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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上要进入凤栖宫，然后见到她。
见到她……她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白绍楚努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策马前行。
……
“原来，这十三年发生了这么多事，我可能已经老了，真的很多都记不清了。”果果声音异常淡雅，却在肃静的气氛中显得很是清晰。
白莫夜轻轻松开果果，她平静的回头看着白绍楚，亦是淡淡的笑了。
朱唇轻启，带着别样的决然。
果果竟是先略微叹了口气，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说：“白绍楚，你知道现在我心里在想什么么？”
对面的人，没有说话。
“当初连歌冲到你身边去的时候，他回头看了我一眼，我看到了他的笑，他对我说，你终于还是不信我。”果果说到这里，已经泪流满面，肩头不停的抖着，半天没有说话，隔了一会才勉强自己恢复了微笑说：“那一仗之后我心里还告诉我自己，你可能已经走了，你会在江山的某个风景很好的地方等着我，我总会找到你的，等这一切都结束了，我就去找你。回到长安后我都还在欺骗自己说，你不会出现在我敌对的位置上了。哪怕是我得到噩耗，如果你真的不在了，我就去陪着你。”
果果因为太过悲伤，声音已经哽咽的几乎听不清楚，小声的说：“李果儿就是傻子，天真的以为连歌还是要去伤害你，直到他受伤，跌进混战的人群，我看清他的口型，我终于明白，他其实是去救你，为了我救你……”
“可你呢……”
说到这里，果果笑了，满脸是泪的笑看着白绍楚，轻轻抬手指了指白绍楚的身后说：“你呢……你最后还是来了，而且是这样胜利的姿态，站在了我的面前，连歌的话一句不差的全部都被你印证了。他说你会和我为敌，你成了叛军。他说你最后也不会放弃来争夺我的江山，你确确实实的来了……”
白绍楚垂下头，眼眶里已经全是眼泪。
“白绍楚，这就是你给我最后的礼物么？这就是你最终要解释给我的答案么？你是来站在这里告诉我，向我证明，我就是一个傻瓜么？”
说道这里，果果自嘲的笑了，笑的越来越冷，情绪也慢慢平静下来。
“他，是我佩服的人。”白绍楚终于开口说了句话。
果果再次笑了，抬头看着天空，眼泪倒灌进自己的鬓角。
连歌，果儿对不起你。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没站稳，果果整个人一软倒在了地上，白莫夜想扶她，却被她推开，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你知道么，我到现在也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我会那么相信你，我甚至相信你骗我的话，这些年，我从来都没有真正的恨过你，我只是想你。”
果果强撑着从地上站起来，此时才看清白绍楚身边有一些人原是凤栖宫的侍卫，他们算是临阵倒戈么……
算不算都不重要了，是自己让他们走的，不过是良禽择木而栖罢了。
该是结束的时候了。
果果下定决心一般，将悲伤的情绪收了，此时面上倒是带了一副帝王的威严说：“白绍楚，李果儿这一辈子从出生到现在做了很多错事，我现在就告诉你们，中宗李显确实是我杀的。”
白绍楚震惊的看着果果，她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她是不想活了么？已经完全绝望了么？怎么能够直接说出这样的话来！？
