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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神看我？”
谢有容虽然被自己的形容雷到抖了一地鸡皮疙瘩，可是看着奴兮回头用一种堪称“惊悚”的眼光回望她时，还是立即炸毛：“怎么，我说自己聪明也不是，不聪明也不是，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
奴兮哆嗦着扯开谢有容，后退一步，“没事，就是觉得浑身忽然酥麻了……豆蔻该对我没用啊……”
谢有容：“……”
两人对视良久，忽而一笑，一齐坐在地上，互相靠着肩膀看星星看月亮，沉默下来之后，蝉鸣之声倒显现出来了，几只蝉鸣混在一起，有的低沉，有的高昂，谢有容缓缓的哼起调子，平平缓缓，不算动人，也不算难听，只是与刚才的琵琶声做对比，倒显得这歌声上去了不是一个两个层次。
奴兮闭着眼睛，舒缓身体，听她慢慢哼唱。
忽然一缕若有似无的血腥气传至奴兮的鼻尖，她霍然睁开双眼，站了起来。
谢有容肩膀一轻，疑惑的看着奴兮：“怎么了？”
“……没事，姐姐，我出去看看，你呆在家中不要乱走。”
这个表情怎么可能是没事，谢有容皱眉，看着奴兮出门而去，也立刻站了起来追了上去，挽住奴兮的手道：“我陪你一起去。”
“姐姐……”
“难道你觉得我是个累赘，不想要我跟着你？”谢有容一听奴兮话的语气，就知道她要说什么，马上自觉的举手再三保证：“你放心，万一有危险，我会溜得比兔子还快的，好不好？”
奴兮无奈，只好任凭谢有容跟随。
血腥味越来越浓，直至大门最盛，看来这味道便是从门外传来，奴兮横手拦住谢有容，不许她再前进，自己却轻轻走到大门前，取下门闩，将大门打开。
那该是谢有容一生难忘的情景。
适应了漆黑夜色的眼睛，可以清晰的看见，正门之外，湘衣提着浑身布满施虐痕迹的沈青，对着她笑靥如花：“实在抱歉，有人说她同样可以告诉我苏庭的下落，而代价就是我必须以谢有容为交换……所以，我与楚公子之间的约定作废了。”
“沈青……沈青……！”
谢有容大脑猛的一片空白，只余下沈青气若游丝的模样，她疾走两步就要出去，被奴兮一把拉住手臂，“姐姐，不要出去，她这样做就是想要你出去，你这样做，正中对方下怀。”
楚府沿墙皆洒了药粉，上次那个靖哥哥不幸中招，吹了一夜凉风，湘衣自然也明白，所以才想了这个法子，迫使谢有容出去。
有人说同样可以告诉她苏庭的下落吗？
是谁？
奴兮觉得牙疼，她向来不爱动脑筋，有什么东西用武力解决就再好不过了，可有些事情，偏偏武力解决不了。
她凑到谢有容耳边，用手掩住口，小声的问道：“这个湘衣怎么拿她下手做人质，这男的虽然残了，可这身量长相，不是上次一起跟来的那个男的吗？”
谢有容微微一怔，也反应过来，她与沈青没有多深重的情谊，刚才情况突然所以冒失，现在想想，湘衣没道理用沈青要挟她出去啊。
他又不重要。
“呵呵，沈青啊沈青，我真是为你感到悲哀。”湘衣扼住沈青的下巴，强迫他看着谢有容：“你看看你心上人那一副不在状况之中的表情，难为你竟然为了她想杀掉我，那句诗怎么写的，多情总被无情恼？呵呵……”
沈青奄奄一息，浑身全是斑驳的虐痕，他恹恹的看了谢有容一眼，而后将眼帘垂下，从始至终未发一语。
谢有容被他那一眼看得心悸，忍不住将手紧握成拳。
“心上人？”
奴兮看看谢有容，再回头看看沈青，再看看谢有容，再再回头看看沈青，瞬间沉下脸：“就他？看上我姐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莫名其妙，姐姐，我们回去吧，这两人有病。”
要关门，却被谢有容一把拦住。
“姐姐？”
奴兮不解，谢有容虽然手拦着她，视线却依旧停顿在那个沈青身上，她不记得姐姐与这个男子有过什么关系呀。
