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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师,三军十二卫都在翘首等着这个时机。”夏侯元又道:“此事非为太师一人,乃为大周、为天下而为之。即便有个别抱残守缺之徒,眷恋旧事,也全然不成气候、不足为虑。下官请为太师扫除障碍,荡平四方。”
……
直到夜半躺在床榻上,闭上双眼的时候,贺兰楚的脑海里还不时回荡着白天召集张逢时、夏侯元等人商议大事时众人的对话。
正如张逢时所说,母亲的死讯虽然刚刚得知,但是毕竟已经过去十多年了,在他独自离往事越来越远的十几二十年里,他尽管没有放弃寻找母亲,可是自然早已在不经意间作好了已经失去母亲的心理准备。伤痛也在慢慢变淡。更何况,对于苏媚儿这个假冒的母亲,他并非全无察觉,他只是更愿意相信母亲真的回来了。他需要一个人来接受他搁置了二十年的对母亲的思念和关心。刨根问底与深信不疑,也在他矛盾的内心暗中角里。尽管在瞬间从失而复得的喜悦中,又被摔到了与母亲天人永隔的谷底。可是当静下心来,他才发现,得知母亲的确切消息,知道她应该已经在天上与父亲团聚了,而且在被掳走的日子里没有受到太多的为难,比起年年月月悬着一刻担忧母亲不知流落在哪个角落遭遇非人处境的心来,要踏实得多、安稳得多。
而眼前。等着他决断的是不容绕避的事情。是趁机举事,还是继续隐忍蛰伏,他可以考虑的时间不会太长。他审时度势的狠准眼力、为达目的六亲不认的刚猛决心,让他从来没有在这种事情上犹豫过,但是这一次他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矛盾。
他不会忘记自己是因为什么理由而走到这一步的。而这个理由,让他即便双手沾满亲族的鲜血、背负上千万人的腹诽唾骂,也在所不惜。
他不得不承认,一旦置身于权力争斗的漩涡,就像跨上了一匹性烈的野马,有时候任凭夹镫勒缰,也无法轻易止住它飞扬奔走的四蹄。尽管一直以来他在对这头野马的驾驭中都能够游刃有余,但是这也许是因为他从来没想过要停下来的缘故。因为直到不久之前,他都可以毫不怀疑地肯定。不让这头“野马”停下里,是跟他的初衷相一致的。
但是事情,却在他没有觉察到的时候悄然发生着改变。
是她在单人匹马闯入太师府的盛怒下依然能够妥协退让的明智打动了他?是她执意与突厥联姻又举重若轻地化解了离宫动乱的大气突破了他的预期?是华林苑的那刹那坚毅的眼神让他产生了错觉,还是校场上她强忍着剧痛流露出的笑容触动了他的内心,抑或是她扑倒以利刃刺向他的苏媚儿的行为收买了他的好感?……
也许是接连发生的事实在太多、太突然,他已经感到疲倦了。他的双眼似乎被暂时升起的氤氲所蒙蔽,看不清自己的处境和前途。
当一个人陷入困惑和迷茫的时候,遵循原来的路径和习惯,总是最不容易出错的选择。
当贺兰楚睁开双眼,深邃而暗藏杀机的眼眸,比户外的夜色更深沉晦暗。
正在这时候,门外传来一声低声的叩问,“太师,请问您还醒着吗?大牢里刚刚传来消息,说苏媚儿自杀未遂。”
*
这夜的建安宫完全被笼罩在幽深漆黑的夜幕当中。天上阴云密布,没有半点星光月影能够刺透这夜的黑暗,走廊要道满列的火把也无法照彻这庞大的禁宫中借着夜色暗暗滋生酝酿的诡谲。
这时候,一列的手持火把武器的侍卫忽然从宫门涌入,像一条浮出海面的金龙,搅动着墨染的夜色。
这列侍卫虽然来得很不寻常,而且都是不常在宫中出入的新面孔,但是经过所有关卡都几乎畅通无阻,应该是手持位高权重之人的令牌或者皇帝密令一类,才有可能做到。他们迅速穿过路门,向未央宫逼近。
那列侍卫停在了未央宫紧闭的宫门前。为首的侍卫首领上前,昂首挺胸地朝迎上前来的几个侍卫高声道:“陛下暴病不起,我等奉大将军之命,前来加强未央宫的守卫,以防生变。大将军令牌在此,你们速速开门迎接!”
