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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学艺不精吗？”瑞芷逼前一步，“既然学艺不精，知道这边有小主晕厥了，为何不禀告更高品阶的医官？只身而来不说，连把脉的结果都还没定下来，就强硬地要将人赶出去，这事儿像是正常人干出来的吗？”
崔医女被一连串的反问冲昏了头，继而咬紧下唇说不出话来。
瑞芷看了一眼那边刚刚清醒的陈咏宜，觉得跟这个二百五白费口舌没意思，反正这人绝不会是主谋，甚至连从犯都算不上，顶多是个跑腿的。
“你走吧，把你的人也带走。”
崔医女原本以为瑞芷不是严刑逼供也会是一番为难，谁知人家直接松了口让你离开。
没搞懂瑞芷套路的崔医女再度行了个礼带着太监们离开了，瑞芷才上前去坐在陈咏宜的床边握住她冰凉的手指：“你怎么样了？”
“我还好。”陈咏宜脸色苍白得厉害，声音里也带着些许无力，“你来了，瑞芷。”
瑞芷和陈咏宜也是自小玩到大的情分，见到她这般情状自是心疼：“还好我来的快，这么一晕一闹的，若是赶不到可不是就被拖出去了。”
“我不过是方才入宫，连人都不认识几个，怎么会有人想来害我？”陈咏宜这种自小的真包子性情自然搞不清状况，还自作聪明的推断道，“刚来的时候我和魏秀女闹过矛盾，葛秀女也在旁边帮过腔，会不会是她们？”
瑞芷无奈摇头：“既然是秀女，无论外面父亲做几品官，那便跟你都是一个情状。我问你，你可是有能力去算计别的秀女？在食物或是饰物中下药让其心率不齐，再找医女过来诊治错误，而后直接派人拖出宫门，你可能做得到？”
陈咏宜摇头：“我不能。”
“这就是了。”瑞芷把目光转向见善，“你们陈家可是跟宫里的哪位主子，或是主子的家里不对付？”
“这倒是没有，我们家老爷一向为人谨慎圆滑，即便心里不满意脸上也不会表现出来，应该是没有。”
也对，瑞芷点头，礼部侍郎陈大人一向在朝中有“笑面虎”之称，虽然缺点是看上去不太真诚，但好处则是不会明目张胆得罪人。
想到这里瑞芷也是头大，对着那几人吩咐道：“依着我判断，太医院那边和储秀宫烧厨房是分头行事的，咏宜而今不过是个秀女，不会有很严格的饮食检验程序，在食物中搞些有的没的……最是方便也最是好使。想必如今烧厨房还不知道有这么一出，等他们晚上送了饭过来，你们将食盒完整保存在那边，我晚上找贺太医问问。”
“至于你……”瑞芷抬起手指在陈咏宜的鼻子上面轻轻一刮，“本姑娘亲自伺候你吃饭。”
瑞芷倒是说到做到，不一会儿就整出了几道晚膳菜色。
瑞芷将手中的两道肉菜蜜汁鸡翅和石锅海鲜烩摆在桌子中央，上汤菠菜搁在陈咏宜面前，口中不满地抱怨道：“你们储秀宫这边的烧厨房简直就是贫民窟好嘛！连个像样点儿的鱼都没有，除了鸡肉就是猪后肘，连个鸭子头都见不到，真好奇你们平日里的伙食要有多糟糕！我就拿了鸡翅和菠菜随便做了两个，找了一堆海鲜直接填了锅子，不过光看那成色就知道不新鲜！”
正当瑞芷义愤填膺地不断抱怨，素贞端着两杯加了玫瑰卤子的酸奶走进来劝慰道：“我的好姑娘，大热天的，火气别这般大。方才听得见善跑来说您在这边吃晚饭，奴婢就知道您一定又是要上火的。这不，南衣大人给您从窖里启出了酸奶，巴巴儿让奴婢给您送来，您摸摸还是冰的呢，喝了就消消火吧。”
陈咏宜似乎是真的饿了，拿起筷子夹了一只鸡翅，只觉得烤得外焦里嫩，蜜汁在外面当真别有风味，不觉叹道：“刚进宫的时候觉得不好吃，吃了一段时间便觉得其实也是可以吃的。谁知现下吃了你做的东西，再一次对这储秀宫烧厨房没了好感，你说，你究竟是不是故意的？”
“这就好吃啊？”瑞芷拿起勺子喝了一口海鲜汤，“这原料简直了，你们这里的烧厨房也是简直了。咏宜你从小身子就弱，这里的食物就算正常做也很容易吃出病来。以后叫见善和思议去我那边提膳就好了，反正也是批次生产不费劲儿的。不就是资源嘛，不用白不用。”
