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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王亦格曾经疯狂地迷恋过陈韦恪,可惜妾有心,郎无意。独自黯然神伤的时候,王家老头找了无数酷似陈韦恪的人给她,都被她拒绝了。
陈碧棠星子般的眼忽的卷了卷,嘴角在面具后面倏地上扬。只一个响指,整个会场忽然扬起行云流水的欢快的小提琴声。
一步步地走近那人,骤然弯腰抬了手道:”My princess 。能否邀请你跳一支舞呢?”
那姑娘先是一愣。只是这双桃花眼和陈韦恪的太像了,她根本就无法拒绝。
”好。”白□□纱的手落入墨衣少年的手里,细腰合着音乐转了一圈一圈,脚下的舞步轻盈而欢快。
”亦阁小姐今天真是这舞会里最美丽的女子……”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呵呵,我可是从小就迷恋着你!可惜你眼里只有韦恪哥哥……”
陈碧棠看着她的耳垂骤然转红,面具下的容颜忽的也开了朵艳丽的花。
她只一个响指,身后的音乐骤然变化,让人着迷的萨克斯声在耳边婉转、撩人。脚下的舞步变化,陈碧棠带着那姑娘跳起来了伦巴……
放手、又忽的收回,再带入怀里。王亦格卷起的头发,倏地滑了一缕在脸颊上,陈碧棠抬了手将那缕碎发挑起,轻轻盘好。
陈碧棠太了解求而不得的女人的心了……
再一个响指,音乐的节奏倏地加快,脚下的步子也是一下快过一下,那姑娘似乎从没这么疯狂过,红扑扑的一张脸上满是欢欣。
宋文甫半眯着眼看着那两人,眸子里的光和那旋转着的灯一般,变幻莫测着。他大约猜到她接下来的动作。
……
跳了几圈下来,陈碧棠有些累,交叠着腿坐在一处沙发上喝了些果酒,又转身和那王家小姐闲聊着。宋文甫被一群妈妈桑缠着,问了他许多关于西洋的事,又有好事的要给他说媒。
陈碧棠眯着眼看着这明晃晃的大厅,这里所有的一切都那么的让人怀念。她的陆覃之也曾经和她在这里跳过舞……
细长的眼睛远远地望过去,她竟然看到了一个背影很像他的人。她下意识里觉得那人就是陆覃之,她要找了他问问清楚,陈韦恪的死到底是不是自杀似的。
匆匆放下酒杯,猛地起身追了那人的方向过去,竟一时间忘记了旁边的人,那王亦格从来没被人这样冷落过,一时对这人感起了兴趣。
可是只一会,那人就不见了。陈碧棠有些气馁,想大约是幻觉吧。她理了理脖子上的领结,极为绅士地回到了舞池。只是舞池里不知何时竟然一瞬间大乱起来……
陈碧棠,蓦地一抖。顷刻间就心神不宁起来了。人群里满是叫声,她根本寻不到宋文甫了。一时间竟站在那舞厅通往走廊的交界处,有些呆愣。
有人猛地冲出舞厅,一下狠狠地撞到了她。她连着退了两步,撞她的就是那个长得像陆覃之的人。
她惊魂未甫,走廊里的应急灯瞬间全亮了,她这才看到自己胸前的雪白的西装上竟然沾了一块血迹,那地毯上也是血递过的印记。她未及思考,就连忙追了出去……
门一开,冷风一下就灌了进来,引得她咳了好多下。
每走一步,她都越来越笃定那人就是陆覃之。她怕旁人寻了血迹找来,取了手帕将沿途的血迹都擦了去。
深夜的街道,来往的人很少,加之刚刚落过了雪,阴森森的街道一片漆黑,那月亮也是冷森森的,像是死去巨兽的獠牙。她的小皮靴鞋敲过青石板铺就的街道,敲出一阵清脆之声。她跑得太急,加之惊吓过度,脸面具也不曾摘去。
没走不远,忽然有人捂着她的嘴将她带到暗处,冰冷的枪一下抵住了她的眉心。
”说,你是谁?”
