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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稍许,江氏才抬手眉心揉了揉,叹道:“为何鸢姐儿的婚事就这么多波折呢。”
身后的李妈妈忙走来给江氏捶了捶肩,“太太也别忧心了,姑娘也并非刘节度使家的公子不可,若太太给老爷说了此事,想必老爷也是会多加思酌的。”
“……你们不明白。”江氏皱着眉道,何止这件事,还有鸢姐儿差点落马被定远将军相救一事,这麻烦事简直都堆到一起了。定远将军遣大管事送药这事,她和洛尹峰虽然瞒得死紧,可定远将军显然是惦记上鸢姐儿了,不然也不会特意送药来。这本也怪不得鸢姐儿,被救总好过从马上摔下来弄个半残不废,有时候江氏甚至一咬牙,想着不如就将鸢姐儿嫁给定远将军做妾算了,可终究是觉得可惜,而且老爷那个迂腐性子也不会同意的。
“太太,西阳也有不少好家。”吴嬷嬷提了一句,然后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虽然她跟了太太多年,可她到底只是个下人。
江氏挥退了吴嬷嬷和李妈妈,一个人半眯着眼倚榻上休憩。若是鸢姐儿自个儿不觉得委屈,兴许给定远将军做妾也没有她想象的那般糟糕。
等洛尹峰办完公事后,江氏照例给他说了,这时的洛尹峰便只剩连连叹气了。
“过几天我再派去打探一下,若那昊哥儿真的是看上别的姑娘了,哪怕只是纳妾,我也会想办法推了这婚事。”洛尹峰思忖道。他本就因着定远将军救了鸢姐儿一事犹豫着要不要推了这婚事,如今又发生了这事,自然就加深了他原本的想法。
“老爷可想清楚了?真的要向刘家推了这婚事?”江氏有些惋惜地问。
“……我这两天也想过了,如果不嫁去刘家,就在西阳给鸢姐儿找一桩好亲事,若是嫁在这里,也无需忧心定远将军一事,西阳这处民风开放,男女偶尔接触一下也是无伤风化的。”
且说赛马这边,台上那群小兵竟有大半被姑娘瞧上了,继那大眼睛姑娘后,纷纷有其他参加赛马的姑娘上前送了定情之物,大多以马鞭和发带为主。就连李黑子也有人看上了,对方是个皮肤棕黄的高挑姑娘,看起来十分精神,当即便让李黑子的黑脸变成了大红脸,周围哄笑一片。眼看着定情信物一收,又问了姑娘的住处,一干急性子的士兵们都恨不得立马上前提亲,然后抱着自个儿的小媳妇回家。
席夜枫隐在台后的棚子一角,身子斜靠一根柱子上,双手环胸,神态懒散,但是嘴角的笑意却透出几分得逞之意。甚好,都抱得美归了,只剩他孤家寡一个了,唉,还真是寂寞啊。席夜枫有种淡淡的忧伤。
大半日下来,人也逐渐散开,小兵们一个个地推搡,嘻嘻哈哈地回了西阳军军营。
刘明昊虽然接下了那大眼姑娘的马鞭,也同那姑娘说了自己的身份和处境,那姑娘除了刚开始有些失望,最后还是爽快地表示愿意为妾,还声称自己非常喜欢他。刘明昊哪里听过这般大胆的示爱,被羞得耳根通红。后来只说,要写信给京都的太太,跟太太说一声后便去家中提亲。姑娘羞答答地答应了,走之前还用水眸满含情愫地看了他好几眼,只看得刘明昊气血下涌。
洛尹峰打听到那刘明昊确实是要纳一位赛马姑娘为妾,也不再拖泥带水,当即便让江氏写信给刘王氏,要她言辞委婉推掉这桩婚事。这婚事本也只是口头之约,连八字都未一合,更莫说下聘问期,且那刘王氏以前也同江氏推过一次,如今让江氏回信,算不得打脸面,这样也不会让他和刘节度使之间产生间隙。信中并未提及昊哥儿准备纳妾和定远将军这些事,只说兰姐儿已经嫁在京都,不想鸢姐儿也是个一年之间都见不了几次面的。
