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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青豆姑娘倒是消瘦了。”唐云暖此刻也没甚穿戴打扮,不过将青丝一挽在头上用紫玉簪别了个简单发髻,身上衣衫一并散着也未系上,里面海棠色肚兜跟白腻肌肤相映成趣,很是养眼。
只是口气仍旧淡淡的,听不出一丝嘲弄,自然也没有关切。
那青豆抬眼望着唐云暖,烛光下将唐云暖的唇红齿白看得真切,即便自己是个女子,也感叹这云姑娘竟越长越标志了些。
不由得冷笑一声:“怨不得是表姐妹,都是一样的妖媚货色,或者你们许家,就出了大奶奶一个清白的美人儿吧。”
唐云暖不以为意,却把红豆气得直想抽这个姐姐:“你快别胡诌了,打量我们姑娘大夜里偷摸地劳动角门妈妈开门放你进来是跟你逗闷子的吗?若不是看你是我姐姐,我早大耳瓜子抽你了。”
那青豆眼中忽然流露出些温情,却很快别过眼去:“我曾那样算计过你跟你娘,你还会当我是姐姐吗?”
没等红豆开口,唐云暖先冷冷道:“你自己的事,没人帮得了你,但只你把所看到的所听到的都讲给我知道,我自然是帮理不帮亲的。”
青豆语气森森:“你们表姐妹撺掇好了的,还谈什么帮理不帮亲?”
眼见唐云暖凝眉作疑惑状,青豆不由得冷嘲道:
“你将你表姐带进院子里,故意让我们屋里的那一位看见。那个没见过世面的,一见这样的标致的人儿脚腕子还不当场酥了。明明那一日在寿宴上那清姑娘百般眉目传情,都被我看在眼里,我想着讨一个好,成了他俩的好事也省得将来真进一个主子奶奶难伺候。想不到这个却是天下第一心眼子多的,若是铁的能改漏勺了。我送条子过去的时候那一脸春风得意的样儿,转而却又将条子送给你们,嚷得全府都闹了起来,她自己却还要寻死。即是这样刚烈,为何那夜又去少爷屋内……”
唐云暖怒斥了一句:“胡说什么?”
青豆既然被红豆叫来,自然是有所准备的,从怀里掏出一块绸缎扔了出来,仿若是从床单上撕下的一块。
唐云暖落目去看,那块白色菱纹软缎倒像是前宅里的东西,唐有琴一向喜欢素净却值钱的料子。只是她此刻哪还有闲心去关心料子,那软缎上赫然是一块明晃晃的褐色落红。
红豆当下将那块绸子踢远了些,紫涨着脸:“什么脏东西,也往姑娘的眼前摆,我看你当真是不想要这身薄皮了?”
青豆嘴角勾出一抹渗人的笑:“你若不来寻我,恐怕我这条命都是不想要了的,只是就是死,也得将这帕子拿出来招摇一番。云姑娘,我知道你是个有胆色的,咱们且真刀真枪的来一次。明白告诉你,少爷醒了第一个晚上,那许家姑娘就爬上了少爷的床。这东西就是在少爷床上被我搜来的,若是被我摆到我们家奶奶面前,你们许家的脸还要不要了?”
唐云暖忽如春雷炸响在耳际,这青豆既然敢拿这东西来给自己过目,想来生死是早置之度外,若不是许如清算计得太狠,如何将她逼成这个样子。
原来她是一早就有预谋……
唐云暖却突然勾起了兴致:“想不到,你竟是个有志气的。”
那青豆苦着一张脸:“被撵出去了,还有什么脸活在这事上,打量谁都像你家的清姑娘那样上赶着贴上来吗?是我太蠢,竟然被她算计了。”
青豆搓了搓露出脚趾的鞋,她身上脚上都是一层的土。唐云暖暗瞄了一眼,那灰蓝棉布鞋磨得几乎露了脚趾,踩着地毡上尤为触目惊心。
唐云暖就忽然想起那一日许如清见到自家闺房的惊叹样子,也是这样的粗布衣裳,也是这样的跟身边精致摆设格格不入。青豆为了抱住姨娘的地位尚且拼了命去争,许如清难道就是一只不考虑人生命运的小白兔吗?
都说富贵逼人富贵逼人,可真是不错的。
许家没发迹前许如清不过是在那冷清的酒楼里帮厨,后又在及第楼遭过调戏,前有姑母许蕙娘嫁入豪门,后有唐云暖的精致宅。唐家在她看来是个步步艰险的冰冷宅邸,在她看来,却可能是一个满目锦绣的世界呢。
唐云暖忽然一起身,几乎是一瞬间拽过青豆的下巴,险些将她下巴折断,逼视青豆的眼:
“我知道你是舍得一身剐的,可你家中还一个烂赌的爹,你可敢拿他的安危来作保,你说的都是真的?”
