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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错过了楚应轩的情窦初开,遇见时,他又已足够担当守护他与奴兮的未来,于是这遇见,怎样不甘心也只徒留惘然,最后他走他的路,她过她的桥,不说背道而驰,只交叉而行,便足够她与他越隔越远。
“我想清楚了,这次君长笑闹够之后,我便离开。”她缓缓开口道:“楚公子与君长笑牵扯太多,我呆在他身边,只会给他添麻烦,而且我也该独立在这里生活了。”
她给过自己最后一次机会,从念柳湖旁跳下去,结果未能如愿以偿。
她该死心了。
“啊——?”奴兮顿时不知所措,只呆呆的望着她,最后竟然问了一句:“为什么?”
“不为什么呀。”
“为什么为什么!”情绪渐渐激动。
“……”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声音已经开始抓狂。
“……”
“你不喜欢我吗?不想和我在一起吗?”
谢有容有些扛不住:“我怎么不想和你在一起,分开,并不代表陌路,我还是你的姐姐。”
奴兮苦着脸道:“可是这样我就不能天天见着你的脸了。”
奴兮死死的盯着铜镜,恨不得将谢有容定格在里面,谢有容被她看得寒毛竖起,却看她忽然指着铜镜道:“哎呀,姐姐你看,你额头上的疤怎么没了?”
“咦?果然!”
不知何时,那一片指甲盖大小的疤痕,竟然长好了,再也看不出来受过伤的痕迹。谢有容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当初还道毁了容,可真正忘记这道疤时,它却自己愈合了。
糟了,红颜薄命。
她自有了这道伤疤之后,便得楚应轩庇佑,这难道是上天的暗示,她离开楚应轩,又要回到当初水深火热的波折日子?
……不,她不该迷信,她该以科学又辩证的眼光看待这件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可是她连穿越这种最不可能的事都经历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算了,不能再想了。”
越想越怕。
谢有容扑棱扑棱脑袋,起来牵起奴兮的手就往外走,“不是说楚公子有事找我吗?已经耽误了这么久,我们快点去吧。”
她是以转移目的为话题才与奴兮说去寻楚应轩的,谁知道见了楚应轩,奴兮立刻松开她的手欢呼一声扑到楚应轩怀里:“师兄,我今天才发现,姐姐额上的疤好了!”
“嗯,我知道。”
奴兮惊讶:“师兄你知道。”
谢有容也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抚了抚额角,讪讪道:“我倒不如楚公子关心自己这张脸。”
又有些疑惑:“可是我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生肉时不时该很痒吗?可我从来没有去挠的冲动。”
楚应轩看着谢有容解释道:“是因为禹岩的缘故。民间有一味偏方,说是挖禹岩磨成粉,兑入水中清洗伤口,伤口愈合生肉时便不会发痒。”谢有容受伤时正是初春,倒春寒未散,薄荷虽然同样止痒,可性寒,不如禹岩温润,不宜在春日入药。
谢有容听完如遭雷击:“不会是楚公子你亲自为我……”
楚应轩不甚在意:“这只是小事罢了,容貌于一个女子而言,最是重要,交予旁人,我也不放心。”
这怎么是小事。
她自己都想不到的,他为她想到了。
原来他这样细心。
这只是件小事,如果她一直懵懂,没有发现,他是不是也一直不会说?
唉,果然与迷信没有一点关系。
伤口之所以愈合,全都是因为楚应轩。
全都是因为眼前这个人。
因为他。
☆、第一一七章
小白酒醒了,蜷在一旁舔毛。
谢有容原本已经做好准备,无论楚应轩怎么问,她都不会说出姬柳怀孕的事,说出来,她犯的便是“欺君之罪”,君长笑正愁没理由整治她,她说出来这不是自投罗网,再和他纠缠不休?可是得知他为她亲自去挖禹岩之后,这坚持便摇摇欲坠,而后轰然倒塌。
她狠不下心对这样的楚应轩说谎。
这个人曾经说过,她说的话,他哪句没信过。
他一心一意对她好,从来没生过杂念,她不可以因自己的私心,让事件困入僵局。
“怎么了?”
楚应轩看谢有容目光盈盈的望着自己,似在挣扎,便问了一句。
他的话恰给了谢有容铺垫了一个开口的机会,她深深的呼吸了两下,道:“楚公子,关于昨夜的事,我有些话想同你说。”
她并不是一个油嘴滑舌的人,遣词造句更谈不上意境,只平平的从头至尾将自己初入绛薇阁,打算剪床单搓麻绳吊着逃走,却无意翻腾出了姬柳藏在衣柜中的小衣裳和小鞋子的事告诉楚应轩,楚应轩越听,表情越严肃。
谢有容心中越发惴惴不安,问他:“我当初是不是做错了?”
