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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淑娴本来对李四郎夫妇就有好感，而这五两银子恰好也是个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的数。这钱要是搁在一般的五口之家，吃糙一点也够生活一年的，可放在吴家，也就是吴淑娴和柳氏院子里，大大小小几个丫鬟一个月的月钱。所以她笑笑道：“四嫂你无须这样紧张，这钱我借给你们就是了，兄弟姐妹嘛，本来就该互相帮助的。”
秦小妹从来没张过口向人借钱，以前在娘家，外面的事都是由哥哥秦酥饼顶着，可是这会儿李四郎不听她的话，只说先将买房的钱凑出来给钱三妹，房子修缮的事有钱了再说。但秦小妹想着自己翻完年就要生了，她一不想和目光阴阴的李三郎再共住一起，二不想自己做个月子还得住破房子，所以就自作主张的和吴淑娴开了口。此时她一听钱有了下落，面上一红道：“我这人是不是思虑不周让你笑话了。”
吴淑娴不忍秦小妹尴尬，遂轻笑道：“四嫂，看你这说的是那的话？不过我现在身上没带着银钱出门，等下午一点，我让海棠给你把钱送来好不好？”
秦小妹只希望能解决问题就行，所以她忙点头应了。
与此同时，吴泓陪着李老实等人刚说了没几句话，李二郎就说有事要求他帮忙，拉着他进了李三郎家。
李三郎将李二郎的屋子一打通，便分出了起座和睡觉的内外屋。兄弟三人在外屋的小凳子上坐下，连茶都没喝一口，李二郎就开口道：“小五，你看你这中了举，以后凡是你名下的地就不用交赋税了，对吧？”
吴泓不知二哥这话有什么内涵，遂纳闷的看了看二哥和三哥，点点头道：“是有这么个规定。”
李三郎笑道：“二哥你别卖关子了，有事你就直接说事好了，举人名下的地不交税赋这事，咱们家不是早就知道了么？如今咱们家哥几个的地，不是都挂到了小五名下吗？”
李二郎尴尬的呵呵笑了几下道：“其实事情是这样的，我岳父听说柳家庄吴家一族的地，都挂在了你名下免了税赋，所以他也想把刘家的土地挂到你名下来。你看咱们这不是姻亲吗？你就给哥帮个忙怎么样？”
吴泓心里早就对二哥和三哥不满了，他闻言冷笑道：“我凭什么要帮这个忙？”
李二郎没想到，一向来脾气温和的吴泓现在会这样说话，他愣愣的道：“不是说了么？大家都是姻亲，那是我老岳父，这事在你不过是举手之劳，你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呗。”
吴泓站起身道：“二哥、三哥，二嫂和三嫂的陪嫁田，挂在我名下我懒得说什么，那赋税说到底毕竟也事关你们两。但是刘家的事和我无关，我没那好心情帮这些人。”
李二郎一听这话大为不满，他也站起身道：“小五你怎么能这样？你这样处事可有点不公平哈！仔细说来，那柳家庄的吴家一族又关你什么事？你不是也帮他们免了赋税吗？怎么帮一帮我岳父就不行了？”
吴泓转身冷冷的看着李二郎道：“二哥你说话最好注意点，我上门去吴家，当初你不是也一力赞成的嘛？那如今柳家庄的吴家，怎么就不管我的事？你可别忘了，我如今的大名可是叫吴泓！哼，年前秋天你为了把住二嫂嫁妆田里的出产，就让爹和大哥、四哥给你白白的干了一年活，我还没替爹问你要公平呢，你还敢和我先谈？
我看你嘴里说的公平，每次都是你想要就拿出来谈，你不想要的时候那就是狗屁，既然如此我又凭什么要给你公平？再者说，二嫂的娘家是你的岳家没错，但是他离我和李家可远着呢。你得了岳家好处的时候，李家没跟着你共享过福，那我李家的好处，凭什么就得让你岳家享受？”说完这话，吴泓看都懒得看二哥和三哥一眼，扭身就出了屋。
李二郎有些懵了，他从不知道，自家的五弟被惹毛了，也是会小心眼计较的人。他只是呆了那么一瞬，就扭头看着李三郎抱怨道：“昨天在刘家拜年，你也听到了岳父的嘱咐，为什么刚才你不帮我说句话。”