包括白莫夜在内所有的人看着果果都傻了，果果将怀里的那本育香秘籍拿出来，还有曾经被自己踩碎的蝎子残骸，统统扔在了自己面前的地上，一脸决然的说：“你们即便是篡位也没有合适的理由，白绍楚，不，确切的说，李绍，你是李氏后人，理由我已经帮你想到了，这蝎子的功效在秘籍上记录的很清楚，我当时就是用这毒害死了我的父亲，母亲，还有弟弟，夺了江山。”
“果儿……”白绍楚再也忍不住，却被果果抬手止住了他的话。
果果微低着头，看着脚下的那些蝎子尸体残骸，尽量的保持平静说：“我本就是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你们都被我骗了，我没有变过，我只是知道你们快反了，所以才祈求你们的同情，过去犯下的错都是我一个人干的，天下也是因为我乱的，我确实祸国殃民，沉迷男色，你们今日来这里，是对的，因为我不是个称职的皇上，李绍才是。”
说罢果果抬眼，静静的笑对着白绍楚身边的将士说：“他是李氏遗族，是我一直都在追杀的人，我逼死了他父亲，害死了他身边所有的人，我用美色勾／引他，不过是想达到我的目的。将士们，你们做的对，你们该为你们的主上报仇。”
白绍楚听到身边有的将士已经被李果儿激的握紧了武器的声音，场面眼见着就要失控了。
天空再一次燃起了烟火，果果将身上的大氅解了，抬手一挥丢在了地上，露出里面红艳的宫装。
用于婚典的宫装……
果果此时的表情有些疯狂，大笑着后退了几步，白莫夜紧紧的盯着她，生怕她做什么傻事，就听她绝望的说：“这十三年来，我做的坏事不计其数，我知道没有必要后悔，更是不用忏悔，我那些错不值得原谅。”
“李果儿！速度把玉玺给我交出来！”薛缇已经拔了手中的剑，高举过头顶，白绍楚握紧了手中的缰绳，在薛缇发号施令之前对他大声的说了一句：“玉玺在合欢殿密室。”
薛缇眼色一狠，白绍楚也算准了他对自己说会放过果儿的话必然是假的，还未等士兵攻上去，白绍楚已经先一步跃到了果果身边。
白莫夜挥剑挡了一波袭击，白绍楚已经带着果果转身进了合欢殿，将门挡住的时候，门外的兵士已经全都扑了上来。
“带着她先走！”白莫夜说罢转身用剑插住了殿门，吃力的抵挡着。
“莫夜！要走一起走！”果儿被白绍楚拉着，看着背对着自己的白莫夜，大声的哭喊着。
白莫夜回头看了果儿一眼，表情却是淡淡笑着的。
此时一声巨响，果果被白绍楚拉离合欢殿的时候，只看到白莫夜身后的门被撞的飞离了原位，潮水一般的士兵涌了过来，和白莫夜拼杀在一起。
“莫夜！！！”
为什么你要这样……
为什么你们一个两个都要这样……
你们的情，你们的债，让许果到底怎样才能还的清楚……
永远都还不清楚……
合欢殿
薛缇只是一心忙着去寻找密室和玉玺，并没有想到要派人追击白绍楚。
果果被白绍楚拖着，身后混乱一片的声音越来越小，她也完全没了力气，白绍楚左手不能动，只能右手用力，将她背起来，一路沿着宫巷朝着玄武门飞奔而去。
薛缇是从北宫门进来的，此时凤栖宫的正门想必还没有人把守，一边思索一边脚下如飞，很快就过了乾月宫。
身后的她，一声不吭，要不是有重量，几乎都感受不到她的存在。
白绍楚慢了脚步，将果果放下来，她只是平静的回头看着身后的乾月宫。
内心闷痛，拉着她的手说：“果儿，走吧。”
果果未动，只是固执的看着乾月宫的方向。
当年，自己每天从这里出来的时候，迎接到扑面而来的阳光，都会觉得那么幸福，因为绍楚站在自己身后，回头就能看到他淡雅的让人觉得安心的笑容。
当年，白绍楚离开之后，另外一个男子一样会站在乾月宫外，满是宠溺的看着自己，平淡的问一句：“果儿，累了么。”
连歌……
果果想到武连歌，眼泪又断了线。
白绍楚轻轻唤了她半天，见果果根本不理会自己，无奈只能将她一抱，又过了玄武门。
乾月宫越来越远，慢慢的已经再也看不到全景。
有些时候，遗忘，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情。
从失去视线感官的那一刻起，遗忘就已经开始。
卷五 倾尽天下 若残红颜（决战卷） 第037章 兵临城下（五）
