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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散文-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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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有时,当我们无意间翻阅那些剩下的日子时,突然间产生一种莫名其妙的惶恐;早春过去了,晚春消逝了,初夏紧跟着过去了。盛夏是最难熬的,殊不知熬过了这最难熬的日子之后,生命就进入了一片宁静、高远、明净的秋季,而等待你的,就是漫长的冬日了。下一个生命的春天当然还会尾随冬日而来,但她已经不属于你,而属于你的结晶——孩子们的了。
七一个个金子般的日子就这样匆匆地过去了,回眸凝视,有时硕果累累,有时一无所获。遗憾或许是与生俱来的,没有遗憾的生命或许是一种真正的遗憾。  
生命的化妆

林清玄散文
林清玄
我认识一位化妆师。她是真正懂得化妆,而又以化妆闻名的。
对于这生活在与我完全不同领域的人,我增添了几分好奇,因为在我的印象里,化妆再有学问,也只是在皮相上用功,实在不是有智慧的人所应追求的。
因此,我忍不住问她:“你研究化妆这么多年,到底什么样的人才算会化妆?化妆的最高境界到底是什么?”对于这样的问题,这位年华已逐渐老去的化妆师露出一个深深的微笑。她说:“化妆的最高境界可以用两个字形容,就是‘自然’,最高明的化妆术,是经过非常考究的化妆,让人家看起来好像没有化过妆一样,并且这化出来的妆与主人的身份匹配,能自然表现那个人的个性与气质。次级的化妆是把人突显出来,让她醒目,引起众人的注意。拙劣的化妆是一站出来别人就发现她化了很浓的妆,而这层妆是为了掩盖自己的缺点或年龄的。最坏的一种化妆,是化过妆以后扭曲了自己的个性,又失去了五官的协调,例如小眼睛的人竟化了浓眉,大脸蛋的人竟化了白脸,阔嘴的人竟化了红唇……”没想到,化妆的最高境界竟是无妆,竟是自然,这可使我刮目相看了。
化妆师看我听得出神,继续说:“这不就像你们写文章一样?拙劣的文章常常是词句的堆砌,扭曲了作者的个性。好一点的文章是光芒四射,吸引人的视线,但别人知道你是在写文章。最好的文章,是作家自然的流露,他不堆砌,读的时候不觉得是在读文章,而是在读一个生命。”
多么有智慧的人呀?可是,“到底做化妆的人只是在表皮上做功夫!”我感叹地说。
“不对的,化妆师说,“化妆只是最末的一个枝节,它能改变的事实很少。深一层的化妆是改变体质,让一个人改变生活方式。睡眠充足、注意运动与营养,这样她的皮肤改善、精神充足、比化妆有效得多。再深一层的化妆是改变气质,多读书、多欣赏艺术、多思考、对生活乐观、对生命有信心、心地善良、关怀别人、自爱而有尊严,这样的人就是不化妆也丑不到哪里去,脸上的化妆只是化妆最后的一件小事。我用三句简单的话来说明,三流的化妆是脸上的化妆,二流的化妆是精神的化妆,一流的化妆是生命的化妆。”
化妆师接着做了这样的结论:“你们写文章的人不也是化妆师吗?三流的文章是文字的化妆,二流的文章是精神的化妆,一流的文章是生命的化妆。这样,你懂化妆了吗?”我为了这位女性化妆师的智慧而起立向她致敬,深为我最初对化妆师的观点感到惭愧。
告别了化妆师,回家的路上我走在夜黑的地方,有了这样深刻的体悟:在这个世界一切的表相都不是独立自存的,一定有它深刻的内在意义,那么,改变表相最好的方法,不是在表相下功夫,一定要从内在里改革。
可惜,在表相上用功的人往往不明白这个道理。”  
生命的角色

当代青年
林治平
记得读小学时,有一次被老师指定演一出话剧,我扮演剧中的爸爸,另一位同学演剧中的儿子。
因为设备的短缺,一切只好因陋就简,譬如说化妆吧,老师先在我头上抹了些油,然后就撒了一些白粉在头发上,再拿眉笔画了些皱纹胡须便算完工,而饰演儿子的那位同学则被另一位教师带到另一个角落替他化妆,等到临上台前,我看到他脸上搽了少许胭脂,嘴上涂了口红,越看越觉得滑稽,天下哪有“男生”涂口红抹胭脂的?真是太好笑了。但是他看着我,也讶异不已地伸手指向我,笑得前仰后合;老师看我们彼此笑,几乎误了上场的时间,不觉又急又气,指着我们说:“有什么好笑的,到镜子前照照就谁也不敢笑了!”于是我们连忙拿起镜子看看,果然都不再笑了,因为当我们看到自己时,才知道自己的尊容并不比别人好看。
人类的悲剧好像就是如此。我们常常去看、去找、去挑剔别人的不可爱之处,我们也会大声疾呼:“这是一个丑恶充斥的可怕社会!”我们看到了别人眼中的刺,却没有看到自己眼中有梁木;我们慨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却没有发现自己也在那江河日下的世风中担任推波助澜的角色!
