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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是停在了一个老旧胡同的破屋子前。那孩子是个孤儿,只靠着胡乱发着这些个宣传单页过活。
“喂,你干嘛追我?”
“我不是坏人。”
“哼,坏人和好人哪里是你说了算?”
“你这孩子……”她走近抚摸了下他的脑袋,却被他一瞬间躲了过去。那孩子从怀里取了枚弹弓朝着她射了出去。
陈碧棠只抬了手,尖锐的石子在她手心里蹦落,一阵刺心的疼。
他忽的一愣:“你怎么不躲?”
她笑:“不过是枚小石子。我哪里就怕了。我问你,你可有认识的革命党人。”
“我是不会同你说着这些的,趁早死心吧!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我怀里有枪,要是想杀你的话,哪里要等到现在?”
那孩子一时有些愣住。
“这就是你家?”
“废话。”他将怀里没有张贴完的单页收进柜子里,又上了锁。陈碧棠这才看清那柜子里藏了许多类似的东西。
“你整日里发这些不要命的东西,就不怕死吗?”
他倏地耷笼着脑袋道:“怕死,可是不发也是饿死。我娘死的早,会里的人至少还给我口饭吃。”
“似乎是个可怜的孩子。”
“我警告你,不要和我套近乎。”
“可巧,我有个朋友也是同盟会的。在同盟会里混得还不错,不然下次让他照顾下你?”
那孩子一听,猛地开心道:“哦?叫什么名字?”
“陆覃之。”
“陆大哥?他可是我的偶像!”他刚说完,就后悔了。
“你认识他?”陈碧棠眼里忽的亮了一盏的灯。
“女人,我和你说过,不要和我套近乎!”
陈碧棠也不管其他,自顾自地说道:“我和他从小就认识,他写字很是好看……”
那孩子忽的打断她的话道:“喂,女人,我知道他在哪?只是你要告诉我他喜欢什么东西。”
……
“覃之,看到你活着真好!你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
看到穿了一身小西装的陈碧棠时,陆覃之的心底不知为何会猛地生疼一下,皱了眉道:“陈碧棠,你找我有什么事?”
她从他嘴里听到自己的名字,大喜,忽的一步上前,抱住了他的胳膊道:“覃之,你还……记得我对不对?你没有忘记我对不对?”
陆覃之往后退了一步说道:“只是不知宋夫人来前所为何事?”
她听见他如此唤了自己,她忽的垂下了双手,耷笼着脑袋,一瞬间有些颓唐。
“宋夫人你理当在家陪伴丈夫才是。”
“覃之,我和文甫的事,我可以解释。那时候……那时候……”她说了一半,却不知怎么同他说,忽的落了大颗的泪。
“不用说了,我怕是没时间听你说这些了。”他解了门上的锁就要进去,陈碧棠却一下拦住了他的去路。
“你到底记不记得我?”她越说越哽咽。
“自然是记得的。”他说得很是干脆,推门进了那屋子,又抬手要锁了那门,将她挡在了门外。
“允帧……”
“你唤我什么?”他关门的动作忽的卡住了。
“允帧……这是……你的乳名。你也忘记了对不对?”
“哼,怎么会忘记?不过是好久没有听到有人这样叫我罢了。”
漆黑的门从里面关上,陈碧棠却是抱膝蹲坐在那门前没有离开。本是毛毛的雨,却渐渐落得有些大了,雨珠沿着她那一头的墨发,落了许多下来,她干脆将头埋进膝盖里,任那雨沿着脖颈留到衣服里去。
陆覃之将一些信件都处理好了,外间的雨却是变作黄豆般大小了,敲打着玻璃上劈啪作响。他不知为何会想到刚才那双浸了春水的桃花眼。
……
不知过了多久,天渐渐转暗,身后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一柄大伞径直将她罩住。世界格外的安静,只有雨滴落到那油纸伞面上发出的“滴答”声。
她抬头,猛地撞进那人漆黑的眼里,心也似小鹿一般乱撞。
“覃之……你当真都记起来了?”她受了冷,说话禁不住地发抖。陆覃之见了她落汤鸡一般的模样,心底却不知为何又是一阵酸疼。
“没有……”
“覃之,不记得也没事,我可以告诉你的!”
