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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声的问梅朵，“水妮对小甲究竟是什么态度？他俩的事能不能成？”
梅朵说，“我看水妮还是有心结。婚姻这样的事，还是让他们自己决定才好。”
“这年代哪有自己决定婚事的？总是要长辈张罗的。”梅兰妮有点不同意。
梅朵说，“我最恨这个年代的事是那些年长的，有些辈分的人名正言顺的干涉别人的生活。”停了一会，她继续道，“千万不要以‘为了你好’去干涉别人的生活。也不要以为自己有权去支配别人的生活。他们不是我们的奴隶，他们是正常的人。现在我们家所处的社会地位，特别要当心的是，不要学会奴役人。不论他们如何，要尊重他们自己的选择。”
被梅朵这样说，梅兰妮没了声音。
但是，她还是抽空和秦炼说，“保安队的人都得到了培养，小甲的忠诚是有目共睹的，你们怎么没有考虑这次也带他过去上学习班？”
这些年来，并不是没有委派小甲重任，相反，把苏州大本营交付给他，就是对他最大的信任。大家都习惯了，小甲是这家里的支柱了。正因为有小甲看护家园，他们才放心的在外闯荡。
秦炼道，“如果，小甲离开，家里怎么办？”
梅兰妮说，“开春后，我们去了上海，这家里的人更少了。园子里的活要人干，可以雇工，乔妈可以看着。也可以把家交给于立清管，像北京的那个家一样。”
秦炼沉吟了。后来找了其他几个人商量了后，决定加上小甲一起去南方。
想到能和分离多日的伙伴们见面，小甲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但是看着园子里的动物们，小甲心里又是非常的不舍。他一会对乔妈交代了驴们每日的饲料，一会又对乔妈说了狗们的生活习惯。一会儿又是猪们的习惯培养。一天要反复说上好几遍。他的唠叨，冲淡了乔妈的离愁。
乔妈笑骂道，“没见个男人象你这样的婆妈，不就是几只畜生吗？乡里人谁不知道养？用的着你一天几次的唠叨？”
小甲憨笑，道，“我们家的畜生和别家的不一样，它们都通着人性。对它们的好坏，它们全明白。”
小甲的牲畜养的毛油水滑的，个个健康。全凝着他的心血。
年底前，梅香，乔妈她们的工资也结算了，根据她们的工作努力，梅兰妮给了她们每人一个红包。
梅香和小甲，及水妮的钱都一直存在梅兰妮处。这天，梅兰妮按照惯例，把写着他们的名字的纸袋发给他们。
每个人的纸袋中的银两都有三位数了。三个人细心的数了又数，最后又完整的交还给了梅兰妮保管。
梅兰妮看着里面的号票，心里想着什么时候开一家自己的银行。可是，她还来不及和秦炼等说起这个想法，就被家里的锁事混忘了。
二十八日夜晚，天上下了大雪，苏州城里一片洁白。
二十九日的上午雪停了。华家的诸人都出门去扫雪。林永青和乔制及金家四口也加入了扫雪队伍。不多时，在金姆桥的东岸扫出了一条路。
扫了雪，活动了身子，人都发热冒汗，站在寒天里也不觉的冷。
几个女人交流着新闻。
桂香说，“今早和阿爹去卖菜，听见玄妙观门外又抬出了几个死人。都是这晚冻死的。”
尽管每次寒流都有人冻死，大家还是嗟吁了一番。
水妮说，“南方都不下雪。也没有这么冷。”
桂香表示不信，天下还有不下雪的地方？
水妮道，“我上年跟着朵姐儿就去过那里，真没下过雪。”
“也许是那一年没下雪，苏州也有冬天不下雪的。”莲香帮腔道。
水妮想说，又说不清的样子，道，“反正梅香也要去，到时候问她就知道了。”
小蛾在一旁提醒，“不要乱说话。”
桂香已经感了兴趣，“梅香姐姐也要去南方？”
水妮含糊的说，“还没有说定呢。”
那里，乔妈，金姆都在招呼自家人赶紧回屋，别在外站久了受风寒。
女孩子们方散了。