哲人说:“我成了一台戏,给世人和天使观看。”这戏不是演给自己看的,演员的优劣也不是自己所能评定的,上帝、天使和芸芸众生都是我们的观众,以他们的炯炯之目光凝视着我们的演出。
面对着这一出严肃的生命戏剧,你将如何扮演自己的角色,你将如何举手投足?哲人在他垂暮即将离世之时,写下了几句铿锵有力、震憾人心的话:那美好的仗我已经打过了,当跑的路我已经跑尽了,所信的道我已经守住了。
从此以后,有公义的冠冕为我存留。
朋友,你认识自己的角色吗?你对自己的演出满意吗?你对自己的角色有把握吗?你能坦然无惧地向生命的主宰——这位公义全能的上帝,呈献你一生的演出吗?但愿我们每一个人在生命终点临到之前,都能做一个庄严的宣告。  
生命的启示

人民日报
徐力群
生命,每个人一生下来就自然拥有它而习以为常;但是,并不是每个人都真正认识生命、理解生命、珍爱生命。
我是在经历了磨难和风险之后,才逐渐懂得了生命的意义的。
沙子粘在身上,像虫子在爬。燥热蒸着汗榨去我体内的水分。极度劳累使我直不起腰,终于躺倒在戈壁上。
蓝天和大地一样空旷,孤独的苦涩烧灼着心。如果有另外一双手,推上一把,也许我和这车早就冲出这片荒漠中的凹地了!随手去抓水壶,心在发抖:水没了!环顾四方,地气袅袅,戈壁是死寂的海。
心怦怦地跳,头发根竖了起来,恐怖袭上心头。蛮干使我耗去了许多水分,后悔来不及了……那是我“边陲万里行”出发后的第二年(1987年)夏天,我沿内蒙古西部巴丹吉林沙漠北缘,驾着挎斗摩托车向额济纳旗进发。从早上4点启程,没见一个人影,下午4点左右,车轮陷住了。
戈壁只是一层硬壳,下面是软软的沙。拿起锹我拼命地挖轮子底下的沙,让车轮重新高于沙面,再发动车向外冲。冲出几步,车轮又碾碎那硬壳陷在沙中,于是我再挖。脱光了所有的衣服,我拼死拼活地挖、挖、挖……途中见过的白骨又幻映在眼前,我会困死在这里吗?忽然我想起了梭梭。
“梭梭,梭梭,梭——梭——!”光着身子,我发狂地在戈壁上奔跑,高喊。
记得刚进大漠时,一位蒙古族老人告诉我,能在沙漠中找到梭梭你就不会死。
终于找到了,只有一小丛。蒙古人叫它“扎格”,学名“梭梭”。我知道它是大漠中极耐旱的木本植物。
“你能给我水吗?”它默默地立在那里。它的躯干被风沙打磨得光光溜溜,使人想起古玩店里的根雕。水在哪里?枝干没有皮,叶子又小又苦,根?莫非根有水?我开始挖,指甲挖出了血,仍未找到根的尽头,也没找到一丝湿润。我傻了,嗓子眼儿冒火。
黄昏很长,我昏沉沉地睡去。人啊,只有在这时候,心灵才会平静下来。我不懂得宁静,不安分的灵魂又在做梦了。梦中挖到了梭梭的主根,我用力拔,根断了,水喷了出来。梦被水惊破,睁开眼,哪有水?只有梭梭的小叶,像“绿眼睛”一样注视着我。
我想问它:你为什么能活下来?这里已有8年没下过一场透雨了,你是怎样活下来的?我急忙把沙培回它的根部。我还挖什么呢?一株草木能活下来,我为什么想到死?心不再发抖,我也不再去躁动,午夜时分,我又重新振作起来,将衣服垫在车轮底下,冲出了那片“陷阱”。
那以后,我不再蛮干,不再动辄就去拼命。困难的时候我常想起它,大漠中孤单弱小的梭梭。它太穷困了,连件衣服都穿不上,可它却有惊人的生命力。它可以把叶子变成枝,以不损失一丁点水分和养分。严酷的条件下,它可以脱落枝叶,压缩生存的消耗而不死。
其实,人类为生存而做出的选择,为了生命的延续而做出的顽强探索,是比植物更高级更动人的。