他忽的硬了心肠道:“我记不记得是我的事,只是你宋夫人到底要在我家门前呆多久?宋家的眼线太多,我只是怕你坏了我们的大事。快寻了住的地方去。”
她摇了摇头,极为小声地说道:“可是,这里我只认识你。可不可以……在你这里寄宿一晚?”
“不行!”
“陆覃之,我不远万里地来找你,你竟然这样待我?你知不知道那一路检查的人有多可怕……”
“起来!”他倏地打断道。
陈碧棠无法,只好扶着那墙壁站了起来,腿有些麻,一时迈不动步子,动一下就是一阵酸酸麻麻的痛。没办法,她垂头丧气地就要走到雨里去。
他也不去留她,硬邦邦地说道:“陈碧棠,只一晚,明天你就回南京去。”
他竟然留了她,她眼底的喜气一下将雨天带来的阴霾浸染,更更让她开心的是唤的是她名字却不是什么宋夫人。
“愣着做什么?还要在外面淋雨?”
她连忙摇了摇头,嘴角忽的荡起一枚春花一样的笑。
她抬眼看了看,不大的屋子,像所有陆覃之待过的地方一样,冷清、简朴。
只见他忽的走到桌前,将一沓子书信取了出来,书桌上还放了纸和笔。他刚刚确实是要出门的,只是不知为何后来竟然没去,难道竟是因为她?
“陆覃之……那个……”
陆覃之不理她,径直走到里间,取了一方干毛巾与她,却是一句关心的话也舍不得说。
陈碧棠暗暗骂了他几百次“臭冰山”,骂着骂着竟然情不自禁地出了声。
陆覃之一记刀眼杀过,她连忙闭了嘴。
“今天晚上你睡沙发。”
她看了看那张老旧的沙发,蓦地点了点头,舌尖的话都卡做了一个“哦”字。
“我一会还有事要做,所以不要打搅我。”
她极为不情愿地点了点头。空气里一瞬间安静地让人窒息,陆覃之背了身子继续写没有写完的书信。
陈碧棠看着他头顶那颗橘黄的灯,笑了笑,只是鼻尖不知怎么忽然作痒,一下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她分明看到那人的笔尖一顿,完了,到底还是打扰他了。
陆覃之忽的起身,她连忙低了头像个要认错的孩子。可他却没有骂她。
她听见炉子“噼啪”作响的声音,再看那人竟然端了一碗姜汤与她。
这人当真是什么时候都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可明明又这么的协调。“晚间冷,你着了凉,还是我睡沙发好了。”
陈碧棠看着他一米八几的身子蜷缩在那老旧的沙发里,心里忽的像是喝了一罐子的蜂蜜,极甜。她从不绝望,便是经历几生几世,他陆覃之依旧是她喜欢的模样。
……
第二天一早,陈碧棠看着他留下的纸条发呆,习惯这种东西果然连失忆也改不掉!“陆覃之,想敢本姑娘走?你还嫩了点。”
作者有话要说: 忘记放存稿箱了,吓死了差点断更的节奏……QAQ
☆、谁改变了历史
第四十章谁改变了历史
宋文甫接到消息的第二日就直接去了上海,只一日的功夫整个上海已经被他翻了个底朝天……
“少爷,少夫人会不会是被人捉了去?”
“绝不可能,她是算计好了的。”又是陆覃之,她一心念的都是陆覃之!她的那些个讨好都是演出来的,他怎么这样蠢?
“老李,我要去广州一趟。”
“可是宋家现在……”
他深深地回头看了那人,眼底似是凝了千年的冰。
……
历史上的黄花岗起义发生在4月底,看来只要将陆覃之拖到5月份,说不定就可以改变了历史,陆覃之自然可以不死。
陈碧棠握了握手里的陈家信物眼底亮了亮。
华东片区所有的军火商都和陈家的关系密切。陈碧棠联系上了此次的军火巨头,故意要求他将军火的运送时间延迟到五月份,并答应到时候与他双倍的价钱。
原本即将要到达港口的船,却忽的调转了头……
……
陆覃之拧着眉回家时,发现那姑娘还没走,“你怎么还在这里?”
“唔……陆覃之,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你写个字条给我,我就要走?想得美!”