李三郎低着头嘟囔道：“我能说什么？你看小五这样，他明显是不待见我们这两个刘家女婿的。他如今的身份是越来越贵重了，以后只有我们靠着他的，没有他再看我们脸色的，你何苦为了刘家得罪他？再说刘家处事本来也不公平，你看你我同为刘家的女婿，你从分家后又得了刘家的房子和奴仆，而我呢？啥也没有。所以我劝你，能享受刘家的上待就享受，享受不了你回到你的小家，也还是可以呼奴唤婢的，以后在小五面前，还是别说啥公平不公平的了。”
李二郎听了这话有些蔫了，他垂头丧气的坐下道：“老三，不瞒你说，你嫂子那些奴仆那是我能使唤动的？我原想着要是小五能帮这个忙，我说不定以后在家里也能说上一两句话，谁知道小五根本就不搭理这茬，你说你我该怎么和岳父去交代？”
李三郎嘴一撇冷笑道：“有什么不好交代的？我明告诉你，刘家说啥也不敢把你我怎么样。我听爹说，小五过几天就要去京城参加春闱考试了，要是他运气好能一举上榜，那刘家只有更加想巴结他的道理，哪敢再对你我指手画脚？你不懂，这就是那说书先生常说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道理。”
李二郎想了想道：“那要是小五考不上春闱的榜怎么办？”
李三郎没好气的道：“就是考不上，小五也是举人老爷，那身份也不是刘家敢肖想的。”
李二郎叹了口气道：“那好吧，我权且相信你说的就是了，刘家的事反正也不是我能说了算的。”
李三郎懒得和李二郎多废话，这农闲时分，他每每在院子里看见大嫂和四弟媳妇的肚子，满心都在发愁。他就不懂了，为何自己在妻子身上播种如此勤快，怎么她的肚子就鼓不起来呢？这到底是种子有问题？还是那块地太贫瘠？
☆、44第四十四章
吴泓从李家出来就板起了脸；吴淑娴想他一准是在李二郎和李三郎那里吃了气。李家的家务事，不到不得已吴淑娴一点也不想参与进去，因此这个事她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好假装没看见吴泓的黑脸。
回到吴家，想着明日吴泓就要回紫阳书院了；吴淑娴便想现在铺子里也还没有开始营业；不如自己亲手给他收拾行装好了。她也不管吴泓是不是在沉着脸发呆；自顾自的拉过吴泓在身边坐下；一边将要装箱的干净衣服一一抖开给他看；一边细细的交代他那些是现在穿的冬装；那些是上京赶考可以穿的春装。
吴泓从来没有注意到，自从到了吴家，自己已经添置了那么多新衣；那一年四季分明的，出门会客的各种大衣服就不说了，光是冬季和春季家常穿的长袍，吴淑娴抖给他看的也有□件。
吴泓暗暗有些不好意思，脸色微红的道：“娘子你不用一下子给我带这么多衣服，说不定去京城之前我还能回来一趟呢。”
吴淑娴抬眼道：“那要是你们山长说时间紧，不能给你们这些要赶考的再放假呢？万一你到时候要用这些，岂不是要抓瞎？反正行李又不用你肩挑身扛，来回都有马车接船，你只管听我的带着就是了。”
吴泓无奈的扶额道：“一会儿，你一准还会给我装打点送先生和同窗的东西，再加上岳父岳母，必然要给安姨妈带的土特产，那我这次回去的箱笼会不会太多了些？”
吴淑娴见吴泓的思绪终于从李家的事情里脱出来了，便笑笑道：“大正月的，你回去见先生和同窗，自然要带些礼物。而安姨妈和咱们家的交情摆在这，你还不得带了土特产抽空去拜个年？好在咱们现在自家有船方便的很，这些箱笼算不得什么麻烦的。搞不好爹一会儿看你带的东西太多了，还会安排泰叔带人送你去省城呢。”
吴泓深怕吴淑娴误会自己不会做人，怕麻烦不想给先生、同窗和安姨妈带东西，他急忙站起身，走到吴淑娴身边解释道：“我不是不想给先生和安姨妈带东西拜年，我是说我自己要穿戴的东西可以少装一些，这样子就会让你收拾起来省力些。”
吴淑娴微笑着拍了拍吴泓的手臂道：“你且放心就是了，该收拾什么我心中有数。”
吴泓见吴淑娴笑吟吟的，心里温暖踏实了不少，他盯着吴淑娴窈窕的身段，微微有些愣神的道：“我才回家三天，接着又要走了，还真是有点舍不得你。”
