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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论声渐渐小了下去，一阵沉默过后，不知道是谁带的头，大家齐刷刷地福礼道：“听懂了，下官们恭喜司膳大人。”
瑞芷听得这话还有些愣愣的，这……就算是自己已经升职了？
第16章 皇上
南衣看着瑞芷穿好身上的茜色莲纹官服，无不羡慕道：“这正六品的官服可是比起七品又好看多了，依着我说，不光是莲花样子比那兰花水灵，而且看着连颜色都大气上几分呢。”
瑞芷自己站在镜子前面也是止不住地开心，临明女官的制服也跟前边朝堂官员的制服一样，有着严格的等级制度。除却采女外，从正八品到一品凤藻宫尚书，分别为竹纹、兰纹、莲纹、云纹、鹂鸟、白狐、白鹤和麋鹿。而其中凤藻宫尚书专用的麋鹿官服，已经许久没有织就过了。
“瑞芷，你今天就要向皇上进献第一道菜了么？”
“嗯。”瑞芷点头，“太后说，今晚皇上的宵夜，由我单独来做，可能就要面圣了呢。”
“恭喜恭喜。”南衣由衷开心。
瑞芷笑得谦虚：“托了大家的福。”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宣辰殿御膳厨房领了杜全的话开始传晚膳，又是因着楚王在的关系，叫菜的分量足足比平常多了又是一倍有余。
瑞芷听得楚王在这里，不由又想起了那天那个冒牌的楚王，真不知他神出鬼没的究竟是想着干甚。
宣辰殿东配殿。
说了好些朝中的事情，又用过了晚膳，齐楚喝了一口杜全递上来的龙井，对着齐秦打趣道：“怎么？还在想那个遇到的那个女官？找人去打听打听不就完了？你想知道的事情，还能查不出来？”
“算了。”齐秦叹气，“相见不如怀念，就怕见了反而没了当初的感觉。”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依着我说，你这次可大抵是真的陷进去了。”
“不会吧。”齐秦吃了一惊，“朕是皇帝……”
“皇帝就没有七情六欲么？”齐楚摇头，“父皇当年是怎么对母后的，你又不是没看到。记得当年我栽了阿颖身上的时候，人不人鬼不鬼的，那番滋味，倒还真着实销丨魂。”
齐楚这一番说法，倒是把齐秦真的给吓着了，他有些不知所措道：“那……我该怎么办？”
齐楚幸灾乐祸：“不知道，该来的躲不掉，看缘分吧。”
瑞芷洗了洗手上残余的面粉，准备等果茶煮好后就将宵夜给皇上端过去。
此时一个穿着米黄色莲纹官服的姑娘走了进来，她大约十□□岁的样子，皮肤中等色泽，高挑纤瘦，容貌同很多可以进入最后一轮殿选的秀女不相上下。
她客气地对着瑞芷笑笑：“你好，我是这里的另一位司膳贾涵，早就听说过你，又听得这次宣辰殿选人，我可是早就做好了跟你一起公事的准备了呢。”
瑞芷也礼貌地冲她笑笑：“前辈好，我这就要去给皇上进献菜肴了，等改日再抽空和您探讨。”
“嗯，不急，咱们之后见面的机会还多得是呢。”
瑞芷点头，让这边的使唤宫女盼儿提着食盒去了西配殿。
齐秦正在寝殿看奏折，就听得外面人报道：“万岁爷，新到的司膳女官给您送宵夜了。”
杜全忙不迭地帮着齐秦把桌子给打理了几下，整出一块儿空地，嘴上开心道：“太后娘娘挑来的人必然是极好的，正好这几日皇上您夜里胃口不好，但愿这新女官能让您进得多一些。”
“行，快让人请进来吧，别让她在外头瞎站着了。”
瑞芷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进来，却在跟齐秦对上眼的瞬间，差点儿吓得退出去。顺带觉得自己让盼儿提食盒这件事真是太明智，否则摔完了今晚齐秦也不用吃宵夜了。
