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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待到夜间,众人都歇下之后,她才悄悄溜出房来,探察四周地形。
这里原本就是大明的宫殿,若论熟悉程度,又有谁能比得过前朝皇室?朱三太子改姓王以后,仍对幼年时候居住的地方梦绕魂牵,周妍做人媳妇侍奉汤药之时,耳濡目染也知道了个大概。满清入关虽有改建,但是无关大局。因此不过短短数日,周妍已经将整个紫禁城了解了个大概。
这天夜里她刚刚在床上歇下,突然间,外面一阵喧嚣声起,紧接着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周妍在房中听得清清楚楚,是宫中禁卫在捉拿刺客。
周妍暗道:宫中怎会有刺客?不知是何方英雄如此大胆?有心前去一探究竟,转念又一想:此人形迹既然败露,切不可和他有所瓜葛,以免引火烧身。
周妍正这样想着时,突然听见窗格子一响,一个人从外面滚了进来。黑暗里周妍看不见那人的神情身形,只听得他喘息声甚是急促沉重,想是受了不轻的内伤。
周妍情知此人既然躲在这里,无论是敌是友,都会给她带来极大的麻烦,当下更不迟疑,听风辨位,轻轻巧巧的一掌斩出,正劈在那人后颈之处,趁那人欲倒未倒之时,双手已经按在了那人的大穴上。
“若想活命,就莫做声。”周妍压低声音向着那人说道,继而摸黑将那人身上腿上的穴道连点了足足有十多处,这才放下心来,点亮灯火,又关好窗子。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你可知道你今天给我大大的惹了麻烦?”周妍向那人说道。
只见那黑衣蒙面的刺客是一个眉眼极为稚嫩的少年,望着周妍一脸惶恐的表情,偏偏咬紧了牙关,不肯说一句话讨饶。
周妍心中愈发不快,可是无论她如何逼问,那少年都一言不发。
正在这时,人声突然向她所在的庭院传来。周妍和那少年对望一眼,那少年突然开口说:“床下!”
周妍一愣,难以置信的望着那少年,只听得他的声音又急促了些:“你点了我的穴道,此处除了床之外,无处躲避,我死不足惜,可是姑娘武艺不凡,却隐在此间,难道就不怕被有心人发现怀疑吗?”
周妍一惊,她正是出于这种心态,才一时慌乱失措,迟疑未决,想不到竟被那少年看了出来。她心中颇有些恼怒那少年借此要挟,有恃无恐,却也知道轻重,当下毫不迟疑,将那少年直接抱到床边,塞在床底下,掩饰妥当。
片刻之后管事的姑姑便在门外敲门:“阿妍睡下了吗?快开门?”
周妍忙过去将门打开,只见外面除了管事姑姑外,还站了七八个宫中禁军,她刚刚打开门就向里面张望,管事的姑姑皱眉说道:“阿妍,方才可有什么古怪?”
周妍的神情甚是惊讶:“未有什么古怪。只是我正在梦中时,方才倒迷迷糊糊听到一阵喧嚣声,我起来点灯看时,倒什么也没有了。”
管事姑姑点了点头,将房中打量了一番,未发现什么异常,便带着人离开了。周妍等了好一会儿,见没了动静,这才又将那少年拖了出来,却见他满面通红,神情之间居然有些扭捏,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两人经历了这么一次患难,周妍发现此人武功虽然不甚高明,但是头脑尚可,先前恐吓他的话便扔到了九霄云外,反是动了和他攀谈的心思。问了一阵子才知道,此人姓陈名冲,年纪也不过十六七岁,不知从何处得了奇遇,学了一点武功,就不知天高地厚起来,认为自己可以在大内禁宫横行无忌,宰了鞑子皇帝还能全身而退,简直是狂妄自大的可以。
周妍于是半是嘲笑半是指点他:“你这点武功,在皇帝面前真心不够看的。你如果有心做一番事业,还不如弃武从文,去考个功名出来。”
陈冲摇头道:“我堂堂大汉男儿,怎能委身于贼?”
