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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哭完了，也开始觉得尴尬了。他不就是亲自来接我了么，我哭得这么难看跟掉了几百块钱似的，太丢脸了。又不知道怎么办，干脆就一个劲儿假装呜咽，想怎么着能把这窘境自然地渡过去。
他刮我鼻子：“行了，哭完就别装了。”
我马上收声。抽得真挺累的。
他从正面拥住我，吻了吻我的耳廓，在我耳边说：“走吧，恩？”
我没说话。
他也不说话。
我心里笑。这就是姚季宸啊。在他面前，我就是个小孩，他像个家长一样，给我时间，让我自己坦白，让我自己想自己改怎么做。
“那个……”让我现在抛下谢延洵我是真的有点做不出来。
“恩？”姚季宸轻哼一声，食指像逗猫一样玩我的鬓角。
他就是这样，心里跟明镜似的，可是吃准了我开不了口，也不主动说出来，就这么让我自己死命挣扎。
渐渐止住了初见他的惊喜和讶然，我冷静下来，深吐一口气，该放下的就必须放下！抬头看着他，说：“我们走吧。但是，这次的事情，可不可以不要追究了？”
直到我以为他没听见准备重新说一遍，他才给了我一个字：“好。”
我把脸像以前一样贴在他胸前，抱住他的腰，诚恳地说：“谢谢二哥。”
他轻抚我的背，声音冷淡却不疏远：“你永远不用对我说谢谢。”
“嗯。”我在他怀里闭上眼睛。
回宫之后。
“我的好七喜，”我腆着脸跟在冷冰冰的七喜身后，看她把我的一堆衣服弄来弄去的整理，“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乱跑了。”
七喜看都不看我一眼。
“对不起嘛，好七喜，对不起，我下次一定不会这样了。”
七喜继续无视我。
“我知道七喜对我最好，七喜是关心我，对不起，原谅我好不好。”
七喜眼眶一红，停下来看着我，一开口就开始哽咽：“你是小姐！你是小姐你就可以跑了！你就可以说都不说一声的跑了！我发现你不见的时候多着急呀！你去哪里也不说，跟谁在一起也不说！我以为你被谁害了！皇上刚开始吃不下睡不下，那样子太后都问了好多次了，皇上还瞒着！说你回老家探亲了！长生也跟着熬！几夜几夜的不睡，就为了等你的消息！好不容易有人说好像有像你的人出现了，皇上就急得睡不下，可是又总是假消息！每次看见皇上满眼血丝坐在小姐卧房里拿着茶杯发呆，我就……我就……小姐！你可知有多少人为你担心！”
我心里越听越难受，一句话也不说，就听七喜说我不在的这段时间的事情。等到晚上，长生来告诉我姚季宸不来我这用膳了，让我先吃。
傻小子一直盯着我看，红了眼睛不说话。
“别看了，我回来了。”看着他的样子，觉得好笑可爱，又觉得笑不出来。我真是幸运，在皇宫这样的地方还有这些真心待我的人。
长生“哎”了一声，还是忍不住瞟我，最后有点憋着哭腔地开口：“主子您总算是回来了，”他吸吸鼻子，接着说，“这段日子可苦了皇上了。刚发现您不见那会儿，皇上急得几天都没睡，让明晖大人到处查您的消息，京城暗地里都快被掀了三尺的土了！后来……后来睿王爷说，说您是自己想走的，皇上就跟失了魂似的，也不说话，也不发脾气，每天早晨起来，看见是奴才叫醒，总要愣好久……”
他接着红着眼睛说：“睿王爷发现派去接您的人没了踪迹，这才禀告皇上说事情出了差池，林将军和李公子都来了，全江湖的打听……”
“李公子？李瑜？”
长生答：“是李瑜公子。李瑜公子刚来的时候听说主子可能被人劫了，差点和皇上打起来！直骂皇上没照顾好主子，说主子信错了人，还对皇上动手了！皇上也不还手，任李公子打，还是林将军才把李公子拉开的，”长生一脸心有余悸的样子，“奴才还是第一次见着有人敢打皇上的……”
Chapter 66
我心里百感交集：“李公子和林将军现在在何处？”
