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榻底铺了层厚厚的绒毯,一点也不硬,马车里面也未感觉到太大的颠簸,显然莫熙廷是有备而来,让她尽量在这马车里待地舒服。
如果这个男人不这么执着就好了。
白苍在心里叹了口气,她现在月份大了,前次颠簸已极其危险,不能再生波折,否则这孩子十有八’九只怕保不住。
莫熙廷带着车队出了城,日暮时分进入一个小镇,寻了酒家住宿,第二日白苍尚在睡梦中,被莫熙廷抱着起身。
她蓦然惊醒,彼时莫熙廷正在下楼,两脚踏在木质的楼梯上,发出轻微的嘶哑生。
周围一片昏暗,只有月光透过窗棂洒进片片清冷。
白苍默不作声地由他抱着,直到被放进马车,莫熙廷将她小心地将她安置在榻上:“你接着睡,我去外间赶车。”
“你。。。。。。”白苍方开口,莫熙廷已经转身出去了,挥起马鞭,往马儿身上甩去。
白苍自是没了睡意,不由掀起帘子往外看,整个天都灰蒙蒙的,两边的房屋只是团黑乎乎的暗影,整个街道尚在沉睡之中,寂静地不闻一丝声音。
手举地有些酸了,白苍放下窗帘,躺在榻上闭目养神,不曾想真的就这样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经天光大亮,马蹄得得作响,仍在继续往前赶路。
“我们这是要前往何处?”白苍肚子有些饿,忍不住挑起车帘子,问一心一意赶路的人。
莫熙廷回望了她一眼,“木几上有干粮,你若饿了,便吃一些。”
白苍默然,回车厢里吃了些东西,再次无所事事起来。
如此又行进了约莫一个时辰,莫熙廷方将马车停在一处客栈,并扶白苍下车。
白苍抬头瞧了眼,这家客栈竟名“莫相忘”。
她心里不由觉得奇怪,这真的是客栈名,而不是勾栏院?
及至发现迎来送往的不是脸上堆笑的小厮,而是摇着帕子浓妆艳抹的姑娘时,白苍心里顿时有些哭笑不得,真不知是该夸莫熙廷机智,还是斥责他瞎胡闹。
站在门口招揽顾客的姑娘,见一个俊俏公子带个大肚婆进屋,心里亦觉得怪异,但俗话说的好,开门做生意,她也不能把客人往门外推不是?
说不定人家有什么特殊癖好呢。
那姑娘如此想着,忙走上前,挤着笑对莫熙廷道:“公子看着面生,是初来此地吧?您喜欢什么样儿的姑娘?奴家帮您介绍几个?”
莫熙廷十分豪爽地从袖子里掏出一锭元宝扔到那姑娘手里,“寻个雅间,弄桌好菜,不要丫头服侍。”
那姑娘盯着手里的元宝,眼里都快冒出金光了。
那是一锭五两的金元宝,若是兑换成银子,就是五十两!
在她们这个小地方,一般恩客逛次窑子,花个二三十两已是十分大方的了。
“好嘞!”公子请随奴家来。
有钱能使鬼推磨,自然也能把勾栏院当客栈使。
莫熙廷赶了半晚上加一上午的路,期间只喝了点水,啃了几口干粮,早已疲饿交加,白苍虽然坐在马车上,颠簸了这许久,加上她身子重,亦是十分辛苦。
那迎客的姑娘是个活泛的,一路将二人带到雅间,一路吩咐小丫头备水和饭菜。
因而当莫熙廷和白苍进入雅间的时候,小丫头已经端着梳洗的用具进来,二人净了面,洗去一身的风尘,后又用了些午膳,莫熙廷便推着白苍去床上午休。
这床够宽大,或者说,十分地宽大,躺四五个人都不成问题。白苍反而显得有些扭捏,显然她并不习惯与一个不是她丈夫的男人同床共枕,而她曾经的丈夫,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莫熙廷看出了她眼里的抗拒,虽然她什么也没说,但他还是放弃了爬上’床的动作,而是到一边榻上躺下,因为那榻不够长,也不是很宽,他只得蜷着身子,躬着腰,双手抱在胸前,便闭上了双眼。
这个姿势一定极不舒服。
白苍心里忽然生出一股莫名的情绪。
这人细数起来一身的毛病,性格冲动,不顾后果,脾气火爆易怒,死脑筋,一条路走到黑,不够聪明,不够狡诈,不够圆滑。。。。。。
白苍将头转向里侧,阖上双眼,但有时,他却表现地足够痴情,足够体贴,足够奋不顾身。
那股抛弃所有不管不顾的韧劲儿,虽让人感动,白苍却打心底知晓,她承受不起他这份深情。
这一觉睡地比预料中深沉,却是被撞门的声音惊醒,待她睁开双眼,撩起帐子的一角,发现屋子里满满当当站地都是人,头脑不禁有些发懵。
成群的灰衣小厮将宽敞的屋子围了个水泄不通,而他们围护在中间的二人,除了衣饰不同外,通身所发出的气场也尤为引人注目,使得白苍手微有些抖地放下帐幔。
莫熙廷显然也没料到他们竟追来地这么快。
让他尤其没有料到的是,锦衣候本人竟然亲自追过来了。
“孽子!你要胡闹道到何时?”这是锦衣候进屋后说的第一句话。
而他身旁的莫熙宁微垂双眸,一言未发,那眸中散发出的不屑和鄙夷已经表露出了他心中的所有想法。
众目睽睽之下,他与大着肚子的白苍共处一室,莫熙廷紧抿双唇,干脆利落地跪在地上。
见他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锦衣候简直气地仰倒,“你这是要气死为父!”