齐秦见到瑞芷的一刹那也是惊住了，不过作为皇帝，必然都是有好演技的。他微微清了清嗓子，尽量用平常语气开口：“你就是新来的司膳？过来摆膳吧，朕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
两样点心摆在餐桌上，一样是中规中矩的宫廷菜式凤梨饼，而另一样则是瑞芷前辈子吃着还好的牛舌饼。
而显然齐秦从未吃过第二样点心，略略吃了几个后才拈起一块凤梨酥尝了一口，不知不觉间感叹道：“方才那道点心，朕就觉得很好，还以为是新意的缘故。没想到这种常吃的凤梨饼你也可以做得这么好吃，有秘方么？”
瑞芷拼命压抑着心里的惊讶情绪，朗声道“是。牛舌饼做起来麻烦，内皮外皮烤揉蒸擀样样马虎不得，秘方就是多费一些功夫。至于凤梨酥，御膳房教导我们，做的时候内馅儿用凤梨酱，而外面则是普通饼式点心做的面皮。下官觉得这样还是不够入味儿，因而将凤梨打成了小丁儿藏在饼皮里，并在和面的时候加入了少许甘蔗汁，这样吃起来才算够味道。”
瑞芷解释几句话的时候，齐秦已经将桌上为数不多的几块儿点心吃了个干净，而后喝了一口瑞芷用白玉壶带过来的山楂果茶，玩笑道：“好不容易吃了些东西，现下喝完茶又饿了。”
“皇上龙体金贵，自然睡前不能吃得太饱，况且……您应该还有别的事情，下官告退了。”
“别的事情？”齐秦纳闷儿，“什么别的事情？”
瑞芷内涵地笑了笑：“国家大事。”
继而行礼退去。
见她缓缓退了出去，齐秦突然觉得心房中有什么空了一下，只是握了握拳头，再没有说什么。
等梦游一般的皇帝突然回过神来，剩下的情绪统统转变为止也止不住的狂喜。
等瑞芷走向雍兰苑后，盼儿才准备回去睡觉，见得贾涵过来，恭恭敬敬行礼问安道：“大人还在呢？”
“起来吧。”贾涵漠然点头，“怎么样？皇上对新来的元大人怎么看？”
“似乎……很是喜欢，在里面的时候尽是听到皇上对她的赞扬之声呢。而且元大人也不怎么认生，和皇上交谈起来就像……各宫娘娘一般呢。”
“盼儿。”贾涵语重心长道，“你要知道，你弟弟和武家姑娘的事情，其实并不是那么好办。武家虽然是落寞了，但是好歹也是祖上出过进士的，况且你哥哥的情况你自个儿又不是不知道……”
“大人，您别说了。”盼儿垂下眼帘，“您吩咐，我照着做就是了。”
“很好，跟元瑞芷打好关系，该跟我说的一样都别落下听到了么？”
“是。”
第17章 宋王归来
瑞芷赶到宣辰殿御膳房的时候，天还刚刚擦亮。此刻的她和在御膳厨房总部已经不同，原本只是总公司的科长，现在怎么也算是分公司的经理了，必然更加要勤劳才是。
谁知在那边都呆坐过了早朝的点儿，杜全还是没有传来皇上要传膳的消息。瑞芷无聊之间被自己弄了一杯果浆茶，吃着蛋奶小酥饼静候皇令。
果不其然，当早朝下了不一会儿，外面就传来了声响。
瑞芷忙不迭地收好点心站起身来，却见一身黄袍的齐秦迈着步子走进来，便规矩行礼道：“皇上万安。”
“起吧。”齐秦抬了抬手上的扇子示意，“朕今天想吃鲜藕。”
“皇上吩咐，下官自然照办。请您去殿内静候，下官做好了就让人呈上去。”
齐秦自然不会放过这般好的机会，只是倚着门框笑道：“朕看你做。”
这还是瑞芷来到这世上第一次被这般明目张胆地调戏，不由也有些有些脸红：“皇上，这不合规矩。”
“无妨，朕喜欢就是规矩。”
看齐秦一副我吃定了你，就是赖着不走的样子，瑞芷也是无方，只得随着话问道：“那好，皇上您是想吃莲藕吧？窖里还存着我前些日子腌好的桂花糯米藕，再拿藕粉和冰糖煮甜茶，然后外加糖醋藕条和香酥炸藕盒可好？”
“都好，你自己拿主意。”
其实从瑞芷昨日见到齐秦，心中已经感觉到有些不妙了，只是不知道皇帝对自己究竟是怎么个意思。难道她元瑞芷也要混得个御前待诏，穿黄鹂纹络的官服，做御用红袖添香，而后提拔成某宫主子，最后老死深宫的节奏？
不要啊……瑞芷怕怕地在心底嘶吼，虽然姐姐并不怎么喜欢皇帝，可是跟元岚共侍一夫，可不是怎么想怎么别扭么？
