还有怎样的能量。
“其实，你真正忠于的，还是远在上京的谙班勃极烈吧。”东方瑾淡淡一笑，眼神转向了远处渐渐散开的雾气：“无命，难道你就没有想过，我也可能会成为第二个蒲鲁虎呢？到那个时候，你还会像现在一样站在我的身边吗？”
无命的眼角猛地抽搐了一下。他低下了头，半晌才低低地说道：“主子不会成为第二个蒲鲁虎的，这么多年来，主子一直坚持谙班勃极烈是斜也大人一人，不然便也不会在中原做那么多的事了。”
东方瑾笑了一声，身旁的阿齐已然愣了，耶律斡里衍却只是微笑。东方瑾拍了拍无命的肩膀，摇头道：“你应该明白，我在中原做这些事的真正目的是什么。”感受到手掌下的肌肉猛然收缩，东方瑾挑起了眉毛：“你跟了我这么久，也应该知道，一个人不可能一成不变。更何况我受中原文化影响甚深，这中原的规矩，都是父位子承，谙班勃极烈，他只是皇上的弟弟而已，而我却是正经的皇子。你安知我又如何没有那个心思呢？”
见得无命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他明显是在咬牙忍耐着自己的情绪。阿齐从懵然中醒过神来，向前一步挡在了无命的前面，虽然他没有说一句话，但是那个姿态却已经是很明显了。
无论是谁，只要有人敢伤害东方瑾，那他都会拔刀相向。
在这样一种微妙的时刻，东方瑾忽然哈哈一笑，让所有的那种紧张感，像是找到了一个宣泄口，流失的无影无踪。无命抬头望着东方瑾，他脸上虽然挂着笑意，但是那双蓝黑双眸中却一丝趣意也无。
“我只是在教你一个道理。普天之下，谁都不值得你付出百分之百的真心，就连我，也是一样。”东方瑾望着一言不发的无命与张口欲言的阿齐，挥了挥袖子，道：“我只希望，你们在离了我之后，能真正地为自己活一次。你们各有能耐，要在这乱世守一方自己的太平，绝非难事。或许我欠你们的太多，但是我给你们的，却也是别人所无法给的。所以，我们别过之后，只希望你们能各自幸福罢。”
“主子！”阿齐大喊着扑倒在东方瑾脚边，“我是绝对不会离开主子的！要走，咱们一起走！”
东方瑾只是笑笑不说话。耶律斡里衍走上前来，欲扶起阿齐，淡淡笑道：“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他的。他的心意已决，你是强求不了的。”
阿齐不知所措地望着东方瑾，但他只是不置一词，阿齐只得道：“主子，难道，她跟着你就可以吗？为什么我不行！”
“我说过，我不欠人情。”东方瑾平静地说出这句话时，耶律斡里衍垂下了眼睛。
一阵风贴着地面刮过，沾在草根上的露珠纷纷滑落，沾湿了每一个人的鞋子。阿齐紧紧地攥了一把土在手中，胸腔里翻滚着呜咽，把头抵到了湿漉漉的地面上。
无命低垂着双手，忽然，他的神色一变，猛然回过头去，与此同时，东方瑾与阿齐也似乎都发现了一些异样。所有人的神情都开始变得警觉。
出现在他们视野中的，是一匹飞奔的马，马上坐着的人，浅葱色的袄儿柳黄色的裙，细碎的发丝迎风飘扬。耶律斡里衍忍不住轻声道：“是那个李家小姐？”
待到来人在他们面前勒住了马，所有人都不免惊了一下。衣衫是李珍珍的没错，但那张脸，那双眼睛中所透露出来的光芒，却分明是另外一个人。
楚翎喘了一口气，跳下马，她来不及和东方瑾解释许多，一把把缰绳塞到他的手里对他说：“快走，一直往东去，越快越好！后头有人在追你们！”
东方瑾的神情刹那间变了一变。他也不多问，接过缰绳便直接跃上了马背。
“上来。”他对楚翎说道，见楚翎皱眉，他讥诮一笑：“现在我们俩是在一条船上，你觉得你迟早跑得了吗？”说着，向楚翎伸出手去。
楚翎知道事情紧急，东方瑾的话确也有道理，若不是李珍珍冒着天大的风险来通风报信，估计她这会儿也是逃不了了。想到这，她便不再犹豫，握住东方瑾的手借了一个劲，便就坐在了他的身后。