回进屋里，莲香就对桂香说，“你没觉的今天水妮她们有什么不同吗？”
桂香想了想，“她们好象有什么事没告诉我们，但肯定是好事，看她们满脸放光的。”
莲香说，“会不会是她们要去南方的事？”
金姆在一旁说，“去南方有什么好高兴的？天下世界惟有俚（我们）苏州最好。”
桂香道，“姆妈，你怎么想不明白，梅香她们去南方，一定是好事体，不然不会这样高兴，再说，看样子小蛾也去的，你想，乔妈都舍得让小蛾去。”
莲香道，“水妮跟着朵姐儿去过南方和北方，见识与我们大不相同。以前，学习班上，席姑娘也说，要读万卷书，行千里路，人才会真正有见识。”
金伯也听明白了，“你们的意思是华家的几个女孩儿家都要去南方长见识了？”
“是啊，是啊。”两个香头点的象鸡笃米。
“可是，这旅费可不便宜。”金伯道。
莲香说，“偏是他家旅行简单，我们这两年在茶馆里做，也知道他家隔三差五就有船来去。”
金姆商量的口气，“要不我们和夫人说说看？”
金伯道，“要说也要到初一，哪有三十上人家说事的，又不是讨债。”这年腊月只有二十九日，所以这天就是年终了。
话是这样说了，架不住姐妹两的兴奋，还是和金伯金姆谈论了很久。
金姆叹道，“你们两姐妹，近年来在茶馆做工，已经攒积了不少银子，也能办一套象样的嫁妆了。我还想托人给你们找个好婆家，太太平平的过日子。”
桂香道，“姆妈，你看那院的梅香和水妮她们比我们年龄大，都没想到要嫁人。我们现在能挣钱，也能养你和爹爹的老。真将我们嫁了出去，我们哪里能自己做的主？”
是啊，有些事真让人纠结。女人没本事，被人欺，有了本事，眼界又高了，看不上普通人的生活。
金伯开通的说，“看着隔壁的哪些男孩，女孩，都比人家有出息，别人我们不说，梅香是在我们眼皮底下长大的，你看看她如今的气派，且不说什么小家大家的，她那是能自主的派头，鲁妈在又能怎样她，有夫人为她撑腰，当着管事，比个男人都不差。”
金姆想，一个女人能和男人并肩，还要靠谁？
桂香想起来了，“姆妈，今天年夜饭吃什么？”
“早就准备好了，我也学乔妈做了火锅子。”
202玄妙观烧头香
华家的年夜饭在餐厅里热热闹闹的吃了。
乔妈领着一干人，做了丰富的年夜饭。
梅香带着众人，包了饺子。
年三十是家家祭祖的时候，如果不是梅香在那里擦拭，点香，放贡果，梅兰妮早把那块牌位给忘记了。
老乐，小甲帮着贴对联。换门神。
这年的年二十九，华家没人守岁，梅兰妮是怕老，没事不肯熬夜的，到点就睡。
乔妈因为小蛾要远行，准备初一清早到玄妙观里烧头香，隔夜和小甲等人说好了，一起去。
鲁妈听说，也想去，又想到自己出门不方便。犹豫着。
小甲因为她是梅香的娘，倒是对她十分的客气。说是可以为她牵驴。
水妮是个好动的性子，听说了，也要去。
老乐想到天香年龄渐大，就要考功名了，让天香也跟着去。天香虽然好玩，但是想到冬天清早起床的艰苦，有些不乐意，可是哪里拗的过老乐。
五更天时，几个人喝了些热粥后，集中在了大门口。放了三个炮竹，开了门，提着灯笼出去。过了金姆桥，冒着严寒，踏着雪，沿着卧龙街直向北去。路上已有和他们一样的人在向庙观里走去。那玄妙观在清初已经改名圆妙观，但是苏州人不买账，还是唤它玄妙观。倒是圆妙观这名字被人遗忘了。
烧香的一众人到家时，天已经大亮了。梅兰妮带着梅香小蛾正在厨房做早餐。起了油锅，用蛋糊裹着年糕下油锅煎炸，香气满屋。苏州风俗，初一是不能碰刀，剪，所以，年糕等都要隔夜切好，用湿纱布罩了。
烧香众进了屋，小蛾将煮好的姜茶奉给他们，喝了姜茶，肚里的寒气驱除了，人也暖和过来，两个妇女的话就多了。特别是鲁妈平日里基本不出门，来到苏州这些年还是第一次到玄妙观，更是兴奋，看什么都新鲜。
