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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此刻，面具掩饰下的莫离，也必定面色苍白如纸。
淡淡的疼痛划过心脏，陈显翔吞下了后半句话，他没有说全，莫离亦全部都明白了。父亲殉国，母亲怎么可能一人独活？且不提两人伉俪情深，便是大势所趋，母亲也不能不随着父亲，以身殉国。
心似被人用手生生撕裂开来，痛得莫离几乎无法喘息，尽管早就预想到结果，当这个事实赤裸裸地呈现在眼前时，她还是难以忍受。
微张了嘴，莫离平晌都没有声音，屋里没有风，莫离的衣柚，却在簌簌颤动，可以想象，衣衫包裹下的那具柔弱身躯，经受着怎样的痛楚战栗。
陈显翔望着莫离，眼底是一片温柔与无奈，有那么一瞬间，他想不顾一切地将她拥入怀里，用自己的怀抱安抚她痛楚的心。
可是，他没有动，他不能动。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乘人之危，乘虚而入的事，不能做。
安慰一个人有很多方法，拥抱相对尚属陌生的异性，肯定不是良策。何况这个异性友人，对于他的国家命运，有着决定性的因素，这个时候，轻举妄动而致前期所有努力化为灰烬，甚至完全可能为自己的国家带来灭顶之灾，太不明智了。尽管，陈显翔可以肯定自己的心，已经遗失在某一处……
莫离剧烈起伏的胸膛慢慢平静下来，深吸口气，莫离开口，清脆柔美的声音，变得暗哑艰涩，“凤渊国如今局势如何？”
陈显翔眼眸一垂，又迅速抬起：“诸侯割据，战乱连绵，民不聊生。”
十二个字，字字戳心。
莫离抬眼：“诸侯？”
“是。”陈显翔点头，“莫林谋反时，集结了西明王莫起，中远候宋启文共同谋反，答应事成之后归还当年被收归凤渊皇室的郡王封地，结果事成之后莫林毁约，不但没有归还他们封地，反而下令莫起与宋启文的部队就地解散，封了两个人当空头王爷。这一下，原本狼狈为奸各怀诡计的三人，反目成仇，莫起与宋启文据地称王，自立门户，凤渊分裂为三治天下。”
“莫林自然不满，起兵征讨，他兵精马壮，又是蓄谋多时，另两人不是敌手，怕被各个击破，于是组成西远联盟，共抗莫离，暗地里，两人之间也是小摩擦不断，这三大势力争权夺势，苦的是平民百姓，连年战乱，穷兵黩武，不事生产，凤渊国，今非昔比了。”
莫离静静听著陈显翔叙述，面上一丝表情都无，陈显翔说到最后，用一声轻叹完结了他的陈述。
“凤渊国势弱，正是大齐的良机，你为何叹息呢？”莫离侧目，淡然问。
陈显翔坦然一笑：“若果是大齐能趁凤渊之乱一举灭凤，相信大齐人都会欢欣鼓舞。”
莫离面色一变，刚欲开口，陈显翔做了个手势让她少安毋躁，听他说下去，莫离强奈住怒意，且听他如何解释。
“可是，这种愿望，只能是一个奢望，且不提凤渊国目前虽然内乱不断，却只是小规模的冲突，那三人没有找到你之前，都如坐针毡，无法安心，绝对不敢大耗实力，只怕当他们三人自相残杀到溃不成军之时，你登高一呼，集兵复国，他们将被一举击破，死无葬身之地。所以，这三人，都小心翼翼维持着自己的力量。凤渊国力尚在，大齐若想乘虚而入，决讨不了便宜，只怕谋虎不着反被虎噬。”
莫离冷笑：“算你聪明。”
陈显翔横她一眼：“大齐的事，你不必操心，想一想你下一步要怎样走吧。我想，你一旦集兵复国，这三人之间，可能会因为同仇敌忾，而重新组合联盟，共同对抗你。以你一人之力，对抗实力雄厚老奸巨猾的三大番王，你有几成复国的把握？”
“一成都没有，也得去做。”莫离笑，大大的眼中，是燃烧的仇恨的火焰。
“陈显翔，有些事，是你不得不去做的，每个人生下来，上天都赋予了他一生的职责，我生为凤渊储君，我的职责便是维护凤渊正统，让凤渊国国泰民安。无论前路有多少坎坷，是否荆棘密布，我都要走下去。”
莫离的话，掷地有声，铿锵有力。
她有她的无奈，也有她必须坚持的东西。
莫离站起身走到窗前，目光望向窗外，仿佛透过窗看到了她的国土，她的人民，表情坚毅而绝决。