楚应轩单手支在下颔处,陷入沉思。
谢有容又道:“楚公子,你虽然知道我不是璃国人,却恐怕也猜不到我真正的来历,那里于璃国而言,就如同水中的倒影,虚幻飘渺,我一直猜测,或许是因为某些关系,我与姬柳同时落水,空间交换,身份相替,我来到了这璃国,她去了我所在的地方,谁也回不去。”
所以这两年来,都无人得知姬柳的消息,就如同她在现代,完美无痕的消失。
……这样是最好的解释了,谢有容想,无论是对她,还是对姬柳。
姬柳有孕在身,根本禁不住在水中折腾那么久的,唯有如她一般瞬间穿越,到了现代,凭借现代先进的医学技术,保住腹中胎儿,留在这里,多半已经流产。
楚应轩仍旧沉思。
他并不觉得谢有容的话匪夷所思,事实上这很容易理解。
凭空出现,怎样也查不出来历,君长笑还怀疑过她是只妖精,一只在念柳湖中,吸收天地灵气,幻化成人的鲤鱼精,吃了姬柳进补,而后嫌水中无趣,出湖来嬉玩两日。
后来证明她是个人,君长笑还失望了很久。
姬柳纵湖时,竟然怀有身孕。
事情比他想的那更加麻烦。
一个女子,明知自己怀有身孕,还坚持纵湖,为什么?
楚应轩再次入宫,却没有带上谢有容与奴兮,他并不急着寻君长笑,而是先去了念柳湖,望着湖面发呆。
他听过海市蜃楼的故事。浩荡沙漠中,绝望的旅人看到不远处有一片绿洲,端立一座美丽古楼,旅人拼命赶路,想要投奔休憩,最终发现那只不过是一抹阳光折射的幻象,是不存在的。
是否那一刻,姬柳就好像绝望的旅人,她在湖面中看到美丽的幻象,被其诱惑,伸手去抓。
命运就在那一刻,脱离了原来的轨迹。
那并不是幻象,而是真实存在的,她抓住了谢有容,将她从幻象中拖出来,自己却迷失其中。
而奇迹只发生一次。
之后的谢有容,无论怎样从湖边跳下去,都回不去了。
事情是这样吗?抑或,这与姬柳无关,只是谢有容一个人的海市蜃楼?
君长笑已经连夜审了太医院,药方上落款的太医根本没有为谢有容开过安胎药方,也没有为其他妃子开过,那张药方是伪造的。
他向来知道后宫是非多,反正往上数几千年,也没几个皇帝的后宫是安生的,他没指望自己那些妃子多规矩干净,只要事情不闹大,不闹到他烦心,怎么胡来都行。
谁知这回鬼迷心窍,竟然在还未查清楚事情真相的情况下便与谢有容发难,还被轩误会,质问是不是喜欢谢有容。
真是丢脸。
得知楚应轩入宫的消息,他立刻赶去念柳湖,却看到楚应轩半跪在湖畔,一手伸进水中,缓慢的搅动着。
一圈一圈的波纹散开,撞上荷叶,又成了一圈新的波纹。
“轩?”
楚应轩并未回头,只停下手中动作,道:“皇上,你认为当初,皇后为何要跳湖?”
君长笑微微一怔,想了想答道:“大概,是不爱我了吧。”
“是吗?”
