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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面面相觑,眼睛次第亮起。
于角就要脱口而出,被赵益捂住嘴,又警惕的往四周看看:“别嚷!”
于是重又燃起了力量,准备往灯红酒绿处进军。
赵益正负责分配人手,被张顺拉住:“益哥,你就不要去了……”
“为什么?”赵益眼一瞪。
当久了领班,已经有些不习惯别人不服从他的命令。
张顺搓搓手,嘻嘻的笑:“你和我们不一样,你是要成家的人,万一被翠凤知道,可是吃不了兜着走。再被向掌柜的告了状……”
赵益就忌别人说他“惧内”,虽然他的确惧,但是在人前,尤其还是个领班,自是要使出威风的。
“我是去干正事,哪个敢乱说话?”
“你就让益哥去吧。掌柜的要是真走了,翠凤必然要跟着,到时,你给益哥做媳妇?咱们说是帮掌柜的,实际是在帮益哥留住嫂子啊!”
“臭小子!”
赵益就要动手,被大家嘻嘻哈哈拦下。
终于又闹了一阵,赵益方恢复了严肃:“稍后两人一组,彼此看着点,若是让我知道你们……哼哼……”
他捏了捏醋钵大小的拳头。
大家也知道他是虚张声势,再逗了会趣,最后于赵益一声令下敛了神色,浑身紧张的往只有降了夜幕方显热闹非常的温柔之乡开进。
一个时辰后,天香楼的几个伙计终于重新聚到一起,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最终的结果,都不禁生出绝望,再看眼瞅都宵禁了,天香楼外还站着两排侍卫,那感觉就如同大热天被泼桶冰水。
赵益捏捏拳,决定同洛雯儿摊牌,大家也都是这个意思,于是齐齐露出坚定而凶狠的神色,迈进门去。
大堂内,只燃着两支蜡烛,皆放在桌上。桌的两边,二人相对而坐。
好嘛,咱们跑了一天,这倒办起烛光晚宴了。
洛雯儿闻声回了头,见了几人,不觉眉心一紧,嗔怪道:“一天都不见人影,去了哪?”
几人不语,只死死的盯住段玉舟。
这个家伙,是屁股生根了吗?要不要浇点水,看他能不能开出花来?
大家都以赵益马首是瞻,等着看他表现,他们好溜缝。若是不想同掌柜的开口,干脆直接把这家伙丢出去!
岂料在外面还凶神恶煞信誓旦旦的赵益忽然摆出一副懒洋洋的样子,靠在墙上,脚在地上蹭了两蹭。那已被这两日的奔波折磨得松懈还有些破损的鞋便半掉了下来,被他趿拉在脚下。
这严重违背了掌柜的当初对他们的培训要求……一定要在客人面前保持干净利落的形象,虽然那小子绝不是个受人欢迎的人物。
然而如此这般,无疑是让掌柜的失了面子。
赵益是被急疯了吗?要跟掌柜的对着干?
他们顿时紧张起来,齐齐的看住赵益。
一丝诡异的气味,仿佛是听着音乐自竹篓里探出脑袋的蛇,东张西望,袅袅娜娜,却是势无可挡的窜了出来。
伙计们皱了皱眉,齐齐将视线移至赵益的鞋上。
赵益仿佛要换个姿势般又半脱了另一只鞋。
于是,那酝酿了一天的味道蓬蓬勃勃的爆发了。
调香师对气味是多么的敏感啊,尤其是段玉舟那脆弱的鼻子。
虽然离得尚远,然而他只觉得一股纠合了所有可以想象的臭咸鱼,臭豆腐,臭鸡蛋以及不可想象的酸、臭、咸、腥、辣的气味直冲脑顶,熏得他差点背过气去。
鼻子登时一热,他立即捂住,然而那气味便从指缝里钻进来,冲他不怀好意的狞笑。
伙计们顿时眼睛一亮……赵益这招不战而屈人之兵,妙啊!