那青豆不屑一顾:“我爹自不用说,不过一个马厩看马的,我妹妹也在你手上,我不要自己的命了,难道也不顾她了吗?”
一句话说的红豆几乎哭了,破天荒叫了一声:“姐,你可得想得明白啊。”
青豆眼神坚毅:“若是许如清对少爷没意思,你活活剁了我喂胭脂塘里的锦鲤,活埋在后院养杏花。”
唐云暖当下松手:“好,痛快。”
拍了拍手,紫棠跟绯堇从山水屏风后走了出来,抬着一把宝蓝色坐垫的檀木椅,上坐着许如清,不过是捆紧了又堵了嘴的许如清。
那紫棠将许如清嘴里的丝绢拔了出来,道了一声:“表姑娘委屈了,实在是为了姑娘的清白……”那紫棠瞥了一眼散落在地毡上的落、红,声音很是颤了一下:“为清白才这样得罪姑娘的。”
许如清一脸镇定,唐云暖漠然相视:“表姐,你还有话说吗?”
许如清是第一次露出了狡黠的笑容,那一脸的阴险恍惚让唐云暖见到了另一个人,一个被贫穷跟自卑逼疯了的人才会笑得这样惊心。
“既然你全都知道了,我也并不瞒你。唐云暖,你我同是许家姑娘,凭什么你就穿绫罗,戴金银,我却要吃糠咽菜,穿得连个丫鬟都不如。青豆,我说的可不是你,你此刻穿得还不如当日的我呢。”
唐云暖从青豆愤恨的眼神中收回心神,淡淡问了句:“这么说,你是一早就算计好了要以斗春院为跳板了?”
许如清一昂头,脸上表情很是决绝,却又带着一丝不自量力的逞强:“没错,不是嫁进来做侍妾,而是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抬进来做当家主母。给你娘亲一样。我知道这自然会激怒乔夫人,甚至影响姑丈捐官之路,但一个富贵的丈夫跟一个县官姑丈,我自然是选前者了。”
那许如请愈加得意,挑衅道:“云妹妹,我知道你是真心待我,我也感激,终有一天我会报答你。只是此刻你棋差一着,横竖是难挡我的路的。”
唐云暖几乎要笑出声来,认真直视着许如清:“你信不信,这路,我挡定了。”
☆、失发
及至小年,自然是满府里张灯结彩。
前宅后宅都新换了刻丝弹墨的绸缎幔子,什么椅搭、桌围、床裙都换了翡翠绿或大红洒金的喜庆颜色,各处都挂着猩猩红的毡帘及铺同色地毡,装饰得乔府唐府都金窗银梁,宛如桂殿兰宫。
唐家的风俗是大年下各房屋里都要摆些水仙,唐云暖趴在榻上望着青花瓷上描着浓淡山水出神,水仙芬芳被暖炉一熏越发显得馥郁,越发扰了她的心神。
紫棠忽然打了帘子进来:
“姑娘听说了没,爷们都被乔老爷请去双春楼吃尾牙了,明日小年单只咱们后宅过,乔夫人还说要请许家姑娘来吃后宅的团圆宴呢。”
唐云暖淡淡笑笑,能将乔夫人都瞒了个滴水不漏,还被请来吃宴席,想来是表姐这几日所显示出的风姿气度很让唐有琴满意。
论心计,许如清倒不输给唐有琴,何况年纪轻轻甚至有点赶超的势头。想来那青豆手握证据却也不敢轻举妄动,也是有道理的。
忽然又听见廊子下有人轻轻唤了一声:“云姑娘可在房里吗?”
