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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夫人却听不见。
“夫人？”
她蹲下来，望着老人安详的脸，落下泪。
“您也看见了吧，他和雕像一模一样，果然是传说般的英雄呢。”
风轻轻地吹着，薇薇安为夫人披上毛毯，埋下头在她膝间哭泣。那段王者枭雄征战沙场的史诗随着她的死尘封了，卡亚那的过去再也没有人知道，神话永远驻于光明的正义中。
圣加纳战最后一人去世，享年121岁。
*********
末森林的边境里，巡鸟的巢穴。
安吉腰间系着鼓鼓的工具袋，在一群骨头鸟中间忙碌。她穿着窄袖的衣裤，登着皮靴，棕黑色的卷发向上束起，扎成精干的马尾。
她替一排巡鸟清理关节间的碎石，忙完了这边，又赶到鸟巢处抱起哇哇乱叫的雏鸟。这时远空有什么东西飞过来，不是巨大的巡鸟，而是一个小小人。
“妈妈妈妈！我们回来了！我好想你！”
扑腾着小翅膀就撞进了妈妈了怀里，阿诗铃嫌恶地推开那些小鸟，嘴里嘟嚷着：“走开！不要跟我抢妈妈，你们都霸占她好久了！”然后又腻歪的爬进她妈妈怀里，使劲往上蹭，吧唧一口，口水粘粘的给了一个重逢的吻。
安吉宠溺地看着小女儿，心疼的理了理她汗湿的发。小家伙跑得太急，两个脸蛋都红彤彤的，好像还瘦了一圈。
“外面好玩吗。”
“好玩！我看见好多活的东西，它们暖暖的，有心跳，血是红的，和我们一样！我还交了个人形朋友，他真的像你说的那样脆弱耶！”
安吉失笑：“是吗，你怎么知道的。”
“……”
突然间不说话了。
小家伙噌的一下从安吉怀里爬起来，两步三步的已经飞出去：“我先去看老骨！”
望着她的背影，安吉抬头朝风里问： “爸爸呢？”
“爸爸去找大骨架交货啦！”
看来今天是要提早回家了。
收拾完手边的东西，安吉从山崖上攀下来，落到平坦的悬崖上，骑上巡鸟，拉紧缰绳往家里飞。
末森林的边境里永远是这样一幅景象，混沌模糊的天地，逆流轰鸣着冲起，此起彼伏。无数的巨柱耸立成林，高插入云端，彷如支撑整片世界的梁柱。安吉的家就在这些梁柱之中，绕过十道弯，俯冲直下，还是在他们第一次来的地方。
那处红墙绿瓦的小屋。
稳稳的在地上落下，安吉拍拍巡鸟的鼻梁，示意它今天可以下班了。
她走向屋，推开花园的栅栏，一面取下护身的装备走过碎石小路，推门而入。
猛地被人捉住。
长长的炙热的吻在她口中流转，熟悉的气息袭人，好闻得令她沉醉。
他长久以后才放开她的唇，看着因缺氧而有些眩晕的她，笑得灿烂而深邃。
“我回来了。” 捏起她的下巴，轻点一下唇，“带了最新鲜的水果和蜂蜜，还有你要求的东西。”
好半天才从半晕中缓过神来。她脸颊微红，望着他的眼里满是蜜意：“回来就好。刚刚阿诗铃说你去交货了，怎么这么办好了。”
“嗯，办得很快。”他笑，若有所思，“这次还带了一个朋友回来。”
“朋友？是谁。”问完以后忽然又想到了，“卡洛塔尔？”
“嗯。”
“她的时间也到了吗，她是最后一个人了吧。”
“是啊。”
不知不觉竟然连卡洛塔尔也离世了，人间的世界已经过了多少年，她完全没有概念。
“我都还记得建造神殿那会儿呢，仿佛发生在几周前，这时间也太快了……现在外面是哪一年？”
“你管它是哪一年呢，反正你现在是在这里，你牵挂的一切都在这里。”
他又低下头来吻她，手绕到她脑后，解开马尾上的头绳，浓密的长发随之披了下来，落了她满肩。
他深吸一口气，捕捉到她发间的清香，将吻转向她的耳根脖颈，越来越加深。感觉到气氛越来越火热，安吉赶紧推他：“别！大白天的。”
“这里哪里有白天。”
“阿诗铃马上要回来了，看见了多不好！”她一本正经，执意推开他。
早就知道她会有这种说辞，顺势握住她推着的手，拉到唇边吻住：“不会这么快的。她刚刚跟老骨到上面去了，起码要玩上两三个小时。”