“她是个骄傲的女子,生来金枝玉叶,一时为我所惑做错了选择,而后便受无穷无尽的后悔折磨。”君长笑声音苦涩:“与其如此,还不如离开我身边。”
如论如何否认,姬柳终究是前朝公主,是他杀光她所有的亲人,灭了她的家,灭了她的国。恨比爱深太多,便怎么也不能在一起了。
“我倒认为,姬皇后还是爱着你的。”楚应轩站起来,转过身,来到他身旁:“我曾经,与姬皇后有过这样一段对话。我说,昭国还在,她永远只是公主,你若为帝,她便为后,她的孩子为太子,是未来的帝王,昭国也好,璃国也罢,换汤不换药,都掌握在姬家手中。”
君长笑惊讶的望着他。
“如果姬皇后真的不爱你,她便是杀了你,也会留在宫中,等待自己的孩子出世,可是她没有。”
“你在说什么,等待自己的孩子出……世……?”君长笑哂笑反驳,到最后脸却煞白,不可置信的望着楚应轩:“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你已听的清清楚楚,又何须我再次重复。”楚应轩偏过视线:“与其怀疑谢有容,不如去秦晗住的地方看看,她最近的手腕,倒是比从前厉害多了,三言两语便蛊惑出许多事端,将谢有容玩弄于掌心之中。”
“……”
“谢有容并不是你的避难所,你为难她,该存在的矛盾也还是存在着,不会自动解决。”
该辜负的,不该辜负的,他通通都辜负了。
谢有容想错了,姬柳并没有与她互换,到达彼此的世界。
姬柳还在璃国。
她太爱君长笑,舍不得杀他,又放不下芥蒂,所以扮作秦晗,留在他身边。
是报复,也是折磨自己。
直至楚应轩离开,君长笑还是没有缓过神来,他站了许久,直到夜色将近,宫娥掌灯,才跳转头回宫。
他和姬柳,原来有过一个孩子,而她没有告诉他,带着他们的孩子从念柳湖中跳了下去。
他当初百思不得,她为何要离开他,没有一点预示与征兆。
只是两年后的如今,他忽然忆起,在她跳湖的前几天,他对婉兮说过这样一句话。
“我永远不会立姬柳的孩子为太子。”
说完之后不久,他遇见了谢有容。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谢有容又为奴兮讲了一次《画皮》的故事,这个故事,她曾经与楚应轩说过一次,这次无聊,又与奴兮说起。
奴兮听得津津有味,一直纠结着将军到底是只爱公主靖,还是移了几分给狐女小唯,最后嚷嚷道:“真讨厌,他就不能只爱一个吗?只爱一个人,无论另一个有多好,比他爱的那个好一千一万倍也不变心,就那么难吗?”
嚷完想了会儿又忽然来一句:“啊——我终于明白我为什么那么不待见君长笑了!”
谢有容问:“为什么呀。”
“他不就和那个将军一样吗?又喜欢姬柳,又喜欢我姐姐,最后好好的两个女子,都被他弄死了……作孽,我姐姐当初怎么就鬼迷心窍,要去做他的妃子气师兄呢,牙疼!”
谢有容窘:“那还不是为了你……”
“为了我?”奴兮不解:“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因为你师兄喜欢你啊,当然不会再接受你姐姐的情意,你姐姐没办法,只有入宫了。
谢有容在心中默念,嘴上却说:“没事,我乱说的。”
“——……”
☆、第一一八章
韩小蝶兴致忽至,去郊外扑了一筐蝶,而后带回府中,紧闭好门窗以及所有走风的位置,最后确定蝴蝶飞不出去之后便打开筐子将蝴蝶放出来,一时间,满屋子的蝴蝶飞飞,她展开长袖绕了两圈,仿佛那蝴蝶是为她而舞,倒也让她那张原本只算清丽的容颜妩媚不少。
“好看吗?”
舞了几圈,她也有些头晕,借势靠在一直在屋中逗弄胭脂的姬柳身上,温香软玉,投怀送抱,倒别有一番滋味,姬柳用丝绢擦擦手,道:“好看。”
“这是我昨天夜里做的一个梦,梦到我环绕在蝴蝶之中,啧,我被自己美醒了……”
韩小蝶陶醉的伸出手,一只蝶飞累了,恰好看到这么一个休憩处,便停在她指尖上,白色的翅膀缓慢的上下摆动,姬柳被她倚着,略略有些不舒服,但也没有将她掀开。
只道:“在我面前,也敢夸赞自己美。”
“……就是在谢有容面前,我也敢这么说。”
“人小鬼大。”
韩小蝶胡闹一阵,顿觉无趣,蝴蝶在房间里飞来飞去乍一看很美,可看多了也烦,且落下的蝶粉之后要收拾许久,贪一时新鲜,总要付出几倍的代价,她从姬柳身上站起,要去开门,将蝴蝶全部轰出去,正在此时,却听外面有人道:“小姐,皇上来了。”
君长笑?
姬柳和韩小蝶同时一怔,姬柳先反应过来,道:“我马上便出来。”
“不必。”
君长笑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姬柳脸色一僵,先将胭脂从桌上放下,又几步到梳妆台前将平日摆放整齐的胭脂水粉打乱,只是销毁证据刚进行了一半,君长笑已经推开门了。原本困在房间里的蝴蝶瞬间寻到了出头,一只一只向门口飞去,情景好不壮观。而君长笑的眼里只看到了姬柳。
蝴蝶渐散。
君长笑对旁边的韩小蝶道:“你出去。”
韩小蝶小声的答了一句“是”便退出房间,只是在临走时,忧虑的向着姬柳所在的位置望了一眼。
君长笑也不管她,一把抓住门框将门合上,房间瞬间恢复成刚才的幽闭模样。
姬柳缓缓的站起来,行到君长笑旁边,施了一礼,道:“不知皇上亲自来秦晗居所,是有何事情?”
