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他站起身,似想说什么。
我道:“有话就说。”
“你昏睡了一天,大夫说是忧思过度,再加一路劳累。”他顿了顿,嘴角情不自禁露出笑意:“娘娘怎么知道突火枪怕水,把赵昀一伙浇得屁滚尿流,真是大快人心啊。”
我笑道:“突火枪是我和墨少仆一起研制的啊。”笑容敛去,叹息:“墨少仆是个人才,可惜走上邪道。权力,欲望,害人不浅
啊。”
鱼儿沉默了一阵,低声道:“昨天的事,已经传开了,汴京城人人都知道谢皇后死了七年后突然回京。”
我笑了笑:“那又如何?”
鱼儿看看我:“你是真不在乎,还是不愿面对?”
我叹了口气,缓缓坐起身:“鱼儿,现在不是我的问题,而是他们的问题。”
鱼儿纳闷:“此话怎讲?”
我苦笑:“你以为我还是当初的谢皇后,一去七年,这其间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一直没有音讯,为何不回江南,这些足以让他们怀疑我的真实身份,甚至说我假冒皇后之名,图谋不轨。再者,一晃七年,我的清白,有谁能证明,现在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果子是我和你所生。”抬手,制止他开口说话,接着道:“你说没有用,要他们相信才行,最重要的是,皇上信不信。”嘴角微扬,笑得有些辛酸滋味:“如果他不信,我这个皇后,能活下去就算幸事,何况其他。”
鱼儿低下头,良久,缓缓抬起头,看着我:“皇后不是寻常女子,皇上也不是寻常男子,我想,他一定会……。”
“一定会信我,接我回去?”我抢先打断他,仍是笑:“你错了,他若真得信我,此刻便该出现在我面前,他没有来,说明他心里还是疑惑了,动摇了。”长叹一声,怅然道:“相见争如不见,相守不如想念。”
鱼儿默默地望着我,眼神悲怆。
两个下人挥舞着大扫把,扫净园子里的落叶,我独自坐在窗前。
窗外,落叶片片飞舞。
离开真德秀的宅子,已有月余,我执意搬来隐园,不顾贾似道等人的阻拦。
朝中议论之声,我并不在意。
随他们说什么,我本无心,何必自寻烦恼。
果子依然借住在鱼儿的朋友家中,鱼儿每隔几日带他来见我,坐一坐,天黑之前便走了。
来的最勤的,倒是贾似道夫妇。
除了他们,再没有别人。
墨少仆当日被禁军拿获,不久,处以斩刑,留下孤儿寡母,我暗中嘱咐贾似道将他们送去乡下,好生照料。
公输少仆不得已,接手执掌墨门,清理了不少败类,墨门门人大减,倒是一派清明景象。
赵昀跑得极快,这么多人竟然没有拿住他,这也说明他在临安城中有内应。
忽必烈。
我轻喃这个名字,在数十年间,这个名字让江南人闻之色变。
此时,他年仅二十一岁,假以时日,他将是大宋最可怕的敌人,赵询最可怕的对手。
“公子。”
门开处,两个人影双双走进来。
我咧嘴一笑:“你们真是伉俪情深,每次都成双入对。”
贾似道的表情变得有些别扭,鸣玉显得颇为尴尬。
我移开视线:“前日送来的还没吃完,今日又送了什么来么?你们把我当吃货。”
鸣玉扑哧一笑,递过手中的食盒:“小姐猜得真准,是鸣玉做的桂花糕,小姐从前最爱吃的。”
我懒懒地扫了一眼,伸手接过:“好吧,放在这,你们走吧。”
贾似道表情苦涩:“公子为何赶我们走?”