其中一个未央宫的侍卫走上前来,他体魄健壮、国字口脸,浓眉犹如刀裁,正是尉迟南。
他一抱拳道:“这里是禁宫,乃卫尉姜大人的管辖范围,恕我等只受姜大人军令,而无法听从他人差遣。诸位若要胁从守卫,请带姜大人手谕与令牌前来!”
那侍卫首领一听,不由怒目圆瞪,喝道:“有眼不识泰山的鼠辈,居然熟视大将军军令无睹!大将军乃堂堂一品大员,能号令天下兵马;卫尉不过是仅可踏入禁宫的三品小官,是这皇城的看家犬而已!哪有资格跟大将军的军令抗衡?!我等有军令在手,若遇阻拦,视同乱党,可以杀无赦!你们知趣的就立刻开门迎接,不知趣的话就别怪我等刀下无情!”
侍卫首领话音刚落,他身后的侍卫已经纷纷横眉怒目地拔刀出鞘,“锵锵”之声四起。他们一行有数百人,而眼前把守未央宫这边宫门的侍卫只有寥寥七八人,显然已经高下立见、优劣骤分!
然而,那几个未央宫的侍卫似乎全无畏惧。
“秉公执法戍卫宫廷的人是不是乱党,朝廷自有公论。但是企图以武力擅闯未央宫的人就一定是理应诛杀无赦的贼子乱军!”尉迟南冷笑一声,双眸一炯,“弓箭手何在?!”
尉迟南一声令下,他身后的围墙内立刻响起一阵兵甲做动的声音,紧接着,墙头之上出现了一排密布的弓箭手。他们半身露在墙头外,手挽强弓、肩背箭囊,已经搭好箭矢、拉满弓弦,对准了墙头下的那数百外来侍卫,随时等着尉迟南一声令下就可以万箭齐发、箭如雨下!
在这样的情况下,那些外来的侍卫即便能够将门口这几个人剁成肉泥,也无法突破门口的这道防御。他们根本没有料到,今夜在其他关卡一路畅通的情况下,未央宫的戒备却比平常森严数倍,连墙头都满伏着弓箭手,想必其他甲兵不会在少数,顿时个个脸色陡变,双脚本能地悄悄后挪。
尉迟南再一抱拳,朗声道:“诸位!陛下并非暴病不起,只是偶感小恙,正在休养,不日自当痊愈,诸位不应听信谣言。你我同为守护陛下、保卫江山之人,陛下定然也知道诸位向来忠肝义胆、一心为国,只是一时受假军令所蒙蔽,几乎做出僭越之事。我请诸位趁着夜色各自回营,今夜你们不曾入宫,我们也不曾见过你们。陛下宽宏大量也定必不会计较!”
那些本来还想着事已至此,是不是应该拼死一战的侍卫,听见尉迟南这么说,心中最后一层疑虑也打消了,不等首领下令,心中已有退意。很快就行不成伍地离开了。
看着那群人远去,心中暗暗松了口气的不止尉迟南他们几个门口的侍卫,还有刚才一直在大门内听着外面动静的两人。
“云妃殿下料事如神,贼臣果然趁今夜来犯,想必有所图谋。”这时候说话的是姜元佑。
李云深云淡风轻地一笑,一边举步往里面踱去一边道:“全赖姜大人领兵有方、部署得当,又计策巧妙才得以避免了一战。”
姜元佑跟上前来,低叹一声道:“下官惭愧。下官执掌禁宫戍卫数月,却未能使上下一心,在如今临危之时,仅有这一百余人足以推心置腹、可堪托付生死,唯有将他们全数结集于此,虚张声势,以险招防护未央宫安全。”
“姜大人不必介怀。”李云深浅笑道:“彼盘踞三朝,根深柢固,卫尉之职历来都是太师亲自选任,只有姜大人是唯一例外。姜大人上任不过数月,能够在盘根错节之中,对禁卫掌控如此,培养出死士一百余人,已属难能可贵。”
“谢殿下体谅!”姜元佑道:“下官只怕事不过三,今日之策未必能用于明日,这死士百余人也非钢铁之躯,不知能戍卫几时。是否应该调集十二卫中的军队,前来守卫陛下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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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书中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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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云深露出轻松的笑容道:“姜大人无须过分担忧,拱卫京畿的六卫之中,自然不乏忠诚勇武之师,只需一声令下,就能随时入宫守卫在陛下左右,讨罪伐逆、守护皇宫的安宁。只是此时,各方引而未发,我等若大动干戈,只怕授人以柄又或者乱中引狼入室。而且,陛下刚才已经苏醒,过不了多久就会痊愈。未来几日,未央宫的安全就仰仗姜大人了。”
姜元佑听说女皇已经苏醒,顿时有了盼头,一抱拳道:“下官时刻不会忘记陛下和云妃殿下的恩典,时刻愿为陛下和殿下效犬马之劳!”