那以后的5年中,我走过中国周边广阔的土地,不管在沙漠边缘还是戈壁之中;不管在雪山脚下,还是草原尽头;不管那里的气候多么恶劣,自然条件多么艰苦,总有人在那里生息、劳作。他们不嫌弃那土地,也没有叹息和抱怨。劳动舔食汗水,丰收带来欢乐,在改变自然、索取自然的同时,他们的生命焕发着迷人的光彩。
在去拉萨的路上,我曾遇见5位朝圣的藏胞,他们排成一行,每走完身体的长度,便双膝跪下,五体投地,伸长双臂——用身体丈量大地,全身心地拜向他们心中的神灵,毫不懈怠。是生存的需要,是信仰的力量,还是人性的顽强?神灵在哪里?神灵在他们心中,生命本身难道不就是“神灵”?这使我想起了我和妻子潘蓉去北极考察时见到的爱斯基摩人。
1818年,一艘欧洲探险船历尽艰辛在格陵兰的西北部图勒靠岸,当白人探险家们正在欢呼他们创下距北极点更近的探险纪录时,一群身着北极熊皮和北极狐皮的黄色面孔从冰山雪谷中跑了出来。白人们吓傻了,这些手持长矛的人莫非是鬼?或是神?是人怎能在这样极端严酷的条件下生存?他们是人,爱斯基摩人。当这些探险者发现他们时,他们已在绝对没有粮食、没有蔬菜、没有燃料的冰雪世界里生活了两三千年,与地球上的人世早已断绝信息。在非常寒冷的世纪时,他们遗失了桨、箭和小船。在没有木材的情况下,他们不得不用鲸鱼的骨头做雪橇,做捕捉岩鸟的网子上的柄;他们靠生吃海洋哺乳动物、鱼类和驯鹿的肉活了下来。
正是被爱斯基摩人神话般的生活和顽强的生命力所吸引,我和潘蓉开始了环北极的人文考察。于是我们了解到了更多让人震动的远古史实。
环北极的爱斯基摩人南北。在两千到三千年前的世界北方人类大迁徙中,爱斯基摩人的祖先经历了生与死的严峻考验,他们的路线是蒙古高原—东北亚—白令海—北美阿拉斯加—加拿大西北地区—格陵兰。从草原、森林走向大北方的人类,必须放弃过去的生活方式,甚至放弃了火熟食物的习惯。他们必须学会捕捉海中的动物,学会吃海豹、鲸鱼的生肉;必须面对力大无比的北极熊的袭击,在北冰洋沿岸以石块、冰雪、兽皮筑巢穴居……最终他们用生命战胜了一切。如今,环北极10万之众的爱斯基摩人(因纽特人)就是那些人类历史上最勇敢最顽强的生命的后裔。
在加拿大北极地区的班克斯岛(北纬71*{附近)我曾经久久地注视着一棵蒲公英,它从开放黄色的小花到结籽只用了7天,第8天它的种子纷纷乘坐“小降落伞”飞走了,它们将选择生命的落脚点,以求再生……这使我又想起了梭梭。□  
生命如花篮

《青年人报》
周勇
第一次见到她是在一次聚会上,她与一位朋友同在一个公司共事。严格说来,她算不上漂亮,也许还有几分孱弱,使我注意到她的是她朗朗的笑语和漾在脸上的如春花般绚丽的笑容。我惊异于这笑容的坦然和随意。
一个春日的夜晚,朋友们相约去跳舞,在一群妙龄男女中又是她的笑声最响亮。朋友们调侃地问:“你永远都这么高兴吗?”“是的,永远。”笑声如银铃。
舞厅里彩灯闪烁,曲声悠扬。我发现节奏较快的舞她从不跳,即便是一曲沉稳的中三步,同舞伴回到座位也显得异常疲惫。趁她又步入舞池的时候,我问朋友:“她年纪不大,身体怎么这么虚弱?”
“因为患病的缘故。”朋友回答,“至于年纪,你可不要估错,她比你我都要大。”
一曲终了,她在我们对面落座,一面轻轻喘息,一面用微笑的眼睛看着我。
“你很像我弟弟。”
“他在哪工作?”
“外地。”
“很想念他吗?”