“……”安吉默。“是你把她支过去的吧。”
他笑，不说话。
低头用额抵住她的额头，四目咫尺两望，对她放百万伏特的电量。
“我想你了。”他闭眼，开始循着她的鼻梁吻下去。手也不老实的从腰间攀上前襟的盘扣，手指绕起丝带，用力一拉。
解开。
“出去了一个月，好想你……”
“可是对于我来说只是一两天而已啊，这样的感觉还真是奇怪。”
她躲开，用手捂住被他解了一半的前襟。威德很快瓦解了她的反抗，用手指拉松胸前的系带，让她露得更彻底。
“你是在说，你不想我吗。”
“……没有。”
“那就好。”
来不及惊呼已经被堵住了嘴，修长的手指再没放过她，衣服落了满地。他弹出一道光把房门锁好了，抱起她进了里屋，拉紧窗帘。
晚上有蜂蜜蛋糕吃了，他们从人间界里带了很多食材回来，会有更多的好东西可以吃，安吉有的忙了。
她在厨房里来来回回的准备大餐，阿诗铃快乐的在外面跳，催了好几次开饭。威德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书，时而进来调戏她几下。
饭做好的时候去叫阿诗铃吃饭，小家伙一直蹦蹦跳跳个不停，完全精力过剩。
“阿诗……铃。”才一推开床却看到意外的一幕，今天她不是和巡鸟在玩，而是和一只猫在玩。
一只猫，恶魔般的小猫。
安吉愣住。
“威德。”回屋唰的一下抽掉了某人手里的书，“外面那只猫怎么回事，长着蝙蝠翅膀的那只。”
威德茫然了两秒钟，继而很淡定：“噢，第一次旅行的纪念品。”
然后拿回书，打算继续看。
可是又被抽掉了。
还被扔开。
“那不是地狱产的小猫吧，是人间界的猫，你替她做的？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看着一脸严肃的妻子，威德沉默几秒，一笑，起身出去了。
“阿诗铃，吃饭了。快点进来哦，你妈说动作慢了就把肖扔进山沟里面去。”
“我来了我来了我来了我来了！”
风驰电掣般的速度。
开饭后继续表现良好。威德又威胁人家说不吃蔬菜动作粗野的话她妈就要把肖送去给巡鸟吃。
于是大口大口的嚼了很多蔬菜，整个过程中还能保持仪态良好，一改往日里的野人做派，一点汤汁也没弄到桌上手上衣服上。
两人面面相觑，原来这丫头可以淑女的呀。
“爸爸爸爸，你答应过帮我求妈妈的，求她不要带走肯。”她凑近威德一边悄悄的说着，好像安吉听不见似的。
“嗯，知道了，包在我身上。”正义的微笑，一副很靠得住的样子。
真是的……明明恶人是他！
三口之家的晚餐非常其乐融融。阿诗铃开心的讲着去人间的见闻，讲她看见了大海，蓝天，森林，冰原。他们还去扫了墓，很多刻着英雄称号的墓碑。
晚饭过后安吉收拾起了厨房，威德负责带小阿诗铃，抱着她在沙发上讲着什么，然后拿出一根细线绑在她手上，一阵微光后融进了手腕里不着痕迹了。
当时安吉正忙着清洗盘子，没顾得上问他们在干什么。
之后小孩该睡觉了。安吉带着她洗完了澡，抱到床上，给她讲着睡前故事。
“从前有个辛德瑞拉，她被后妈欺负。有一天一个魔法师帮助了她，送她一双水晶鞋……”
“从前有个莴苣姑娘，她的头发好长好长好长……”
阿诗铃的房间里满是毛绒绒的玩具，墙上画得五彩缤纷，有安吉和威德画的，也有阿诗铃自己画的。屋子四周还插了许多花，不过都是经过了特殊处理，它们不是活的生命，但也永不凋谢。
人都是喜欢光明温暖柔软的东西的，即使是阿诗铃，即使是在这样的死亡之地里。
好不容易哄睡了女儿，安吉轻轻吻她的额头，为她掖好被子。这时发现威德靠在门口，刚洗完澡，头发还带着水汽。线条优美的双臂抱在□的胸前，眉头微皱着，好像有点不满。他只着一条深色长裤，双腿显得修长而性感。
见安吉回头看他，终于开口：“干嘛跟她讲这么无聊的故事，王子，水晶鞋，阿诗铃需要吗？”