一封信还未寄出,将军府的拜帖却先来了。
“老爷,这定远将军何意?难道是真揪住咱鸢姐儿不放了?”江氏瞅了那红帖子一眼,皱眉道。
洛尹峰将帖子放桌上搁置好,悠悠地走了几步,道:“我自觉识人不差,这定远将军是个恣意豪爽之人,我同他好生说道说道,将军应该会明白的。”
帖子是前一天急急送到,次日大早席夜枫便乘着破风来了,十分显眼的是,他手上竟提了两坛子陈年佳酿。
洛尹峰带着几分复杂心情来款待这几月未见的定远将军,今日见他,似乎又觉他比上次还要恣意不羁了许多,笑意朗朗如骄阳皎月,浑身上下都透着一种豪爽劲儿,跟他谈天谈地就是一种难得的享受,洛尹峰憋肚子里那话半响找不到机会开口。
“将军竟真的带了银耳针和翠中雨!这好茶将军留着自己享用便是,何须专门送到府中来!”洛尹峰见到他从怀中掏出的东西,惊道。
席夜枫歉意一笑,举坛给他斟满一杯酒,道:“这两月营中忙了些,才没能早些拜访大人,上回便同大人说了要再来拜访,顺便带些好酒和好茶。西阳军最重承诺,话一旦说出必定做到。”
洛尹峰张了张嘴,原先那句话便胸腔那处来回游荡,怎么都挤不出来了。
“洛大人请。”席夜枫端起盛满酒的大碗去敬,洛尹峰忙拿起小杯碰了碰,笑道:“让将军笑话了,上回喝高了头晕得紧,是以不敢再学将军了。”
“哈哈,洛大人客气了,大人已算少见的好酒量了,我是个喝惯了酒的人,洛大人难免稍逊一些。”席夜枫大笑,然后将碗中的酒几口饮尽。
“不知鸢姑娘的腿伤好了没?”洛尹峰一口酒才下喉,听闻这句话后差点儿被酒水呛到,忙咳了两声,将那口酒使劲咽了下去。
席夜枫面露些许担忧,继续道:“上回我骑马路过草原,无意间瞧见了鸢姑娘,见她跑马的时候动作有些不对,正欲给她矫正一下,哪料那马竟突然发疯,当时出于无奈,才出手相救,虽然不小心抱了姑娘的身子,但是此处乃西阳,当时也没多少看到,是以洛大人无需忧心。”
他虽句句说着不必介怀不必忧心,可洛尹峰却越听越介怀,忧心不减反增。
“这……说起来,本该去将军府拜访将军表达谢意的,如今反倒让将军走一趟,这实不该。”
席夜枫笑道:“只是一桩小事,哪用得着谢。”顿了顿,似有些迫不及待地问,“不知上回遣送来的膏药姑娘用后可好些了?”
洛尹峰根本就没将那药膏给洛清鸢送去,又如何回答他,只支支吾吾地嗯了一声,表情尴尬起来。
席夜枫跟他东拉西扯半天,洛尹峰是越发的坐立不安,等到他心慌到实忍不住想跟席夜枫说那件事时,席夜枫却开口了,一开口就如同扔了一记响雷。
“大人,有件事我思忖良久,想跟洛大人一说。”然后不等洛尹峰开口问什么,字字铮铮道:“我想娶鸢姑娘为妻,还望大人成全!”
洛尹峰张了张嘴,震惊难以言喻,愣愣道:“将军……要娶鸢姐儿为妻,是正室的妻子?”
席夜枫温润一笑,肯定地点点头,“自然是妻,往后也只有她一个妻,不会纳任何妾室。”
刚才是响雷,现在便是惊天响雷,洛尹峰有些怀疑自己耳鸣了,席夜枫又重复了一句,他才确定自己没有听差。静下来想了想,面色已转为凝重,“将军,鸢姐儿是个什么身份你也知道,就算放在被贬谪以前,鸢姐儿也是配不上你的,更遑论现在。”
“配不配得上,由我说的算。在我看来,别的门第再高我也需不着,如今的我只求如鸢姑娘一般的贤妻。”席夜枫立马接话道。
以他如今的身份的确不需要考虑妻子那边的势力如何,但门第却是不得不考虑的,几番思酌,洛尹峰已是叹气道:“鸢姐儿能得将军青睐是她的福气,可是将军毕竟出身忠勇侯府,忠勇侯和大方太太怕是不大同意罢?”