其实这不怪奴兮，沈青原来的职业是乞丐，以邋遢为荣，怎么恶心怎么来，被小十拍了一巴掌兼踹了一脚后不久，又被湘衣捉去，湘衣这样一个江湖上有些名气的美人，自然不大喜欢身边跟着一个脏兮兮的乞丐的，因为花了些钱让他梳洗打扮一番，不算俊秀，也看得过眼。奴兮虽然听闻过谢有容扮乞丐的事，也未曾料到湘衣身旁跟随的人，就是其中的一员，况且上一次的时候这人跟在湘衣身后，两人却没有过交流……
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呢？奴兮想不明白。
☆、第九十一章
“奴兮，救救他。”
谢有容虽然不懂湘衣口中所谓的心上人啊……难为你竟然为了她想杀掉我之类的是什么意思，可她直觉认为沈青会变成这模样，与她有着莫大的关系，难道，他认出来自己了？认出来她就是蓉城那个衣衫褴褛破败的容容？可是他从前也不爱那个容容啊，为何湘衣会说自己是他的心上人？
无论如何，既然湘衣将他折腾到自己面前，自己，就绝对不能见死不救。
直接的也好，间接的也罢，她不想有人再因为她受到伤害。
她何德何能，她承受不起。
“救他？”
奴兮为难的摸了摸下巴，救人，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这沈青很明显只剩一口气，救下来也活不了了啊。况且她最厉害的招式，不能被谢有容看到，能在谢有容面前施展的，也只是普通招式，唉，湘衣又是个女子，不好用毒啊。
拖拖拉拉，说不定人还没救下，就已经死了。
真麻烦，好后悔，自己当初为何没有研制些对付女子的毒药？
湘衣看着奴兮与谢有容踟蹰，手上用力，沈青不自觉闷哼一声，眉宇全是痛苦。
“怎么，谢姑娘，你当真舍得看他死在你面前？也是，你花容月貌，爱慕者众多，难道要回应每一个人的追求不成？他们爱你愿意为你去死，与你何干，你犯不着为他冒险。我真是百忙一趟，竟然拿这种小角色要挟你，真是……”
湘衣自嘲一笑，而后忽然沉下脸色，手上也发狠，就要结束沈青的性命，奴兮脸色一变，快如清风纵到她身旁，摁住她手腕上的脉搏，湘衣大惊，甩开沈青反手去捉奴兮，眼看着沈青就要倒在地上，谢有容连忙提着裙子跑出来要去扶他。
湘衣拽着奴兮扯了她一步，脸上泛起诡异的笑容：“哎呀，出来了。”
奴兮脸色不变，依旧缠着湘衣，另一只手却将水袖甩了出去，恰好拦住了从暗中冲出的两个人。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使的是调虎离山之际，就凭你们，想带走姐姐，门都没有！”
说完稍稍偏过身体，弯腰，左脚在空中划了一个半弧后，重重的落在湘衣的肩上，她藉着左脚为支点，生生的旋了个身，摆脱湘衣扑到谢有容身旁，一把捞起弯腰去拾沈青的腰，将她扔进墙内。
这样紧要的关头奴兮还不忘花痴一把，不愧是她看上的人，摔在地上的姿势都这么优美，裙摆飞舞，好像层层叠叠的白芍迎着月色悄然绽放。
只是湘衣却没心思花痴，奴兮这一番动作仅在瞬间便完成，如行云流水，让她暗暗心惊。
这样的武功，绝非一个这样大的小女孩该有的，这个女孩子不同寻常，她究竟是什么来历？
谢有容伏在地上，疼得说不出话来，她觉得整个人都被奴兮摔得不好了，可眼下的大局也容不得她抱怨什么，谁又想到，湘衣竟然还带着帮手，如若不是奴兮及时，她说不定就被那两人捉去了。
一只小青花瓷瓶不知何时出现在奴兮掌中，她拨开瓶塞，美滋滋道：“刚才还说只一个湘衣不能用毒真讨厌，你们两个就自己站了出来，你们是不是知道我的兴趣爱好啊？”
两名男子似乎知道奴兮手中毒药的厉害，同时退了两步，不再靠近趴在地上的沈青。
湘衣也没有缠过来，站在刚才的位置不动。
湘衣、那两名男子、奴兮与沈青，再加上半伏在门口的谢有容，气氛一时僵持不下。
“好了，奴兮，你再折腾，那位沈公子他该没气了。”
正在此时，一个如薄雪一样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沉寂。
“将他带进来。”
谢有容忍着痛抬头，楚应轩站在中央，眼眸清浅，仿佛看到的不是激烈的打斗，而是一场闹剧。
奴兮惊喜的回头：“师兄！”
湘衣目光愈加阴狠，牙齿几乎要将嘴皮咬破：“楚公子，你未必也太不把我湘衣放在眼里，你说什么我便毫无缘由的接受？”