于是纷纷脱了鞋,在地上蹭啊蹭。
于是各色的脚丫子味飘了满屋,其中以房山的脚位最为独特,带着勾魂摄魄的质感,搞得臭味相投的兄弟们都有点熬不住了。
段玉舟的情况则更糟。
他感到那些味道的混合品黏黏的粘在嗓子眼,想咳咳不掉,想吐吐不出,简直是火辣辣的难受。饶是他再意志坚定,也忍不住了,匆匆跟洛雯儿告别,逃命似的奔出门口。
☆、341柳暗花明
更新时间:2013…07…14
洛雯儿怎不知这些人是故意要捉弄段玉舟?狠狠的瞪了他们一眼,心里却不觉好笑,强抿紧唇,外出送客。
门外,段玉舟正负着手,抬头望月,一副风流名士模样。然而洛雯儿却知道,这是被熏得狠了,在吐故纳新。
偷笑间,段玉舟忽的回转了身,正见她抿着唇,笑靥如三春含苞待放的桃花,眸子因为强自忍耐而浮出一层薄薄的雾,仿若盛着月光的秋湖。
一瞬之间,湖水便漫进了心里,脉脉的动。
“洛掌柜……”
话一出口,方发觉那股怪味依然粘在嗓子眼,简直没法吐气如兰。
为了不唐突佳人,倒退了一步,轻咳两声。
洛雯儿有些过意不去:“他们一向喜欢玩笑,是我管教不利,稍后……”
段玉舟摇摇头:“我明白,其实他们……多虑了。”
看着她,笑,眼中有太多的复杂,皆纠结着这一下午的沉默相对。
他,又如何不明白?
然而,若要甘心,又如何容易?
片刻的无声,终化作一笑。
他长长一揖,沉声道:“明日玉舟就要离开盛京,不知洛掌柜可否送上一程?”
不闻答语,他亦不急,唇角笑意愈深:“在盛京,玉舟有幸结识了洛掌柜,也只洛掌柜这一个朋友,此番一别,山高水远,不知何日再能相会,或许……”
或许,永不相见。
然而,这是不能说出的。
就如同调香,无论准备得多么齐全,总要思考是不是觉得缺了一样最重要的东西。
就如同这句不能出口的话,只能留在笑意中,酝酿。
薰风如丝,夏日明媚。
这是个好天气,似乎不适合离情别绪,也不适合……国仇家恨。
赵益几人却是阴沉着脸,偶尔交换下目光,然后再齐齐的盯住前方的两个身影。
昨天晚上,好容易等到掌柜的送走了那个“勾魂使者”,他们已将满楼的怪味驱除干净,又熏了香,就等着跟掌柜的来一番深谈,可是掌柜的一句“累了”就把他们打发了,结果他们一夜未睡,一大清早的就跑到天香楼,监视着掌柜的行动。
没有拿行李,神色自然,还能说说笑笑,不像是要“私奔”的模样。赵益还特意向翠凤打听,也没听说掌柜的要她们做什么准备,也没有任何离别的交待。
可是不敢掉以轻心。
姓段的明显不死心,瞧那眼神,一个劲往掌柜的身上粘,搞不好逼急了就像青蛙黏住小虫一般裹了掌柜的逃跑。所以他们必须跟紧,准备随时解救掌柜的。
他们有些后悔没有带上三郎,否则关键时刻,就可以放三郎去咬他。
段玉舟偶尔回头,便会对上他们的一脸敌意,他也不生气,只望了望天……今天是个好天气,而因为多了这几个跟班,身边的人不像昨日那般沉默,而是轻松了许多,不时的还能讲个笑话。
然而他知道,她只不过不喜欢这种离别,即便他……并不是她想将此生托付之人。
低头,笑了笑,叹息……还是不甘啊!
然而身边的人忽然停住脚步,故作开心的话语亦戛然而止。
他亦是抬起头,循着望去……
遥远的江边,立着一个云白的身影。
说来也怪,水映天,天连水,皆是茫茫一片,那么那抹云白应该是淡得可以忽略不计,可是不知为何,目光会不偏不倚的定在那个身影上,仿佛有着神奇的魔力,让你即便隔上千山万水,即便跨越万载千年,亦会于抬眸的刹那,望到他。
究竟是这个身影的魔力,还是自身边的人的心中感受到了这种魔力,总之,他看到她的唇角翘了起来,不同于方才的强作欢笑,而是真心的,笑了起来。
这一刻,他仿佛明白了什么。
赵益等人本一直盯着洛雯儿,见她和人家聊得那么开心,不由摩拳擦掌的浑身紧张,这会突见她停了下来,顿不明所以。
然而放眼望去……
“莫公子……”
“莫公子……”
所有人都欣喜的跳起来。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不,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不,是……
咳,管它呢?总之,你小子终于出现了!