“你……”
“好了啦,我答应你,绝不给你添乱。这广州这么好玩,我自然要玩腻了再回去。”
“陈碧棠,这是我家。”
她眨眨眼道:“嘻嘻,我交住宿费。”
“不行!”他说着就捡了她的包袱将她往外推。
她倏地撇撇嘴道:“陆覃之,我要是出了这个门,这屋子里的信息我就不知道会不会泄露出去了……”
“你最好保证你看到的东西,只留在你的脑子里。否则……”
她吐了吐舌头,她什么也没看,自然什么也不会留。
……
眼看着就到了4月23日,耽搁了的弹药依然是遥遥无期。
他不得不将那约定的日子推迟了几日,又急忙联系了香港的革命党人,稍安勿躁。
陆覃之见军火迟迟不来,一日急于一日。连着两日,他都是四点出了门,直到深夜才回来。
这日陈碧棠故意跟踪了他。见到了历史书里面的黄兴,本以为是血性的男子,谁知竟然这么的风度翩翩。
“军火商说海上运输的时候,遇到了大的风浪,最早也要到五月初了。”
“不行!最近传闻消息走漏,怕是晚一日动手,清廷便会冒死反扑。”
“再等等吧!莫要轻举妄动。”
“覃之!”
“我会书信通知各方25日召开一个紧急会议,商定一个统一的行动方案。”
……
“4月25日?”
她趁着那人不注意,寻了他藏在抽屉下面的名单,一一写了书信,并且故意模仿了他的字,“计划有变,五月份再另行打算。”
她看守手里厚厚一沓子的信,忽的坏坏的笑了笑,陆覃之,这可不是单单为了救你!或许她真的可以……
……
、
4月25日这天,陆覃之回来得极晚,而且脸色极臭。她自然是知道原因的。
“陆覃之……你心情不好?”
……
他竟闭着眼痛她说了许多:“这群人,关键时候,根本没来几个……”
她却极为乖巧地道:“你有没有想过,或许,这些都是说明这次起义的时机不对。”
他眼底的光忽的暗了暗。
一切并么没有按照她预想的那样进行。
4月26日的凌晨4点多,陆覃之家的大门忽的被敲响,那人只对他说了一句话,陆覃之就神色大变。套了衣服就出了门。
陈碧棠大惊,手脚倏地一片冰凉,一下起身追了出去,从身后抱了他。
“别去!陆覃之,你的命从来就是我的,没有我的准许,你不能去冒死!”
他不知为何听到这句话,眼底竟会有些酸涩。本是拒绝的话到嘴边却成了:“不去不行,起义的名单已经不小心被人泄露出去,不去就是让大家等死。”
“陆覃之,求你……”
“不行!”他猛地掰开搂着自己的手,大步往外走。
她连忙追上,伸手拦住了他的去路:“好,要走也可以,吻我。”
“你简直无理取闹,你是宋文甫的妻子。”
“可是,我只喜欢你!我本是你的妻子,至于为何会做他的妻子,不过是为了……为了救你……”
陆覃之第一次听说这事,难怪……
她说的话应是不假,否则自己的心脏怎么会如此地刺痛?