“阿诗铃还只是个小女孩，你指望我跟她讲什么故事。恶龙，巨兽，大魔法师？”安吉不以为然。
“那也不要讲的这么弱势嘛，你以为那些王子都是良民么？应该要从小就教她，防豺狼，防色狼。”
他抱着双臂的姿势更拽了，下巴抬起，眼睛直直的盯着她，仿佛若有所指。
安吉挑了一下眉。
走到门口推他：“好，下次换你讲。”
……
关好门，又剩二人世界。威德上床去哄假装生气的妻子，两人打闹一番，他又蠢蠢欲动不怀好意。
于是安吉压倒在他身上，撑起下巴在他麦色的胸口处。
“还想要一个吗。”
“什么？”
“孩子。”
“孩子？”威德一怔，脸一沉，“不要了。”
脸色跟着越发阴沉下去：“不要了，你生他们两个的时候就够吓人了，我受不了了，我有他们两个已经很足够。”
想起当时生孩子的事情，到现在仍然心有余悸。
☆、第二十三章 尾声（下）
失去了花妖力量的安吉变成了一个凡人。一个凡人，却怀有恶魔的孩子；威德很担心；害怕她无法承受住这样的压力；甚至于害怕孩子不能平安生下来，她死了。
他在末森林里照顾了她整个孕期；几乎是一个人，独自承担着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情。怕她的身体有闪失；他不让她做任何事；精心呵护得好像她随时会碎掉。于是那段时间成为了安吉最珍贵的记忆，没有鲜花美酒，没有莺歌燕舞，却是最浪漫。当然那段时间也是最好笑的；所以对恶魔殿下来说；那可能不是一段好的记忆。他或许南征北战很厉害，谈判很厉害，魔法很厉害，学习巨人族的语言也很厉害，可是洗洗涮涮，锅碗瓢盆，真的挫伤了他骄傲的隐王心。还记得在洗碗洗衣服的时候，他没少被教育。
“不对不对，不是这样的。”
“威，我都已经说过十遍了，不是这样的……”
“你根本都没洗干净嘛。”
“原来你也可以这么笨的……”
噗！
他笨拙的样子还真可爱。
不过她哪忍心真挑剔他什么，于是也常常说：“嗯，做得真好吃，比伊哥斯帕的厨娘做得好吃多了。”
“真的？”
“真的，你好棒。”
“那当然了，也不看看我是谁。有什么事是我搞不定的么。”
然后得意洋洋的在她面前炫耀，而在安吉看来，那就是被夸奖了的小狗在摇尾巴。
她整整怀了四年才生下两个孩子。末森林里第一次有活物，永夜族也赶来帮忙，可惜完全没有经验，完全帮不上忙。
安吉没生过小孩，也没见识过别人生。于是威德特意提前去人间做了了解观察学习，回来后信心满满的，说包在他身上了。可是真到了阵痛时分，还是慌了手脚。
关心则乱。
理论是一回事，实际上又是另外一回事。
何况安吉生的还是恶魔的孩子。
那天一群大骨架就那么茫然无措的漂游在天空里，飘啊飘啊飘啊……所幸老骨这个特异，关键时刻出现了。
“羊水都破了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准备啊！”
威德当时一脸冷汗，看见老骨那副产婆的架势，眉毛抽搐了两下：“莫非……你懂接生？”
“当然懂了！快！”
“你居然懂接生……你连接生都会……”
“我在人间呆了好几百年，建立了蛾尔巴哈，收养了那么多人，有什么是我不会的！你到底要不要她生啊！”
在老骨的指导下，威德帮忙，老骨接生，经过了三天三夜，终于生了下来。
安吉那时被折磨得差点死过去，幸亏威德提前偷了光明神的东西来护身，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虽然为此，他又惹了点小麻烦。
“儿子，是个儿子。恭喜你，魔王殿下。”
第一个抱住孩子的是老骨，第二个接住的就是威德，当时他呆得挺厉害，抱住新出生的索，僵硬得像木架。
“我会不会把他给弄死了……他好小，好脆弱，好软……”
“别发呆了，赶紧把手里那个放好，过来接下一个。”
威德一怔，呆：“下一个？”
“还有一个。”
“还有一个！！”