“孩儿不孝。”
“都下去!”毕竟是自小疼爱的小儿子,锦衣候还是想尽量保全他的颜面。
待小厮们退到屋外十步之远,锦衣候方对紧闭的帐幔道:”你这不知廉耻的荡/妇!还不滚下床来磕头认错!”
也只有在对着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时,才能一逞身为侯爷的威风。
在瞧见莫熙廷那双幽深冷漠,不带一丝涟漪的双眸时,白苍便知晓,自己终究未能逃脱作为一枚棋子的命运。
她木然地穿好外衫,挑起帐幔,从床上下来。
第六十九章 了结(上)
更新时间2014…8…6 21:56:58 字数:2292
锦衣候看着眼前的女子,衣衫不整,发髻凌乱,挺着个大肚子,满脸的风霜,哪有一丝**妩媚可言?
但她就是有办法将他的小儿子迷地神魂颠倒!
“她是你大哥的侍妾,你这样做将锦衣候府的脸面置于何地!”锦衣候将目光转向挺直脊背,跪在地上的小儿子身上。
谁知莫熙廷抬起头,面上无一丝悔意,反倒带着嬉笑之色,“爹爹,不过是一个侍妾,谁年轻的时候没做一两件糊涂事,反正大哥也不珍惜,就将她让给我呗。”
“你!你这是要气死我!”锦衣候终是丢了多年的涵养,随手抄起桌上一个茶壶,往儿子狠狠扔去。
茶壶“嘭”地一声落地开花,溅起的碎屑茶沫子洒地莫熙廷满身都是。
他放下遮住自己脸的手,甩了甩袖子上的茶渍和碎屑,忽然膝行几步,走上去抱住锦衣候的腿,舔着脸道:“爹爹若心里还气不过,就好生打儿子一顿吧。她肚里怀着儿子的骨肉,梁家三小姐又退了儿子的婚,大哥有大嫂,儿子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娶回一个妻子,您帮儿子和大哥说说,让他将白苍让给儿子吧。”
白苍实未料到他会这样拉下脸面去求人,即便那个人是自己的父亲。
莫熙廷从小到大都是被锦衣候夫人娇养着长大,还未曾这样低声下气地求过什么东西。
心里那股酸酸涨涨的感觉再次蔓延至四肢百骸,白苍有些无措地撇过头,恰对上莫熙宁幽深的双眸。
他面色微沉,嘴角翘起一个讥讽的弧度,那双不论什么时候看去都有些高深莫测的双眸满是嘲讽地看了她一眼,随即不屑地撇过头去。
白苍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心里就像吞了个苍蝇那般难受。
她深吸一口气,挺着肚子上前一步,因跪不下去,只得屈膝向锦衣候行了一礼,“回侯爷,奴婢肚中所怀是大爷的骨肉,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奴婢早在被大爷带入侯府的那天就该咬舌自尽,而不应苟活于世,引~诱二爷误入歧途。”
“你此话是何意?”锦衣候沉声问道。
扪心自问,哪个少年不**,莫熙廷所做的事情确实有些过,但锦衣候私心里并不觉得有多大的错。
白苍不过是个侍妾,原就是男人的玩物。
千错万错都是这个女子的错,若不是当着大儿子的面,要给他一个交代,锦衣候或许就命人将这女子抹脖子了事。
“回父亲,白苍肚中确是孩儿的骨肉。”自进门开始就沉默的莫熙宁终于开口了。
“你胡说!小苍耳明明怀的是我的骨肉,那日我在街上遇见了她,带她去了酒肆,然后。。。。。。”
“二弟,你够了!”莫熙宁面上似乎极力隐忍,然而还是泄出一丝怒意,“白苍原是伺候我笔墨的丫头,早就委身与我,我亦拿她当通房养着。若不是你三番四次寻由头去银霜阁纠缠她,我又岂会想出将她逐出府的法子来保全你我之间的兄弟情分?”