“阿齐，无命。”东方瑾望着地下的两个手下：“就当是我对你们最后的要求。带着公主迅速离开，走的越远越好，直到安全了为止。千万不要来找我，以后无论是谁问起，你们也就当不认识东方瑾这个人。记住，找个地方好好过自己的生活，这是我给你们最后的命令。”
耶律斡里衍一双大眼睛中流露出悲哀的神色，她几乎要把自己的下唇咬出了血，但是却没有说一句话。无命的眉梢一跳，他的神色再变。虽然他和阿齐还有无数的问题要问，还有无数的话没说，但是千百次的出生入死也使他们明白，在这种情况下，再多说一个字就会多增一分危险。东方瑾的安排，是最合理的方法。
他还是希望他们能各自活下去。
东方瑾扬起马鞭，狠狠一拍马，骏马便负着两人向东飞驰而去。望着渐渐远去的身影，耶律斡里衍像是喃喃般地道：“就算是要死，你也选择和她在一起吗？……”
“你说什么？”阿齐怒道，“主子一定会安然无恙的！”
耶律斡里衍只是悲哀地笑着，无命叹了一口气，摇头道：“恐怕……一匹马载一个人与载两个人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那为什么……”阿齐瞪大了双眼，后半截话消失在了喉咙口。他也长叹一声，对耶律斡里衍道：“公主，我们快走罢，我不想违背主子最后的命令。”
三个人面面相觑，默默无语。
又是一阵长风过，开阔的平野上，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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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现在为止，终于终于，所有人的前途都会遭遇自己的转折。男女主角的转折，已经为他们的结局定下了基调，但是作者也有迷茫，到现在为止的感情，是不是还太隐晦。作者需要大家的意见。
第八十七章 明弓响处暗惊心
更新时间2011…9…19 19：29：50 字数：2713
不得不说，与人一起骑马和自己一人骑马是有很大的区别的，更何况是在马匹全速飞奔的时候。没有了可平衡之物，楚翎只得紧紧地抱住了东方瑾的腰，以防止自己被甩出去。
风很凌厉，贴着耳廓刮过，刺得人生疼，但是更多的风，却是被东方瑾所遮挡去。两人一言不发地坐在狂奔的马匹上，不知过了多久，东方瑾的身后传来楚翎模糊不清的声音：“谢谢你，相信我……”
东方瑾笑了一笑，一张口，无数的风便争先恐后地涌入了唇齿间：“你现在后悔，已经晚了。”
“什么？”
“无论你是昨夜跟着我出城也好，还是乔装出城与我送信也好。现在，你跟着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东方瑾的声音从前边传来，断断续续，楚翎听得不是十分清楚，但是他那言语中隐含的笑意却是十分明显，有一种庆幸，更有一种心安。
马继续向前奔，但是速度明显慢了下来。显然的，背上负着的两人让它的体力过早地消耗了。
东方瑾一鞭抽得比一鞭急，但是马的速度还是越来越慢。行至一片开阔处，东方瑾勒住马，先行从上面跳下来。
“不能再骑这马了，我们先到旁边的树林里去避一避。”说着，他便伸出手去要拉楚翎下来。
楚翎的手还没碰到东方瑾的指尖，突然，冷不防从远处的树林中射出一支箭，以破空裂石之势直奔东方瑾后背。
事情发生在一刹那，楚翎连叫出“小心”二字都来不及，却见东方瑾在箭至一瞬间往外一错身，那支箭就深深地扎进了马的咽喉，顿时鲜血四溢。
楚翎还双手腾空地坐在马背上，眼睁睁地瞧见那支箭紧挨着自己的大腿穿过马脖子，喷出的鲜血溅了她一身。马匹长嘶一声，双蹄腾空挣了两挣，猛然垂直的角度一下子就把楚翎给摔了出去，还没来得及感受到身上的痛楚，楚翎便惊恐地见到那匹马往自己的身上倒了过来。