虽然瑞芷现在脑袋里已经跑过了几只小羊驼，手上的功夫依然还是利落不含糊，一刀一刀稳而轻巧，白皙手指灵活纷飞，恰如齐秦见到的那天一般好看。
齐秦不得不承认，他对瑞芷的感觉很独到、很特别，是一种夹杂着兴奋度和刺激感的东西，让他在一种奇妙的吸引力之下一步一步靠近她。
说起来也奇怪，这明明就是喜欢上了，可齐秦甚至都没有要给她赏恩封号的打算，似乎把她锁在那一亩三分地并不值得。如此这般，只是静静看着她，感受她在身边的感觉，便已经开始觉得有种富余的满足感。
想到这里，齐秦似乎又有些没了主意，既然她是元岚的妹妹，元岚又一向大度地很，不如同明妃商讨一下会比较好。
伴着瑞芷将饭菜装入膳盒的声音，齐秦决定去行宫问下元岚的想法。
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不过元岚似乎没有齐秦想得那般愉快，其实有两个女儿入宫为妃，这对于一般人家就是天大的荣宠了。谁知元岚听了之后差点就要蹦起来，不顾身子重起身就行礼。
“二妹妹命苦，五岁之前一直生病，算命的术士说不能在北方生活，只得把她一人留在南方老宅里。爹娘对二妹妹一直内疚，想好好补偿着，这才送进宫中做女官，想着将来做一个世家主母。皇上都把我拘在这宫里，还嫌不够么？瑞芷她玩性大，性子又直，怎么适合生存在这四方天里……”
元岚连说带演，也融入了几分真实情感，把齐秦给弄得一愣一愣的，最终又是手忙脚乱一阵儿安慰，并许诺等她成产之后，无论男女都晋升夫人。
按着临明后宫旧制，生了男孩可以晋升，女孩看皇帝心情。而如果已经是大于等于正二品的高位嫔妃，可酌情用赏赐代替晋封。齐秦这般承诺，元岚也不好再步步紧逼，两人有说有聊地吃完了饭，齐秦当晚就歇在了行宫东圣阁。
素馨见得齐秦离去，在有些后怕地劝慰道：“主子您也忒大胆了，这么把话都说绝了，让人知道还不知怎样做文章呢。”
“做文章怎么了？大不了说我善妒被呗，还能怎样？”
“主子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现下人人都说您贤惠，这么一闹……”
“素馨，我知道分寸。皇上多情，瑞芷性子又烈，两人在一道儿迟早都是会出事的。当年王府的蔺淑人，现下宫里的阎淑媛，还有宁贵姬苏苒，再加上一个我……我看除了皇后，他对谁都好得很，我可不让我们家瑞芷在这宫里白白看他各种雨露均沾。为了瑞芷，被人多说两句也是无妨的，何况现下宋王还未娶亲，一切都没有定下来，边走边看吧。”
重回大明宫的齐秦有种说不出的蛋蛋忧伤，还好大选开始，总算又有了一波新鲜潮流冲击了他的生活，便暂且把瑞芷放在了一旁。
这日瑞芷休沐，照例回家看了看，满载一车娘亲给的东西回到雍兰苑，便看得见善在那里焦急地等着自己。
“元大人，您可来了，我们小主找您有事情。”
“今儿是咏宜大选了吧？怎么样，选中了么？”
见善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元大人，可否边走边说。”
瑞芷快速地换了身衣裳，又把头发整好，便随着见善出门去。
“元大人……咱们小主被皇上相中了，册封正六品贵人。”
“嗯，不错……恭喜咏宜了。”
见善还没有答话，就见得身姿单薄的陈咏宜已经立在了她们要去的方向。见善上去一把抱住陈咏宜，惊讶道：“小主身子单薄，怎么不披衣服就出来了，您这些天一直病着，就这么落下病根可怎么是好？”
正说着，一阵风吹来，陈咏宜剧烈地咳嗽起来，声音好似从肺里咳出来一般，倒是把瑞芷吓了一跳。
到了陈咏宜的住处，问了几句话之后，瑞芷才开始头大起来。
原来陈咏宜前一段时间让宫里给吓着了，一直病得断断续续，压根儿就不想继续待下去。所以殿选那天也只是松垮垮地随便弄了弄，可谁知底子好，一眼就给齐秦看上了。陈咏宜此时是真心不想给齐秦当小老婆，被选上之后又是开始生病，见善看主子这般下去估计小命都没了，才想起来求瑞芷。