楚应轩淡淡的说道：“你接不接受，对我而言并不重要，我说过，两样都想要，不贪心，只要你有那个本事。”
“……你！”
奴兮看着湘衣憋着气不敢发的模样，忍不住对着她吐了吐舌头，湘衣气结，却偏偏只能忍着。
韩小蝶说过，若楚应轩不在，她或许还有机会带走谢有容，若楚应轩出现，便是万分之一的可能都没有了。
从见他第一眼到现在，他身上的确有一种神秘的气质令人倾倒，但韩小蝶又为何如此肯定，此人惹不得？
她闭上眼，平复内心的燥乱，再睁眼时已是一片宁静。
“我们走。”
两名男子得了她的命令，立刻躬身退入黑暗。
淡淡的血腥味萦绕在空中。
谢有容慢慢的撑起来，走到沈青身边，越近，血腥味越浓，刚才的奴兮，是否就是闻着了这个味道，所以才说出门去看看？
为什么会是这样子。
沈青无神的眼睛望着她，嘴皮颤动，一旁的奴兮根本听不懂他在讲什么。
可是谢有容听懂了。
他在唤她：“容容……”
原来，他真的认出她来了。
这是一种奇异的感觉，如果非要谢有容来形容，她只能说，莫名其妙。
过去的光景犹在眼前，那样鲜活，而眼前的沈青，却快死了，而且，还是为了她。
她那时不过是在他身边坐着，一起讨了两顿饭而已，根本没有任何交接，也没有产生任何情愫的可能，为何，为何这个人竟然爱上了她？
不是普通的，肤浅的，轻薄的，可以任人随意践踏的，为她的容貌所迷，而是真心爱上她，并且为了这份情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完全，无法解释。
沈青依旧模糊的唤她：“容容……容容……”
而谢有容的表情，则是完完全全的空白。
奴兮这时反倒不知所措起来，退到楚应轩身旁，抓住他的衣袖，将身体埋在楚应轩的怀抱里。楚应轩轻轻拥住她，手温柔的抚摸着她的头发，奴兮温顺的蜷在楚应轩怀中，看着地上的两人。
虽然不明白这个沈青的身份，可联想谢有容与湘衣刚才的话，她也可以前后推敲出来大概。
应该是从前的某些经历，让这个沈青对谢有容生了情愫，谢有容却完全不知情，一直没有将他放在心上。湘衣追查苏庭的下落，查到了谢有容，而沈青也为了她自愿留在湘衣身边。
恐怕湘衣口中那个同样知道苏庭下落的人与她做了什么危害谢有容利益的交易，沈青为了保护谢有容对那些人下毒手，却被对方收拾了半条命，又拿到谢有容面前来刺激她。
到底，是谁呢？
难道是君长笑的人？一直以来，只有他几乎是狂热的折腾谢有容来着。
……帝王的心思真难猜。
刚才还眉目含笑乱弹琵琶，一转眼便生死离别。
因为无常，所以生命格外珍贵。
☆、第九十二章
谢有容一直没有说话，就这样看着沈青，直到他彻底咽气，才站了起来。
“我们回去吧。”
她似是对着楚应轩与奴兮说话，眼眸却没有焦距，竟然连沈青的尸体也不管了，奴兮想说什么，被楚应轩止住，他说了声“好”便为谢有容让出路，让她回去。
谢有容慢慢的走着，她告诉自己，她不怕，她不觉得恶心。
她看过秋萍的死，看过董玥的死，一回生，二回熟，尸体和睡着的真人没什么两样。
只不过是，血腥味浓郁一点罢了。
她慢慢的回到自己的房间，慢慢的拔下发上的簪子，慢慢的褪去衣衫躺在床上，慢慢的合上眼。
这只是一个噩梦，一个醒不来的噩梦。
她的生活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应该每天清晨摔掉闹钟，把头蒙在被子里赖床，然后在不得不起床的情况下，用最短的时间穿衣服、洗脸刷牙，在助理三催四请下赶通告，羞辱下陈嘉辞，回家后再刷会儿网页，玩会儿游戏，安然入梦。
循环往复。
在大染缸一样的娱乐圈，她没有磕过药，没有和长得帅的男星鬼混，拒绝陈嘉辞的潜规则却又以他为盾抵挡其他的潜规则，受到最大的惊吓是险险避过一起连环车祸。
她的生活，明明该是这样的。
有鲜花，有赞美，有闪闪发亮的镁光灯，也有恶意揣测。
或许有大落起伏，却怎样……也不会经历生死阴谋。
她仅仅二十一岁，人生才刚开花，稀里糊涂到这里后，却不得不逼迫自己枯萎。
……
“谢姑娘，有没有人说过，你比你自己想象中的要薄情？”
霍然睁大双眼，谢有容看清来人的身份之后，倒吸一口冷气，退至墙角。