望着莫离静立如渊的背影，陈显翔第一次感觉到，站在他面前的，是凤渊国的储君。
第二卷：凤渊风云（莫离篇） 第十九章：幕后高人
背对着陈显翔，莫离深思良久，有些事，她想问，却又不想在陈显翔嘴里听到准确答案。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可惜这通晓一切的人，是他国的重臣，而这个他国，又是凤渊的宿敌……
“想什么呢？”陈显翔见莫离半晌不开口，走过去与她并肩而立，阿文的房子地势比村子里其他房子都高，又在村的斜坡角上，透过窗口，可以远远看到村子口边细长的羊肠小道，还有远处波涛滚滚的临木江。
冬天，江边的山半青半黄，映着江水也青中透黄，天际有浓云渐起，让冬日午后的阳光显得有些惨淡的白。
陈显翔微皱眉头：“怕是明日有雪。”
“有雪能出船么？”莫离回转头问。
陈显翔摇头：“我不清楚，得文大哥回来了才知道。”
莫离噗嗤一声，回眸：“终于有你也不明白的事了。”
莫离收起凝重的神情，回复了少女的娇憨，屋子里沉重的气氛立时消散许多，陈显翔微笑：“我是人又不是神，怎么可能万事皆晓。”
莫离嫣然一笑，转头眺望窗外，淡然道：“那倒是。”
陈显翔收了戏谑的笑容，正色道：“玩笑归玩笑，我说的危机肯定存在，你要早作打算。”
莫离轻嗯一声：“我知道。”
村口出现一个小小人影，蹦蹦跳跳向这边走来，进近时看清是东子的身影，一脸喜气洋洋之色，眉开眼笑。
“呵，这孩子，开心得倒似拣了个金元宝。”陈显翔嘴里开玩笑形容着。
莫离瞥了他一眼，道：“这孩子城府挺深，与他父母不似一类人。”
“小孩子能有什么城府啊，就你心眼多。”陈显翔不以为然道：“不过是性格冲动了些罢了，少年孩子么，求胜心切，可以理解。”
莫离摇头：“不然，其他不说，单就他与人学武多年，能一直守口如瓶不暴露，连至亲父母都不知道，便可知一斑。”
“什么一斑二般的，只能说这孩子守信么，答应了他师父不说，便连至亲都不提。”
莫离冷笑，“守信？那为何见到更好的，立刻见异思迁，要拜你为师？他做徒弟的信誉，只体现在守口如瓶上么？”
陈显翔被莫离这一抢白，有些哑然，只有一个解释可以圆说，“他还是个孩子么，小孩子心性，不知利害，哪里有你想得那样多。”
莫离无语，扭转头，“你就护短吧你，总之，通过刚才的事，我不太喜欢他了。陈显翔，你要相信女人的第六感。”
“第六感？是什么东西？”陈显翔被莫离突然冒出的怪词唬得愣住了。
“直觉。”莫离话音刚落，门便被推开了，东子微喘着气跑进来，欢快地奔到陈显翔面前，“陈叔叔，我与老爷爷提起你，他说想见一见你。”
“见我？”陈显翔一愣，旋即笑道：“叔叔哪有时间，你回去与你师父说，改日再专程前去拜会。”
边说，边爱怜地用衣袖替他擦去他额头因为奔波而沁出的细小汗珠。东子微眯了眼，一脸享受，任由陈显翔为他擦净汗水。
“你们明日一早才走，这会去见我师父，说会话，回来我娘晚饭都还没做好呢！”东子拉着陈显翔的手，一脸殷切的期盼：“陈叔叔，你就答应我吧，我在老爷爷面前可夸下海口了，说肯定能带你去见他，你不去，我多丢脸啊！”
“呵呵。”陈显翔笑着点点他的额头，“肯定是你这个小鬼头吹牛，不定怎样乱说话，所以你师父才要见我。”
“我哪有，我就是讲了你的英雄事迹么！”东子大声秋恳：“好陈叔叔，你便去吧！”
陈显翔被他磨得没法，东子说得也没错，明天才有事，这会闲着也闲着，去后山见见那世外高人也好。
当下说道：“噢，陈叔叔你太好了！”
莫离揉揉鼻子，陈显翔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有点烂好人，这样的性子，还能不被人算计着活到现在，真幸运……
不过，他若非这种烂好人的性子，自己想必早就死了大齐皇宫中了，就算侥幸逃脱，也如没头的苍蝇，找不到该走的方向。
东子兴奋地拉着陈显翔便要走，陈显翔笑道：“等等，我这样子，可不能出去。”