这时的玄妙观在苏州城里是个大的建筑群，东靠洙泗巷，西临大成坊。自宋建观，元明一直在扩建。特别是明代修建的弥罗宝阁，阁高3层，阔9间，飞檐翘角，高耸云天，十分壮观，上层供着万皇帝主的神像，左右配祀28星宿。底层是万地帝主，左右配祀60花甲星宿，露台的石刻十分精美。
和佛教相比，道教是中国本土的宗教。有意思的是，它中间很多的神仙人物，都是来自民间的传说，所以它的神仙谱不断的扩大。其中的寿星，财神，文曲星，最为苏州人喜爱。清早的头香，大都烧给了他们。
苏州年初一的早餐，是要吃年糕，松糕，圆子。这样的甜食对了女孩们的胃口。可是男孩们有些不爱吃了。
梅兰妮下了水饺给齐逸他们做早餐。
鲁妈道，“这时候吃交子，那运数要比人家开的晚了。”
梅兰妮道，“弗碍的。晚上叫交子，早上这就叫元宝。”
中国文字的好处就是能灵活的解释。
天香听说了，也吵着要吃。梅兰妮也给他盛了一小碗。
梅兰妮还是象过去那样，用六枚铜钱结成梅花状，配了红线打了如意结和穗子。分给众人。
梅香等觉的自己是大人了，转手把那压岁钱分给了小蛾和天香。
水妮稀罕那梅花结，留着自己宝藏。小甲见状，主动把自己那枚给了她，她也毫不客气的收下了。引的天香多看了她两眼。
初一基本上在家是不能做什么事情的。但是，吴中的风俗也是蛮多的。
清早要放鞭炮，迎灶神。每年腊月二十四日，要送灶神，到了三十灶神就回来了，初一就要有一个隆重的迎灶神的仪式。
天大亮后，苏州的大街小巷有人行走，往各家投帖拜年。
老乐拿着齐逸等人写好的帖子，往各处去投。而齐逸和楚源两人穿戴整齐，往几位老师家去拜年。这时的苏州最讲师道的。
梅兰妮这里才做停当，金姆带着两个女儿上门来了。
对于金家，华家的人都是很感激的。所以，梅朵和秦炼跟着梅兰妮在花厅接待她们。
梅香上了元宝茶。苏州人在年中，要在茶水中放上一枚青橄榄，俗称元宝茶。如今，华家园子里的橄榄树已经结少量的果，那橄榄自然是新鲜的。茶里飘着橄榄的清味。
金姆赞着华家的橄榄好，茶好。
梅兰妮介绍，如今家里的几种点心，都是出自小蛾之手。并给了金家两姐妹压岁钱。
金姆笑道，“她们哪里还要压岁钱，一年赚的比我们还多。”
梅兰妮夸着小姐妹俩的工作好，两姐妹高兴的红了脸。
闲话了几句，还没有说到重点。桂香轻轻地碰了碰金姆。
金姆咳了一声道，“听说你家的几个女孩开春要去南方？”
梅兰妮饶有兴趣的看着那两姐妹，回答，“是。”
金姆打着隔楞道，“那个，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带上她姐妹去见识见识？”
金姆说完，脸色红了，大年初一提要求，是有点过分。
可是，华家的人都没有觉得她失礼。梅兰妮对秦炼使了个眼色，那意思是，两姐妹果然有做情报工作的潜质。
梅兰妮说，“那几个女孩，去南方可不是为了玩，她们是去学习的。那日子就和过去保安队时的一样，都有号令的。”
金姆道，“这姐妹俩，就是怀念那些日子，日日在家说，如果能再过过那样的日子就好了。”
梅兰妮问，“金姆你舍得？也许要一，两年才回来呢。”
金姆会说话，“舍不得也要让她们去，能长本事，是她们一辈子的福分。”
梅兰妮看了看秦炼。秦炼说，“那就和梅香她们一起去吧。”
桂香和莲香起身，对梅兰妮和秦炼说，“谢谢夫人和队副的抬举。”
梅兰妮说，“先别谢，等受了苦，哭的时候，别骂我就行了。队长那人你们是知道的，严厉的很。”
桂香道，“夫人说笑了。我们是知道好歹的人。小时候也过过苦日子的。”
金姆这会也松了气，听说，华家有人早上去玄妙观烧头香，直后悔没有讲好一起去。
几个人说着话，贺阿宝带着贸易栈留守的伙计过来拜年。
金姆见华家事多，起身告辞了。金家两姐妹则去找了梅香等人商谈着去南方的事情。
贺阿宝见到梅兰妮等人，热情的问候，那两个伙计因为是第一次来华家，很是拘束。