她一手伏在墙上，一手紧握成拳，放在心口，是一个极度不安的姿势。
“秦晗？”
她怎么会在这里，是怎样悄无声息进入房间之内的？
秦晗没有回答，仍旧问：“有没有人说过？”
“……我不是薄情，我只是想多保护自己一点，这有什么错。”
“所以，即使沈青为你而死，你也不觉得伤心，对吗？只认为这一切不该是你经历的，对吗？”秦晗躬身，袭进谢有容身前，与她眼眸相对：“你觉得自己好无辜，自己同样受害，对吗？”
“不是的，我没有，我、我……”
“回答不出来原因了吗？”秦晗拾起她的一缕头发，放在鼻尖轻嗅：“回想这一年，你经历过多少，从皇宫，到清风寨，到如今，又死了多少人？婉兮、秋萍、秦颂、秦晗、董玥、魏于、苏庭……如今再加上沈青，似乎你走到哪里，人就死到哪里？你走到哪里，灾难就蔓延到哪里。你不觉得很奇怪吗，就像是一个召唤死亡的怪物……”
谢有容凄惶的摇头：“不是这样的，秦颂没有死，秦晗也没有死，苏庭……下落不明，剩下的……剩下的……”
“你确定？以君长笑的性格，秦颂丢了你，他还有活头？至于秦晗……也对，她没死，她是诈死，她又活了……但是那又如何，少了一个两个，那又如何，还是死了那么多人……你就不敢大方的承认一次吗？如果没有遇到你，他们或许不会死，你从来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性吗？”
“什么？”
“让我来算一下，婉兮当初被算计，是因为君长笑宠你冷落了她，导致曦若落井下石，开始算她总账，秋萍这个倒确实与你无关，董玥你明明可以救她，却没救，魏于我保证你至今还觉得他死有余辜，苏庭被你错开手脚筋骨，不能动弹，你不就早猜到她该是遭遇不测了吗？要不然为何不敢问楚应轩她的下落，还拿什么筹码做借口，而沈青……刚刚就死在你的面前。”
秦晗放下头发，边掰手指头边数落谢有容的不是，最后撇了撇嘴，嫌恶的道：“我保证楚应轩明白你这怪物体质，更不会喜欢上你，你只有一张脸能看，但这张脸还不如他自己的好看，清粥淡菜应该比较合他的口味吧，就像……奴兮，他不是已经向她表白了吗？你不如考虑一下云舒怎样，他虽然从前爱慕姬柳，可如今却是真的喜欢上你，退而求其次总比两手空空好……一般人经历你这么多，早死了好多次了，你确定次次都是因为你幸运所以才躲过？”
谢有容抱着头，将自己深深的埋在阴影里，可秦晗还是不放过她。
“沈青死了，他为你死了，但是……谁管他呢，你如今算熬出头了，哪怕他的死只是一个引线，哪怕有更大的阴谋，楚应轩也会为你解决的，毕竟你们两个人身上种了生死蛊，他无论如何都会保护你……哪怕并非出自本心。”秦晗露出一个既羡慕又嘲讽的笑容：“你为何不告诉他你喜欢他呢？为何一直嘴硬？是怕被拒绝，还是因为你的对他的爱太清浅，清浅到不足以让你告白？毕竟你是那么爱自己，如果万一他不接受你与你生出芥蒂，更下决心取出身体里的生死蛊就不好了，那可是你最后一张保命符。”
全部都被猜中了。
她所有的心思，全部都被秦晗猜中。
她的冷漠，她的自私，她明明对楚应轩说过自己会改的，可是还是不行。
她理智上信任楚应轩，骨子却依旧缺乏着安全感。
所以，她对奴兮说她对楚应轩一点好感也没有。
若是楚应轩因为她的好感生了疏远之心，将种在他们身上的生死蛊取出，她该怎么办？
她为了自己，生生将楚应轩拉上了同一条船，面对着未知的暴风雨，哪怕，她有一天被有心人士利用，当做威胁楚应轩的最佳武器。
可是，那又如何？
“……你不是秦晗。”她缓缓的抬起头，脸色在皎洁的月光映照下，肯定的说道：“你是谁？”
真正的秦晗，不可能知道这么多，她深心处的隐秘，她不为人知的龌龊情绪，从未宣诸于人，甚至表情上也不曾坦露半分，秦晗不可能知道。
秦晗愣了下，继而弯起了唇角。
“如果我说，我是鬼，你信吗？”
“鬼？”
“是啊，所以你的事我都知道，我死了，化作了鬼，缠在你身边，因为我认为是你害死我的……”
秦晗轻轻的拢住目瞪口呆的谢有容，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