身后的景象渐行渐远，往日虽不奢华但很热闹的凤栖宫，如今已经不再是自己的，它似乎带着莫大的哀伤，又似乎带着明媚的喜悦。
明媚是因为凤栖宫终于赶走了胸无大志，连天下都保不住的昏君吧……
哀伤是因为自己的心么？因为自己这样狼狈的逃走么，因为……
“莫夜！！！！！”果果毫无预警的突然又挣扎起来，朝着合欢殿的方向发狂一样的扑喊着，用力太大，险些将白绍楚带倒。
将果果放下来，费力的抓着她，她的哭喊声，撕心裂肺。
物非人非，心非人非，人非人非。
“果儿！你冷静点！莫夜不会有事的！”
“你胡说！你撒谎！你骗我！”果果疯狂的脱开白绍楚，不停的朝后退着，指着白绍楚说：“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你是骗子！是骗子！”
“果儿……”
果果回头看了看身后的鸾天门，迅速的朝门跑了过去，白绍楚的左手恰巧被果果狠狠的甩到，一阵钻心的痛，撕心裂肺一般。
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没了影踪，赶忙追了上去，却发现果果已经拿了一把寒利的剪刀逼在了自己颈间。
“不……不要！”白绍楚一瞬间慌了神，停住了脚步，不敢再靠近果果。
原来她刚才在合欢殿门外的时候，就已经做好准备寻死了。
果果看了白绍楚一眼，又朝着城墙上面跑去。
“果儿！”
白绍楚疾步跟了上去，不敢靠她太近，因为颠簸，她已经将颈间的皮肤划破了，血顺着剪刀尖流下来，她竟然都不自知。
果果到了城墙顶，一直阴郁的天，远处传来了几声闷雷。
要下雨了么……
往往到了最后，老天都很给面子的要配合一番。
果果静默的看着尽收眼底的凤栖宫，自己来这里十三年了，第一次看见它的全貌。
它像一只威严的雄狮，安静的卧着，那种雄壮的感觉，将自己瞬间吞没。
人这么渺小，只需要一瞬间，便是时过境迁。
只可惜，它不再容得下自己了。
果果神色有些疯癫的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浓郁的恐惧袭上了她的眼。
“妈妈……爸爸……”果果害怕的后退了一步，靠在了城墙上。
白绍楚看着她的样子，心都要碎了。
果果害怕的抱着自己，小声的哽咽着：“这里是哪……这是哪里……这不是我家……这不是……”
白绍楚尝试的朝着她走了一步，她却立刻警觉的反应过来，将剪刀顶的更深说：“别过来！”
白绍楚再次停住，声音支离破碎的说了句：“果儿……求你……”
果果眼神又恢复了正常，看着白绍楚笑了，那样的笑，诚如昙花。
此时她说话的声音说不出的柔和，像是在哄熟睡的影儿一般：“白绍楚，你该得到的都得到了，跟着我干什么？你现在要做的是赶快去找到传国玉玺，等待皇袍赶制成功，然后快点将皇冠加冕在头上。”
白绍楚钻心的痛，担忧的看着果果戳着脖子的剪刀尖，还有顺着她手指流下的血，没有注意到她已经越来越接近城墙的边缘。
“果儿，你不要这样，你正常点好不好？”
果果神情有些不正常，她平静的看了看天，对白绍楚笑着挥了挥另一只手说：“白绍楚，天要下雨了，我要回去了，你别在这里了，快点走吧。”
“果儿，我不走，我已经告诉过自己，无论如何，我们之后都要一起走，再也不分开了……果儿，十一年了，人一辈子能有几个十一年，我不想再失去你了，你听话，把剪刀放下，求求你……这次我一定带你去看江河湖海，你想去哪我都陪着你，果儿，我要的不是江山，我要的是你，你不要再吓唬我了好不好……”
果果又笑了，不停的摇着头，声音又变的很是清冷的说：“曾经有个人也和我这么说过，他要带我走，我却为了另外一个男人，辜负了他。”
提到武连歌，白绍楚的声音明显震怒了，“果儿，不要想他！”
“你凭什么！你凭什么告诉我不要想他！”果果几乎是发疯的对着白绍楚吼了一句。
白绍楚愣住。
收了疯狂，果果压低声音，偏着头看着白绍楚说：“你不配，你知道么，你不配。”