这声音,她陈碧棠一辈子也忘不掉,竟然是她爱了又恨了的陆覃之……
可她现在并不想认他。她是恨他的,这一刻她多么庆幸自己带了那枚面具。
夜里敲梆子的人提了灯走过,借着微弱的灯光,陆覃之看到她脸上的红玫瑰面具。一下捉紧了她的说了句:”是你?”
她无法只好点了点头,还未来得及说其他,陆覃之就倏然倒在了她身边……再看地上已经是一滩深红的血……
她大惊,一下抱了他道:”允帧……”
陈碧棠的手脚都在开始发抖,拼尽全力架着陆覃之,一步一步挪地极慢,”允帧,求你别死……”她记得附近有过一间废弃老屋,可是夜里她找了半天也不曾发现,绕了好半天的路才找到那里,她的鬓角都已经汗湿了一片,背后也湿了个透。
她弯了腰连忙摸了摸他的鼻息,幸好,还活着。
她又手忙脚乱地摸了摸他的裤脚,寻了他的一把枪来,一下摸着门出去了,冷风一吹她便开始有些止不住的咳嗽。
夜里药铺都关了门,她按着记忆寻了家医馆,找到了个西洋医生,陈碧棠直接提了枪指着他的眉心道:”I need you to save a man。 Take your first…aid facilities and go with me;otherwise I will kill you。 ”
”Ok。 Ok。 Oh; my gosh! Mad rose girl。”
”Take the light 。”
”Ok……It is so crazy。”
那洋人医生一路上走的时候都被她用枪抵着后背。
”Turn left 。”
那黄毛医生又说了句:”Too bad! It's too cold。”
陈碧棠一下将枪抵住他的腰眼。
过了很久陆覃之的肚子里的子弹才被取了出来,可是血却一时止不住,纱布一张接一张的红了。他身上的温度正一点一点的退去,陈碧棠大惊,有些颤抖地握着他的手唤了句”允帧……”
她恨他,可却不愿见他真的在她眼前死了。
”Save him! Immediately!”
”OK; I will try。”
血最终是止住了,但陆覃之却因为失血过多陷入了昏迷。
”If he wake up;it will be ok。”说着那医生收拾了东西要往外走。陈碧棠忽的想到之前的事,一记刀手劈晕了他,将他绑在那老屋子的柱子上。
屋子外面的雪越下越大,陈碧棠怕他冻着,连忙退了自己外间的西装,盖在他身上。可他依旧是浑身冰凉。她无法,只得退尽了衣衫,拿自己的身体暖着他。
瓷白的肌肤,一触碰到寒冷的空气,就是一阵剧烈咳嗽。
”允帧……求你活下来……陆覃之,你要是死了,我就当真把你挂在城楼上,曝尸三日!不是三年!”那人根本听不见她的话。
那破旧的屋子里的西北风卷过,引得她一阵一阵的发抖。天渐渐亮的时候,宋文甫寻着了他们。
一抬眼就见带着面具的陈碧棠只穿了中衣,紧紧地抱着陆覃之,似乎是在拿自己的身体在给他取暖。再看看旁边的地上杂乱地撒着的止血的纱布,他眼里的光,忽的暗了暗。蓦地转身和身后的人说道:”都闭上眼睛。”
她受了寒,一直昏睡着,嘴唇冻得有些青紫,他将那玫瑰面具退了去,才看道她青白脸色有些不对,似乎是病了,摸了摸她的额头,一片滚烫。
宋文甫连忙脱了自己的外套,俯身将她卷进去、裹好才抱了她起来,她却极为不乐意松开旁边的陆覃之,他不禁皱着眉头唤了句:”碧棠……”
怀里的人忽的攥紧他的衣角带着哭腔道:”允帧……不要死。”
他眼里倏然滑过一抹沉痛:”碧棠,陆覃之他这样对你,你还是舍不得他死对吗?”
那些个跟着宋文甫的随从等得有些着急,”少爷……我们要一直闭着眼睛吗?”
他舒了口气道:”睁开吧……”
那随从一抬眼就看着自家的主子只穿了件线衣,抱着个姑娘出了那门。
”少爷,这个人……不是我们要找的陆覃之吗?要怎么处置?”
他猛地顿了步子道:”随他去吧?”
”哈?少爷,好不容易可以有机会可以斩草除根的啊!”