周妍道:“岂不闻身在曹营心在汉乎?”陈冲若有所思,周妍也不去管他,两个人一个在床上,一个在床下,便这样过了一夜。
第二天周妍起来时,陈冲自然已经悄然离开了。周妍睡卧警醒,甚至知道他离开的时间,但是却不好起来相送,因为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此人已经负伤,此时离开禁宫,比来时格外艰难,理应寻一个地方好好调养,再做打算,但是周妍本身也是寄人篱下,实在无法给他更好的建议,所以索性装睡,避了过去。
周妍此后几天中更不敢轻举妄动,只是留意听宫门的风声,未见听说有刺客落网,心中稍安。只是自那一日起,管事姑姑对她的态度却亲切了几分,她苦思了几日,也不明白其中缘由。
第14章 白门柳色发昭阳
数日后,听闻玄烨痊愈,回到皇宫,孝庄皇太后圣颜大悦,合宫皆有赏赐,就连周妍她们,中午也多了一道菜,正是圣光普照之意。
这天夜里,周妍又暗中出来探路。这次她探的是东六宫壁角一座封禁已久的院落,据管事姑姑姚姑姑说,此处乃是后宫禁地。但越是这样,周妍越是好奇。
只见这座小小的院落大门处,却是把守森严,有几个禁卫守在外头,威风凛凛。周妍是行家里手,自然看出这些人有着不凡的功夫。当下她也不敢惊动,从空中掠过,落在院子墙角的一棵梨树之下,却见主屋里烛光摇曳,窗纱上透出两个模模糊糊的人影。
周妍屏神静气,凑到窗边去偷听,只听到屋子里咳嗽声不绝于耳,不知道过了多久,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你……何苦还来看我?”声音虽微弱,却极其的婉转妩媚,令人心动神摇。
就连周妍,听了这声音,也忍不住赞道:好厉害,亏得我是女子,若是男子,单是这个声音,我便难以抵挡。不战而屈人之兵,这才是以弱胜强的手段!我所修习的法门,据说大成之后也神妙无比,却不知道有无这般厉害。她也是有见识的人,自然知道能发出声音的人,显然身怀奇术,非单纯天赋异禀便能做到。
然而一个男子的声音随即响起,声音冷漠镇定,就好像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一般:“朕为什么不能来看你?你既然入了宫,成了朕的妃子,不管你心念旧夫也好,另有图谋也好,都是朕的人,朕为何看不得?”
周妍听了大吃一惊,这才知道这屋中的男子竟是当朝的顺治皇帝!怪不得小小的院落之外,禁卫重重叠叠,只怕在暗地里,还潜伏着什么高手!
周妍一念及此,心中警兆突生,正在此时,脑后风声起,她来不及反应,已经被人制住,再也行动不得。
周妍自知武功和对方相差太远,索性也不挣扎,由着对方将她推到顺治皇帝前。那人向顺治皇帝禀道:“禀皇上,捉到一个刺客!”
顺治皇帝点点头,直接抓住周妍的头发,将她的头强行抬起,打量一番,阴沉着脸问道:“你是什么人?到这里来干什么?”
周妍尚未回答,阴影之中已经有一人代她开口道:“禀报皇上,这个人就是奴才向您汇报过的,苏麻喇姑带进宫来的那个女子。”
周妍此时心中更惊,她自负身怀武功,然而先是在屋外无声无息被人所擒,后又对阴影中的人毫无察觉,这才知道,满清皇帝身边的高手确实深不可测,对付满清鞑子之事,只能智取,不可力敌。
顺治皇帝听了影卫的话愈发恼怒,拽着周妍的头发向前扯了两步,恨声说道:“朕还没死!不消她苏麻喇姑惦记!便是这个女人死了,朕也不会看上你的!苏麻喇姑派你来,是不是要命你杀了皇贵妃!你可知道,胆敢谋刺朕的爱妃,是多大的罪过!”
周妍头发被扯的生疼,心中暗骂顺治皇帝粗鲁野蛮,果然是满清鞑子的作风,但是听他这么说,立即明白这似乎在病重、咳嗽声不绝的女子,只怕就是野史中受尽顺治皇帝宠爱的妃子董鄂妃了。
谋刺皇妃,自然是天大的罪过,周妍进宫日子虽短,却将这些宫规早背的滚瓜烂熟。她自知生死悬于一线,当下毫不迟疑,大声为自己辩解:“皇上息怒!奴婢正是苏麻喇姑嬷嬷选进来伺候皇贵妃的啊!因嬷嬷诸事繁忙,这才拖延了几日,奴婢等的心焦,便悄悄爬墙进来,探望皇贵妃一番。”
周妍这番辩白,其实很是冒险,她连猜带蒙,豪赌顺治皇帝对董鄂妃尚有旧情,果然见顺治皇帝顿了一顿,将抓住她头发的手也放了开,冷声问道:“果然?苏麻喇姑一向觉得朕有负大清,怎会特地从宫外找了一个女子来伺候这个女人?她不是一向盼着这个女人早死的吗?”