长生乖巧地回答：“李公子一直在外面找您，现在应该已经收到您回来的消息了，正在往回赶。林将军也在路上了。”
“好，”我心里暖暖的，感动得无以复加，“皇上呢？现在用膳了么？”
长生委屈地说：“本来是该用膳的，可是，”他抬起眼偷偷看了我一眼，“可是皇上去接主子，几日没理朝政，所以现在……还未用膳。”
今夜云很沉，压得低低的看不见星星，只有月亮的清辉偶尔会映出云层的形状，却终是没有得以破云而出。风中透了些许凉意，把夜里从宫殿窗户里透出的暖黄色亮光也浇得多出几分凄凄。守在殿前的太监见了我，正要通报，被我扬手拦下了，于是恭敬退到一边，低低垂了头。我撩起轻纱叠群，上面的只只绣工精致的彩蝶在烛光映照下灿然若起，屡屡金线闪着点点光辉，仿佛轻波映阳。我小心翼翼地提着食盒，悄悄从墙边走到内殿门口。
姚季宸一直是好看的。好看这个词虽然单薄，可是我此刻却只想到这两个字。他的绝世风华，他的帝王身份，都只不过是他这个人的附属品。姚季宸坐在明黄包裹的帝座上，身穿白色锦袍，那锦袍极合身，贴合了他的身体，妥帖却不紧绷，显出他有力纤长的身线。他的手指细长白皙，此刻正拿着一只毛笔，得心应手，笔端有如蛟龙入海，行云流水地在折子上游过，偶尔停下，将笔尖在朱墨里轻沾，似是把这动作做了千百遍一般的熟悉自然，从头至尾却连眼睛也没从那折子上移开过。那惊鸿容貌此刻没有平时对着我时的柔情，也没有对着大臣内侍时的王者气度，只是极认真地一行行扫过那写字，偶尔蹙眉沉思，偶尔欣慰一笑，偶尔莞然，偶尔叹气。殿内极静，又仿佛万籁有声，那屋外的虫鸣风声被关上的窗户拦在了外面，只隐隐透进来。
烛火忽然报出一朵火花，噼啪一声，把我吓得一颤，他忽然抬头，脸上的笑容就如刚才的那朵烛花，刹那就绽了开来：“不是让长生带了话说让你先休息了么？晚上天凉，穿这么些就来了。”说罢，把我引到帝座，我一慌，想挣开他站起来，他又定定看我一眼，把我摁在位子上，握着我的手，说：“暖和点没有？看手凉成这样。”
看着桌上放着的一摞一摞的奏折，正中摊开的这一本，那朱字的最后一个“粮”字还差了一撇一拉未写。我投入他怀中，他刚开始一愣，随后紧紧把我抱住。
半晌，我忽然想起来：“我……我做了吃的给你。”
他放开我，惊喜之色毕现。
我站起来，提过暗红色食盒，接开雕刻着双龙腾云图案的盖子，把里面的东西一一抬了出来。一边抬一边报：“糯米粥，凉拌三丝，鸡蛋羹……”待放好碗盘，再给他布好筷子，再一回头，看他满脸挪揄的笑意。
我脸忽然就潮了，转脸道：“再不吃就凉了。”
他捞了我的腰，让我坐在他腿上，也不说话。我捱不住，转头看他在干什么，又对上他满是笑意的眼睛，于是脸上又更红了些，忍不住嗔到：“还要看多久？快些吃了我收走。”
他温柔一笑，凑到我耳边：“看一辈子，吃一辈子，如何？”
我有点不好意思，手抵着他的胸口，只觉得自己心跳声大的担心被他听见：“别贫了，快吃！”
他握了我的手放在胸口，那双眼睛从未有过的迷人。说了我一辈子都会记得的话：“执子之手，白头偕老。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我眼眶红了，我知道。这样一个男人，对我说执子之手，白头偕老。我忽然就觉得我走了那么久，越了这么多年，仿佛都是命运，都是注定，那么弯弯拐拐，曲曲折折，站在终点的人，总会是他。他就像属于我的那个唯一的结局，早早的就等在那里，等着我傻乎乎地在前路摇摆彷徨，然后跌跌撞撞地找到他，可以安心地扑进他怀里。
我哽咽，这次没有再多开他炽热的目光，定定迎上他的浓浓爱意，哑声说：“好。”
下一秒，他已经把我的唇含住。
一室浓情缱绻。
“庄笙夏！！！你……你……”
我看着一脸面红耳赤的李瑜，慈祥地捉住他的手，轻轻拍拍，语重心长地看着林泽说：“哎，转眼不见长这么大了啊……”