吴淑娴不知道这人从何而来的感慨，她推着吴泓走到桌边坐下，笑眯眯的安慰他道：“你这不是要去做正经事嘛？好在你我都年轻，等将来你的仕途之路稳定，咱们两在一起的日子还长着呢。”
吴泓伸手抱住吴淑娴的腰，将头靠在她的腹部，闭着眼道：“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和你在一起很舒服很温暖，所以我一回到家人就踏实了，只是常常又会在离开你的时候，感觉心里空荡荡的。”
吴淑娴闻言微微愣怔了一下，她伸手轻抚着吴泓的肩膀，暗想：这娃不会是爱上自己了吧？
吴泓也就是那么一瞬间有些失态，他很快就恢复了平日的镇定，略有些不好意思的站起身道：“你先收着东西吧，我去岳父那里坐一坐，看他老人家还有没有要交代我的事。”
吴淑娴点了点头道了声“好”，便目送着吴泓去了慈安堂。
吴泓觉得闲下来的时间过得最快了，眨眼间就到了初三。
这天一大早，吴家便打开了大门，拉出了装满箱笼的马车，将吴泓和天顺送到了码头上。
正是过年的时候，码头上基本上都没有人，所以吴泓的箱笼都是泰叔带着人搬放的。事情果然如吴淑娴所料，泰叔还真奉了吴都保长的令，带着人护送着吴泓去了省城。
这边送走了吴泓，那边吴都保长便带着柳氏回去柳家庄，开始向吴氏族人和柳氏的娘家，团团拜年去了。吴淑娴和吴大姐，便被留下来看家。
没到破五，铺子里也还没有开门，吴淑娴正想着趁闲暇整理整理账目，结果桃叶来报说，吴五姐过来了。
吴淑娴才放下手里的账本，就见吴五姐甩着两手，也没带两个儿子，一个人走进了芙蓉园的正屋。
吴五姐和吴淑娴打了招呼，随后就面色有些憔悴、一脑门子官司的任由海棠奉了茶，呆呆的坐着不说话。
吴淑娴自小就和吴五姐、吴六姐好，她见此情景，挥挥手让海棠退下，担忧的问道：“五姐，你这是怎么了？爹娘都去柳家庄了，有什么事你不妨先跟我说说，咱们一同想办法解决好不好？”
吴五姐见屋子里只剩下自己两姐妹，苦笑了笑，两眼一红道：“爹娘不在家我听门房说了，所以我才直接过来你这儿的不是？只是七妹你不知道，我回来以后，对外只说你五姐夫是因为二掌柜突然辞职，铺子里不能没人看着，所以他才回不来过节。其实是我不敢让你们知道，他不能回来过年真正的原因。”
吴淑娴觉得这世上女人的难事，能说出口的就不是很要命的，所以她默默的递了自己的帕子过去，静静的等吴五姐往下说。
吴五姐明显是被憋狠了，她一边掉眼泪，一边道：“你也知道我们在那边，主要是负责周家南北干货生意的几个铺子，平常因为各种进货收货的原因，二掌柜和我们当家的，常常是轮流在外面跑。年前最后要进货的前一天，我们当家的去二掌柜家里说事，结果就在他家吃了饭，喝了几两酒醉了。那二掌柜的大女儿，也不知怎么弄的，那晚上就和我们当家的睡在了一起。
这事我们当家的第二天一走我根本不知道，可是随后二掌柜就来辞职了。据当时二掌柜讲：我们当家的当时就答应他，说是要给他大女儿一个名分交代的。他想那既然两家要结亲了，他也不好再在我们家做掌柜了，所以他想回家等我们当家的信好。七妹你说说看，我们当家的他走南闯北的，也不是没见识的人，他这是被鬼迷心窍了还是咋的？他怎么能做出这么不理智的事情来？
我反正不同意他抬小妾什么的进门，他倒是碍于咱爹在老家这边的身份，也不敢硬着胡来。只是后来的日子，我这胸口啊，随时都像堵了块大石头一样，压得我喘气都困难。可是回家来我还不能和婆家说实话，他大哥现在作为周家的当家人，一直就想让自己的大儿子，去那边替了我们当家的回来。这眼看我又要启程回去了，回去就得面对二掌柜他们家，七妹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
吴淑娴最烦男人娶小老婆什么的，不管他有什么理由。她眉头一皱十分不悦的道：“那五姐夫对二掌柜的女儿，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吴五姐擦了擦眼泪道：“他说那晚自己喝醉了，做过些什么，说过些什么，都不记得了。”