话说自己真的很有贪官污吏的潜质啊……
陈咏宜温柔地笑笑：“这还真算是因祸得福了。”
想到自家三哥，瑞芷突然觉得陈咏宜的笑容晃得自己眼睛疼。她对左右挥了挥手道：“你们先下去吧，我同陈小主说会儿话。”
等到周围人都离开，瑞芷才开口：“我三哥知道你进宫了。”
陈咏宜大眼睛有一瞬间的失神，继而小声道：“是我不好。”
“咏宜。”瑞芷叫她，“我知道你是喜欢我三哥的，自然他也喜欢你。你也知道我们家的情状，嫁过来最好不过了。若是你爹爹一力要你入宫，你只要跟我提一声你的难处，三哥就会让爹爹过去提亲的，你父亲定然也会答应，你何必……”
“不是父亲。”陈咏宜垂下眼睑，声音里透露着深深的无奈，“是我自己愿意的。”
“咏宜？”
“当年父亲娶娘亲的时候，我外公孟城还康健，我娘本就是低嫁，因着外公位高强势父亲不敢纳妾生庶子。可奈何……娘亲只是生了我一个女儿，外公也渐渐老了致仕，父亲却平步青云越升越高。如今我母亲家里根本没了半分地位，父亲怨她让我们陈家‘绝后’，便纳了各路姨娘一个劲儿地生，我都已经有了三个不满十岁的弟弟。父亲现下连和娘亲讲话的心思都没有，娘亲每日哭得眼睛都肿着不敢见人。”
陈咏宜一滴泪水流下来，而后抬手麻利地擦干净：“我知道元家很好，元三爷也是很多姑娘家里努力征求的对象。虽然我知道他不嫌弃我们家事情多，可是我真的不想拖累他，我不想每日用侯府三少奶奶的身份来压制爹爹，为娘亲谋福祉，我不想利用元音，也不想因着我的存在让咱们两家都鸡犬不宁。”
“所以你就想着进宫？”瑞芷很瞬时间明白了陈咏宜的思维，“想着给你母亲讨个诰命，她便再也不用看你父亲脸色了。”
瑞芷点头，很直接很有效的方式。
而且即便陈咏宜“出嫁”后别有用心，也不会被“夫家”指出半分错处，只因这深宫之中，人人都是这般样子。
看来咏宜这人只是软了一些，但大体思维还是清晰而利益最大化的。
“瑞芷……”陈咏宜紧紧握住瑞芷的手，“别怨我。”
瑞芷心疼地看了陈咏宜一眼：“你自小就是这样，即便你叔叔家的庶女欺负你占你便宜拿你东西，你都一声不吭的帮她瞒着，总是为了大家都好宁可委屈自己。不需要担心，我会帮你。”
如果陈咏宜必然要入宫，因着种种历史性前瞻性的原因，自然也是和姐姐站成一派。
这么一个瓷娃娃一般的女孩子，要得宠很容易，但要得宠却不被人迫害自然很难。
后宫的日子，没有人扶持怎么立得起来呢？
瑞芷为陈咏宜心疼的同时也暗下决心，哪怕只是为了过得更容易，将来也一定一定要离开这里。
每天高强度高负荷不说，后妃派系间的勾心斗角甚至能到某种恶心的程度，整个人都感觉压抑不行。
作为一个21世纪高校教育的素质型人才，瑞芷只想说，这跟本大人心中理想的生活方向严重不符啊！
第7章 婕妤林氏
从陈咏宜那里出来，瑞芷就拎着食盒直奔太医院，下午就跟贺太医约好了要过去，想必他今晚跟人换了晚班等着了。
其实目前后宫的阵营很简单，皇后司徒佩一派、明妃元岚一派，剩下的小鱼小虾除了依附生存就是游荡漂移。
皇后这一派人不少，比较死忠且可以计数的包括卫贵姬卫芍儿、林婕妤林容（林紫的姐姐）、纯嫔殷沁，共四人。
而明妃这一派则是从小玩到大的几个人，编制为贺昭仪贺心妍、宁贵姬苏苒，共三人。
两派人马就位份、宠爱、子嗣也算是旗鼓相当，所以基本属于谁都不能破坏和平开第一枪的类型，如此一来小打小闹不断也真是让人头疼。
而这贺太医正是贺昭仪的堂弟，贺昭仪又是瑞芷的姨家表姐，所以俩人七拐八拉的也算是有亲戚关系。
瑞芷赶到太医院时，果不其然贺太医贺恩正在坐班。
瑞芷将食盒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份白切鸡、一盘香菇油菜、一份三鲜饺子和一碗海带排骨汤。