我道:“我知道你们的难处,上回为了墨少仆的事,朝中有不少人弹骇似道,现在又跑来看我这个来历不明的假皇后,人言可畏,似道,为了你的前程,还是莫要来的好。”
鸣玉道:“我劝过他,他不肯听。”
贾似道正色道:“公子对似道夫妻的恩情,似道此生难忘,前程又如何,怎比公子……。”
鸣玉拉了他一把,转向我笑道:“小姐,你早些休息,我们下次再来看你。”
贾似道还想说什么,被她拽了几下,无奈,揖首道:“公子,告辞。”
我颔首:“去吧。”
落叶声响,鱼儿从后面转出来,瞟了一眼那两个背影,脸上掠过讽意:“你的好丫环,为了她丈夫的前程,打算抛弃旧主了。”
我道:“她已嫁作人妇,为夫家着想,也在情理之中,我不怨她。”
鱼儿看看我,叹道:“你就这么个性子,总是替别人着想,可曾为自己想过。”
我道:“自己有什么好想的,我现在衣食无忧,还有这么多下人侍候,什么都不用想。”
鱼儿道:“你不想,别人可想着呢。我听说宫里的刘妃,许妃,可着劲在朝中煽风点火,说了你不少坏话,说得很难听,我都说不出口。”
我道:“她们是太后指给皇上的人,太后还盼着他们为皇上开枝散叶,熬了七年,眼看着有希望做皇后,我横空出来,她们自然不甘心。要说,便让她们说去,这世上最难堵的,就是人脸上的嘴。”
鱼儿摇摇头:“你这就叫皇上不急,太监急。”
我闭上双眼,悠闲地享受着秋日阳光,淡然道:“来也终须来,去也终须去,且由他。”
“不在乎吗?我就不信你真得不在乎。”隐约听到他气急败坏地说着,我只作没听见。
七年,七年啊。
我仰起头对着夜空吐出一口长气。
碧空如洗,明月皓然当空,天地间一片清明宁静,令人
心旷神怡。
闭着眼,缓缓推开门,享受着扑面而来的凉风,居住西湖边,那感觉就是不一样啊。
我微微睁开眼,朝前一望,呆住了。
无数斑驳的树影,掩映着一个人,他向前走了一步,走到月光里,披散着满头长发,白如雪,随风飞扬,一身文士长衫,衣袖轻摆,月下飘逸,恍如画中仙人。
我的手扶在门框上,愣愣地望着那双无比熟悉的眼睛,竟是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悠悠叹了一声,低低道:“从城里走到这里,走了大半夜,口渴得紧,姑娘,能不能讨碗水喝。”
眼前刹那间一片模糊,我兀自傻傻地站着不动。
他稍稍靠近了些,低头看着我,雪白的长发拂起,眼里有什么晶莹的东西微微闪烁。
静夜中,我听到他剧烈的心跳声,我的心跳声也突然加快,慌忙转身:“我,我去给你倒水。”
他接过碗,一口喝干,看来是真得渴了。
他把碗递还给我,目光越过我身后,扫了一眼院子,柔声道:“走了大半夜,双腿酸痛,姑娘能不能行个方便,让我进去歇会。”
我怔忡片刻,下意识地往后退,侧过身子,他擦过我身边,径直走进院子。
满地落叶未扫,下人们知道我这个主子惫懒,他们也懒起来。
“不知道有客人来,没打扫……。”我刹住话头,急忙奔到树下,伸手拂去椅上的叶子:“坐吧,这么晚,没什么好招待客人的。”
他笑了笑,优雅地落坐,我尴尬地立在一旁,却突然不敢看他。
彼此都在努力地掩饰着什么,压抑着什么,又在期盼着什么。
☆、谈笑成痴
“我饿了。”他忽道。
我愣了一下:“啊。”
“我饿了。”他抬起头看着我。
我想了想,急忙奔进屋,提了那盒桂花糕,匆匆递到他面前,他伸出手,触到我的手指,肌肤恍若被火炭灼烧了一下,我迅速抽回手。
他看了我一眼,夜色下眸色深沉莫辩。
“是鸣玉做的。”我喃喃道。
他笑了一下,打开盒盖,拈起一块,慢慢放到嘴里。
我站在一旁,看着他吃光满盒桂花糕,不禁睁大眼睛。
“很久没有吃到这么好吃的桂花糕。”他满意地点头。
我情不自禁开口:“你有多久没好好吃饭。”
他低着头不说话,慢慢放下手里的空盒子,起身,抬手,突然握住我的手腕,另一只手轻轻的,轻轻的把我额前的乱发一根根理顺,轻柔地拢到一旁。
我仿佛痴了一般,愣愣地看着他,完全不知道如何反应。
月光如水,凉风缠绵旋绕,雾霭沉沉,连树叶飘落的样子,似乎也如他一般温柔。
理顺我的发丝,他悠悠一叹,俯身对着我的脸,一字一顿:“七年,你够狠。”低沉的语气,混杂着浓情,哀伤,痛楚,思念,无奈……
我想解释,却不知该说什么。
七年,对我而言,只是一瞬间啊。
手腕上突然传来一股力道,我身不由己,倒入他怀里。
仰头,对上一双深沉炽热的眸子,深深地望进他眼底,我不禁啊了一声,他的舌趁机滑入我口中,勾缠辗转,缱绻缠绵。
我的手抬起,按在他胸口,想把他推开,浑身却使不出一丝力气。
他的温柔,海般深沉,恰恰包容了我所有的不安和孤独。
结束一个深吻,他轻轻抬起我的下巴,看着我。
我一阵脸红心跳,低着头不敢和他对视。
他把我抱起来,让我靠坐在他膝上,一只手轻轻抚弄我散乱的长发。
我倚在他怀里,握住一绺白发凑到眼前,左看右看。
他笑了起来:“看什么?”