“若能说服父母接受姑娘,洛大人便是同意了,对否?”席夜枫眉眼一下飞扬起来,低沉的调一下提为兴奋的音儿。
洛尹峰稍顿,然后点点头,郑重道,“若真能成的话,这么好的婚事我再不同意,岂不可笑。”
席夜枫推开座椅站了起来,朝洛尹峰作一长揖,吓得洛尹峰赶紧也起了身。
“多谢大人成全,以后必定待鸢妹子如珍如宝,不叫她受半点儿委屈!”席夜枫俯身道。
洛尹峰惊得赶紧扶起他身子,“将军折杀我了,若鸢丫头真能嫁与将军为妻,该是我感谢将军才对。”
心结一解,两人说话放开许多,又连连喝了好多酒。洛尹峰喝得满脸通红。
“洛大人,你瞧,这一时高兴又不小心喝高了,不知能否在府中寄宿一晚?”席夜枫双颊微微泛红,将最后一碗酒饮尽。
“哈哈,自然求之不得,等会儿遣丫鬟嬷嬷收拾一下厢房,将军便好生歇那处。”
洛尹峰回了寝房后,江氏又数落了一番,这定远将军总共来了两次,老爷便醉了两次,这还真是了得。见老爷心情颇好,江氏以为是因为他说退了定远将军,吁了口气后伺候着睡下。
而这一次,席夜枫没有再装醉,只道头有些发晕,将伺候着的两个小丫鬟遣退了,自己一个黑暗中睁着一双亮得惊的眼。那双眼睛一直盯着窗外,等到终于看到月上枝梢后,便轻手轻脚地出了门,已经很熟悉地朝某个方向溜去。
28、爬树钻窗
四周寂静无声,暗沉一片,唯有空中一轮皎月洒了满地的清辉,赐予万物于暗夜中生出形态各异的影子,树影随风摇曳,阁楼半明半暗,还有地上快速掠过的一道黑影,细细一看,竟是个飞快蹿动的人。
黑影追风似的穿过走廊,掠过周边亭台楼阁,最后猛地驻足于一棵大树底下。大树离一边的阁楼很近,枝桠几乎都延伸至了那阁楼的窗沿边。
同其他阁楼一般,这阁楼里已是黑灯瞎火,可席夜枫望着那窗子时,自己的目光似乎能够转弯折叠,已经看到了里面安卧于床榻上的女子。她的睡颜必是极为恬静,合着的双眸扇下两排又翘又长的黑睫,软软的、密密的,挡住了那双漾满清泉的明眸,依她的性子,睡着的时候应该极不安分,她翻动身子的时候,那截白玉般的脖颈便会带出肌肤下隐藏的经脉,让人很想顺着那显现出的经脉细细摩挲几下。她的发丝必定是又软又长,还会散发出像上回他无意间嗅到的那中淡淡香气。西阳的夜晚微凉,所以她这会儿或许将身上的被子紧紧地裹在身上,从而无意间令那玲珑有致的身子勾勒出更加诱人的曲线。
席夜枫仰头望着那窗子,眼睫微微扇合几下,收回了目光。于原地悠悠地来回走了几步后,席夜枫的一双眼忽地就定在近旁的那棵大树上,眼里蹭地一亮。两大步走过去,仰头大致观察一番后,双眼微微一眯,笑了。
将长袍下摆撩起来围在腰间打了个结,踢了踢双腿后,席夜枫伸手伸脚就朝那大树干勾去,不一会儿已是手脚并用,跐溜跐溜地爬了起来。
从远处看去,完全就是个什么活物巴着树干往上移动。不多会儿,人便到了分叉的树干处,席夜枫先用手摇了摇那根连接窗沿处的树干,觉得还算结实,便顺着枝干慢慢往窗子处移动。等到离那窗子约摸三步之远的时候,枝桠也受不住他的重量了,席夜枫就瞅着那微微开了个小缝儿的窗户。瞄准了目标,鼓足一口气,使劲儿一踏脚下的枝干,借力腾空而起。空中的身子弯成了一道弧,双手接触到窗棂的时候使力一推,整个身子迅疾钻进去的同时已连忙蜷起了身子,就空中翻了个滚儿后稳稳蹲扎在地上,然后在背后凉风从窗子外涌进来前,席夜枫已转了身速速将那窗子阖住。整个过程中,动作几乎是一气呵成,甚为连贯。
透过窗棂的银光被窗前站着的高大男子遮挡住大半,取而代之印在地上的是一个被月光拉长的身影,月光透过窗纸后并不重,所以那影子也是淡淡的。而地上的长影子像是被定住了般一动不动,就如此过了许久,那影子才缓慢地朝正前方的床榻处移去,一直到完全将女子脸上接收到的清淡月光完全覆盖住,那影子才又静止。
席夜枫蹲在床榻边,一双锐目直盯盯地看着床上的女子。觉得有些看不清楚,便微微朝一边挪开些身子,放一些月辉进来,那睡颜果然如他所料的那般恬静,看着她就仿佛走入了一副静态的山水画,虽然水未流,树未摇,风未动,可所有的美都被留在了这画中。
细细算来,他们呆在一起的次数还真是少得可怜,不然的话,他何苦像个采花贼一样溜进来偷窥心上人,被那群小兵知道的话,他这英明神武的大将军岂不就立马变成了一个半夜爬树的小毛贼。合着搞了半天,他才是最毛躁的那个?!