“贺大哥，有劳了。”瑞芷对着那男子微一颔首，指着那些饭菜道，“帮忙看一下是否有不妥。”
贺恩打开工具盒子，发现银针下去有微微的变色却不明显，而后从身后的匣子里拿出一个亮蓝色的瓷瓶，将里面的白色粉末撒了下去。
果然，原本煮的发白的鸡肉瞬时间变为黄色，并透出些许汁水。
贺恩将工具收进箱子，对瑞芷解惑道：“不是什么高明的手法，是前些时间从西域流传过来的药材，惯能让血流过经脉时发生些许反应，而后促使人晕厥。”
瑞芷点头，咏宜在宫里算是无根无基，想除掉她自然不会上什么太大的招数。
“这次事情，是崔医女出面的，就是高挑白净双眼皮有泪痣的那个，贺大哥觉得哪位大人更可疑一些？”
“崔医女……那姑娘惯会左右逢源又八面玲珑，素日‘勤快’得很，哪个大人招呼做事都殷勤。这还真是说不好。”
顿了顿，贺恩就补充道：“不过我可以帮你查查库房档案，这药要配起来也不难，就是有几位药材换不掉也赖不脱的，保管帮你办好。”
瑞芷听得这话松快一笑：“就知道贺大哥一向是最办实事的，妹子在这边先谢过了。”
“别这样啊。”贺恩笑笑，“咱们谁跟谁，你要是真感激我，没事就去看看贺年，从你进了宫他就老是叨念你。”
贺年正是贺昭仪的弟弟，自己打小玩到大的表哥，现下在理事衙门供职。
贺年对自己的小心思瑞芷不是不知道，因着两人委实玩得不错，所以便也没拉下脸来跟他较真儿。
不过叫她说，即便是没有婚约，她也没有把贺年纳入考虑范围。虽然两人的脾性很是相投，但表哥就是表哥，作为一个在现代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嫁给三代以内旁系血亲总觉得别扭。
最终瑞芷无奈地含糊一声：“嗯……我知道，了下次休沐就去。”
出了太医院已经是极晚了，因着夜间有风的缘故，素贞手里的灯笼都被吹得晃晃荡荡的，地下的光影也跳动异常。
“素贞。”瑞芷唤道，“咱们去姐姐那儿。”
素贞睁大了眼睛：“大人，您不去陈小主那里了？”
“先去姐姐那边碰碰运气。”
瑞芷果然十分运气，皇帝不在姐姐没睡，见到瑞芷过来还招呼吃宵夜。
瑞芷简单将陈咏宜的事情说了一遍，而后开口问道：“姐姐可是有给咏宜送过东西？”
元岚点头：“的确有过两次，我可怜她小小年纪进宫没人照顾，便让素琴拨了些东西给她。苏苒家里和陈家交好，也送过一次东西过去。”
“那……姐姐觉得，这事情像是哪位娘娘的手笔？”
“说不好。”元岚答道，“这宫里的人太多，各种势力错综复杂，明的暗的纵的横的，没有证据总是不好贸贸然下结论。”
“姐，咏宜很是可怜，你能不能帮帮她？”
“以她的资质获宠本非难事，只要在殿选之前不出纰漏就好，让她小心为上就是。若是真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儿，你让素颜过来跟我一说，看在你们自小玩得好的份儿上，我会让人护她周全。”
姐姐和皇帝相处了这么多年，自然最是了解齐秦的喜好品味，听得这话颜挽也是松了口气：“承姐姐吉言了。”
贺恩那边也很快就传来了消息，前几日启祥宫说林婕妤身子不好，取走过一批药材。
除去那些多余的杂七杂八成分，贺恩很快也就得出了精华部分可害人的结论。
启祥宫。
林容看着立在眼前的少女，眉头皱起，脸上却生生客套着：“元大人好，不知大人特此前来所为何事？”
因为林容是从三品婕妤，瑞芷只是正七品官衔，照例见了是要行礼的。
瑞芷冲林容端庄一福：“娘娘金安，下官近日听得一件奇事，还请娘娘屏退左右听下官细细说来。”
林容犹自强撑着笑容，语气里仿佛是很光明磊落：“元大人但说无妨，本宫没有什么事是怕人听的。”
瑞芷微微一笑，凑上前去在林婕妤耳边说了几句，林容顷刻间就变了脸色，指着瑞芷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诬陷本宫！”