贺阿宝交给了秦炼一叠收到的电文。又对梅兰妮等人说了于立清的拜年。因为，于立清的妻子在年前查出有了身子，这大冷天的就不出门了，等过几天，寒流去了，再上门来拜年。
小甲见到阿宝，自然有一份亲热。带着众人去了饭厅，那里生着两大盆炭火，暖和如春。桌上放着盛开的水仙。放着几大盘干果，炒货。
小甲，阿宝自然说起往日的热闹来。
“如今，连斗地主都凑不够人。”小甲感叹道。
小伙计听说，忙问究竟，那两人又把游戏规则向他们一一说明，年轻人好玩，就一起玩起来。
乔制和林永青过来拜年，乔制平日里没什么娱乐，见他们斗地主，也技痒，小甲让出了位子，做了两个新手的指导。
林永青是来找秦炼的。
自从华家的南方基地建立后，他和他家乡人的来往方便了很多，常有家乡的土仪信件来来往往的。
今天他见秦炼是听说了琅琦的妈祖像。
在海边生长的人，对浩瀚的大海有一种畏敬。海洋女神在他们的心里位置是其他神灵无法比拟的。
林永青尽管在苏州已经居住了几十年，还是希望能供奉一尊妈祖像。
琅琦的妈祖漆像在航海人中间已经有了名气。秦炼知道，林永青的朋友一定会通过他来求琅琦妈祖漆像，答应多给他几尊。
看着这个师叔辈，自己看着长大的少年，如此大方，林永青高兴的说不出话了。
乔妈帮着梅香从主屋捧着几个木匣子来到花厅。
林永青打开了木匣，取出了神像，并住了呼吸。这么精美的妈祖像，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怪不得朋友们都来求他！
看着林永青那崇拜的神情，秦炼看了梅兰妮一眼，梅兰妮想起他们关于宗教的谈话来。
乔妈看着如此美丽的神像，不由地问道，“是观音？”
梅兰妮道，“是妈祖，她是海洋女神，管着航海的事。”
乔妈坚定地说，“那我们家也应该供奉一尊，这许多的船来船往。不跟女神烧香怎么成。”
秦炼道，“乔妈，你放心，我为你留了妈祖像，还有瓷观音，你想在哪里设神龛都行。”
乔妈听秦炼这样说，感到他的话捂心。梅兰妮什么都好，就是对神佛不上心。家家都有神龛，象他们这样的家，怎能没有神龛呢？
这天，华家的接福袋里装了好些拜帖，晚上，一家人在灯下整理拜帖，其中有一人叫“袁霞远”的。几个人都想不出这是个什么人。不过，苏州人在年初一，不管认识或不认识，都可以往门上投帖。所以，他们并没有放在心上。
203于立清拜年
秦炼给乔妈的妈祖造像是象牙瓷的，没有漆像那样眩目，但是有一种宁静的温润。
另外还有一尊乳白瓷的观音，拎着鱼篮，赤着脚，看着和自己差不多形象的大士，无形之中都会长了勇气。这是华记在德化的瓷窑烧制的产品。
中国人的信奉，是有实用性的。观音菩萨能救苦救难，并且关怀人间琐事，所以家家人家都供奉。没儿子的，希望她能送麒麟子来；生了病，希望她赐上几滴手中的宝瓶中的甘露。
家里安放神龛是件大事。鲁妈和乔妈为了这事有了争执。乔妈要把神龛安在正厅的木墙后面，那是家中的重要位子，放神龛最尊重。
可是，鲁妈觉的，放在那里，平日参拜不方便，这菩萨是日日要拜的，当然是放在饭厅里才合适。
两位妈妈争执不下，还是要让梅兰妮来做决定。
梅兰妮对神佛没有太多的敬畏心，她觉的菩萨还是多接近人间烟火的比较好，自然是支持鲁妈的选择。
老乐和秦炼见梅兰妮决定了，当然都表示支持。乔妈方才没话了。
但是，梅兰妮把神龛的式样和花型交给乔妈全权决定。年间是不能动工，所以，做神龛要压后。
但是，两位妈妈拜神都是很虔诚，搬了一张小高案，并放着两尊神像，像前放置着小香炉，日日拜了起来。
梅兰妮见两位女神相并而立，这是什么组合！但是这有关信仰，她是不会多说。
初二的下午，羽绢和绫子回来了。
绫子见到梅香，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