床榻上的女子低低哼唧几声,翻了个身。
睡梦中的洛清鸢觉得自己脸上仿佛忽然环绕了一层热乎乎的气流,一簇簇喷在她脸上,难受得紧,于是便干脆调了个身。可转身后,又觉得后背有些火辣辣的,不由下意识地裹了裹身上包着的一层薄被。
席夜枫瞧不着那张脸,便目光下移,她紧贴着薄被而裹的后背弓成一条线,他微微抬手,很想沿着那背部弓起的线朝下一直顺过去,但最终还是忍住了。女子的双膝屈着,臀便很自然地往外翘了翘,席夜枫忙移开了目光,胸膛却明显在起伏。果然,半夜探望小媳妇完全是件找罪受的事情。
席夜枫正犹豫着要不要偷个香吻再走,岂料这时候,洛清鸢很“善解人意”地又调了个身,一张恬静的脸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大咧咧摆着。席夜枫不由抿了抿嘴,似乎要将自己唇上那糙感的唇皮都给抿平,然后将整个唇都润泽得光滑湿濡。
鸢儿,这可是你准许的,不算偷吻。席夜枫在心里强调道。然后,他一点点俯□子,呼吸也变得越来越浑浊急促,还未吻住那粉嫩的小唇儿之前,自己就有些呼吸不畅了。席夜枫狠狠一咬牙,低头就裹着那惹火的唇瓣。
一瞬间,那唇上滑腻温热的触感让他全身上下的毛发都舒畅地抖了抖,他舒服得连喉咙都发出了咕噜声。上次在草原上只是轻轻一碰,蜻蜓点水似的,根本什么味儿都没尝出来,这会儿细细吮吸两口才发现入口的那唇瓣是多么软多么甜,让他恨不得死死裹住了,来回吸吮个几百遍。但是这会儿,他愣是不敢太放肆,就怕突然惊醒了小丫头。
决定最后一次索个吻便松口,席夜枫含着那两瓣唇儿砸吧了好几下,又舔又吮又吸,等到餍足了,才轻轻松开,末了,探出舌尖细细地从左刷到右,再将那味道悉数卷入嘴里。
床上女子嘤咛一声,席夜枫吓了一跳,抬头看过去时,已经对上了一双水雾雾的眸子。那眸子真的好看极了,月辉照过去后便在里面汇聚成了几个点儿,就像夜幕中缀着几颗大大的宝石。
席夜枫光顾着赞叹那双眸子的好看,忽略掉了那双眸子里迷蒙的雾光,直到那双眸子微微眨了两下,里面的雾光一层层散去,只剩下那漆黑的一片与缀夜的宝石后,眸子便一点点瞠大,席夜枫暗叫一声不好,眼看着她张大了嘴就要喊出声,席夜枫想的是立即低下头用自己的嘴堵住她的,可有时候,动作偏偏是先于意识的。是以那个时候的席夜枫做了一件让他每每想起都懊恼万分的事。
只见他猛地抬起右手,五指成刀,对准洛清鸢的后颈就是一掌劈下去。于是乎,那双好看的眸子在他一掌之下又听话地阖了起来,没来得及嚎叫出的音儿也瞬间湮灭下去。可是,席夜枫却没法平静了,他的的脑子几乎是立马炸开了花,难以置信地瞅着自己作恶的右手,拿眼刀子凌迟了数百下,又用自己的左手狠狠拍打几下。能将人拍晕的一掌刀劈下去,这是得多大的劲儿啊,小丫头的脖颈被他打得疼极了。
思及此,席夜枫忙抱住洛清鸢的后脖颈揉捏,揉得手臂发麻了才松开,自喃自语地悔悟道:“鸢儿,是我失手了,这手拿刀拿枪的久了,都不听使唤了,回去后我一定大刑伺候!”
又嘀嘀咕咕了半天,席夜枫在她的唇瓣上轻轻地啄了口,之后才不舍地缓缓起了身,朝窗子移去。未料还未走出几步,他便似忘了什么事般快快转了头,走到洛清鸢跟前,弯腰捧着她的小脸使劲地啵啵吻了好几下。满足地喟叹一声,便又小心开了窗户钻出去,探出的身子在窗外的寻了处窄得可怜的木雕凸起踮着脚尖,然后回头伸手将窗子关严实。等到一切搞定,席夜枫朝地上瞄了一眼,痛快地跳了下去。果然,走时容易进时难,要是进的时候也只需一跳就好了。
次日,厢房外的丫鬟早早便候着了,因着太太吩咐不要扰了将军歇息,她们自然没敢大着胆子叫里面的人起床,在门外足足候了一个多时辰后终闻吱呀一声,门从里面打开,长身英挺而立的男子大大地伸了个懒