“自是不敢，太医院的方子在那里处着，陈小主的吃食在那里放着，而陈小主人还在那里躺着。如此人证物证俱在，娘娘还能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真是让瑞芷敬佩。”
这一看就是坏事做多了的节奏。
林容白了脸色，继而咬牙道：“本宫不承认，你们还能怎样？”
“娘娘不承认，下官自然也没有办法，就算捅到皇上面前去，皇上也不会因着一个小小的秀女对三皇子的生母怎样，更何况也没造成多大的严重后果。”瑞芷笑得非常欠扁，“娘娘之所以有恃无恐，不过是因着这事儿根本不值得您恐慌。陈秀女人微言轻的，即便是就阴差阳错的被抬出去也不会引起什么大风波，不过嘛……这另一件事儿就难说了。”
瑞芷见林婕妤听得这话疑惑地很，再次冲她笑了一下：“您妹妹林紫那火爆脾气呀，简直就是一点就着，几匹牛都拽不回来的倔种。前几日刚巧又是把咱们尚食局的卢掌膳打了，可是您知道为什么吗？”
林婕妤自然是不会回答，瑞芷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因着下官给林秀女上了道菜，专供太后娘娘享用的‘福裕相安’，卢大人亲自给她端过去却被打了耳光。这一来，林秀女如今白身一个，打了朝廷的有品级命官，无视朝廷官吏制度；二来，太后喜欢的菜色给她送去也是莫大的荣耀，如此这一番折腾显然是对太后不敬；三来，林秀女一直吵嚷着尚食局克扣她份例，公然藐视了宫廷女官的人品及工作水平。皇上一向最敬太后，又对女官很是重视，三番四番改革女官制度，想必也容不得林秀女这般。三罪并罚，娘娘觉得可是能逃过？”
虽然林婕妤觉得瑞芷说的有些牵强，但若是元岚对着齐秦吹了枕头风，却也不定是怎样的。况且还没开始殿选，就在皇帝心中留下如此蛮横无礼的印象委实不妙。
林容眼神中闪过一丝狠戾：“你敢威胁我？”
“不是威胁，就是想着同娘娘以物换物罢了。”瑞芷摇头道，“下官只希望陈小主能一路安好直达殿选，如果娘娘再出什么幺蛾子，也不要怪下官不客气了。若是娘娘以和为贵，为了林小主的前程着想，下官自然是知道不该说的少说，娘娘您以为呢？”
林容听到这里也是松了一口气，对上瑞芷有些清泠的眸子，知道她并没有想着出什么大招，继而答道：“在宫里过日子，本来就是应当以和为贵的。本宫也希望林紫和陈小主都平平安安的，有一朝伴君的福分。本宫乏了，来人，送元大人出去。”
瑞芷点头，林婕妤果然还是个有脑子的女人，不枉了她说话点到即止的一番敲打。
行了一礼退下后，瑞芷才走出启祥宫。
迟暮的夕阳将人影拉得老长，宽大的女官袍服在傍晚的微风中膨起相应的弧度。瑞芷一个人顺着朱红色宫墙慢慢向前走着，依稀还能感受到午间余留在墙根的温热。
谁知还没拐进雍兰苑就被人截下来了，素颜激动到连话都有些说不利落：“二姑娘……二姑娘，咱们家元主子有孕了，贺太医刚刚诊断出来，才两个月不到呢。”
瑞芷像是被一道闪电劈中了脑瓜，瞬时间惊喜到不行：“姐姐有喜了？”
第8章 逢君
不过瑞芷到了最后也没有看上姐姐，刚回到雍兰苑的片刻，就被自家尚食大人给拦截强硬指派任务。
瑞芷听完曲幽的叙述后立马睁大了眼睛：“承恩公生辰宫里要派咱们尚食局的人过去帮忙，这个我知道呀，可是为什么一定要我去？那几位司膳大人都去干什么了？”
“咱们这边的两位刚刚去了太平馆，高丽那边朝贡的这几日就到了，皇上担心那边做的才不合口味，昨儿个下的旨意调人。宣辰殿那边的两个是不能动的，大公主这几日身上不好，胃口也差劲，我受了托付过去忙活，自然也不便过去。总之，数来数去也就是你了，赶紧收拾收拾立马过去，别误了事。”
承恩公沈太后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