紫棠挑帘将那人迎了进来,竟是姑母房里的玉兰,手里捧着红色云纹的大锦盒,一进门便是满脸堆笑,很是亲切,远非前几日许如清被怀疑勾引少爷时的冷漠淡然。
“姑娘歇着呢吧?这是我们奶奶给姑娘打的过节戴的首饰,赤金扭丝镶了粉玉的簪子一套,知道姑娘喜欢杏花,遂都打成攒枝杏花的样子,姑娘看看可喜欢。”
玉兰乃是姑母唐有琴身边第一得意的人,能劳动她亲自来送一盒子首饰自然是价格不菲了,唐云暖赶紧起身道了谢,顺便瞄了一眼那盒子里的钗环。明晃晃的赤金扭成了杏花枝,上镶着通透的雕琢成杏花的粉玉,每朵花蕊都是五颗不小的南珠,花蕊间是一点夺目的红。
一并五支簪子,每一簪姿态不一,有的是粉薄红轻,有的是花团锦簇,用料自不用说,手工也仔细,看一眼便知道是好东西。
就听那玉兰道:“这不是在外面行市里买的,是秦府侯爷夫人送过来的,就是姑娘的亲姨奶长公主嫁过去的那家秦府,这些随着年礼一起送过来,就只这一套首饰,我们奶奶说姑娘正巧住在斗春院的杏花林前,这簪子正好配姑娘。”
唐云暖并不是一个爱戴珠翠的人,可见这簪子巧夺天工,光泽满目,骤然从心里冒出了喜欢。
遂拾起来仔细端详,那杏花蕊中的一点红,妖艳地摄人心魄。原来花蕊中五颗南珠隐隐藏了一颗红色的珠子,如血般鲜红欲滴,仿佛在哪里见过。
玉兰看到唐云暖对那血色珠子留神,解释道:
“姑娘也爱这血琉璃,这可是百年难遇的宝贝,是京中最大的琉璃坊晶澈宫烧出来的,据说几年也难见到这样颜色的琉璃。才刚太太看年礼时很是感叹了一句,只说满府里也唯有姑娘这容貌配戴这簪子了。”
唐云暖在心里冷笑,玉兰这马屁拍得真是圆滑,满府里都是妇人,唯只她一个年轻主子待字闺中,真粉嫩的杏花自然是唯有她的年纪相配,如何跟容貌有关。
姨奶奶长公主嫁给了秦姓侯爷,侯爷几年前侯爷战死沙场,嫡长子便袭了爵,虽然跟唐家来往仍旧亲密,只是自己不过无名小辈,这玉兰竟说是因秦府的匠人知道自己喜欢杏花才特地打造了杏花簪,可见是在骗人。
“这杏花簪大概是长公主送给祖母的,想来我却是占了斗春院的便宜了。”
唐云暖不动声色,将那锦盒合上,却见玉兰脸有一丝疑惑:
“姑娘不信么?这礼单子还在大奶奶那收着呢,写明是给斗春院的。府中的两位奶奶并着我们家奶奶一人收了一套火钻五翅丝凤头面,虽也是好的,我看却都不及姑娘有脸,三套头面一模一样,一个字也没多写。若不是太太在家书里跟长公主提到了你,如何那侯爷府里就知道斗春院了?”
唐云暖心中一惊,再看那南珠中的一粒血琉璃,宛若画龙点睛,让这杏花鲜活起来。
印象还有一个这样的人,眉间一点红痣,鲜红欲滴,也是这样鲜活。
“单只打给我这样一套簪子,杏花、斗春院、红痣……”
唐云暖的心就像三九天吃了冰葡萄一样骤然冷了下来,遂赶紧让红豆将这套首饰收了起来,红豆望着那精致珠玉有点遗憾:
“姑娘就不试试给咱们看看吗?”
唐云暖却自顾自地沉思,玉兰跟红豆笑笑,转身退了出去,却忽然像想起什么一样停住了脚:
“横竖是有日子能戴,我们奶奶正在明堂里跟大奶奶说话呢,或者等杏花开了,乔许两家办喜酒时,姑娘就能戴这簪子了。”
唐云暖心里一坠,遂问玉兰:“姐姐这话什么意思?”
玉兰有些意外:“怎么姑娘还不知道,许大奶奶几乎都要应下了,就差要来八字来看日子了。那前宅里住着的你表过来姐,恐怕就快成你表嫂了。”
玉兰说说笑笑着,唐云暖忽然变了脸色,又心存些希望:“难不成,我姑父一个知府,竟要娶我表姐那样的商户女做儿媳?”
玉兰的笑有点尴尬地停在了脸上,话也开始结巴:
“自然不是正妻,不过是姨娘,却是一进门就开脸,比早前那个青豆有脸多了,聘礼轿子一应都是有的,风风光光地从许家接过来,一点也是不委屈。”
玉兰走后,红豆一脸担忧:“姑娘,那日表姑娘说得多清楚,是定要当正妻的。若许夫人过来知道是姨娘,想来也是应允的,只是清姑娘若闹起来……咱们大爷的官还做不做了?”
唐云暖恨得几乎要吐出一口血来:“若她跟表哥是两情相悦如我父母一般,这事我不但不会阻止,甚至会助她一臂之力。可她明摆着是爱慕虚荣,还想以商户女的身份嫁入乔家做正妻……你也看着了,我姑母不过怀疑一下她有所图谋就这样对待我娘,若这个表姐真为正妻之位闹起来,太太是天下第一疑心人,定然怪是我娘亲撺掇,得罪了姑母,我爹这个知县也算是泡汤了。”
那红豆遂恨恨道:“这是个什么道理,表小姐只说光耀明媚,难道嫁入豪门就算得上鲤鱼跃龙门了吗?你看这满府里谁是好相与的,她这点小算计早晚会被姑奶奶发现,姑奶奶贵为知府夫人,收拾她那不是太轻松了吗?”