可若是陈咏宜没有通过殿选，瑞芷想办法让齐秦换个主意，当场把她赏给哪家大人也不是难事。可现下既然定了位份，姐姐又不在宫里，那可真是麻烦了。若是将来陈咏宜被册封后，那再想着出宫，可是比登天还难。
瑞芷又气又急，再次狠狠地叨念了陈咏宜一番，问她为什么不早点儿给自己打招呼。后者则是连连小心赔不是，眼泪汪汪看着瑞芷，倒叫瑞芷给泄了气，只得硬着头皮去找齐秦。
帮齐秦把点心端在桌子上，瑞芷小心翼翼地敲了敲桌子：“皇上，您忙着呢。”
齐秦抬头喝了口茶，夹杂着有些不满情绪道：“元大人一向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次过来一定是有事了？”
瑞芷想到这几日自己打了就跑，完成任务后就直接会处所，目的就是为了躲开齐秦，不由有些脸红道：“这几日下官很忙，不过皇上圣明，下官的确是有事要说……是下官的一个发小，被殿选选中，她……有点……”
瑞芷期期艾艾地还没有说到重点，齐秦就出声道：“你究竟过来之前身上弄了什么？朕怎么闻到一股栀子花的味道。”
方才回家时，给自家小侄儿带了一瓶栀子花的驱虫水，玩闹的时候想来身上也抹了不少。即便是换了一身衣裳，依然掩饰不住那种类似于香水的味道。
看着齐秦对着自己愈来愈逼近，瑞芷脑中警铃大作，也只得化作欲哭无泪。就在她不知是要推开还是后退的时候，外面传来小太监的高声奏报：“宋王爷到——”
第18章 乐乐
齐宋一头扎进殿来，对着齐秦行礼：“许久不见皇兄了，皇兄一切万安？”
齐秦收回即将揽在瑞芷身上的手，对着齐宋笑笑：“阿宋回来了？母后那边可去了？”
“嗯。”齐宋答应着，“母后派人去城外接的臣弟，自然是先去了母后那边。”
齐秦看着出落得愈见风华的幼弟，口中连连赞叹：“好好好，果然愈发益进了，母后看到了想必也是欢喜一番。”
“皇兄过誉了，倒见您也是更加龙马精神，想必圣体安康。”
于是这兄弟俩你来我去地打了几番太极，齐宋才开口告辞。齐秦知道齐宋一向识趣儿，估计是怕碍着自己公务，便再度和颜开口道：“再有些日子就是你生日，今年入了京，朕必当做主给你好好热闹热闹。”
“谢皇兄，臣弟告退。”
眼见齐宋要走，瑞芷不管不顾地对齐秦出声道：“下官送王爷。”
齐秦则是淡淡点头：“去罢。”
齐宋无言，瑞芷也无话，两人慢慢顺着宣辰殿的石板路往前走着。终于，到了一处岔路口，瑞芷给齐宋福礼：“下官告退。”
瑞芷的脚步声消失在远处，齐宋才叹口气，对着身旁小厮道：“胡杨，本王出京过了几年，这世道咋就变了呢？连皇兄都被一个小丫头片子嫌弃了，你说爷我还能找着媳妇么？”
这话说得胡杨都不知道怎么答，只得老实应着：“王爷您大抵是想太多了。”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齐宋一边摇着扇子，一边感慨着离去。
瑞芷站在不远处满头黑线，这宋王爷以为自己声音很小么……还有，他确定有好好上书房学习文化课？
瑞芷一边开小差一边走进了雍兰苑，就见得尚膳大人曲幽已经在自己房间等着了。
瑞芷跟曲幽一向相熟，便随意招呼道：“尚膳大人来了？想喝点什么吗？”
“我来你这里又不是为了喝东西的。”曲幽笑笑，“是太后那边，说宋王在京中的王府一切还不妥当，让我过去照顾几天的膳食，顺带叫尚仪局女史伍媚看看那边的下人是否滑头。我听说你和贾涵是三日一轮值，所以过来求你帮忙去一趟。”
瑞芷无奈道：“又来啊，上次出了承恩公府你还没谢我呢，这次又有什么事？”
曲幽听得问话竟然还红了脸：“是家里的有些私事。”
瑞芷听到这话也是诧异：“莫非是红鸾星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