我松开手,感叹道:“是真的。”
他挑眉:“你以为是假的,我染成白发,博取你的同情?”
我忙道:“不是,你怎么会这样想……。”
他低头吻住我,柔软的舌尖轻松地挑开我的唇瓣,长驱直入,轻易攻陷我的每一处防线。
被他吻到神魂痴迷,气喘吁吁。
许久才松开我,深深地望着我的脸,他眼里流露出异样的神采:“七年了,你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年轻,那么美,而我。”自嘲地一笑:“我老了,头发都白了。”
“宫里那两个女人,比我更年轻更美吧。”这句话情不自禁脱口而出,我懊恼地想掐自己两下。
“你是说刘妃和许妃。”嘴角勾起,他的笑容魅惑异常:“她们是母后塞给我的女人,我以为,你不
在乎,原来。”压低了声音,火热的气息吹进我的耳朵:“你是在乎的。”
被他笑吟吟地看着,我的脸微微发烫,赌气道:“谁在乎了。”
他的手轻轻抚上我的脸,语气低沉:“我在乎的只有你。”
我怔怔地望着他,星光下,他的眸子耀眼夺目,不知为何,我想起了另一双眸子,不同的是,那双眸子的瞳孔是世间少有的金色。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一起看日出。”他脸上浮起温柔的笑。
“在建康。”我答道。
“想不想陪我看西湖的日出?”他用眼神诱惑我。
沿着柳岸白堤,我们十指相扣,一路行去。
太阳刚升起的时候,是红色的,象一个咸蛋黄,渐渐的,金色的光芒洒向湖水,反射出道道波纹。
他拉着我的手,看过日出,一起去刚摆上的小吃摊吃藕粉,吃杭州有名的小点心,芋角。
一个白发白须的老人坐在岸边抚琴,铮铮弦响,三三两两的行人路过,有的只是看一眼,匆匆而去,有的驻足片刻,扔下一两文钱,老人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地抚琴。
我走近去看,这才发现他双目呆滞,他竟然看不见。
赵询从钱袋里掏出一小锭金子,轻轻放在他脚下的瓦盆里。
老人似乎有所察觉,抬起头,微微晃动了一下脑袋。
赵询拉着我快步离去。
身后,老人仍在弹琴,这次换了曲调,凄婉,悲怆,激昂,绝然。
皑如山上雪.皓如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蹀躞御沟止,沟水东西流。
凄凄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竹杆何袅袅,鱼儿何徙徙,男儿重义气,何用钱刀为?
我们回首望去,老人的身影融在淡淡的阳光中,浑身浸染着浓浓的悲伤,逝者不可追。
我心中无限惆怅。
茶馆生意兴隆,几个读书人正在谈论刚刚过去的墨少仆案。
我和赵询对面而坐,一边喝茶,听他们议论。
宋朝向来有议政之风,太祖遗训,刑不上士大夫,所以书生大多敢于抨击朝政,痛斥奸臣。当年蔡京也曾被戏子当面嘲笑,却不敢加刑戏子。
“听说了没有,民间出了一首童谣:紫帝下凡,龙飞九天。青凰出世,凤舞中原。”一个声音突然插进来。
听者惊叹:“敢问先生,这首童谣是何喻意?”