唐云暖如何不知道这里面的厉害,忙唤到:“磨墨,去抱只鸽子过来,恐怕只要求如澈表哥帮忙了。”
正要放鸽子之时,忽然角门里的婆子带着一个许家的小厮来见,说是送来了上好的油炸果子,唐云暖从来不吃这种油腻之物,遂赶紧将盒子带回抱厦里一开,哪里是什么果子,竟是沉甸甸的五百两银子,上盖一张字条。
“请表妹速速同乔夫人商议捐官一事,我随后便到。”
斗春院的丫鬟们都被许如澈的貌若潘安所倾慕,红豆眼见这表少爷居然还未卜先知,遂倾心道:“同父同母的姐弟俩,同样貌美有心计,怎么相差却这样大?一个就工于心计,一个就这样懂事明理。”
这五百两明摆着是许家开店后的所有收入以及这次除夕年宴的赚头,许家想来是倾其所有来支持唐云暖了。
唐云暖颇为感动,又钦佩如澈表哥的料事如神。
“快去明堂里请姑母来聚。”
唐有琴算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眼见许家富贵起来,又是亲戚,难得许如清有是一副花容月貌,儿子一片倾心,这个姨娘可比那丫鬟青豆讨喜多了。他日就算真娶了一个娇气的官家小姐做正妻,也不丑儿子房里没有人辖制住她。
唐有琴是欢欢喜喜地进了唐云暖的抱厦,唐云暖却故意越过这事不提,只是先将一盒子雪花纹银摆了出来,那是算上许如澈送来的五百两银子一共是八百两,唐云暖几乎是倾其所有,又补了一张一千两百两的欠条。
“姑母,我父亲也赋闲在家多年了,这捐官的事,还是一开年就办了吧。”
唐有琴想着一开年就要办喜事,正愁无处补这个窟窿,眼见唐云暖真金白银地端出来,自然是喜上眉梢,忙不迭将银子盒盖上,又将欠条收进怀里:
“云暖果然是个有本事的,这才多久,竟凑上齐了一半还多。”
唐有琴喜滋滋地将银子收了起来,唐云暖却尤为显得急切:“姑母,我父亲这事……”
唐有琴脸上的笑意更深,亲热地拉过唐云暖的手:“咱们是一家人,你父亲是我弟弟,他的事我如何不会管……”
忽然门外有前宅的妈妈惊慌失措地闯进门来,惨白着一张脸,连礼都来不及行:“奶奶快去看看吧,子默少爷在前宅里闹起来了,说是,非要娶许姑娘为正妻呢,老爷,老爷请了家法了。”
唐有琴脸上表情大变,她本就有些疑心为何唐云暖连正月都没到就将银子先拿了出来这样心急,感情她是猜出了什么。唐有琴此刻却也想不了这么多。当下提着衣裙出了斗春院,唐云暖唯恐出事也要跟去,却被紫棠拦住:“姑娘,舅奶奶带着如澈少爷过来了。”
唐云暖是在正房套间里见的许如澈,再见这位才貌双全的表哥却是让唐云暖有点吃惊。
他本以为许家日渐富贵,这表哥也该像唐风和一般羽扇纶巾地打扮起来。此刻却仍旧是一身烟灰色细棉布的圆领袍子,外裹了一件月白色素面细葛布夹棉的披风,被这衣服一衬托,他眉目宛如是着了淡淡的墨痕画就,饶是穿得这样朴素,仍显出众。
唐云暖心知私会表哥是闺中禁忌,特别是在出了许如清这件事之后,因此尤为谨慎,还留了红豆在门口把风。
许如澈一见唐云暖,眉眼间涌出一丝歉疚:“任我姐姐在前宅住了这样久,我竟也没想到办法来劝她离开,这几日,定是让你为难了。”
唐云暖心里又涌过一丝感动,许如清的事本来跟他毫无关系,可许如澈却先来道歉。
只是此刻并不是讨论对错是非之时:“表哥早知如清表姐有非分之想。”
许如澈有些郁闷地叹了口气:“我母亲还只道是我家门第不高才耽误了我姐姐的亲事,殊不知是她一贯心高,媒婆前脚进门她一背身就有手段更人家撵走。也怪不了她,自小就是听说着蕙姑母嫁入唐家吃穿如何精致,她又亲见了一次,能不动心?只是眼下最紧要的乃是为姑父捐官一事,她这点不知轻重的手段别人我能看出来,你们家这些人精难道看不出来?”
唐云暖神色一黯然,许如澈遂怪自己竟无意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