“你小子有福气呀，双喜临门。嗯？怎么会是个女儿，而且还……”
之后的话没有说下去，但是威德也听不进去了。
整个人灵魂出窍。
好漂亮……虽然是完全不同的两个小孩，但是都好漂亮，他从来没发觉生命会有这么美。
两个粉粉的小巧的柔软到嫩得不行的身体，背后都蜷着一对小翅膀。一个人是黑色的，一个人是白色的。
长着黑色翅膀的小家伙同样也长着黑色的头发，黄金双眸璀璨生辉，耀满了太阳的光芒。
另外一个白色翅膀的家伙头发毛茸茸一片，银白色的，软软透着光，一双蔚蓝色的大眼睛里是竖立着的是线一般的瞳孔。
和他的一样。
当你看见稚嫩的小生命长得既像自己，又像自己心爱的人时，那种感觉真的很奇妙。
两个小家伙打一出生起差异就非常明显。虽然都是融合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的生命体，但是一个光明，一个黑暗，一个拥有更多的花妖之力，一个拥有更多的地狱力量。
不仅如此，他俩的性情相差也很大。阿诗玲嗓门响亮的大声的嚎哭，震耳欲聋，几乎快把山洞都震塌。而索却非常安静，嘤嘤哭了几声后就睡着了，乖乖的，完全不吵闹。
所以在接住索的时候威德尚且能保持镇定，轮到接阿诗铃了，手忙脚乱，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大概是他遭遇过的最惶恐的一天。
“噗！”
“笑什么？”
发现妻子正不怀好意的偷笑，威德脸一黑，知道她又在嘲笑自己了。于是翻身把她压在身体底下，用嘴堵住她的笑。
“不准笑我！”
她却笑得更起劲。
“倒是第一次看见你那么手足无措的模样，好惶恐，脸都吓白了。”从他的吻里逃出来，安吉不罢休，继续笑。
威德反而沉默了，表情变得平静，眼神化成了水。
“那不是我最惶恐的时候，最惶恐的时候，是看见你死了……”
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大雨中，看见了她的亡魂。
他最终在海底找到了她的踪迹，化开寒冰，抱起她的尸体。当时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末森林，末森林是一个模糊地带，末森林可以容忍活死人。
打开了地狱之门，穿越冥河，穿越了整个腐朽。他逆着亡灵涌进地狱的方向死命保护她冲进了末森林。
“救她！你不是说孩子是末森林的子民吗？救她！让她把孩子生下来！”
大骨架是一个刻板到古板的家伙，但是大骨架也是一个恪守原则的家伙。它真的救了她，为了所谓末森林的子民，把她的灵魂从他身体里剥离出来，重新灌入躯体，然后她便醒了。
醒来第一眼看见的是他惶恐又惊喜的脸。他一直守在她身边，眼睛里不再澄澈，布满了血丝异常浑浊。他真的是太累了，但或许，那其实是哭的，只是他不承认。
从此安吉就留在了边境里，不算活人也不算死人。因为她已经死过了，她不能回到人间，也不能去到灵魂聚集的末森林主城，她得永远呆在边境里。
否则就变回死人。
不过即使如此，也已经很感激。她又可以和他在一起，还可以把孩子生下来，他们的孩子，他的孩子。
实际上整个过程能这么顺利可不是老天悲悯他们，更不是地狱转性了。永夜族要保下它们的子民，地狱同样想要具有花妖与恶魔力量的孩子，于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救活了她，让他们的孩子出世。
然后再夺走。
那正是两个孩子刚生下来的时候。安吉都还没有恢复过来，突然永夜族的族长到访，态度强硬。
‘我遵守我的承诺救了你的孩子，我们的子民。但是那个女人不属于这里，她早已经死了，并且与地狱有契约。现在地狱来索取契约的酬金，你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