“是的。”她眼里闪过一丝亮光。
这时,响起了一首慢四步舞曲,那旋律流畅舒缓,生动而富有韵味,宛如淙淙的山泉静静地从心田流过,又恰似野山的薄雾迷醉清新,悠扬起伏,我惊异于音乐的神奇与幻惑。同伴们纷纷步入舞池,我抬头望去,她正凝神听这首田园诗般的曲子,我忽然发现她敛笑沉静的时候也很动人。
这是我第一次和她跳舞。她的舞步很轻盈,正如这首舞曲一般。不知为什么,她一直不说话,为了打破沉默,我随意找了个话题:“这首曲子真好听。”
“知道它的名字吗?”
“不知道,叫什么?”
“《生命如花篮》。”
说这个曲名的时候,她脸上很有神采。我由衷地慨叹:“这首曲子不仅曲调优美,曲名也很迷人。”“这是我最喜欢的一首曲子。”她说。
再次听到她的消息是一年以后。
也是一个春日的夜晚,朋友们相邀去跳舞。还是那处不算富丽的舞厅,舞曲一支支地飘过,朋友们一圈圈地旋转,在大家兴浓意未尽的时候,音箱里响起了一首我熟悉的曲子,它唤醒了我沉睡中的记忆,“《生命如花篮》,”我在心里默念着曲名,也搜寻着那幅微笑的剪影。朋友在我身旁坐下,我急急地问起她的消息。朋友满脸的笑容马上幻变成深深的沉重,一种不祥的预感掠过我的脑际。停了片刻,朋友悲惋地告诉我,她已告别了这个世界,永远也不会再来跳舞了。一种酥麻的感觉在我身上扩散,像电流般神速,我感到身心的振颤。
她患的是癌症。从一开始她就知道自己身患绝症,奇怪的倒是她一如往昔,倩笑依旧。
她知道属于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所以从不恋爱,不论这种情感是出自别人,还是出自自己,也许这算不上崇高,但没有人否认这是一种牺牲。她是躺在她妈妈的怀抱中离去的,她要她妈妈抱住她,虽然形容消瘦,精疲力竭,但一直把惨白的微笑和低声的呢喃带到生命的终点。
后来,我从朋友那里得知,她没有弟弟在外地工作,除了一个妹妹外她别无兄弟姊妹。如果可能,我真想告诉她,我非常高兴能有她这么一位姐姐,也非常乐意陪她跳出一个花篮般的人生,尽管这人生很短、很短……生命于人,无论他是高贵的,低贱的,富有的,贫穷的,都只有一次,这一次可能是悠长的,也可能是短暂的,无论是怎样的一次生命,我们都要善待这一次,美丽这一次,灿烂这一次。  
生命中无法承受的浪漫

黄翠华
自从意识到自己身患这种“不治之症”后,便默默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其间,有过一丝挣扎。
因为我深信:浪漫无罪为它而死,死而无憾。
之所以用这样黑色的口吻来恐怖“浪漫”一事,吐露的,无非是一种无奈的伤感──一种不为世容的慨叹。
曾经,当你我都更年轻、更单纯且涉世未深之时,生命里饱胀着无比的热情,任何不经意的挥洒,都可能成就出一幅动人的、属于自己的图案,且从此,这张色彩浪漫的影像便会不时插播脑海之中,及时拉起自已此刻沉沦的心情,乘着记忆的翅膀,飞向浪漫的从前……或许那是个曦微初露的清晨──你不屈不挠地踏遍了家里,及至学校附近的所有花店,只为了寻找一束深具“离别”意味的黄玫瑰,要把它交至将有远行的友人手中,希望她(他)握着你的祝福,别后的日子能更顺利。
也或许那个小雨淅沥的午后──你睥睨着身旁拥嚷于一把小伞下,结果却还是都湿了半个身子的三、四人,耸肩撇头:“没伞又如何?”遂兀自蹬走你心爱的座骑,漫行雨中。一面哼着“Raindropskeepmy·纽曼所表演过的单车特技;更可能那个凉风轻拂的夜晚──你裹着一袭嫌薄的衣衫,瑟缩在泛着草香的平野上、星空下,仰首等待着一颗流星的经过,贪婪地要向它倾吐心底的积愿,急切地要为心爱的家人、好友祈福……直到眼也花了,脖也酸了,发也乱了……最后,人也老了。心灵不再易感,行为不再洒脱。同样飘在天上的白云,落到地下的黄叶,此刻,却再也无法带给心中一丝的触动与惊喜:你是真的老了!
老了,是因为浪漫的殇逝。你无法再坚持这种所谓“不切实际”的“年少”情怀,“他们”总是絮絮叨叨地劝你要把精神心力放在“名、利、权”的争逐上,而你也隐约感到这三者之于你的诱惑愈来愈难以抗拒……终于有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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