以前总觉得这个人不像好人,其实关键是他太好看了,让男人都没有安全感。而且白濂之所以背井离乡,和他的挑唆当是不无关系,所以都拿他当贼防着,生怕一个不小心,也被他在掌柜的面前说了坏话,巴不得他尽早消失得无影无踪。然而此刻,他们只觉得他是那么的亲切,那个身影的出现是这么的恰到好处。他们激动得热泪盈眶,几乎要冲上去拥抱他。
但他们知道这不是他们的任务,这活儿理应由掌柜的独立承担。
“嘿,主子,他们在和您打招呼呢!”胡纶搓着手,兴奋不已。
他还从未见过天香楼的伙计们对主子如此热情,可是兴奋之余,发现不管是洛雯儿还是她身边那个碍眼的,还是那几个欢呼雀跃的店小二,都齐刷刷的盯着主子,竟没有一个人看他一眼。
虽然他的光彩不及主子的万分之一,可是,他也是存在的嘛。
于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存在,他高举着双臂,又跳又叫的呼应对面的热情。
千羽墨立在原地,负着手,带着惯常的笑意看着自己视线锁定的那个走近。
目光始终交织在一起,旁若无人,传递的除了彼此的情意,多日的思念,对那夜纠葛的释怀,还有……
你到底还是来了……千羽墨微眯了凤眸,笑意倒似深了些。
居然盯梢我!洛雯儿亦回以更深笑意……嗯,不对,你是在守株待兔!
竟敢不听我的话?千羽墨继续笑,甚至还点了点头。
我是光明正大,不像你,道貌岸然!洛雯儿微扬了下颌。
小样,看我一会怎么收拾你!千羽墨笑得愈发亲切。
混蛋,胆敢威胁我!洛雯儿示威的瞪了瞪眼。
☆、342二男相争
更新时间:2013…07…14
咔嚓咔嚓。
段玉舟目睹了整个交睫的瞬间,虽看不懂这一会笑一会瞪眼到底是个什么意思,然而却知那二人心中定是了如明镜。
且不论那人如何的风采卓绝,仅看这无需言语,无需纸笔,便能传达彼此心意的默契,当真是让人望尘莫及。
如今方知,这世上原来还有一种刀光剑影,是别有一番的意味深长。
他暗自叹息,心悦诚服的揖了一礼:“在下无夜段玉舟,敢问阁下是……”
“鄙人姓莫,单字习。”千羽墨笑意微微的回了一礼。
风度翩翩,仪表堂堂,荣曜秋菊,华茂春松。眉宇间清风霁月,一派疏朗,行动处高华雅逸,骨秀神清,当真世间难寻。
段玉舟心中慨叹,正欲再言,那人已经转了目光,和蔼可亲的锁定了身边的人:“莫某恰有一友今日远游,特来送行,却不想在此遇到洛掌柜,真是幸会,幸会……”
谁不知你就是在这里堵着我?还编排了这么个蹩脚的理由,弄出这么疏离的语气,可是你那眼神……欲盖弥彰,越描越黑!
洛雯儿虽是腹诽,心里却溢出一股甜蜜,连带着脸都跟着发烫。
她自是察觉了,急忙假装看太阳:“今天的天气蛮热的……”
不开口倒好,一开口顿时意识到自己亦是欲盖弥彰,两腮旋即更烫。
千羽墨微低着头看她。
打段玉舟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微翘的正点着日光的温软唇角,密黑的长睫遮挡了眸中的神色,但可以想象,那里一定盛了满满的宠溺。
得了这样的人才,得了这样细心的呵护,她,应该是幸福的吧,且看那渐渐浮上又漫到耳际的红晕,仿若晚霞晕染的天空。
她何时在自己面前有过这等手足无措?
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分不清是替她高兴,还是替自己伤心。
江面上,正有一只小船摇摇的泊来。
或许,是到该告辞的时候了。
再次敛衽:“段某此番前来,虽是为了参加斗香大会,然而最大的收获是认识了洛掌柜这样的朋友。段某感谢洛掌柜的盛情款待,但不知何时有幸,能再次品尝洛掌柜的手艺?”