声音压低了些:“紫帝,指的就是当今皇上,青凰说的乃是一位奇女子,紫帝有青凰相助,便可龙飞九天,入主中原,此所谓得青凰者得天下。”
赵询和我面面相觑。
众人轻呼:“有这等事?这首童谣岂非我大宋收复中原之吉兆。”
说者感叹:“可惜不知这位女子是何人。”
听者忽道:“莫非
就是当今谢皇后?她本名谢道清,可不正合了一个清字。”
有人小声道:“谢皇后失踪七年,突然现身汴京,你们不觉得这事有点古怪?”
“传闻她还是七年前的模样,七年啊,怎么可能一点都没变。”
“就是,我怀疑……。”声音渐渐低下去,勉强可以听到:“这位谢皇后是假的。”
“假的?”众人惊呼。
“你们都错了,谢皇后绝对是真的。”一个响亮的声音插进来:“你们想想刚出的墨少仆案,若没有谢皇后,大宋已经落入奸人之手。”我扭头看去,说话的是一个皮肤略黑,剑眉星目的青年书生。
另一人道:“兄台说得不错,除了她,还有谁可称作青凰。”
“一龙一凤,一帝一后,此乃天作之合,我们大宋有望了。”
“无稽之谈。”有人冷冷地哼道,说话的腔调有些怪异,不似江南人。
众人扭头望去,角落坐着四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说话的人年纪不大,长相冷俊,目光深沉,鼻梁略高,呈鹰钩状,嘴唇很薄,唇角微微下垂,整张脸看起来冷酷而凌厉。
我心中微微讶异,这张脸,五官的轮廓,似曾相识,仿佛在哪里见过。
在众人面前被人驳斥,说者不悦:“阁下什么意思?”
“依阁下所说,得青凰者得天下,天下人岂不是都想得到这个女子,那里轮得到你们的皇帝。”男人语气嘲讽。
此话掀起众怒,书生拍桌怒喝,“你是什么人,竟敢忤逆当今皇上?”
男人对此视而不见,脸上挂着不屑的笑意,冷冷道:“说不定紫帝另有其人。”
众书生义愤填膺,纷纷起身驳斥,闹成一片,面对群情汹涌,男人泰然自若,站起身,凌厉的目光冷冷扫过全场。
“其实,童谣代表的是百姓对朝廷的期望,他们希望朝廷能够重振大宋雄威,让他们过上平安的日子。”我开口道。
喧闹声瞬间安静下来,众人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赵询挑眉,眼中掠过一抹笑意:“听你这么一说,倒有些意思,想必编唱这首童谣的人,是隐于民间的高人。”
“若真有紫帝青凰就好了。”一人叹息道。
砰一声,白发苍苍的书生用力一拍桌子,摇头晃脑,大声吟诵:“死去原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王师北上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另一人朗声道:“呜呼!楚虽三户能亡秦,岂有堂堂中国空无人!”
一时群情激昂,众书生纷纷吟诗诵对,只听之乎者也不绝于耳。
隐隐觉着一道锐利的目光落到我身上,抬起头,只见先前挑起义愤的男子正看向我,嘴角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目光旋即从赵询脸上扫过,稍作停留,眼神变幻莫测。
我这才发现他生得十分高大健壮
,其他人在他面前,顿时矮了几分。
收回目光,他哼了一声,领着那几条壮汉扬长而去。
赵询默默地盯着他们的背影看了一阵,拉起我的手:“我们走吧。”
路边,几个孩子拍掌嬉戏,响起稚嫩的童音。
“紫帝下凡,龙飞九天。青凰出世,凤舞中原。”
我和赵询相对莞尔。
看看离隐园渐近,夕阳的光芒斜斜地洒在我们身上。
赵询忽然回过头,看着我:“还在想童谣的事?”
我摇摇头:“市井之言,不足为信。”
赵询道:“我倒希望是真的,若我是紫帝,你便是青凰。”带笑打量我:“果然是天作之合。”
刻意地躲开他的视线,我深吸一口气,望着隐在树荫中的隐园:“我到了。”
“等等。”他拦住我,眸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清儿,跟我回去吧。”
“回去?”我笑了一下:“恐怕没那么容易,七年啊,不是一句话就可以抹煞的。”退后一步,仰起头看着他:“皇上考虑清楚,再作决定吧,我不想勉强入宫,惹得大家都不开心。”
绕过他往前走,擦身之际,手腕被他猛地拽住,“还需要考虑吗?朕是皇上,是天子。”他语气中透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清儿,我不想追究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