白苍嘴角噙着一缕冷笑,看来还是低估了这人的本事,编起谎话来,连舌头都不卷一下。
“难道不是因为小苍耳心系于我,你嫉妒了,害怕了,这才将她藏在府外?”莫熙廷也不抱锦衣候的膝盖了,从地上站起来,走到自己莫熙宁身前,咄咄问道。
“早先我发现她怀有身孕,不愿莫府的骨肉流落到了外头,这才找葭娘商量,葭娘宽和大度,主动找母亲提起此事,将她接回府,谁知二弟仍没歇了那份心思。。。。。。”
莫熙宁在说这些话时,一瞬不瞬地盯着莫熙廷,目中满是失望与沉痛,似乎他才是被伤害最深的那个。
锦衣候亦发现二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忙一把将莫熙廷拉地后退一步。
他太了解这个小儿子,性子冲动,行事不顾后果。
莫熙廷原就理亏,若是再先动手,做父亲的即便再偏心,表面上至少要努力做到一碗水端平。
莫熙宁如何没看出锦衣候动作中的维护之意。
他只是在心里不甚在意地冷笑一声,这些年下来,他早就习惯了这种不公平的待遇。
“说到底,都是这个女子的错,若不是她迷地二弟晕头转向,想必二弟也不会做出这等事来。”
莫熙宁话落,忽然向白苍走去。
因为他脸上的神情太阴冷,幽深的双眸中夹冰带雪,白苍忍不住往后退去。
“不准你伤害她!”
莫熙廷绝不会眼睁睁看着她受伤害,大力一挣,摆脱锦衣候的挟制,冲上前,阻挡在了白苍身前。
“二弟,你要被她迷惑到何时?”莫熙宁面上亦带着一丝怒意,“此事若传了出去,锦衣侯府的两位公子为了个身份低下的婢妾大打出手,你让我们的脸往哪儿搁?”
“既如此,大哥将小苍耳让给我便是,不就皆大欢喜了。”莫熙廷眸中染着厉色,盯着莫熙宁道。
却是未打算退让分毫。
“你胡闹!”莫熙宁说着,不顾他的阻挡,又往前走了一步。
“你再上前试试!”莫熙廷右脚向前跨出,双手格在胸前,做出防备的姿势。
“难道你真要为了个女子与我动手?”莫熙宁毫不犹豫地上前一步。
“别以为我真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我忍到今日,早就想暴揍你一顿!”
莫熙廷话音落,拳头也随之出击,因二人隔地太近,莫熙宁还未伸出手防备,那充满攻击性的拳头已往他脸上招呼过去。
“都住手!”锦衣候见小儿子真的动手,不由怒吼道。
然而那两人早就纠缠在一起,你打我一拳,我踹你一脚,白苍紧盯着二人缠到一起的身影,慢慢退到床沿。
她这一动作,将锦衣候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都是这个女人惹地祸!
不然他的两个儿子又岂会当着他的面打起来?
“我要杀了你!”锦衣候目眦欲裂地瞪着白苍,似乎与她有着血海深仇。
白苍返身从床上抱起一个沉甸甸的瓷枕当做护身工具。
锦衣候亦四下张望,竟在墙角处看到一把剑,不知是哪个小厮退出去时丢下的。
他跑过去,弯腰握住剑柄,往白苍冲去。
“本候这便除了你这个祸害!”