”既然是对手就要好好地折磨他,这还没折磨够呢,就让他死,未免也太便宜了些。找个人来,将他抬走,顺便找个大夫给他。”
”哦……”
……
陈碧棠这一昏睡就是两天两夜,风寒引起的肺炎,让她即使是昏睡着也不免咳嗽。到了第二天夜里依旧是高烧不退,嘴里一直说着胡话,原本红润的唇,泛着白、干裂着,他不停拿棉签沾了水与她。
宋文甫连着换了三个大夫,她的烧还是没有退。
第四个大夫进门的时候,他就直接举了枪对着他道:”若是不能让她的烧退了,你就躺着出去。”
那大夫的腿瞬间就筛了糠。
宋文甫道:”自然,退了她的烧,你也会是这金陵城里最有钱的大夫。”
那大夫点了点头道:”定当,尽力而为!”
夜里陈碧棠终于退了烧,却不见醒来。宋文甫着急,一下拍碎了桌子边上的一方玉屏。跟着他的老仆不禁摇了摇头,这是宋文甫最喜爱的东西,今儿个竟然就这样报废了,女人到底是祸水。
半夜里,陈碧棠终于醒来。头却是晕乎乎的一片,宋文甫高兴至极,一下俯身隔着被子紧紧抱了她,一双丹凤眼里,水泽深深。
”碧棠……”
”文甫……怎么是你?陆覃之呢?”
宋文甫身子一颤,蓦地收了笑道:”我找到你的时候,就你一个人,哪里有什么陆覃之?”
”哦……他大约是有事先走了。”
他一起身就看到她眼里的失望之色。
”你带着面具,他可能不知道是你。”
”哦……”她又窝进被子里。她的话不多,他知道她定是不高兴了。
”碧棠,你肺里的伤,容不得半点怠慢的……”
”我知道……”
他还想说些什么,陈碧棠忽的轻声说道:”陆覃之他……他身上有伤,不知道去了哪里……文甫,我好担心他会……会……”
他忽的有些烦躁地说道:”不会的。”
”对了,文甫,那个舞会是你布的局,对不对?”
”当然不是!”他猛地起身,背都僵直着,似乎是生了气。
”哦。”那是谁朝陆覃之放的枪?
……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扑街写得很欢脱……
☆、休书
连着过了两日,陆覃之才醒来,睁开眼,竟然发现自己躺在一家客栈的床上,他身上的伤已经被人仔细处理过。但伤口依然是疼得火烧火燎的。
脑子有些昏沉,他只记得最后见到的是那个带了玫瑰面具的女人,那个女人似乎是用身体暖着他。后来发生的事,他就再也不记得了。他一度以为那红玫瑰就是陈碧棠,可是她肺里受过伤,哪里受得了这么多的寒凉?
他心里七上八下的,一直不安宁。
下楼的时候,问了店里的掌柜,说是一个胖男人背了他来的,旁的就不知道了。
这南京城里,要杀他陆覃之的人太多太多,他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宋文甫。难道他对于陈韦恪的死是不相信的?
陆覃之最终还是决定去陈碧棠那了里一趟,却死活不愿承认,自己是因为长时间不曾见到她,心里满是惦记。
……
起身拂了拂衣服上沾着的灰尘,径直去了他们在南京东郊的屋子,那里的仆人换了,看着眼前满脸青色胡茬的帅气男人,有些发愣。她低着头暗自和那个宋文甫做了比较,最终还是宋文甫比较适合自己的小姐。
”先生,我们主人不在家,请等一等再来。”
”我就是这屋子的男主人,碧棠在哪里?”
”先生不要开这种玩笑……我们小姐和宋少爷才是一对……小姐和宋少爷一起过圣诞节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呢!”
陆覃之的脸色倏地转黑,“你说什么混账话!”