他立在那里不动,陈碧棠忽的走近,一下抱了他。垫了脚,吻住了他的唇。
她的唇触碰到他的时候,陆覃之所有的神经都紧绷着,这感觉太过熟悉,也太过让人沉醉,他似乎在心底期待了许久,终于找到了一个突破口一般……
蓦然间,她颈子里的香气流泻到他的鼻子里面,空气似乎燃了一把火,将他的心燎原着。
唇之后是舌,丁香的舌倏地卷了他的,细细的吮吸,他下意识回吻着她。等到他感觉到舌尖上传来的苦意事,已然来不及了。藏在袖中的迷药,早就被她含着了舌根下面,化在了他的舌尖……
意识渐渐模糊的时候,脑子里竟模糊地闪现了他娶她的画面。
……
再醒来时,已经第二日的半夜,所有的一切接近了尾声。
陆覃之揉了揉一片昏昏沉沉的头,看了看外间的时候,骤然浑身发抖。他踉跄着往外间跑,一下惊醒了还沉睡着的陈碧棠。
见他出去,她也连忙追了出去。
广州督署衙门已然成了一座火后遗留的残骸,那地上躺了数不清的人……
徐维扬被逮捕。
之后是孙玉森被俘遇害。
陆覃之看着眼前的景象,忽的捂着嘴,落了大颗的泪,“兄弟们,我……本该同你们一起死的!我陆覃之……对不起你们……”
陈碧棠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他,一时间手足无措。
“允帧……”她的喉头滚落,倏地落了大颗的泪。
他一直不说话,立在那里,像颗遗落在荒原里的树。
陈碧棠的脸色一片煞白,这些人皆是因了她而死!倘若不是她……她陈碧棠才是促使这场悲剧的人。倘若她没有来到这个时代,或许这场爱国起义就成功了……
……
陆覃之看着那红花岗,蓦地心生悲切,提笔将那红改做了黄。
亲眼看着陆覃之将72具革命党人遗骸,葬于广州郊外的红花岗时,陈碧棠的心一直在颤抖。
“允帧,我知道闯了天大的祸……所以……”
陆覃之想事想德入神,一时没有听见她的话。
陈碧棠深觉自己也没有脸面对他,趁着他思绪不在这里的时候,她默默地转了身。
只是世界之大,却没有一处是她的心安之处,南京城有宋文甫,她回不得,广州城她更是呆不得,所有的愧疚之情压在她的心底,成了一个极重的包袱。
……
宋文甫急匆匆赶到广州时,却已经是4月30日,此时的广州城乱成了一锅粥。他掘地三尺也没有找到陈碧棠,不得不将目光转到陆覃之。
寻到陆覃之时,他已经在酒肆喝了一整夜的酒。
宋文甫半阖着眼,看着眼前酒气熏天的人,邋遢的胡子,沮丧的脸,没有神的眼睛。
这样的他根本就是个废物。
他走近问:“陆覃之,陈碧棠现在在哪里?”
“呵呵……你说的那是谁?我怎么……呃……怎么知道……呃……”他话说一半,忽的一下滚落到酒肆的地上。
“少爷还要捉了他来严刑逼供吗?”
“不用,他现在根本就是个废物。”
“那夫人还找吗?”
“继续找,这广州城里所有角落都不许遗漏。顺便派人监视陆覃之!”
……
半个月后,陈碧棠漂洋过海到达了马来西亚,并且找到了陈韦恪。
陈韦恪大喜:“碧棠?真的是你?刚才那人同我这样说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在骗我。”
“哥哥……”她一下抱了他,所有的委屈都化作了眼泪。
“小棠儿这是怎么了?”
“哥哥,求你带我入同盟会,或者是人国民党!”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拧了眉问。
她不说话,只一个劲的大哭。
5月底她入了同盟会,随着陈韦恪四处做爱国演讲。不知为何原因,她的头发只要长了一点,就会被她剪掉。
作者有话要说:
☆、情迷小兰亭
不久后,陈韦恪收到消息,回国开一次紧急会议,国内将另外派了人来马来西亚筹款,通知这边十日后派人接应。
许是长时间没有听到乡音,也或许是太想知道那人的消息,得知那人是南京来的时候,她兴奋了一夜。天一亮,她便早早去了港口等着了。
大船靠岸,万千人涌了上来。她看得有些眼花。忽的有人拍了拍她的背,她一惊,转身撞进那灿如纯阳的笑里,竟然是孙玉森,那人旁边站了个高大挺拔的男人,刀削的脸,墨画的眉,晚霞点的唇。陈碧棠的心蓦地跳如擂鼓,这人……
只一瞬间,她就收起了所有的情绪,扶着胸笑着道:“同胞们,好久不见。”
孙玉森见她如此称呼他们,挑了挑眉毛。陆覃之的脸上却是一如既往的一潭死水,毫无涟漪。
“想不到,阔别多日,宋家夫人竟然入了同盟会。难怪那宋文甫挖地三尺也没找到你!”
陈碧棠笑了笑,也不接他的话,转头问了陆覃之:“路上可还顺利?”
“还算可以。”
“二位路上辛苦了,跟了我来吧。”陈碧棠握了握手心,死死绷住了脸上的表情,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淡然。这世界原本就不大,他们遇见本来也是应该。
晚间的时候,陈碧棠又来了,却是送来了必要的物什就走了,并没多做停留,蓦地顿了步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