周妍继续扯谎道:“当日嬷嬷曾向奴婢言道,皇上极重情意,连犯了错的嫔妃抱恙在身,都体恤探视。嬷嬷见奴婢自幼生在江南,才特地向秦嬷嬷要了奴婢,前来伺候皇贵妃娘娘,好让皇贵妃娘娘早日康复。”
顺治皇帝皱眉道:“秦嬷嬷?”
影卫在旁解释道:“就是三皇子的乳母。”
顺治皇帝脸上神色稍霁:“此事朕倒要向苏麻喇姑查实后,再做决断。但你私闯禁地,仍是大罪!”
于是周妍被人看守起来,等待顺治皇帝的查实。须知皇帝日理万机,原本审问刺客一事本不该惊动他,但是他来探视董鄂妃,是瞒着孝庄皇太后的,自然不欲事情弄大,是以宁可亲力亲为。周妍倒心中平静的很。
其实苏麻喇姑送她到宫中的用意,她也猜到了几分,极有可能是看她长相尚可,希望顺治皇帝会看上她,当做玩物玩弄一番,好分了董鄂妃的宠;然而周妍也一早向姚姑姑打听到,在她之前,苏麻喇姑先后送了四五个汉女进宫,都是被顺治皇帝随便找了个由头,不明不白的死去,甚至有的连顺治皇帝的面都没有见,可见顺治对此事的抵触。
虽然周妍在危急关头扯了个弥天大谎,暂时骗过了顺治,但是她并不以为她这个谎言会轻易揭穿。一来苏麻喇姑是千伶百俐的人,不可能当面得罪顺治,极有可能为她圆谎;二来苏麻喇姑的确未曾告诉她为什么要她入宫来,实在不行她就咬死说自己会错了意;三来董鄂妃的情形,确实需要人照顾;最后,最重要的一点是,她趁着众人不备,在被人押下去前向董鄂妃做了一个手势暗示,她只要尚未变节,自然会想办法营救自己。
果然,第二天周妍就被带到了顺治皇帝面前,听他板着脸叮嘱了一大堆督促皇贵妃吃药等等琐碎的事情。周妍面上自然一一应了,暗地里却对顺治皇帝和董鄂妃的关系更加好奇:董鄂妃显然是不知道犯了什么错,才被秘密关在此处;可如果说董鄂妃是遗明内应的事情曝光,却也不像……
周妍重新被带回董鄂妃处后,见传说中一个千娇百媚的人儿此时面色蜡黄,骨瘦如柴,不觉恻然。她刚刚低声将顺治的那些嘱咐在董鄂妃耳边说出,就见她伸出一只瘦的只剩下骨头和皮的手腕来,握住周妍的手说道:“你果然是从金陵来的?”
周妍微微迟疑,她便抢先安抚:“别怕,此间更无外人。”周妍这才知道昨夜遇到的两个高手都是跟着顺治皇帝身边的,并非常驻在此,心中既觉得昨夜的窥视着实运气太差,又对后来的化险为夷庆幸不已,暗道老天保佑。
周妍点头,沉声说道:“不错,我从金陵而来。”这句话中的含义,她不需要说的太多,董鄂妃自然明白。
只听得董鄂妃声音细弱的开口问道:“可有凭据?”
周妍的神色也变得郑重之至,她在董鄂妃的凝视之中,一字一句的吟出一首诗来,却正是名列明朝复社四公子的冒襄和秦淮八艳之一董小宛的定情之作:“白门柳色向江分;一棹烟波溅练裙。莫道啼鹃啼不歇;皋云犹得似巫云。”
董鄂妃的神情瞬间变得激动起来,她紧紧握住周妍的手:“冒郎!冒郎现在可好?”
周妍心中暗道:我怎知冒襄怎样?然而在此情势之下,自然不便实话实说,好在秦淮八艳的生平是极熟悉的,当下毫不犹豫答道:“他仍对他如夫人董小宛思念甚深,著有怀念。”
董鄂妃闻言,眼睛里滴落了两滴眼泪下来:“是我对不住他……”
周妍早知董鄂妃只怕是董小宛,却对她假死进宫的一段事情颇为不解,故意说道:“娘娘千金之躯,只有冒襄对不住娘娘,娘娘又有什么对不住冒襄?”
董鄂妃叹道:“只因……只因我就是董小宛啊!”
周妍心中却想:我自然知道你是董小宛,可是世间传闻,冒襄起初看上的是陈圆圆,所以对你各种冷淡;而你自从归了冒襄之后,温柔贤淑,对冒襄无微不至,又有哪点对不住他了?