这一次,李云深笑容没能保持太久,他点点头,“姜大人一片丹心,令人敬佩。待陛下痊愈后,本宫定会将姜大人的功劳向陛下细禀。”
*
此刻的怡神殿里,除了依然昏迷的左瑛之外,只有绯羽和阿史那无期两人,其他内侍宫女都只能在门外候命。
在李云深的安排下,未央宫严格限制出入,严禁走漏女皇得病的消息,所以朝中大臣还没有来探病问询的。因为消息一旦广为传播,各种猜测和图谋就会风起,万一女皇再昏迷个三两天,就足够这些借题发挥、乘虚而入酝酿成大气候了,到时候情况很可能会一发不可收拾。
“哼,我都说了,那个女人是妖妇!是卖主求荣的小人!你们女皇却偏当她是宝,将她留在身边。你看,现在成了这个样子。”阿史那无期坐在左瑛床边。看着她那依旧眼皮都不动一下的脸,心里很是不痛快。
绯羽一边用软布给左瑛拭去汗水,一边的道:“其实,发现那本《小戴礼记》里面涂抹了毒液以后。陛下已经知道这个人心怀不轨了,所以才执意深挖她的过往,终于揭穿了她假扮王妃的阴谋。”
“什么?!她竟然在那本破书里涂了毒液?!”阿史那无期皱起眉头。瞪圆诧异的双眼。
“殿下记不记得那日陛下在清泉宫与两位殿下对饮的情形?”绯羽停下来道:“那天,陛下和皇夫殿下的银杯都变色了,而只有云妃殿下的银杯锃亮如故,而且变色的是杯子的外沿,所以陛下猜到毒物是通过一样只有陛下和皇夫殿下碰过的东西沾在二位的手上,再在喝酒的过程中混着洒出的酒浆抹到了银杯壁上的。”
这一句话的人称有点复杂,阿史那无期消化了一下。“对,只有我们两个都在那会儿翻过那本破书!”
绯羽点点头,“正是因为这样,陛下才怀疑那本书上有毒。晚上拿回宫中秘密一验,果然如此。”
“在书中涂毒。这个妖妇是要置我于死地?!”
按照突厥人的习惯,吃饭的时候经常会徒手抓取食物,如果毒物残留在手上就很容易中毒。阿史那无期如今想起来,不得不庆幸那日喝酒的时候,李云深上的是下酒小菜,而不是要用手抓取的大鱼大肉。
他转念一想,又皱眉道:“不对!她想害的不是我,是我的王兄!”他没有忘记,这本书本来要赠送的对象并不是他。
绯羽再次点头道:“这一点。陛下也想到了。如果她要害的是皇夫殿下,那还可以理解为与殿下向来不和,所以要除去殿下这个威胁;可是她要害的是世子……”说道这里,绯羽压低了声音,“听说世子待她相当亲厚,如果也在她的图谋当中。那就只有可能是杀人灭口了。陛下猜想世子知道不少她的过去,甚至可能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她担心回到中原后,自己的身份会从世子的口中败露,才会用这个办法来加害。”
阿史那无期愤怒难平。如果这个妖妇要害的是他还算是情理之中,他们两个谁想谁死都不算太意外;但是她要害的居然是对她恪尽师徒之义、敬爱有加的王兄!她以王兄一直想得到的《小戴礼记》来打动他,让他答应带她随行,却同样是以这本书来加害他,要置他于死地!那简直是丧心病狂、人神共愤!
“殿下,快看看。”这时候,绯羽撩起仍然左瑛的一只衣袖,就着灯光细看,“陛下手臂上的瘀斑消失了。”
阿史那无期收拾起愤怒的心情,转过头看去,果然看见她手臂上那些金钱状的深深浅浅的瘀痕已经消失了。
这时候,门口候命的宫女低声通传道:“云妃殿下到——”紧接着李云深便独自从门外大步走进来,凑到了左瑛床边。
阿史那无期又伸手用手背在左瑛的脖子上摸了摸,“烧好像也退了,是正在好转的迹象。”
绯羽欣喜道:“太好了。不过为什么陛下到现在还不苏醒?”