所有的情况发生的太突然，饶是素来以沉着冷静著称的东方瑾都来不及在躲过那一箭后及时接住楚翎不让她摔出去。眼见得楚翎在地上摔出十数尺，那匹奄奄一息的马后退几步就往她身上倒去，东方瑾根本没有时间去把她从地上救起。无奈之下，东方瑾飞身向那马的侧颈上狠狠一踢，整匹马从一侧摔了出去，登时脊骨断裂而亡。
楚翎惊魂未定地从地上爬起来。东方瑾见她一身鲜血，赶上两步，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楚翎抹了抹脸上的马血，环顾四周，沉声道：“看来还是被他们赶到了。”
东方瑾眯眼，淡淡地“哼”了一声，冷笑道：“所谓武林正道，就是只会在人背后放冷箭的宵小之辈吗？”
“当然不是。这只是个提醒而已。”
随着一个熟悉的声音，远处树林中忽然出现了许多手持各式兵器的江湖人，迅速上前把东方瑾和楚翎包围在了中间。其中一些人往两侧让出一个道，一名坐在轮椅中的男人被缓缓推了上来，手指上，一枚硕大的指环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东方瑾盯着那人满是笑容的眼睛，挑了挑唇角，道：“齐掌门，几日不见，不想竟飞黄腾达至斯。果然是宋朝无人了，连你这等江湖骗子都可以去谋个一官半职。”
齐桓风笑笑，把十指交叉在胸前，慢吞吞道：“东方王爷，哦，不，您现在已经不是王爷了，我劝您，话，不要先说得那么满。我知道你最擅长拿话来压别人，但你以为这样说，我就会怕你了？先不说你的身份吧，我就想问问，就算我让你走，你可以走到哪里去？”
东方瑾微微一笑，从容地掸了掸袖子：“齐掌门就认定我无处可去了吗？”
齐桓风挑眉道：“难道不是吗？在大宋，你是奸细；在金国，你是叛徒。还有第三个地方可以容得下你吗？”
东方瑾闻言，哈哈大笑道：“齐掌门的眼界未免狭窄了些。天下之大，难不成只有宋金两个地方吗？”他望着齐桓风，道：“总有一个地方，会接纳既是奸细，又是叛徒的人的。起码，他们没丢过脸。”
齐桓风明白这是东方瑾在借武林大会上的事嘲笑他给衡山派丢脸了。不过今时的齐桓风已非彼时的齐桓风，一段时间的跌宕起伏已把他打磨的更加通透圆滑，且又是志得意满之时，所以他对东方瑾的话只是一笑置之，并不以为意。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齐桓风波澜不惊地道：“人总不能老是回头看，不然就太没有意思了。如果我总是沉浸在我曾经的失败中，我又如何能成为今日的武国公、武林盟主？就像你一样，我想，以你现在的情形而言，也不喜欢再回想起当初那王位在身，前呼后拥的情境吧。”
齐桓风瞟了一眼东方瑾身边的楚翎，笑道：“想必这位就是冒牌的金国郡主了吧！也只有我们那位李大人才会天真地相信一个汉人女子怎会是金国的金枝玉叶了。我就和你直说了罢，你那位父亲，金国的白国师在出关听说你叛变投宋的事实之后，马上向金国皇帝表示，说你只是个冒牌货，他真正的亲生骨肉其实是个男孩。哈哈，哈哈哈，多么可笑的事哪，连自己的小孩是男是女都会搞混，又何言信任呢？这恐怕就是你们自己导演的一出好戏，以为骗得了芸芸众人，却不知自己，其实也是别人手中的一粒棋子，要你活时你便得好好活着，一旦没有了用处，便会遭到无情的抛弃，遑论生死。你自己到底是谁，只有你清楚。”
“我当然清楚我自己是谁，而且一直都很清楚。”楚翎擦掉脸上的血，向齐桓风微微一笑：“齐掌门若还有一点点的印象，就会明白，我到底，是不是那颗棋子。”
齐桓风若有所思地盯着楚翎许久，终于脸色变了一变。他皱起了眉头道：“你是……你怎么又会和他在一起？”
东方瑾哈哈一笑，道：“为什么会在一起？齐掌门不是说了，这一切，都是我们自己导演的一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