一句话提醒了东子，东子点头道：“对对，陈叔叔你得把你的化装去掉，那通缉令上，可画着你现在的样子呢！”他奔出去打了盆水进来：“快洗吧，东子还没见过你的真面目呢！”他开心得雀跃不止。
陈显翔干脆让莫离也去掉化装，这面目已经暴露，套着面具也怪难受的，不如去掉，重新换个。
两人取水净面，莫离摘下面具捏着脸，笑道：“脸啊脸，你终于重见天日了！”
陈显翔好笑地望过去，莫离秀雅绝俗的面容再次显现在他面前，娇嫩的双颊晶莹如玉，美目流转，顾盼生辉，一头乌亮润泽的黑发披散在肩上，虽然一身青灰色的道袍，却掩饰不住她一身清雅高华之气。
陈显翔看愣了，东子也看得傻了眼，怔怔地道：“姐姐，你是天上下凡的仙子么？”
莫离知道自己美貌，一直被外人称为凤渊第一美女，溢美之词自小便听得太多了，在她看来，第一美女远不及第一才女的名头来得更有含金量，可惜，第一才女不是她。这是莫离在凤渊国混了十来年，生平唯一没有遂心的事。
（至于是谁，抢走了莫离心心念念想要的第一才女名头，某梦后文自有交代，会有一场轰轰烈烈的才女与美女的PK大战，美貌与智慧，谁更占上风？）
所以，莫离对称赞她美丽的言辞基本上免疫了，不过这时候，溢美之词自一个半大小子嘴里说出来，一下子份量便重了许多了，莫离美滋滋地笑：“嗯，自九天下来的。”
陈显翔暗笑，莫离这个自恋的家伙啊，轻咳一声提醒她：“第六感呢？”
莫离嘿嘿一笑：“第六感说，这小子的赞美发自内心。”
噢，借地吐一把……
东子见两人说话着动作缓慢，有些焦急，不停地向窗外看着，同时嘴里催道：“陈叔叔，你动作快一些，老爷爷怕要等急了。”
陈显翔答应着，换上自己的衣服，东子一回头，眼前一亮，“陈叔叔，我爹说得没错啊，您真是英俊潇洒，气概不凡。”
莫离撅嘴，陈显翔眉目清秀，中等身材，身形略显单薄，俊美有之，英气不足，这个气概不凡四字，不知从何说起。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陈显翔也不例外，听得咧嘴直乐，取出一撇小胡子给自己戴了，相貌立时看来改变许多，又丢了顶面纱给莫离：“戴上，你那脸跟冬天的艳阳一般，太耀眼。”
莫离笑着接过，陈显翔说话的态度不好，不过，还是在夸奖她美丽，是女人，就喜欢听人说美，谁都不能免俗。
陈显翔看着莫离扣上面纱，转身一拍东子的肩：“走，头前带路。”
东子这会，倒迟疑起来了，站着不动，指了指莫离道：“她不能去。”
“为什么？”莫离与陈显翔同时问。
东子为难地说：“老爷爷只说要见你，我提都没提还有她啊，陈叔叔，老爷爷脾气怪异，我可不敢不经他允许，擅自带其他人去见他。”
“这……”陈显翔犹豫了。
莫离大方地挥挥手：“算了，我不去，你与东子去吧，世外高人的忌讳多，快去快回！”
“就是就是。”东子连连点头，“还是姐姐大度，陈叔叔，快走吧。”拖着陈显翔便向外走。
陈显翔被东子拉着向前，脚步微微迟滞，心里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妥，可是不妥在哪里，他想不出来。
陈显翔被东子拉出门，匆忙间回头向立于门前送他们出门的莫离叮嘱道：“你别出门，就在屋里等着，我去去就回。”
“好。”莫离挥手与他告别。粲然的笑靥，美若天际星辰。
陈显翔这时绝对没想到，再见到这绝丽容颜时，天地都已变色。
第二卷：凤渊风云（莫离篇） 第二十章：人小鬼大
陈显翔跟在东子身后，往后山坳而去。
临木村背山面江，连绵的临木山脉高低起伏，纵横百里，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挡住北方呼啸而来的寒流，使得这小渔村四季气温适宜，风景得天独厚，数九寒冬山的向阳面半坡之下，都是青枝绿叶的。萧瑟的冬日走在这般山青水绿的地方，人的心情也会愉悦许多。
陈显翔觉得没带着莫离出来有些可惜，闷了这几日，只要回避与那个乖僻的世外高人见面，她只出来散散步，透透气也是好的。