吴淑娴冷冷的哼了一声道：“这种鬼话你也相信？什么喝醉酒了啥也不记得了，全是骗人的！人人都说‘酒醉心明白’，他要是说喝醉了酒做事冲动了，我倒是觉得还有几分可信。依我看，这件事八成有猫腻，要不就是二掌柜一家别有用心，有意要陷害五姐夫；或者就是五姐夫，其实根本就是看上了人家的女儿，其他的再不会有别的原因。”
吴五姐想了想道：“我原来也是这样想的，但是二掌柜他若是想陷害我们当家的，那他能得了什么好？何况他现在还从店里辞职了。但要说我们当家的看上了那姑娘，这也有些不合理呀？一来我见过那姑娘，也没觉得那姑娘有什么特别动人之处；二来再说我们当家的，他可是怕着咱爹呢。要不然店里给账房多发些赏钱，让账房守着店就行，我们当家的也不至于躲着咱爹不敢回家过节了。”
吴淑娴两眼圆睁奇怪的道：“照你这么说，这件事还真是一件意外？”
吴五姐头晕的道：“我哪知道是不是意外呀？我只是恼火的很，不知道该怎么让此事了解掉。”
吴淑娴知道在这个时代，成了亲的女人，要面对很多不得不妥协的事情，何况自家五姐，还是有两个儿子的已婚女人。于是她冷笑道：“这有何难。听你的口气，五姐夫对那姑娘是一点意思也没有的，那就多给点钱补偿他家就是了。本来嘛，酒是在她家喝的，人是怎么睡到一起的，也只有她们家的人最清楚。管他二掌柜想干什么，咱们只管拿钱打发了事。要是他们家不怕让女儿丢人敢胡闹，那咱们说不定还可以去衙门告他栽赃陷害呢。”
吴五姐一听这话两眼放光道：“嗯，你说的有道理，我怎么一开始就没有想到这个呢？”
吴淑娴抬起茶碗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道：“你那是身在其中关心则乱。”
吴五姐说出了心里的苦闷事，又得了吴淑娴出的主意，心情一下就放松了许多，她哈哈一笑道：“七妹你说的对，这人在这事当中那，难免会看不见有些东西。”少顷她喝了一口茶水接着道：“七妹我不过是一年不见你，看不出你倒是越发长进能干了哈。我听二姐说，你在码头开了一家绸布店，据说生意还不错。看样子这成了亲的人和没成亲的人，比起来就是不一样。”
吴淑娴瞪了她一眼，调侃道：“五姐你从前没看懂我，那是有眼无珠，我其实做人做事，一直都是很有实力的好吧。”
吴五姐拿手虚虚的打了吴淑娴一下道：“给你根杆子你倒是会顺着往上爬，说这些大话也不嫌羞得慌。”
吴淑娴嘻嘻一笑道：“我说的都是大实话，在你面前我有啥好羞的？再说我要是没点真水平，那爹爹手把手教了我那么多年，他岂不是要急的哭？”
吴五姐眼珠一转，佯装悠闲的道：“嗯，别管你多大了，你在我面前的确是用不着羞。想你小时候雨天走路跌了跤，裹了一身泥，我和三姐还一起给你洗过澡呢。你那白胖胖、光溜溜的可爱样子，我到现在都记得。”
吴淑娴闻言大囧，她狠狠的剜了吴五姐一眼道：“好好好，你有本事把这事记到老。只不过你以后有了事，可别来我这儿哭，我这人心眼子小，我可是会拿小本子给你记着的。”
吴五姐一看吴淑娴真有些急了的样子，忙笑嘻嘻的打岔，笑言自己在开玩笑。
吴淑娴倒也不是真的计较她，两姐妹说笑了一会儿，便让桃叶叫了吴大姐过来，姐妹三人一起用了饭，又说了一些家长里短的闲话，这才散了。
☆、45第四十五章
紫阳书院的山长；看样子真是准备今年在京城好好的露一下脸，他不光是早早的就打发了心腹，去京城准备一干人等的住处，他还动用关系借了省城首富家的大船，宣布过了二月二龙抬头；要亲自带着自己本届参加春闱的弟子；赶赴京城。
这一消息放出来就有些晚了；吴家得知此事后；吴都保长赶紧让吴淑娴又收拾了一些东西；二月一日的晚上；这父女两揣了足够的银票，带上泰叔和桃叶，连夜乘船赶去了省城。
安姨妈家早就给安家宁准备好了上京去的一切装备；当然细心的安姨妈，也没忘记捎带上吴泓的那一份。一早赶到省城的吴淑娴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