见白绍楚被自己骂的说不出话来，果果抬头看向天际，淡淡的笑了，呢喃的说：“你看到了么？这就是我给你说的，我的报应，我一直都对你那么残忍的报应。现在我都尝到了，我一直坚持的，就是一个傻瓜的错误，他根本最后就是为了我的江山来的，他竟然现在还骗我，说要带我走……”
白绍楚心焦如焚，恨不得现在就将果果手里的剪刀夺了，可是她将剪刀尖已经扎进了皮肤，盲目的夺，只会伤了她。
果果继续神经质的看着天边，一副犯了错的小孩子一样的神情说道：“我现在也走不了了，我没地方可去了。”
果果笑了，回头看着白绍楚，这一瞬间的表情，让他这一辈子，再也忘不掉。
“白绍楚，你知道么，心被拴住了，想去哪里都走不了，尽管我每天都告诉自己一遍，我不能想你，可是我还是不能克制自己，白绍楚，有已经很久没有说过了，我有没有告诉你？不管我心里再怎么不愿意承认，我还是必须说……”
“我爱你……”
白绍楚微愣，心中察觉到不好的时候，果果已经迅速的从城墙上跳了下去。
“不！——！”
小时候，许果喜欢拉着爸爸的手，稚嫩的粘着他说：“爸爸，果果想飞。”
爸爸会很温暖的笑了抱着她，将她举过头顶，然后费力的旋转着，告诉果果：“看，是不是飞起来了？”
爸爸，妈妈，果果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你们了，这样我会不会再次回去看到你们呢？
明和十三年的上元灯节，再次燃起烟花的时候，没有人看到城墙上那嫣红的宫装包裹着的纤弱身影毫无预兆的从空中落下。
除了白绍楚。
犹记得她当年的那一脸甜美的笑容，她蹲在自己面前，笑着对身边的小孩子说，你有什么愿望告诉姐姐，姐姐帮你去许了。
果儿，你自己那个时候没有愿望么……
果儿，你知道不知道，那时候绍楚许的愿望，是和果儿一生一世都在一起。
……
红艳的衣裙像百合一样在空中逐渐盛开，她头发飘散，仿佛梦境中才能降临的女神，美艳而不祥。落地之前的最后一刻，她平静的睁开眼，绝望的看着天，轻轻摆动着双臂，由于衣袖的宽大，看上去像是一只美人鱼正在舞动着柔软的鳍。
她笑容惨然，却依然光彩照人，嘴唇微微动着，就像是武连歌最终留下的那一影像，风声仿佛特意为她造了绝美的声势。
她说。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不会再相信你。
那抹红迅疾的像一只燃着火焰的凤凰，落地时惊起的沉闷响声，给凤栖宫的易主画上了彻底的句号。
天终于开始下雨了。
漫天的倾盆大雨将渗透了她衣装的鲜血蔓延开来，远远看去，形成了一朵伴着异样妖娆的红花。
“果……果儿。”白绍楚麻木的看着城墙下的果果，泪水和雨顺着面前掉下去，丝丝落落的滴在了她的身上。
这不可能……
这怎么可能……
果儿怎么可以……
“我这就来，你等等我……”
白绍楚说罢翻身也飞离了城墙，就像自己说的，就算是要死，也要一起走……
并没有预想中的坠落，白绍楚愤怒的睁开眼，回头看去，鲁莽紧紧的拉着自己已经痛的没了知觉的左手，用力一扯，将自己又扯回了原地。
“你让我下去！让我下去陪她！”白绍楚发狂一样的又一次朝着城墙边冲去。
鲁莽扯着白绍楚说什么都不肯松手，将他连拖带拽的从城墙边的台阶走了下去。
到达城墙边的时候，白绍楚愣了。
果果方才坠落的地方，只剩下了一滩被雨水冲散了的鲜血。
“果儿！”白绍楚神经兮兮的环顾四周，愤怒的大声吼着。
她没死么？她一定没有死！
“鲁莽，果儿人呢！你是不是看到她了！她人呢？”
白绍楚猛的抓住鲁莽的手，失控的问他，他却只是不知情的摇着头，小声说道：“我没有看到她，我看到了你和皇上在城墙上，上来的时候就只够时间抓住了你……”
白绍楚脱力的跪在了地上，仰望着天，任由雨水打满了自己的脸，空洞而诡异的笑着。
“果儿！！！！！”
……
白绍楚。我有没有很正式的对你笑着说过，我爱你？
我们不应为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