却听到董鄂妃幽幽叹道:“那日,柳姐姐哭着来找我,说只有我才能救大明,还有一干姐妹求我……我……我是个小女子,能有什么主见?冒郎安排我假死,我便假死了。”
周妍听了不觉有些无奈:“既是冒襄安排你假死,你又有什么对不住他的?”
董鄂妃不答,言语里弥漫着追忆的味道:“我自幼经人传授异术,面相本不易老,正巧鄂硕自己无女邀宠,有人穿针引线从中算计,我变成了鄂硕之义女,谎称年龄,在顺治十三年那年入宫。满清贵女和蒙古女子大多豪放,论争宠,她们自然远不及我,当年便被晋为贤妃,一个多月后,便成了皇贵妃。”
周妍不由得劝解道:“你委身于贼,事出有因,更是得了你夫君的允诺支持,又有什么对不起他的?”
董鄂妃抬头看了周妍一眼,目光之中说不尽的凄凉痛苦,她幽幽说道:“如果说,我背叛了他呢?”
第15章 云散水枯归何处
周妍原本正想安慰她道:冒襄那个小白脸也没什么好的,背叛了也就背叛了。然而随即她就明白过来,背上陡然生出一阵凉意:“你说的背叛是指,你……你爱上那个皇帝了?”当下便盘算着,如果董鄂妃真的已经投入敌方势力,那自己的处境堪忧!
董鄂妃摇头苦笑道:“我大他十多岁,是好给他当娘亲的人,谈什么爱不爱的,未免可笑。”
周妍却心中暗道:正是因为大了十多岁,洞悉世事,又温柔体贴,对于顺治皇帝这种年幼丧父,在多尔衮的阴影之中长大的孩子来说更为难得可贵,福临不迷她才怪呢。一边却问董鄂妃道:“既如此,你定然是感念皇上对你的好,对他心存怜惜?”
董鄂妃犹豫了一下说:“他整日为了天下百姓殚精极虑,没有一天舒心的日子,我怎舍得对他不利?”顿了一顿又说:“柳姐姐只教我伺机杀了他,可你也看到了,影卫时时随他左右,我一介弱女子,如何能杀他?更何况,我若杀了他,这偌大一个国家,谁来当皇帝?”
周妍不答,在她看来,全天下随便找出一个汉人来当皇帝,只怕也比满清皇室靠谱。因为帝王术尚可以学习,有没有主人公意识,是否为汉人百姓和江山社稷负责,才是最要紧的。崇祯皇帝煤山自刎之时,尚知道嘱咐李自成说不要伤害了黎民百姓,满人政权却只知道为八旗子弟考虑。
他们趁着李自成和明朝内斗,趁虚入关,却一直对汉人有防备之心,没有把中华大地当成是自己的家。慈禧道:“清非中国,辫子不能去,辫子去中国不亡则大清亡。”, “保大清不保中华 ”,“ 量中华物之力,结与国之欢心。” 雍正说“ 朕以外国之君主中国之事”。乾隆更直白:“朕乃夷狄之君,非中国之人。”这样的统治者,指望他们为中国做什么?因为他们自己觉得自己不是中国人,掠夺别人的家业太过容易,所以在关键时候,自然会为了满洲八旗子弟和自身的利益,牺牲汉人百姓,割地赔款,丧权辱国。
周妍正这样想着,董鄂妃却继续说道:“我不愿加害于他,所以知道内情的人纷纷骂我变节。皇宫中,皇太后她们也见不得我好过,终于,汤若望和玉林老和尚相看过我之后,认定我以媚术惑主,皇上也总质疑我对他不是真心,所以就被秘密关在了这里……”
“媚术?”
“你若修习得再深一点,就会明白,修习这种东西,身不由己,到了后来哪怕是你不想,也会成为一种习惯。”董鄂妃苦笑着说道。
“不,我修习的不是媚术。”周妍突然说道。
董鄂妃眼中诧异的目光一闪而过,却说道:“不是就不是吧,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皇上对我很好,我……我只觉得对不起他。所以我每次在龙气相侵之时,都不做抵抗,终于毒入心脉,病入膏肓……”
周妍听得暗暗心惊,既觉得惋惜,又为她感到不值。然而这是董鄂妃的选择,她已经牺牲了这么多,周妍自然不便过于苛责。她观董鄂妃面容神情,便知她没有几日好活了,正在感叹间,突然听到董鄂妃说道:“我就要死了,你有什么打算?”
几天之后。宫中哀声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