李瑜小盆友河东狮吼一声，狠狠甩开我的手，冲我大吼：“你为什么不等我……不对，不是这个，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女人？！”
我摊手：“你现在不是知道了？”
李瑜忽然像泄了气的皮球，眼眶红红，白着张小脸，死死咬着嫣红的嘴唇，像只受了欺负的小白兽：“你……你还是选了二哥！”说罢，紧紧捏着拳头，全身颤抖，眼泪竟然就这么生生从眼眶里落了下来！他猛然把脸转了过去，背对着我，倔强地把背挺得直直的。
我叹口气，走到他身边，从后面轻轻抱住他，感觉他身子一颤。
“小鱼，你永远是庄笙夏最好的朋友。你会找到属于你的那个人的，她现在正等着你呢。”
小鱼忽然转身把我揽进怀里，死死摁着我，我一僵，双手僵直着放在空中，只得苦笑，就让他抱着吧。
不想这时忽然一个女声传来：“你这登徒子！快放开我嫂子！”
我们两皆是一惊。李瑜放开我，我转眼一看，这……这不是我进宫前遇到谢延洵的时候打福生的那个小美女么？！
小美女一袭翠色轻裙，妆容精致，珠翠在她豪迈的步子里剧烈摇晃叮铃作响。小美女几步跨至面前，对着李瑜狠狠一推，大声道：“你这个无赖！竟然公然抱着未来皇后！你要不要命了！”
被这么一个俏生生的美人训斥，李瑜羞恼回道：“谁说她要当皇后！我不要他当皇后！”
小美人眼光一遍，轻蔑地扫他一眼：“得了，看你哭成那样子，明明就是我嫂子不要你。”
李瑜眼睛顿时更红了……
我无语……能不能别火上焦油啊……
我正郁闷，美女忽然转过来，笑得那简直千树万树梨花开啊，我心都醉了。她亲亲热热地挽起我的手，好好打量了我一番，说：“嫂子！我是钰儿！啊，我是翎钰公主！前段日子在江南游历，回来之后嫂子你又不在，昨天才听说总算是回来了！嫂子你，”她看着清汤挂面的我，继续说，“我倒一直想看看我那木头似的皇兄会找个什么样的皇后，如今看见了，倒觉得嫂子这出尘的模样，真是和皇兄配极了！”
我汗，和一块所谓的木头配极了，我到底是什么情况……
Chapter 67
她兴高采烈地说：“君如乔木，妾如丝萝！”忽然她眼光一变，暧昧而似笑非笑地对我说：“嫂子，你真是我皇兄心尖上的人，你不在的时候他……”
“钰儿！休要胡说！”姚季宸一身龙袍，从门口快步走进来，袍尾随风而起，趁得他风度翩翩，气势凌人。他一把揽了我，把我搂在胸前，对翎钰道：“朕听你来见汐夏就紧紧赶过来，堂堂云国公主怎如此不知礼仪！”
翎钰一吐舌头，说：“是是是，我这去礼仪去！喂，红眼睛，我带你去个地方怎么样？”
李瑜跳脚：“我才没有红眼睛！”
“那么……”翎钰大眼一转，笑道：“爱哭鬼，敢不敢跟我去？”
李瑜吼：“我还怕了你这个小女子！”两人一路吵吵闹闹地出去了，不是还传来一两句“你才是爱哭鬼，你全家都是爱哭鬼！”“你大胆！”“你胆大！”……
我看了一眼正望着两人的姚季宸，笑说：“这两只玉宝宝……”
姚季宸埋了头来看我，调笑道：“何时给我生龙宝宝和凤宝宝？”
我啐他，他便捉了我的手来，放在胸口，得意地看着面红耳赤的我。
林泽：“咳……”
我，姚季宸：“……”
第二天，姚季宸便向全天下发布了老娘要凤霸后宫的消息……毫无悬念的，朝堂和百姓都一篇议论之声。朝堂上是没几个支持的，每天唧唧歪歪，我看着姚季宸天天皱着的眉头，越发不爽。总算一天，那几个老大臣在姚季宸的宫殿外碰见给他送吃食的我，于是开始轮番轰炸。
“哼，这等姿色，还妄图独占后宫？”一个胖子老头儿看着我，差点没那他那小眼睛把我挤死。
我笑：“大人，您把眼睛睁开说话。”
底下丫鬟太监无一不捂嘴偷笑。
那胖子气得大吼：“老夫本来就睁了眼！”
旁边一个高高瘦瘦的六十多岁的老臣站出来，先是一拜，然后说：“夏姑娘。”
我也有礼地服了一服，和声道：“大人。”
“夏姑娘和皇上鹣鲽情深，天下为之欣慰，只是后宫不仅是皇家内眷，除了绵延子嗣，也是朝廷的制衡手段！皇上不可空置后宫！”