笑:“想来能日日得此美食享用的,定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其实段玉舟只是感叹,只是神伤,当然亦可能有他也没有意识到的试探,千羽墨却帮他意识到了,更自动脑补了二人的烛光晚宴,还添了点油加了点醋,登时狠狠的瞪了洛雯儿一眼……或许该重新估量对她的惩治措施。
此等神态落入别人眼中,只会觉得他是在含情脉脉的看着身边的女子,而且神色更显魅惑。
洛雯儿自是了解他的,立即回了狠狠一瞪。
可当着段玉舟的面,自不好凶神恶煞,面上是笑着的,结果落在别人眼中,便是娇嗔妩媚。
落在别人心里,就是二人在毫无顾忌的调情。
段玉舟的心是五味陈杂,自觉多余,又不能不告而别,只得再次“打扰”:“得蒙盛情,却无以回报,段某深感惭愧。无夜虽不敌无涯富庶,然而山川也多秀丽,若洛掌柜有朝一日前往,段某一定倒履相迎。”
想了想,试探道:“还记得段某当日曾说,走遍四海,放眼于天地之间,才能……”
洛雯儿正欲上前回礼,冷不防肩头多出一只手,似乎只是有些亲热的貌似关心的搭了上去,然后她便觉得有一股力将她往后一拽,直接贴在了手主人的身侧。
千羽墨几乎是热情洋溢道:“承蒙邀请,不胜感激。有朝一日,莫某定会与洛掌柜上门叨扰,还望段公子不要嫌我二人太过麻烦哦。哈哈,哈哈哈……”
什么意思?人家只邀请了我,与你何干?还有你抓着我算怎么回事?你这是做给谁看?你这不是摆明了给人难堪吗?方才还知道找借口假装偶遇,可是这会,你是不是表现得太过分了?
洛雯儿挣了挣,自是无果,又不好同他吵,眼里恨着,脸上还得笑着,分外艰难。
“那是,那是……”
段玉舟笑着应下,语气分明有些心不在焉了。
看着二人一个得意一个别扭,他心里自是明镜一般,不禁试想如果自己是这个莫姓男子,怕是也要如此的宣示主权吧?只可惜,他会有这样的机会吗?
此地不宜久留,虽然他还是不大想走,可是……
“诶,船过来了。段公子,赶路宜早不宜迟,这夏日的天气就是女人的脸,说变就变……”
旋即冲洛雯儿勾了勾唇。
什么意思?洛雯儿顿时变了脸色,然后便见他笑意一深,当是在说,看,我没说错吧?
洛雯儿气得脸都绿了,只等着段玉舟赶紧上船好同千羽墨算账。
盼望自己离开的人又多了一个。
段玉舟只能和煦的笑笑,扬手招呼船家近前。
见情敌终于要走了,千羽墨笑得阳光璀璨,热情的让胡纶上去安排一切,那股急切让洛雯儿觉得他下一刻大概就会直接踹段玉舟上船。
然而段玉舟方要登船,他却是上前一步,依旧笑着,似还带着一点腼腆,然而语气却毫不迟疑:“既是要走了,段公子当轻装上路,所以,是不是把无关紧要的东西留在无涯?”
段玉舟面露疑色,睇向洛雯儿……
洛雯儿也是满脸疑虑,然而忽的灵机一动……她知道千羽墨要段玉舟将什么留下来了!
脸顿时涨红,上去要把千羽墨揪回来。
千羽墨很听话的回来了。
于是再次敛衽告别。
然而就在段玉舟登船的一瞬,一股风自千羽墨身后吹来,将云白绣银纹的敞袖拂到了段玉舟的身前,如同两只白蝶翩然起舞。
段玉舟忽的眉心一蹙,本已背过去的身子猛的转了过来……
昨夜,天香楼几个伙计的脚丫子实在强悍,竟是熏得他嗅觉失灵,可就是在刚刚,他闻到一股陌生却又熟悉的气息。
六年前,那位众口|交传的始终没有得到元君天子认定的无涯国主第一次出现在诸侯会盟上,而他,亦有幸跟随一个神秘人物前去看热闹。
当时,那位国主一身璀璨,让人根本看不清他的颜面,然而在擦肩而过的瞬间,他嗅到了专属于这个耀目发光体身上的气息。
☆、343吃醋了?
更新时间:2013…07…15
亲切又疏离,矛盾而复杂。
初时会以为是水沉香,而待他对调香深入研究后,才得知那是最为名贵的奇楠香。
正因如此,他才印象深刻,以至于时隔六载,当这气息再次出现,他一下子警醒过来。
华艳而清雅,高贵而雍容,风流且飘逸,隽秀且从容。
除了那个人,还会有谁?
可笑的是,他方才怎会以为此人仅仅是个富家公子?
莫……墨,拆“羽”为习……
妙,真是妙啊!
而她,到底知不知道他的真正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