“不信的话,你看你看你看……”那丫头笑着指了指不远处。
陆覃之皱着眉头,还想再说什么,听见汽车的鸣笛声,倏地转身。面前忽然滑过一辆沉黑的车,在了白色的栅栏的门前,宋文甫挽着她小心翼翼地走下车来。又蓦地抬手,将她的披风往上拉了拉,低着头仔细地替她系好。
他又看着陈碧棠朝那人笑了笑,一瞬间竟像是夏日里初放的第一朵莲花。
陆覃之远远地凝视着那两个人,那两个人,看过去极为相配,他有些气自己之前竟然那么惦记她的身体。她明明很好,还和旁的男人一起出去玩了三天……
他眼里蓦地燃起一阵怒火,冷森森地说道:”不愧是宋少爷,果然好兴致啊。不知和我陆覃之的妻子玩得可好?”
陈碧棠背对着他立在那里,娇弱的身子忽的一震。他还活着……活着就好……
陆覃之倏地颦了眉:”
”要你管!”说话间推了门就要往园子里走。陆覃之反应极快,一下抢了门说道:”我管定了!”
她再要抢那门,却来不及了,眼睁睁地看着陆覃之一用力摔了铁栅栏的门,一瞬间将宋文甫关在了门外。宋文甫没走,立在那车边看着镂花的围栏里的两个人。
“你凭什么管我?”
“因为你是我妻子!”
“哦?陆覃之,你杀陈韦恪的时候怎么没有想到我是你的妻子?你将陈家一次次地推到枪口上的时候,怎么没有想到我是你的妻子?还有那日……现在你来同我说……咳咳咳……我是你的妻子做什么?”她说得太急,引得身子不住的咳嗽。
宋文甫见她这样激动,拧着一双墨眉,作势要推了那门进来阻止陆覃之,陈碧棠却倏地朝他摇摇头笑了笑。
她的小动作陆覃之尽收眼底,眼里一下燃了气,一下捉了她的胳膊道:“做什么和他没来眼去的?”
她没有说话,倏地蹲在地上,咳嗽咳得她脸色苍白得如同一张纸。
陆覃之倏地颦了眉:”你……你……怎么咳嗽咳得这样厉害了?”
她不理她。
他长臂一捞,一下拉过她的胳膊道:”陈碧棠……”
”做什么?”她的声音极小。
”你现在对我……对我……还有没有一点点喜欢?”他那漆黑的眼里,竟然让她看到了一丝丝的期待。
她努力平静下来 ,却一直不敢看着他的眼睛。空气一瞬间有些凝固,陆覃之握着她的手也愈加的紧。
宋文甫看着她瓷白的手腕被他凌虐,眼底的光忽的转暗。大步走近,推开了那扇镂了兰花的门,一抬手,将陈碧棠从陆覃之哪里夺了过来,紧紧护到身后。
陆覃之冰凉、细长的眼扫过那人握着她的手,忽的笑出了声:“宋少爷,这是要做什么?抢夺人妻吗?也是,你们这种官宦家的人,是极喜欢抢占旁人的东西的。”
他说的是“你们”而不是“你”,陈碧棠倏地被刺痛到了软肋。躲在宋文甫的身后,将眼角落下的泪擦了去。
宋文甫极为平静地说道:“可是,碧棠她不是你口中的东西,她是人!”
“她是什么,轮不到你来管……”
陈碧棠忽的笑出了声来:“你说的不错,我们这些官宦家的小姐少爷们,确是喜欢抢夺旁人的东西!”她故意将“东西”两个字说得极重。
“正如我喜欢抢夺你的婚姻自由一样。陆覃之,我想我现在已经厌倦你了。当初我娶了你,不过是好玩,现在我更喜欢文甫,所以,如今我要休了你!小燕儿,去寻了纸笔来。”
她的话像是炸雷一般,让眼前的两个男人都瞬间都震住了,这样的话竟然是出自一个女人之口!
她当真当着两人的面,写了一封休书与他。又从衣袖里取了枚印章,盖上了她陈碧棠的大名。她还将那休书上的内容读了一遍。
“立书人陈碧棠,系江宁府人,从幼凭媒娉定陆氏为夫,岂期过门之后,未能与吾产下一男半女,正合七出之条,因念夫妻之情,不忍明言,今立此书,勒退回本宗,休书是实。 宣统二年 12月 28日印章为记。 ”
陆覃之瞬间脸色转青,“你……”
她见他还不走,抬了眼问:“怎么,你还要赖在这里不走吗?”
他骤然松了她的手,收了眼底的沉痛,转身,有些颓丧地说道:”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