君长笑道:“我来,确认些事情。”
“哦,那确定过了吗?”
“确认过了。”
君长笑似一夜没睡,神色有些憔悴,眼底有一层淡淡的黑,他托起姬柳的下巴,拇指恰扣住她的下唇,他仔细研磨,恨不得将眼前的女子磨到骨子里。
两弯淡眉,秋水翦瞳,淡粉色的唇色,从不穿红色的衣裳。
她和从前的姬柳,如此不同。
他缓缓将视线移到姬柳的腹部,明明什么声音都没有,他却似可以听到那里发出心跳。
砰。砰。砰。砰。
姬柳却依旧保持被他扣住下巴的姿势,平静的看着他,眼底清明,不含一丝情绪。
原来如此。
君长笑豁然明白,为何自己没有认出她来。
因为她看他的眼神,没有一丝情绪。
她从前爱他时,眼底总含缱绻,回眸顾盼,欲语还休。
她从前恨他时,更只用行动表达,捋起他的袖子,狠狠的咬他的手腕,指甲紧紧的嵌在他的肉里,如同受伤反扑的兽。
君妾已陌路。
“公主。”君长笑拾出已经扔了很久的称呼,问姬柳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姬柳道:“我很早之前便告诉过你了,你不知道吗?”
君长笑似被烫着一般松开她的下巴:“你真的舍得我爱上谢有容?”
“与我舍得舍不得有什么关系。”姬柳侧过脸,嘴角抿起一抹笑意,驻定答道:“你已经爱上她了。”
“我没有!”
“驸马,你何时变得这般自欺欺人。”姬柳不顾他的辩解,道:“你只想从前招惹你的人,是什么下场,再想想谢有容如今的状况,你便知道,她有多不同。”
君长笑向来心狠手辣,杀伐果决,更不许谁挑战他的底线。
他刚登基时,因为前朝没有约束,各方势力自成一路,谁也没把他这个刚篡位的皇帝放在眼底。
有阵子,武林中了个异常惊才绝艳的男子,风流天成,名声大噪,在百姓中着实津津乐道了许久,盖过了他这个皇帝的风头。一日他闲着上街,听人无聊碎嘴,说那人武功如何卓绝,便是最防范森严的皇宫,他也进出犹如无人之境,前不久还偷了皇帝的玉玺,玩了两天又还了回去,皇帝竟然都不知道!
这当然只是荒唐戏言,是百姓胡诌,是他们对遥不可及的尊贵皇族的虚妄幻想,皇宫守卫,便是宫中的宫娥太监,宫外的文臣武将,都层层检验,更何况凭空出现一个陌生人。
君长笑当时没有反应,回宫之后便下了诛令。
十万铁蹄一过,别说那个什么惊才绝艳的男子,便是他背后所有势力,也灭了个一干二净。
如今武林如此衰落,也是因为君长笑的压制。
他是一国皇帝,九五之尊,决不允许有人名声凌驾在他之上,并拿他做比较,消遣开涮。
但仅在谢有容身上,他便破了无数例。
谢有容顶了他那么多回,他次次气的跳脚,却又次次饶了她。
他每日处理那么多国事,最小的一件都比谢有容重要何止百倍,可偏偏每个月,都要腾出时间听她说关于谢有容的事。
即便没有楚应轩,他也不会杀谢有容的。
姬柳道:“你只问自己一句,接近云舒失败后,若不是楚应轩阻拦,如今的谢有容,是已经死了,还是再次回到那个绛薇阁,继续做你的容妃?”
“所以,我才要问你到底想做什么?”君长笑苦笑:“你那么拼命要我对她生情,究竟想要做什么?”
“谁知道,大概,是不甘心吧。”姬柳低下头,缓缓道:“我与婉兮都做不到的,我想她可以做到。”
她与婉兮从前斗来斗去,无非是为了成为君长笑心中唯一,她为了君长笑,背叛自己的国家,婉兮为了君长笑,甘愿诈死,利用楚应轩揪出藏匿暗处操纵一切的云族,让他真正君临天下。
她已经败了,可婉兮也没赢。
谢有容的出现,打乱了她所有的计划。
云舒并未泄露陵寝的位置,君长笑国库依旧空虚,根本没有多余的钱招兵买马,楚应轩处也踟蹰不前,更为了保护谢有容与她结下生死之契,君长笑又移情别恋。
她现在,比曾经的自己还惨吧。
四面楚歌,唯有杀了谢有容,方可破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