陈显翔这里可惜着，东子则兴奋极了，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神情亢奋。陈显翔微笑着听他说话，陈显翔笑问：“东子，你每天都要走这么多路去见你师父啊？可真挺辛苦的。”
东子的眼波闪烁一下，支吾道：“不辛苦，只要能学到真本领，什么苦我都不怕。”
这孩子，有韧性，陈显翔边走边与他闲扯，“东子，学会武功，除了行侠仗义，你还准备要做什么？”
东子小脑袋一昂，脆生生答道：“我要成为武林盟主，要天下英雄归服于我！”
呵，好大的志向啊，没想到这小鬼，人小心大，想的念的，竟是一般成年人都不敢去想象的。
陈显翔笑道：“武林盟主，可不单只武功盖世，也要德才兼备，才能居之。东子，学武之前先要学做人，武功可以有高下，做人不能分高低，要宽容大度，仁和重义，绝对不能以武压人，更加不能恃强凌弱。”
东子笑道：“陈叔叔，你放心，我要以你为榜样，将来做一个大英雄，大豪杰！”
陈显翔满意地点点头，方想再开口，足下微滑，立时凝气提神，稳住脚步，低头一看，脚下的山路几乎被暗绿色的青苔全部盖住，倒似是长年没有人经过一般，不由疑惑，问道：“东子，你确定你没有走错么？这条路，似乎许久没有人走动过了。”
前头领路的东子眼底掠过一丝慌乱，很快掩饰住，回头答道：“没错，我平时不走这条道，那条道路多，咱们不是赶时间么，所以我带你抄个近道，别看这道现在没人走，春天时，采药的人常走。”
哦，陈显翔点头，原来是条药道，采药多在春夏两季，怪不得冬天人迹罕至。他在琅瑶山修行学艺时，也常随着师兄们上山采药，为了找到珍稀药材，的确会走些没人走的山道，有的时候，山里的小路原本并没有路，采药人走多了，也形就成了一条小径，谈谈只有药农自己知道。
再往前走，药道到了头，林子又深又密，看都看不透了，陈显翔抬头看天，浓林中望出去，日头都快偏西了。停下脚步，问道：“东子，你确定你没走错路？我们走了近一个时辰了，再走下去，怕这座山都好翻过去了。你师父到底住在哪里？”
东子黝黑的额头满头大汗，抹了一把，苦着脸：“陈叔叔，我说出来，您别骂我。”
“我不骂你，说吧。”陈显翔温和地说。
“我……”东子低下头，扭着衣角，小声道：“我迷路了。”
“啊？你为何不早说！”
“我不敢说么，怕你怪我，这条路我自己都没走过，只是听人家说有近道，本想抄近道早点赶到老爷爷哪里的，结果越走越错，现在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们在哪里了！”东子嘴一咧，抽泣起来。
东子就算不哭，陈显翔也不会怪他，小孩子好心做错事，做大人的只能体谅，哪有呵斥的道理。
当下安慰东子：“男子汉大丈夫，哭能解决问题么？你还要做大英雄大豪杰的，你见过哪个英雄豪杰跟个娘们一样哭哭啼啼的？”
东子不好意思地抹着泪：“人家心里着急么，又怕你怪我。”
“我不该你，走都走错了，怪你就能走对不成？男人遇到事，要想办法解决问题，而不是一味的责备。”陈显翔这个时候，还不忘了言传身教，他对东子说的话很多，东子唯一记住的，只有这一句：男人是来解决问题的，追究责任成不了大事。
陈显翔抬头望望天，“时辰不早了，天黑下山更难，你师父今天肯定是来不及见了，我们原路下山吧。”
东子望望天，踟蹰着不肯动身，“陈叔叔，都已经走到这里了，说不定再转个弯我就认识了，时辰不算晚，太阳下山之前我若再找不到路，我们再下山好不好？”
陈显翔想拒绝，抬头看到东子殷切期待的表情，又不忍心说出口了，只得点头道：“那便再寻半个时辰，如果找不到，我们就回去。莫姑娘独自在村子里，我不太放心。”
“好！”东子立刻爽快地答应，听到陈显翔说及莫离时，东子乌黑的眼底隐然有点惊惶，强笑道：“有什么可不放心的，莫姐姐又不是一个人，我娘在家呢，我爹办完事也会回去的，你放心吧。”
话是这样说，陈显翔当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