锦衣候举剑朝白苍胸口刺去,白苍无处可退,只能双手抱着瓷枕挡在身前,在剑刺过来的瞬间,本能地闭上双眼。
预料中的疼痛并未来袭,也没传来剑尖碰到瓷枕发出的“叮啉”声,白苍不由睁开双眼。
一个宽厚的脊背挡在了她身前,那人定定地背对她站着,白苍不知是不是自己眼花,似乎见他身躯摇晃了一下。
“儿子这辈子没爱过什么人,这是唯一一个,求爹爹不要杀她。”
莫熙廷只说了这么一句。
事实上,说完这一句,已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第七十章 了结(中)
更新时间2014…8…7 15:56:44 字数:2441
胸口处的那一剑除了带来钻心的痛,似乎也将他全身的力气都吸了去。
他咬牙坚持,却无奈地发现自己的双腿不受控制地弯曲。
真不想让她看见自己这个样子,莫熙廷望了白苍一眼,用力朝她挤出一个笑容,在身子落地之前,被一个强有力的臂弯接住。
“二弟,你怎么样?”莫熙宁带着人歪坐在地上,用手捂住他的胸口,阻止鲜血汩汩往外溢出。
“嘭!”白苍手里的瓷枕落了地,满目皆是一片血红,头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等她反应过来,这个身子已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
白苍看着自己紧紧地搂着莫熙廷的一侧肩膀,慌乱无措地看着他胸口的那把剑,以及沿着剑尖肆意横流的鲜血,泪水从眼眶迸出,“二爷,你怎么这么傻!”
锦衣候右手僵硬地举在半空,呆呆地立在原地,怎么也没料到这剑会刺进小儿子的胸膛。
“原子,速去寻大夫!”还是莫熙宁最先反应过来,对着屋外喝道。
“东山,将这里最好的大夫请来!”锦衣候因这声厉喝回过神,见这个女人还缠着小儿子不放,忙跑过去,眼里带着凶光,恨不能一剑解决了她。
“爹,别!”莫熙廷瞧见了锦衣候眼中的杀意,艰难地伸出一只手,阻挡了锦衣候意欲推白苍的动作。
她现在这副身子,再经不起一丝动荡。
“你给我滚一边儿去!”锦衣候生生忍下那股冲动,耐着性子等着那个女人哭哭啼啼地起身缩到一边儿去,方走过去占了她的位置,俯身看小儿子的情况。
“爹,先撕条干净的布给二弟包扎。”莫熙宁一手稳着莫熙廷的身子,一手摁着他的胸口,实在无法动弹。
锦衣候脸色极差地抿了抿唇,用力扯下里衣的一条布,摁着被剑刺到的地方沿着肩膀饶下来,用力缠了一圈。
即便如此,莫熙宁亦没有将手撤离,而是蹲在原地,见白苍伸长脖子,焦急地看着莫熙廷的伤口,心底忽地涌起一股烦躁,对门外道:“来人!”
两个小厮动作迅速地跑了进来,躬身道:“不知大爷有何吩咐?”
“将她拖下去,看起来。”莫熙宁神色冷漠地瞧了白苍一眼。
“不要动她!”原本痛地连眼睛都睁不开的莫熙廷忽然出声道。
由于用力太猛的缘故,他忍不住咳嗽起来。
胸腔的震动牵扯起胸口的伤处,导致他整张脸变得没有一丝血色。
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往下流,使他整个人看起来十分虚弱,仿佛一闭眼,就再也不会醒来。
“你这个样子,都是为了谁?还理她作甚!”锦衣候心里的那股内疚化为盛怒,“若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定绕不了她!”
“这剑伤擦着胸口而过,看二弟如今仍神智清醒,想必不会有性命之忧,只是你莫再激动,否则流血过多,也会要命。”
莫熙宁边说这话,边拿眼暗地里观察那女人的反应。
见她眉眼染上一层欢喜,双手在胸前合拢,一副谢天谢地的模样,眸光黯了一黯,终是低下头去。
锦衣候听到长子如此说,心里总算松了口气,随即又忍不住皱眉,“大夫怎地还未来?”
屋外守着的小厮哪个敢应声。
锦衣候有些气闷,忍不住又将矛头对准白苍,喷着怒火的双眼死死盯着她,若不是莫熙廷不宜情绪过激,他定会立刻将这女子处置了。
“你还待在此处作甚?待会儿大夫来了,还嫌不够丢脸?”
莫熙宁往火上浇了把油,成功地激起了锦衣候的怒气。
所谓家丑不可外扬,今天他们父子三人和个孕妇一同出现在勾栏院,若是传了出去,指不定会被人说成什么样子。
“将**叫过来。”锦衣候吩咐离门较近的一个小厮。
那小厮战战兢兢应了一声,立马跑得没影儿。
不一会儿,一个打扮艳俗约莫五十来岁的女子手执羽扇走了进来。
那**在此处开妓~院开了二十多年,也算见过一些世面,不至于看到这副阵仗,就被吓地双股战战。
但在见到地上躺着一个人,身上染着好多血,胸口还插着一把剑时,还是忍不住唬了一跳,发出夸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