我朗声回道：“汐夏替皇上谢谢大人。汐夏知道，大人是真正为皇上着想，为江山着想，才冒死谏言。只是大人，一来，汐夏相信，一个真正的明君，并不用靠着联姻来制衡官员。没有后宫，便没有了错综的姻亲关系，也没了那些暗地里的手段和暗度陈仓，只怕反而会给皇上减轻不少担子。二来，汐夏承认，汐夏不愿与别人分享夫君。若真是汐夏无法生养，皇上再娶不迟。”
另一个官员站出来唾道：“大胆！岂容你大放厥词！皇上封妃乃天经地义！哪里由得你愿不愿意？”
我嘲讽道：“敢问大人，若家中夫人还有二夫，大人如何感想？”
那官员暴怒，咆哮道：“怎容得一女侍二夫！”
我笑：“正是如此。窃以为，夫妻自当忠诚，一女不能侍二夫，一夫也不可娶多位妻子，”看那官员还要说话，我继续说，“待到大人可以容忍自己的妻子另有其他丈夫的时候，大人再与我说吧！”
那小眼睛的胖子在我身后啐：“真是个疯子。”
我嗤笑，转头说：“可知何谓众人皆醉我独醒，举世皆浊我独清？”看他们一脸惊到的表情，我笑：“还是那句话，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大婚之日定在一个月之后，我每天被一群嬷嬷教育大婚规矩礼仪，弄得头昏脑胀。不过心里总还是高兴的。为了这一天，我们等得太久了。
晚上，我照例去给姚季宸送吃的，待我摆好了碗筷，他却也不吃，只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打笑道：“怎么，还说要吃一辈子的，就这几日便扛不住了？”
他这才露出笑容，说：“自然不会。汐夏，你坐下。”
我有些忐忑地坐下，开口道：“你总算要说了？”看他惊讶的样子，我伸手过去握着他的手，轻轻道：“这几日总是看着我又不说话，我知道你定是心里有事的，又不愿逼你，你今天总算是肯说出来了。”
他眼睛一弯，随即又肃了脸，想了想，沉声说：“谢延洵他……”我心里一揪，听他继续道，“他从那别院策马回宫，路上……因病重昏厥落了马，滚下山坡……”
我心一紧，对上他的眼睛。那紧张在意又假装不经意观察我的样子，让我不忍心表现出自己的揪心和担忧，只淡淡问了一句：“现在怎么样了？”
姚季宸脸色一松，似是松了口气，说：“身体倒没有大碍，只是，好像有些神志不清。御医说暂无大碍。”
我心里烦乱，只盯着烛火发呆。想着他一病睁眼发现我已经不在那里，会是怎么一副样子……
姚季宸握了我的手放在嘴边，轻吻，说：“不要担心，延洵没事。”
我随他揽了，静静靠着他。
直到我们大婚前三天，我才看到谢延洵。
我伏在亭子的栏杆上看着水里的鱼，百无聊赖地把手里的馒头屑搓成小球丢下去。看那一条条色泽亮丽的锦鲤聚成一簇，像一朵绽开的花，等疯抢之后，又逐一散去。
忽然听丫鬟给人请安，我一转身，看见墨雪走了进来，最后竟然坐在了身边。她一身柳色长裙，竟带着少女的青涩和娇嫩。我按捺下讶异，继续转过去看鱼。
半晌，她开口道：“恭喜你。”
“谢谢。”我淡淡地说，随即，问：“谢延洵，还好么？”
她一愣，想了一想，说：“好，王爷，还好。”
我看她，忽然发现她今天脸色比往日竟然好上许多，曾经的戾气和怨气全然不见，发间更是插了一朵白色的茶花，衬得她更是面白如玉，此刻更因为我的注视，脸颊染上红晕，简直比那朵花更惹人心动。一阵细风吹过，扬起她发髻下几根遗落的发丝，几缕青丝在雪白的玉颈边嬉闹。今日的墨雪美极，美得扣人心弦。我却莫名地觉得烦躁，于是站起来就想走。
她忽然拉了我的衣袖。
我也不回头，只停了下来。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很不想看见她的美，总觉得一见着那美我就心里漫着苦涩。
她在我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