“以前,我见过军中的巫医给不少弟兄解过这种毒,”阿史那无期道:“如果用药能够跟这次那么及时的话,一般两个时辰内就会苏醒。但是这会儿已经过去五六个时辰了,却还是不醒……也许是她的体质比较虚弱的缘故。”
李云深看着左瑛安静的脸,心中没有太多的乐观,但是脸上的笑容却煦若春风,“皇夫殿下,你在此守了半夜,也累了,请去休息片刻,下半夜就交给本宫吧。”
阿史那无期本来是不愿意干这种闷在一个房间里大半天来照顾病人的事情的,但是听这个存了好酒的家伙说这里晚上要宵禁,任何人不得出入,他倘若一走开,又担心这个小女皇有什么不测,令所有的努力功亏一篑,所以只好耐着性子守到现在。
如今左瑛的情况有好转,这存了好酒的家伙一句体面话,又让他的偷懒变得正当无比,他于是伸着懒腰就到内堂的床榻上休息去了。
“绯羽,你也休息一下吧。”李云深又对绯羽微笑道:“你已经辛苦了一天了,这里有本宫就行。”
绯羽这会儿倒不是不信任李云深,从事发到现在,他虽然没有多少时候守在病床前,但是他四处打点谋划、封锁不利消息、守护未央宫安全,那都是有目共睹的。他只是不见到左瑛醒来,就放心不下。
“谢殿下关心。”绯羽颔首道:“但是绯羽不累,绯羽愿意在此继续照顾陛下。”
李云深坐下来,默默地看着绯羽一会儿给左瑛盖好被子、一会儿又摸摸她的头烫不烫的总是闲不下来身影。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他就能从绯羽看他时略带忧伤的眼神中看出,绯羽对他不多不少是有些嫉妒的,哪怕连绯羽自己也未必察觉;那夜他窃入怡神殿,被绯羽击伤,虽说只是小伤,可是也难免在双方心里结下芥蒂。
跟陛下身边的人结下芥蒂并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当对象是绯羽这样身份、地位特殊的人物的时候。好在他李云深有的是打破隔阂、拉近距离的方法。
他沉默了片刻后,微笑道:“绯羽,本宫有时候真是羡慕你。”
“殿下何出此言?殿下折煞绯羽。”绯羽一阵错愕惶恐。
李云深故意卖了一下关子,才道:“你是陛下最亲近和信任的人,她无论遇到什么事,第一个总是先想到你。”
绯羽惊讶地看着李云深。
李云深意味无穷地笑了笑,“那次从圜丘回来以后,陛下得病,在清泉宫休养了几日。她每次醒来第一句话就是‘羽儿’,总是忘记你那时并不在她身边。”
绯羽听了,心中暗暗一悸,随之而来的是难以掩饰的欣喜,让他低下头来。但是跟这阵欣喜接踵而至的,却是一股深深的内疚。陛下对别人好,他的心中不是滋味儿;陛下对他好,他也不能单纯地高兴起来。他深知,早已埋下今日伏笔的处境,让他已经陷入这样的泥沼,难以自拔。
“绯羽,”李云深故意装作没有看见绯羽内心的冲突,“如果你也愿意,等陛下痊愈后,本宫可以向陛下提出,册封你为嫔妃。相信这也是陛下一直所希望的。”
绯羽猛然抬起头来,纤长的睫毛在受惊下微微颤动,“不,殿下。殿下美意成全,绯羽刻骨难忘。但是绯羽乃卑贱之人,怎敢对高位有丝毫幻象?绯羽只求能够一辈子守护在陛下身边,为奴为马,便已心满意足,再别无他求。也求殿下万万不要将今晚的对话,向他人提起,以免招致他人误会。”
李云深浅笑着点点头,“既然你心意如此,本宫也不好强求。你日后若改变主意,可以随时来找本宫商量。本宫虽然深爱陛下,但决不是不能与人共事的器量狭小之徒。如果你愿意为妃,本宫只会为陛下多一个像你这样对她忠心不二、毫无保留的人照顾、疼爱而感到欣幸。”
“是,殿下。绯羽拜谢。”
不知道为什么,绯羽忽然觉得“忠心不二”、“毫无保留”这两个词分量特别沉重,让他忽然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他看着左瑛沉睡的脸,真恨不得如今昏迷不醒的是自己,如果真能那样,也许一切就能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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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赐酒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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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